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不知道確認(rèn)放棄的人到底是誰，最后一次叫囂將離開的俞杰終于放低眼球看晉南一眼，傍晚的夕陽很煽情，晉南情不自禁地打了個飽滿的哈欠，俞杰瞬間黑了臉色，一個急轉(zhuǎn)彎氣呼呼地往回走。
　　晉南在后面突然幽幽開口，就你那蹩腳的英語，我看你怎么辦。
　　俞杰瀟灑地甩頭，我裝啞巴不會死，而你會！
　　得了吧，別假惺惺地倒打一耙，要走的是你不是我。

　　……
　　你曾經(jīng)恨過我么。
　　我可以走了么？

　　陽光真好。
　　都要半夜了。
　　那也很好，美國的陽光，就很好。
　　你能不能不這么強(qiáng)詞奪理！到底怎么回事！
　　可是，明天之后，你就聽不到了。
　　……

　　那么好吧，我不恨你，沒有曾經(jīng)。
　　果然是沒有時效性又遲鈍的家伙，內(nèi)心的嗚咽也能紅了臉。
　　……
　　那么我走了。
　　喂等等。
　　要請我吃散伙飯？
　　……還是算了，這個月生活費都花在盜版碟上了。
　　嘁，拜拜。

　　走吧，走了最好別回來，不對，在機(jī)場被扣護(hù)照好了……最好發(fā)生空難，到了也被遣返，交一個暴力到死的金發(fā)女朋友被毆打至死，讀書讀到爆肝，聽不懂英語活活憋死，找不到超市活活餓死，還不夠惡毒？
　　那么好吧，我的詛咒是，明天，你，就忘了我。
　　基本是惡毒的詛咒，平時冷靜理智的晉南，對著高大的黑色背影恨恨地想。

　　更早以前，被晉南欺負(fù)地哭成抽風(fēng)狀的俞杰常常作朝天獅子吼，王死人我要跟你絕交！但往往沒兩天便又融化在作惡之人的冰淇淋誘惑里，對他來說，喜歡惡作劇和好身材美女的個性固然讓人鄙視，卻也沒必要同免費美食慪氣翻臉。
　　說得最多的，下不為例，否則絕交。
　　可是這次，換成這個家伙突然不聲不響地要去美國卻提前沒有跟自己打過半句招呼，這，這是好朋友該做的事么！簡直欠抽！
　　思前想后，第二天放學(xué)卻還是蹭去了俞杰家的店，跟阿姨打了個招呼就駕輕就熟地找了個位置坐下來，聽阿姨在吧臺抱怨說馬上都要走了還到處亂跑，也不知道好好跟朋友們多待兩天，這家伙就是沒心沒肺的，呵呵，小南你要吃什么，還是草莓味的？
　　晉南擺擺手笑笑，低頭看一眼手機(jī)，5：35，平時早該回來了啊。
　　正發(fā)呆的時候聽到阿姨接電話，晉南突然心里一緊。

　　“輕微腦震蕩，不過沒什么大礙。”
　　“真的沒事么？”
　　“嚇?biāo)牢伊�，這孩子從小就愛晃神，聽說急著過馬路，當(dāng)時好像手里拿了什么東西在看，結(jié)果被車刮倒了，最近忙著準(zhǔn)備出國的事也太累，就直接暈過去了，還好沒什么事。”
　　“噢，那可以進(jìn)去看看了么�！�
　　“嗯，快進(jìn)去吧小南。”

　　“怎么樣了？”
　　“還沒醒�！�
　　天已經(jīng)黑了，窗外星星點點，病房里稍稍有些暗的燈光同不明顯的光亮融合起來，顯得無比和諧。晉南坐在稍遠(yuǎn)的椅子上愣神，腦子里不知怎么的無比煩躁，阿姨一直忙進(jìn)忙出。
　　好像一切都只是小小的意外。

　　“啊俞杰你醒了�！�
　　“嗯？媽？我怎么在這兒？我的東西呢？”
　　“什么東西？你啊！剛才差點出事，真是的，這么大了還冒冒失失，要不是你大伯在那邊，叫我怎么放心你出去�！�
　　“噢……媽，我的東西呢，就是，就是那個白色的袋子�！�
　　“那個？好像在哪兒，我去找找，小南你先跟他說著，我一會就回來。”
　　阿姨開門出去了。

　　晉南沒說話，一口氣憋在嗓子眼，責(zé)備，抱怨，心疼，酸楚，五味雜陳。

　　“唉怎么走了，媽！”伸著脖子看了看門，然后轉(zhuǎn)過投來，“……那個，你，你是？”
　　晉南盯著被角的眼神猛地轉(zhuǎn)向那張熟悉無比的此刻卻略顯蒼白疲憊的臉。
　　你、你是？！
　　“喂，開什么玩笑，你又搞什么鬼？”
　　“你什么意思……你到底是誰？叫我媽來，我爸呢？”
　　“喂，孩子，現(xiàn)在不流行玩失憶了，換個成不？”
　　“不知道你在說什么，你到底是誰�！�
　　先前還帶這戲謔表情的晉南慢慢沉下了臉，腦子里無意識地回蕩起昨天一句無關(guān)痛癢的早就消失在飽含細(xì)菌的空氣里的話。

　　那么好吧，我的詛咒是，明天，你，就忘了我。
　　打倒一切牛鬼蛇神！
　　世界是物質(zhì)的！
　　超能力只是小說而已吧！
　　怎么可能……

　　OH，SHIT！
　　開什么玩笑！
　　晉南焦急地望著一臉茫然和不耐煩的俞杰，回頭朝門口張望，阿姨還沒來，糟糕了，這下糟糕了，他摔壞了腦子！不由自主地站到病床跟前，晃著俞杰無力地垂著的胳膊不可置信地大聲叫喊：“我靠！你搞什么，我是晉南�。∧阏J(rèn)識十幾年的兄弟！你再好好想想！”
　　俞杰斜眼睨他，鼻子哼了一口氣，沒說話。

　　嘴角有個不露痕跡的上撇動作。

　　像明白過來了什么，晉南微微地退后，像求證什么一樣盯著俞杰腫腫的眼睛，瞇了瞇眼睛，然后決絕地轉(zhuǎn)身跑出病房。
　　“啊……喂！晉南！回來啊~我開玩笑的~喂！”

　　一瞬間的懊惱，一瞬間的慌亂，一瞬間的絕望，一瞬間的血氣上涌，短短幾分鐘內(nèi)反復(fù)的又何止只是心情而已，靠在醫(yī)院外墻上發(fā)呆的晉南甚至不知道出現(xiàn)在自己臉上的到底該是什么表情。
　　的確是被耍了，從小到大已經(jīng)成了習(xí)慣的互相之間甚至達(dá)到了某種默契的惡作劇活動，再嚴(yán)重的都有——高一的時候拿老媽的手機(jī)發(fā)短信給他說自己出車禍了，他當(dāng)時什么反應(yīng)？好像是風(fēng)一樣沖到他家仿佛上一秒才發(fā)出那個整蠱短信，當(dāng)時好像還紅著眼睛，看到自己安然無恙拿著手機(jī)跟不知道誰講著電話的時候生生在原地愣了半分鐘，那個眼神晉南這輩子都不會忘掉。
　　然后他沒有撲上來狠狠地錘自己，沒有生氣地離開，也沒有大聲責(zé)罵他，只是愣愣地說，沒事就好，沒事就好，轉(zhuǎn)身出去。
　　那種表情是失望嗎，可為什么。
　　現(xiàn)在總算是能體會。
　　那種復(fù)雜的，雖然被愚弄，卻深深地吐出一口氣，寧愿被欺騙，又覺得羞恥的感覺。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呼。

　　恍恍惚惚地走在路上的時候手機(jī)大響，拿出來瞄了一眼果然是他，大概是道歉吧，自己的反應(yīng)有點奇怪，也不知道該怎么解釋，索性掛了，又打來一次，關(guān)機(jī)。

　　回到家媽媽已經(jīng)做好飯，草草吃了兩口就說要回屋做作業(yè)，媽媽奇怪地看著基本沒動兩口的他最愛吃的水煮魚，心想是不是又跟俞杰吵架了，這倆孩子，認(rèn)識十幾年了還是動不動就吵架，一吵架就悶悶不樂地不吃東西，嘴上也不說什么，叮囑他記得喝牛奶便起身收拾桌子。
　　“對了，你爸明天值班，你自己安排活動吧，我晚上下班回來再給你做飯啊，想看書就看看書，不然去找俞杰玩，他不是快出國了嗎，以后也沒那么多機(jī)會在一起了，我說……”
　　“砰！”……重重的關(guān)門聲。
　　王媽媽捋捋頭發(fā)，心想，沒猜錯，果然是又鬧別扭了，兩個小男孩，脾氣都不小，臨了臨了也還是這樣，呵呵。
　　晉南斜靠在床上，無意識地抱著吉他，桌子上散著幾張筆記，還有幾張樂譜，也不知道胡亂涂了些什么，潦草地很。
　　手機(jī)復(fù)又打開，一直沒有電話打進(jìn)來。
　　大概是睡了。
　　那我也睡吧，這樣想著，輕輕闔上了生疼的眼睛。

　　夢里有看不清的鼓鼓的臉湊近，自己開玩笑一般上去捏了一把，對方小聲笑罵了句什么，打打鬧鬧，真實地不真實。
　　背后藍(lán)天白云，多么浪漫。

　　周六。
　　胖子打電話來問還去不去找打口，渾身難受得厲害模模糊糊地說不去了，掛了電話翻個身繼續(xù)睡，感覺到點不對勁，歪過身來，看到抱著拳倚在門口面目模糊的某人，本來還要拿拿腔調(diào)，再一想，反正要走了，以后也沒這么多機(jī)會耍貧，鼻子一緊，趕緊壞笑一聲：“喲，看不出你小子還是個S型�！�
　　俞杰做欲倒?fàn)�，然后訕訕地說大哥我給您老賠罪來了，昨天我真的……
　　“……我餓了，中午請客吧�！�
　　“�。俊�，好么好么，吃什么？
　　“水煮魚�！�
　　“水煮魚！哈哈，我就知道�！�
　　“我去洗臉，你等會�！�
　　望著鏡子里稍稍有些腫的臉，晉南滿意地撇嘴笑。

　　還算是愉快的午餐，聽他說某個冷笑話的時候稍稍有些失神地盯著他唇角的一星辣椒油發(fā)呆，好像這么多年來都沒有好好地研究過這個人的長相，有時候距離過于接近反而缺少某種關(guān)注和觀察的欲望，看著他平常在學(xué)校里風(fēng)生水起地咋呼也沒想過要加入，他們各自有交往的圈子，足球和音樂，數(shù)學(xué)和詩歌，風(fēng)馬牛不相及的都是，可走出校門卻習(xí)慣性地回頭張望，看著對方趕上來，勾肩搭背，一起去店里吃刨冰。
　　這個時候，落日余輝輕柔地?fù)徇^年輕的帶著隱約汗?jié)n的臉龐，總顯得美好。

　　臨回家的時候俞杰猶猶豫豫地說，那個，下周的飛機(jī)。
　　晉南說嗯�？从峤芤荒樒诖谋砬椋旨恿艘痪�，我到時候盡量去送你，這幾天能補(bǔ)就補(bǔ)，對了，把你那些剪不斷理還亂的男女關(guān)系先撇清楚，別你拍屁股走人了又我給你收拾爛攤子。
　　我哪有……上次那是……
　　喲。
　　等等，什么叫男女關(guān)系？！喂，喂你別走！
　　哈哈。

　　躺在床上，睜大了眼睛的某人。
　　躺在床上，努力閉著眼的某人。
　　“睡了沒？”
　　“嗯。”
　　“那我也睡了。”
　　終于做了幾天以來唯一一個開心的夢，夢見都還是小孩子的兩個人開心地拿著風(fēng)箏去廣場，高高壯壯的俞杰跑在前面，瘦瘦小小的晉南歡快地跟在后面，身邊說巨大的歡笑彌漫，他們一齊跑進(jìn)湛藍(lán)湛藍(lán)的天空，看著初春的風(fēng)吹進(jìn)每個人的眼睛里，再也化不掉。
　　那個時候自己仿佛說過，以后跟著我，保準(zhǔn)你不受欺負(fù)。
　　那個時候他，仿佛抹了把鼻涕點了頭。
　　醒來的時候枕頭上一灘水漬，俞杰暗罵，靠，怎么口水流了這么多，然后揉揉漲漲的眼睛起床去洗臉。
　　沒怎么刻意見面，晉南每天仍舊是安心上課，俞杰則跟著爸媽拜訪些親戚，收拾最后的一些東西，上次害他差點出事的袋子一直被壓在枕頭底下，不知道什么意思。最后一次回學(xué)校也只是去找了找班主任，路過晉南的班級時也只下意識地往里面瞅了瞅，看晉南趴在桌子上睡相平和，想大概已經(jīng)睡了不短的時間，便按著腦門，和班主任聊著走開了。
　　無非是些一路順風(fēng)為國爭光的套話，遵從家長吩咐擠著笑臉跟老太太說話，當(dāng)初好像并不怎么喜歡他，成天只知道踢球和發(fā)呆，成績不好不壞，唯一拿得出來的也只有英文一科，幸運的是班主任老太太教的正是英文，也算對得起她。
　　“年輕人啊就是好，也沒什么牽掛頭，說走就走，不像我們，年紀(jì)大了，什么都得牽著想著，你啊，以后還是多惦記著點家里，畢竟還是家里好……”
　　收回飄了老遠(yuǎn)的神經(jīng)，俞杰鄭重地點了頭。
　　你看，窗外的天可真藍(lán)。

　　俞杰爸爸開車，媽媽和俞杰坐在后座說著話，間或俞杰會看一眼手機(jī)，望望窗外，不時顯出些失望的神色。
　　這家伙，不是忘了吧，還是根本說完就忘了。

　　到了機(jī)場，俞杰忙著催爸媽早點回去，說你們兒子早晚都得一個人等飛機(jī)，在這兒等著也是白搭，好說歹說才哄得兩人離開，盯著已經(jīng)有些佝僂的兩個背影俞杰不知怎的鼻子一酸。
　　還有半個小時，足夠他來了吧，掏出手機(jī)來，短信。
　　馬上到，等著。
　　俞杰終于笑了。

　　看著氣喘吁吁地跑進(jìn)來的晉南，俞杰得意地站起來超他揮揮手，遠(yuǎn)處的小人兒站定，大概望了一眼，然后慢慢走過來。
　　“叔叔阿姨呢？”
　　“我讓他們回去了�！�
　　“臭小子，有你這樣的嗎，叔叔阿姨該多難受啊。”
　　“反正遲早的事，我這要走好久呢，還能怎么著�！�
　　“可以啊，長大了你。”
　　“嘿嘿，那可不�！�
　　……半刻的沉默。

　　“晉南，送你樣?xùn)|西，就是上次我差點被車撞了那回買的，呵呵，雖然被你欺負(fù)不少次，但我也沒少往回扳，本來就比你大，該讓著你的……以前不覺得，現(xiàn)在突然要走，真的挺不習(xí)慣，一直開不了口，就沒跟你提這回事，所以也別生氣了，那個，嗯，喏，給你�！�
　　晉南笑了一下，接過了袋子，也沒看，沒說什么，點點頭。
　　“那，那我走了�！�
　　“嗯，保重，早知道你來這手，就算一根香蕉我也得買來送你，這下倒好像欠你人情似的，真陰險啊你�！�
　　晉南自己都覺得自己有點語無倫次，干脆閉口不說，然后眼睛一個勁兒地泛酸。
　　然后俞杰就站起來了。
　　“晉南……”
　　“嗯？”
　　有個陰影覆蓋過來，大大的手掌拉過晉南沒有提袋子的那只，輕輕地捻了一下，手的主人說保重。
　　晉南驚訝地感受著那只手的涼涼的溫暖，不太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事。
　　俞杰輕輕嘆口氣，咬咬牙，用力一拉，把晉南輕松地圈進(jìn)懷里，空出的手摸摸他的頭。非常短暫的動作，前后不過3秒，旁人看人不過是普通的告別動作，卻讓晉南嚇傻了，不知道怎么的，他摒住了呼吸，慢慢的，俞杰俯身過來，在他已經(jīng)通紅的臉頰邊上蹭了蹭。實際上，日后晉南回憶了很多次也不能確定，太過迅速，太過輕柔的動作，真的有過嗎？好像和風(fēng)細(xì)雨般沒有痕跡，伸手也無法抓住，如果這樣，是否就不存在，他是說，這個不知算不算擁抱的擁抱？
　　他甚至想要有另一個自己，站在畫面外，把這一切分辨清楚。
　　不要在乎那些沒發(fā)生的事，也不要忘記那些發(fā)生了的。
　　對此產(chǎn)生的問號，留到我回來為止。
　　就是這么殘忍，任性嗎，我也只能這么做。

　　坐在回程的車上，盯著車窗外移動的景物愣了半天才想起來沒有拆禮物，打開不小的盒子，里面是條閃著銀色光芒的鏈子。
　　銀色的五角星，上面刻著數(shù)字7。
　　最喜歡的標(biāo)志，最喜歡的數(shù)字。
　　什么東西沿著虛弱的神經(jīng)攀爬上了眼角，想要飛快墜落，又因為盒子里條子上的一句話而消失殆盡。
　　豬小弟，生日快樂。
　　晉南咧開嘴，又怎么都笑不出來，臉上表情干巴巴地。
　　某天繪聲繪色給自己講的那個豬小弟的笑話，手腳并用，煞有介事，完全扯淡。
　　他最后嘟著嘴說，這個笑話我誰都沒說，你是第一個聽眾。

　　退回去。
　　晉南蹲在街角，背上被調(diào)皮的小孩踢的一個清晰的腳印，俞杰走過來，輕輕地拉他起來。
　　晉南背著書包，俞杰老遠(yuǎn)就在喊他，見他沒搭理便使勁追上他，默默地走在一邊，不說話。晉南，小晴今天只是想讓我?guī)兔Ρ寻�。關(guān)我什么事。
　　晉南拿著手機(jī)，看著扶著門把手氣喘吁吁的俞杰似乎就要沖過來抱住他，他最后喃喃地說沒事就好，安靜地退出房間。
　　晉南在店里發(fā)呆，俞杰拿著好不容易攢夠錢買來的禮物開心地看著簡直愛不釋手，沒注意前面開過來的車。
　　晉南坐在床邊，俞杰冷冷地問你是誰。
　　俞杰說晉南你別走，我是開玩笑的。
　　俞杰輕輕地攬著晉南，什么都沒說。
　　它們分割開來，像滲透進(jìn)血液里的棉線，牽扯著鼓動的神經(jīng)，駐扎進(jìn)一片一片的記憶里，來來回回。
　　你留了太大的疑問，時間太短我?guī)缀鯚o法看到聽清，從你發(fā)誓要保護(hù)我開始。我始終不夠勇敢，從頭到尾都是，這是什么，你想說什么。
　　我們難道不是好朋友。

　　可遇見你這不是選擇。

　　那么若干年后，你是否愿意復(fù)又歸來，給我這個擁抱的答案。

　　——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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