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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阿澤生活在溫暖炎熱的北方大陸。他自記事以來就生活在那兒。每天太陽東升西落,白天比黑夜總是要長。每年春去秋來,北方大陸沒有冬天,有的是漫長的夏季和短暫的春秋季。一年中最涼爽的時候是南方的南春洲從海上漂過來最靠近北方大陸的時候。
南春洲是一座很大很大的冰山。有多大呢?阿澤也不知道。阿澤知道他可以看到海的盡頭有雪白的一線,在每年短暫的時間里出現(xiàn)在海平面之上。
那是北方大陸最冷的幾天了,阿澤需要穿上外套。那幾天通常會下雨,海上會起霧,霧散了就意味著南春洲遠離北方大陸。
“南春洲上也有人嗎?”阿澤問。
“聽說是有的。但是那里的人一定很辛苦,他們跟我們相反,他們冬天很長,幾乎沒有夏天,黑夜很長,白晝卻很短暫。”有人回答。
“沒有人到南春洲上去嗎?”阿澤又問。
“去的人都沒有再回來了!蹦莻人回答道。
阿澤點點頭。他對南春洲有一種奇怪的執(zhí)念,冥冥中有個聲音告訴他一定要去南春洲去。
阿澤十八歲成年那天,收到了來自家人的禮物,是一個不大不小的莊園。阿澤砍了莊園里的樹做了船,在十九歲生日過后,阿澤的生日靠近一年中最冷的日子,阿澤就駕駛著他的船前往尋找南春洲的海路。
在某天早上醒來,阿澤吃下罐頭,喝下蒸餾水,像往常一樣巡視海面。他以為自己一時間眼花,然而等晨霧逐漸散去,一片雪白的陸地出現(xiàn)在遠方,比他在北方大陸看到的雪白一線要更加清晰。
南春洲看著是如此近,阿澤簡直想縱身躍入大海,游向它。
然而阿澤卻花了七天七夜接近它。
正好是清晨,晨曦初露,阿澤以為自己到了夢中的島嶼,在海霧中南春洲近在眼前,那是將天地都遮蔽的巨大冰川,在背光的部分顯現(xiàn)出盈盈的蒼藍色。阿澤隱約感受到了什么是寒冷,他把先前所有御寒的衣物穿上,還是覺得冷。阿澤的船慢慢漂流靠岸,他將堅硬無比的錨深入冰下,將船固定住。靴子踩上陸地的那一剎那,阿澤深吸了一口氣,那是他未曾感受過的濕冷的空氣,還夾雜著其他一些東西。阿澤無法說清是什么。
南春洲是一塊很大很大的冰,它的周圍為不段融化。這簡直不算是島嶼,是另一片大陸,靠近北方大陸的這片海邊冰地里長滿了銀色的苔蘚,太陽升到足夠高后,日光下是如同閃爍的晶石。
阿澤用手摸上去那些苔蘚,奇跡發(fā)生了,大概是他有來自北方溫暖的力量,那一小株苔蘚迅速地長大,開出了像花一樣的晶瑩剔透的東西。阿澤由衷露出微笑。他盡量不踩到那些植物,走到冰霜森林中去。
阿澤用鐵鍬敲掉層層疊疊的冰槎走到里面去,到處都是冰條,以各種姿勢阻擋著阿澤的道路。阿澤不覺得辛苦,只覺得新奇極了,他是第一次看到冰雪,冰雪如此美麗,和海水,和雨水都不同,那是可以清晰觸摸的水。
阿澤很快遇到他未曾見過的雪人。
那是一個雪人,準(zhǔn)確的說,是冰人。他的身上結(jié)著透明的冰霜,陽光照耀不到他,因為他的頭頂是叢生的黑色的樹枝,樹枝上裹著寒冰,將所有的光都嚴(yán)密地掩蓋了。他坐在冰霜森林的入口不遠處,像是被埋在了一片冰雪里,只露出一小部分。
這個人所在的位置并不好到達,到處都是尖尖的枝條,阿澤很辛苦才能靠近他。為此阿澤的手被尖銳的枝條劃傷,流下鮮紅的液體。
阿澤太著急了,他沒能看到血漸漸滲入冰里,而經(jīng)年不化的冰正在融化。
將那些冰雪枝條一一除去,阿澤得以看見這個人的全貌。皮膚雪白,黑發(fā)紅唇,眼睛是閉著的,面容像美麗的花,仿佛正在沉睡過去。
阿澤在經(jīng)歷一見鐘情的過程。
阿澤的手撫摸過寒冷的冰塊,他是第一次覺得寒冷。這個人是生是死?在這里多久了?為什么會凍在這里?阿澤突然想起久遠的傳說中,有北方大陸的人來到南春洲就此失蹤的消息,那么這個人也是其中的某位嗎?
不過他很美,比阿澤看到的最美的人還要美,冰雪包裹著他,讓人不由要那種美是不屬于塵世的。
阿澤鬼使神差地親吻阿苗臉頰上的冰雪。上帝視角的我們告訴阿澤這個奇怪的人叫阿苗。阿澤恍惚地默認了這個事實。他的嘴唇碰觸到的干燥的冰塊慢慢變得濕滑,下一秒就滴滴答答地化水。阿澤嚇了一跳,他伸出手將阿苗臉上融化的冰塊拂去。那些冰塊在阿澤手里一點點化作冰水,落入腳下的厚雪中。
阿澤之前傷口上的血開始凝結(jié),留下細長的血線,淡紅色的血水融入冰水中。阿苗身上的冰化得更快了。
怎么樣才能讓冰化得更快些?日光已經(jīng)西斜,南春洲上的白日短暫如同北方大陸的黑夜。阿澤用了很多辦法,但是火折子無論如何也點不燃,阿澤只能嘗試著把阿苗抱在懷里,用體溫將阿苗身上的冰融化。
阿澤不能放開擁抱阿苗的手,頭發(fā)上的冰雪來不及拂去;要留著眼睛看阿苗,他又必須隔一會兒用力眨眼,睫毛上的冰霜才能抖落。
當(dāng)阿澤覺得自己要凍死了,阿澤看到阿苗極輕極輕地眨了眨眼睛。
阿澤看到阿苗的眼眸。
是黑色的,深海之下毫無波瀾無法透光的黑色。
夕陽灑在阿苗的睫羽之上,投射出溫柔的陰影,像是南春洲背光的陰影,是一種略顯悲愴的蒼藍色。
阿苗只能眨眼,他望著阿澤,眼神迷茫極了。
阿澤閉上眼,探頭親到阿苗的嘴唇。
外面的冰已經(jīng)融化,但是嘴唇還是堅硬冰冷,阿澤很努力使它變得柔軟溫暖。
最后卻是濕潤又冰涼的。
絕對沒有柔軟下來。
阿苗很努力地張開嘴。
阿澤順勢吻到里面去,他要融化阿苗的聲帶,收割阿苗的喉管,將聲音灌到里面去。
會比海浪聲音更為動聽。
阿澤收緊這個擁抱。太陽即將落下,將收回火紅色的最后的光。而阿苗還沒能完全融化,而黑夜來臨意味著水又回重新結(jié)冰。
有什么會比日光更加溫暖?阿澤想到血,他用冰的薄刃劃破皮膚,沁出朱色的血珠,像是火山的巖漿,他將血抹到阿苗的嘴唇和心口。祈禱著他可以從寒冷的黑夜救出他的愛人。
阿苗的嘴唇變得柔軟殷紅,阿澤吻上去。阿苗可以發(fā)出不熟練的單音節(jié)詞,他慢慢找回了他的聲音,像是貝殼附在耳邊那樣收獲了聲音。
阿澤的臉上感覺到冰涼涼的東西滑過去,這回不是冰,是水。
是融化的雪水,還是阿苗的眼淚。
不過這不重要,只要是水就會又結(jié)成冰。
夕陽收盡余暉,來年今日才會融化。
阿澤抬起眼,望到暮色天合地合,海上星幕低垂。
南春洲黑夜之星辰如此璀璨奪目。
只能看一眼。
阿澤不后悔。
“你,也……會,變成……冰……”
阿苗斷斷續(xù)續(xù)說。
“我知道。”
阿澤回答。
“你……應(yīng)該……早點……來……”
“下回我會早點來!
“名……字……?”
“我叫阿澤,從北方大陸來,初次見面。”
“好……阿澤……看雪!
阿澤聞言艱難地睜開眼。
阿澤第一次見到下著的雪。
冰川之上忽然下了很大的雪,紛紛揚揚。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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