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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楔子
曾經(jīng),阿衍看到過一項社會調(diào)查,關于世上最溫暖的的文字,上榜的有,我愛你,我想你,我在這,不要哭......看到這兒時,阿衍輕輕笑了,哼豬,對我而言,這些溫暖而舒心的字眼,卻始終抵不過你一句,阿衍,我不想你,一點也不。
阿衍輕輕對自己說,嗯,我不想你,一點也不。
一
在阿衍二十多年的時光里,余伽紹在她的生命里所占的時間其實不算很多,只是每年,卻總能在記憶里找到他的影子。是的,所謂的青梅竹馬。
阿衍出生的那年盛夏,余伽紹四歲,還穿著開襠褲撲簌撲簌地跑去了阿衍媽媽身邊,眼睛睜得大大的,好奇地看著這個娃娃。于是,阿衍很配合地哭了。
余伽紹愣了,隨即冷了臉,姨,妹妹好丑,還是愛哭鬼,伽紹才不要這樣的媳婦兒。姨,還是你當我媳婦兒吧。
說著腦袋就被阿衍的爸爸拍了一下,惦記我媳婦兒不算,還嫌棄我女兒。臭小子,你現(xiàn)在看不上我家阿衍,等我家阿衍長大了不定誰看不上誰呢,小崽子,不識好歹。而后又抱著哭聲已止了的阿衍狠狠親了一口。
其實,發(fā)生這一幕是有前篇的,當時阿衍還在媽媽肚子里時,伽紹盯著她圓滾滾的肚子,好奇地問,姨,你怎么吃這么多,肚子要爆炸了。阿衍媽媽笑得很溫柔,伽紹,這是妹妹,余衍,阿衍。伽紹,以后我把阿衍給你做媳婦兒好不好?
伽紹那時還不清楚什么是媳婦兒,卻知道以后多了個妹妹可以欺負,還可以陪他去玩兒,開心地不得了,像搗蒜一樣點著頭,嘴里還興奮地答應著,好好好,以后做媳婦兒。
這句玩笑話就被余伽紹記到了阿衍出生,在此期間,看見誰就興奮地說著,我姨肚子里有個妹妹,她以后是我媳婦兒,我不給你們。
因此,在看見那時臉上鄒巴巴的阿衍,還不待見他時,余伽紹自然而然就郁悶了,明明是我的媳婦兒,怎么這么不好玩兒呢,還喜歡哭。
二
阿衍剛學會爬的時候,余伽紹在她面前嘚瑟地瘋跑,時不時地還沖到阿衍面前擠眉弄眼,于是,阿衍就哭了。
阿衍剛剛能蹣跚地走著的時候,余伽紹開始在她面前單腳跳,順便再用他臟兮兮的手戳戳阿衍胖嘟嘟的小臉,于是,阿衍又哭了。
阿衍開始學著慢慢說話的時候,余伽紹在她面前拿著繞口令的書或者故事本開始唧唧咋咋得念著,然后呲牙咧嘴的朝阿衍做個鬼臉,順帶一句,鼻涕蟲。于是,阿衍還是哭了。
四歲生日那天,阿衍穿著媽媽買的連衣裙時,花枝招展地在鏡子面前搔首弄姿的時候,八歲的余伽紹淡定地飄過,留下一句,愛臭美的丑姑娘。于是,四歲的阿衍對著八歲的余伽紹的……屁股,狠狠踹了一腳,留下一聲大喊聲,爸爸,腳痛,伽紹不乖,欺負阿衍。于是,余伽紹默默地哭了。
此后,阿衍在余伽紹那里,再也沒有戰(zhàn)敗過。而余伽紹,再也無力招惹阿衍。
三
阿衍五歲過后,已經(jīng)很野了,天天滿村跑,和同齡的男孩子一起,抓泥鰍,捕知了,逗小孩,嗯,還有一個,欺負余伽紹。
彼時,余伽紹已經(jīng)上了幾年學,再也不能和以前那么自由玩鬧了。每天放學,被逼著寫完作業(yè),然后好不容易有點時間和小伙伴們玩他最喜歡的小馬過河,可是,他一出門,就總會能碰見那個個子明明比他小許多卻一臉囂張的余衍。
有時,她乖巧地走到他身邊,雖然依舊不會喊他哥哥,但是,還是面露微笑一臉慈祥地叫他伽紹,然后伸給他一個袋子,伽紹,這是媽媽讓我拿給你的,媽媽說讓你拿回家給你爸爸。
然后,他會好奇地打開看看里面是什么,當他看見一條對他吐著紅信子的水蛇時,驚恐地一扔,然后就聽見阿衍那哭天搶地的哭聲,伽紹爸爸救命啊,有蛇,好大的蛇,嗚嗚,伽紹真的壞死了。
阿衍繼續(xù)夸張地尖叫著,東跑西湊?粗鴱奈堇餂_出來的伽紹爸爸,得意地對著伽紹笑。于是,就看見伽紹拼命地逃,嘴里叫嚷著,爸,爸,我冤枉啊,都是那個瘋丫頭不是我。瘋丫頭,我真的要掐死你,真的。
而阿衍,受傷地看著伽紹爸爸,一臉委屈地說,伽紹爸爸,伽紹肯定要討厭我了,你別怪伽紹,是阿衍不好,阿衍不該怕蛇。
最后,阿衍總是一臉滿足地走回家,嘴里還吃著伽紹爸爸給她的桃子。
待她回到家里,阿衍爸爸問起他剛抓到的水蛇,她笑得狡黠,回答說送給伽紹玩兒了。
第二天,阿衍又是一臉乖巧地看著滿臉怒容的伽紹,弱弱地說,伽紹,我錯了,昨天是我不好,你不要生氣,不要不理阿衍,我下次再也不會了。
看著可憐兮兮的阿衍,伽紹滿心的憤怒也不知如何抒發(fā),只好狠狠地揉著阿衍的頭發(fā)以此作罷。只是,不需要多久,就可以看見伽紹咬牙切齒地追著阿衍滿村子跑,嘴里一直念叨著,余衍,我真的要殺了你。
后來可能覺得余衍這個名字不夠突出他的氣憤以及殺氣,開始喊著,余阿衍,瘋丫頭,你別讓我抓到,我真的要宰了你。
可是,之后的無數(shù)次,不長記性的余伽紹總是被阿衍修理得很慘。唯一改變的就是從以前一直掛在嘴邊的我要宰了你,發(fā)展到后來的,我真的會宰了你。
原諒那個少年吧,不是他無能,實在是那個少女太變態(tài)了。至少,余伽紹是這樣安慰自己的。
四
阿衍就在這樣有恃無恐地欺負著伽紹的日子里慢慢長大,而伽紹就在這種水深火熱的日子里漸漸變得強大,好吧,確實強大了,至少在別的正常孩子面前是這樣的。阿衍……不是正常孩子。
阿衍背上她的新書包,意氣風發(fā)地上了小學,一年級。而伽紹,五年級。
起初剛?cè)W校時,阿衍媽媽千叮嚀萬囑咐的是,阿衍,在學校不要調(diào)皮,要乖,不要欺負同學,不可以捉弄老師。看到阿衍乖乖的點了頭,媽媽才放心讓她去了。
可是,阿衍媽媽顯然是低估她女兒了。
阿衍老老實實上了兩天學,沒有頑皮,沒有捉弄老師。不僅如此,用她乖巧又耍寶成功虜獲了老師們的芳心。結(jié)果,她更加有恃無恐無法無天。
是的,沒過多久,她就和班上一小胖子發(fā)生矛盾,打了一架,好死不死的是她贏了,好死不死的小胖子哭著向哥哥告狀了,更加好死不死的是,小胖子的哥哥是個大胖子。大胖子帶著小胖子來報仇來了,于是,阿衍對小胖子的暴行被小胖子當著大胖子的面給等樣奉還了。
阿衍心里委屈啊,可是自己能力不夠有什么辦法呢。向老師打小報告這種事阿衍最嫌棄了。
郁悶地走在回家路上的阿衍和余伽紹碰上了,伽紹正奇怪著瘋丫頭今天倒不瘋了的時候,就看見阿衍委屈的小眼神,眼睛里還閃現(xiàn)著許久不見的小淚花,伽紹瞬間就有點慌了。
阿衍本來是不想哭的,奈何伽紹喋喋不休地追問她,她就沒忍住,哇的一聲哭了,連帶著夸張地敘述了大小胖子對她的惡行。
傍晚的時候,心情終于有所緩和的阿衍被伽紹拉著去了村后的草坡上,就看見大小胖子一起被綁在一根石柱上,嘴里哭天搶地。阿衍只納悶了一會兒就樂了。
那天,阿衍對著被綁的大小胖子進行了狠狠的蹂躪,悲慘的大小胖子被綁在柱子上兩小時才被伽紹放回了家,離開時還被伽紹狠狠地威脅了一頓,你們以后要再敢欺負我們家阿衍,我綁你們五小時。
看著逃似的大小胖子,阿衍笑得一臉滿足。甜甜地對伽紹笑,我最知道伽紹最好了,伽紹,謝謝你了。
伽紹得意地笑,阿衍,我不要你謝,只要你以后不欺負我就可以了。阿衍,可以不,以后別老欺負我了。
阿衍這時才發(fā)現(xiàn)伽紹臉上有指甲掐出來的傷痕,是啊,大胖子比伽紹看起來大很多呢,何況還有個小胖子。
阿衍終于良心發(fā)現(xiàn)了,弱弱地說,好,我以后不欺負你了。其實,你不能怪我,誰叫你小時候老欺負我來的,小時候你可討厭了。
伽紹無奈地笑了,阿衍,你那么小的時候的事都記得啊,好吧,就算如此,你怎么就沒記起我以前給你棒棒糖給你捉知了,帶你玩跳飛機小馬過河呢。
阿衍理直氣壯地說,我記性一向很好,但是,我只是記仇比較厲害,其余的都記不住。
伽紹再也沒說什么。
此后,伽紹被阿衍的奴隸史終于結(jié)束了,即使,他還是會偶爾被阿衍小小的欺負一下,但對此,伽紹已經(jīng)很心滿意足。
五
阿衍有了伽紹的庇護,日子過得風生水起,更加地囂張跋扈,誰都知道余衍有個哥哥,打架可厲害了。雖然,在阿衍讀二年級的時候伽紹就已經(jīng)離開了學?忌狭顺抢锏闹攸c中學。但是,這并不影響伽紹的威懾力。
伽紹離開前,阿衍送了他一個禮物,好吧,不是禮物,只是一個令伽紹嫌棄不已的外號——哼豬。
事情是這樣的,因為伽紹馬上要離開,阿衍說舍不得伽紹,死皮賴臉地住了伽紹家兩天,其實,那時候阿衍只是單純地沖著伽紹媽媽做的紅燒肉去的。
那幾天,阿衍就睡在伽紹房間里那張伽紹兒時睡的小床,那天中午,伽紹和阿衍在午休,阿衍卻突然醒了,聽到伽紹的小小的鼾聲,阿衍笑壞了,低笑點的阿衍就一直笑到伽紹被她的笑聲驚醒。
阿衍看見醒了的伽紹,開始一直模仿豬叫,哼哼哼哼地學了起來,也不管看得一臉莫名其妙的伽紹。
伽紹,你打呼的聲音真的好像豬啊,真的好像啊。你以后就叫哼豬吧,嗯,就叫哼豬。
然后不顧伽紹反對,開始哼豬哼豬的叫了起來。其實,天知道當時的伽紹多想對她吼一句,你打呼的聲音比我大好多,你才是豬,你是豬?墒,伽紹想到曾經(jīng)的屈辱史,默默地咽下了這句話。
此后,阿衍就已經(jīng)很難得喊伽紹名字了,總是哼豬哼豬的喊著,甚至慫恿著其余的小伙伴一起。
再后來,伽紹去了城里讀書,兩個星期回家一次。每當伽紹要回來的前一天阿衍都興奮得不得了,不僅因為可以看見哼豬,更因為哼豬會給她帶很多城里的東西,有時是很好吃的零食,有時是漂亮的本子,有時還有一些精致的小玩意。
伽紹從來沒有告訴過她,這些東西都是伽紹從自己本身就不豐厚的伙食費里省下來的。
他覺得那是理所當然,在他心里,對阿衍好,是理所當然。
五
以前阿衍一直想,要是不長大多好啊,她可以天天欺負哼豬,她可以因為有哼豬的袒護變得不知天高地厚,她可以一直一直做那個驕傲得像孔雀,肆意囂張的阿衍。
阿衍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立志要像哼豬一樣,想要去城里最好的中學讀書,她想,一定是被哼豬帶回來的那些村里沒有的漂亮東西吸引了。
所以,后來的阿衍,雖然一如既往的瘋,可是已經(jīng)比伽紹在的時候收斂太多,學習優(yōu)異,連伽紹回來都會夸獎她幾句。阿衍很得意。她知道自己肯定是能追上哼豬的。
阿衍終于初一了,如她所愿,她考上了那所學校。她原本計劃得好好的,她初一的時候哼豬高二,她還有兩年好好欺負哼豬。
可是啊,也許是阿衍的心思不正,結(jié)果,恰巧阿衍那一屆,學校高中部和初中部拆分,伽紹搬去了離阿衍很遠的新校區(qū),阿衍郁悶了很久,她好像追不上他的腳步了,等她高一的時候他已經(jīng)大二了,等她大一的時候,他已經(jīng)畢業(yè)了。她很想和他上同一個學校啊。
從阿衍念初中后,她和哼豬見面的機會已經(jīng)很少了,哼豬忙著沖刺高考,很少放假,即使放假,他也沒有時間找阿衍。如今的伽紹已經(jīng)不像當初那么調(diào)皮搗蛋,漸漸變得沉穩(wěn)帥氣,再也不會追著阿衍滿村子的跑,因為,他們長大了,所以不會瘋了。即使,阿衍很想瘋下去。
哼豬不知道,待在城里的阿衍不開心,很不開心。她做不了孔雀,相反成了鴕鳥,自卑怯懦。
阿衍剛到班級的時候穿著媽媽買的T恤,常年在太陽下玩鬧產(chǎn)生的黝黑皮膚,還有只及耳的短發(fā)。看著班上同學的短裙,阿衍很羨慕。
后來,班上同學漸漸熟悉,活潑的阿衍卻不活潑了,沒有幾個朋友,只是和寢室?guī)讉女孩子打打交道,卻不交心。
有天,班上幾個男孩子在玩鬧,不知怎么就對阿衍評頭論足起來,說阿衍長得難看,很土的鄉(xiāng)下丫頭之類的話。
那時候的年紀,不帶惡意的玩笑話,本不該放在心上,不該被記住,至少不該被放在心里反復琢磨。
可是阿衍坐在他們的后面,一直聽著,什么話也沒有說,只記得微笑。
那天晚上,阿衍躲在被子里,壓著聲音哭了很久。她很想哼豬,很想家。
她想告訴哼豬,她一點也不喜歡現(xiàn)在的同學,雖然他們總是很有友好的樣子,不吵鬧不打架,可是阿衍不喜歡。以前的同學,他們總是很兇的樣子,甚至打架,可是阿衍知道,她很喜歡他們。
她還想問問哼豬,她是不是真的是個丑丫頭。
所有人都會夸伽紹學習好懂禮貌,一表人才。她和伽紹,竟相差這么多。
阿衍真的是個欺軟怕硬的主,她只敢欺負哼豬以及曾經(jīng)的小伙伴,對現(xiàn)在的同學,總是忍讓忍讓,從以前的躲在被子里哭,到后來的漸漸習慣,甚至配合地開玩笑說,嗯,我對不起這個社會,對不起你們可愛的眼睛,可是這是命啊。
即使,她真的很想哭,很想哼豬。
六
阿衍再見到哼豬已經(jīng)是初一那年的春節(jié),阿衍盼望已久的春節(jié)。
伽紹一回家不久就去找阿衍了,看著坐在那塊草坡上曬太陽的阿衍,伽紹湊過去,問她,阿衍啊,我們很久沒見了,想不想你伽紹哥哥。
他原本以為阿衍肯定是會罵著回答他的,甚至會追著他打。
可是阿衍在聽見他的聲音后就突然很想哭,這么久以來在學校里的委屈,在家里為了不讓爸媽擔心故作開朗的難過,全部都由著這句話涌現(xiàn)了。
眼淚就那么猝不及防地下來了,嗯嗯,哼豬,我很想你。我在學校的時候真的好想你。
聽著阿衍的哽咽,伽紹意想不到阿衍有一天會這樣哭,會對他說著想念。他說,瘋丫頭,可是我不想你,一點都不。
阿衍哭得更兇了,心里更加委屈,就聽到哼豬的聲音,阿衍,你想我了,我卻一點也不想你。你看你多吃虧啊,我們家阿衍最討厭了吃虧了是吧,所以,阿衍,我不想你,你也不要想我,一點都不要想我。
阿衍聽著伽紹那前所未有的溫柔的聲音,那句不想你狠狠地溫暖了她。以至于后來,她發(fā)現(xiàn)再也找不到讓她更覺得溫暖的字眼,因為,曾經(jīng)有一個人,因為不忍讓她想念,所以說,我不想你。
我不想你,所以你也不用想我。
七
當一部《放羊的星星》火遍全國時,阿衍初二,伽紹馬上高考。
臨考前三天放假讓考生調(diào)整心態(tài),伽紹回了家,恰巧阿衍也放假在家待著。伽紹到阿衍家的時候,阿衍正在看著《放羊的星星》。
阿衍,看什么呢,這么高興。伽紹走近后抬頭看了一眼,說,這種電視有什么好看的,阿衍,好幼稚的。
阿衍不服,嚷著說好看好看,你看天琪多帥,阿星多好看,還有這個妮妮,可愛死了,哼豬你看,可愛不。
伽紹又看了一眼,不可愛啊,還不如我家阿衍可愛。隨意的語氣。正因為這種隨意,這種自然而然的話語,阿衍臉紅了,借故跑開了。
同學們說她是個鄉(xiāng)下來的丑丫頭,可是哼豬說,她很可愛,比電視上那個漂亮的女孩還要可愛。哼豬,原來,在你眼里,我很可愛,原來,我沒有別人眼里那么不堪。
后來的阿衍想,她對哼豬的喜歡,是從這句可愛開始的嗎?還是,從很久以前開始,只是,到那時才終于意識到。
可是,那次高考,伽紹落榜了。發(fā)揮失常落榜了。
原諒阿衍吧,那廝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居然一個人在心里偷偷笑了,哼豬啊,我離你越來越近了。你復讀一年,到時候,我大一的時候你大四,我們還是有可能同校的。
高考過后,伽紹復讀,學習更加努力,而阿衍,為了追上哼豬也越發(fā)努力了。
再后來,伽紹考上了自己心儀的學校,離家鄉(xiāng)很遠,而伽紹父母也在伽紹學校那座城市工作了。于是,伽紹更難得回家了。阿衍初三,備戰(zhàn)中考,住在學校,難得回一次家。那時候,手機對阿衍來說還是奢侈品,更不用說各種網(wǎng)絡軟件。
那段時間,阿衍和伽紹算是真正斷了聯(lián)系。
直到阿衍高二,寒假春節(jié)回家,很久沒有回老家伽紹一家都回來了。那時候的阿衍17歲,脫去了曾經(jīng)的刁蠻任性,在不熟悉的人面前是一副乖巧溫良的樣子。而21歲的伽紹,在大學的一番歷練,已經(jīng)脫去了稚氣,帥氣而儒雅,至少,在大家面前是這樣的。
阿衍看見他,開心地笑,哼豬,你終于回來了?隙ㄊ窃谕饷娼涣伺笥焉岵坏没丶野。一句話,有玩笑也有試探。
伽紹笑,阿衍,變漂亮了許多,學習怎么樣,現(xiàn)在不要談戀愛哦。
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阿衍不知道他是默認還是逃避了話題,但是,阿衍突然很難過,如果,哼豬不等她呢,如何哼豬不喜歡她呢,如果哼豬在大學碰見了喜歡的女孩子呢,如果,她辛苦考上了大學,卻發(fā)現(xiàn)哼豬不是她的哼豬了呢,她要怎么辦呢?
八
高中三年,阿衍依舊沒有變回曾經(jīng)驕傲的孔雀模樣,依舊自卑,依舊膽怯。
但是,慶幸的是,骨子里的那個阿衍一直不曾離去。阿衍只在熟系的人那里才會像小時候那樣,真實鮮活。三年,朋友不多,卻都是知心。
三年里阿衍過得開心,唯一讓她難過的是,哼豬好像已經(jīng)淡出了她的世界,她已經(jīng)好久沒有他的消息。而哼豬這個字眼,也只有心里煩悶的夜里,蒙在被子里,輕輕地喊出,哼豬,我好像還是很想你。
高三那年,阿衍真的很努力,沒有人知道她是多渴望去到哼豬的大學,她想她要突然出現(xiàn)在他的面前,大聲地喊他哼豬,盡管很多人會看著,盡管哼豬可能會氣得想要揍她。
成績出來那天,阿衍一個人待在那塊草坡上哭了很久,她失利了,差了十多分。阿衍爸爸讓她復讀,可是,阿衍想,復讀一年,哼豬都畢業(yè)了?紤]了很久,阿衍選擇了一所和哼豬學校位于同一所城市的二流大學。
阿衍打電話給伽紹時,伽紹聽說阿衍高考失利拒絕復讀了有點生氣,兇巴巴地訓了阿衍幾句。聽說她報考的是他所在城市時,他惡狠狠地罵了阿衍,說她可以去更好的學校。
阿衍聽著哼豬的聲音,一聲不吭,只等到哼豬不罵了,她才委屈地說,哼豬,你別罵我。我不想復讀,再讀我都老了,而且,高三很累,我不想再經(jīng)歷了一次了。
其實,阿衍還想說,哼豬,我很想你,我很想早點去看看你的學校,很想知道我錯過的那幾年你在干什么,我一直想努力追上你的腳步。
阿衍背上行李踏上火車時,輕輕的對自己說,哼豬,我來了。
九
阿衍在學校生活了一個星期,忍著沒有聯(lián)系伽紹,沒有通知他她的到來。之后,她確定了去伽紹學校的公交路線,終于決定去看看伽紹,偷偷的,一個人。
當阿衍倒了三趟車歷時兩小時終于到了伽紹學校時,她忍著激動在他學校逛了起來。
想著,哼豬每天可能走在這條路上去上課,哼豬可能經(jīng)常跑到圖書館看著他最愛的歷史巨著,哼豬可能天天會在這個食堂吃著他最愛的酸辣土豆,哼豬可能在這個籃球場上叱咤風云。
好像,她只要逛完他的學校就能了解到伽紹這三年她不曾參與的人生一樣。
阿衍站在伽紹宿舍樓下給他打電話時,伽紹說,阿衍,我最近忙著畢業(yè)的一些事,要準備實習了,所以很忙,你在學校吧,過幾天我去你們學?纯。
阿衍沒有告訴他她現(xiàn)在正在他的學校,一個人默默回了學校。她也沒有告訴他,其實她看見他了,遠遠地看見了。手上拿著許多文件,穿著西裝,打著領帶,匆匆從一棟什么樓出來,旁邊跟著一個女孩,神色飛揚的女孩。
那樣的哼豬很帥氣,認真成熟的樣子,和阿衍印象里的那個哼豬很不一樣。那個女孩,很漂亮,看她神色,很幸福的樣子。
阿衍想,她好像真的追不上哼豬的步伐了。
過了不久,伽紹真的去了阿衍學校。還請阿衍宿舍里的女孩們一起吃了飯,席中,他說,我是她伽紹哥哥,你們可以和阿衍一樣喊我哥。拜托你們照顧我們家阿衍了,她從小就被家里寵壞了,脾氣不好,也是我給慣的,你們要多包涵。
阿衍終于死了心,他說他是伽紹哥哥,不是哼豬。是啊,他原本就是伽紹哥哥,只是是自己一直任性,從來都不曾喊過他哥哥。
那天晚上,阿衍繼續(xù)著她的壞毛病,躲在被子里,輕輕地哭了,哼豬,我很難過。哼豬,再見了。
十
阿衍繼那次之后已經(jīng)很少和伽紹聯(lián)系。
她知道,他去了廈門,有一個很可愛的女朋友,她知道,伽紹爸媽很喜歡那個女孩。
阿衍大二那年春節(jié),回家的時候看見了伽紹,還有他的女朋友,應該是未婚妻了。他帶著女朋友回家是為了訂婚,讓家里的長輩看一下那個女孩。
那次,伽紹說,阿衍,你以后要多個嫂子了,以后可別欺負她。不然我真的會宰了你的,我可能還會追著你滿村跑。甚至,我以后會欺負你家男人。
阿衍想起了小時候,那時候他總是被她氣得跳墻,每次都說要宰了她,可是,每次都奈何不了她。
阿衍忍著發(fā)紅的眼圈,嗯啊,伽紹,我以后肯定不欺負嫂子。但是,你不用威脅我的,以后我找的男人肯定比你厲害,只能是我們欺負你。
再后來,阿衍參加了他們的婚禮,她看著新娘的白紗裙,看見她幸福的笑臉,看見西裝革履的伽紹,她走過去,輕輕擁抱了新娘,嫂子,好好照顧我哥哦。
好好照顧我家哼豬哦。
后記
余伽紹在廈門定了居,沒有什么重要的事幾乎不回老家。伽紹爸爸把留了一把鑰匙給阿衍家,讓阿衍家?guī)兔φ湛础?br> 阿衍回家的時候,突發(fā)奇想要幫著伽紹家打掃打掃。于是,在伽紹房間,她曾經(jīng)睡過的那張小床地下找到了一本密碼筆記本。
阿衍沒有像電視里的文藝女青年一樣從男主生日到女主生日到紀念日那樣試著密碼,阿衍顯然不是文藝女青年。于是,她用最粗暴的方法撬開了那本本子。
一本日記本,記錄著一個叫做阿衍的女孩和一個叫做哼豬的男孩的故事。
首頁,她可能永遠不會知道,我如此愛著她。
最后一頁紙,上面畫著一個小女孩明媚的笑著,一只手緊緊地拉著男孩的衣角。
我心里一直住著一個人,一個瘋丫頭,一個從來不讓人省心的丫頭。
她叫阿衍,她喜歡叫我哼豬。
從她出生到現(xiàn)在,我陪著她一起成長。她任性、刁蠻、囂張跋扈、不可一世、愛記仇、經(jīng)常無理取鬧、欺軟怕硬、喜歡扮豬吃老虎。這么多臭毛病的瘋丫頭,卻那么猝不及防地住在了我心里。
我時常想,如果,她不是阿衍,不是那個鄰居家的小妹妹,不是那個牽著我的手長大的阿衍多好。她可以是初中的同桌,可以是高中的同學,可以是大學突然闖入我視線的迷糊學妹。這樣,我都可以縱容著自己,義無反顧地走進她的生命。
可是,她是阿衍,那個我和我一起長大的阿衍,那個和妹妹一樣的阿衍。小時候,因為她是妹妹,所以給她寵愛給她呵護,像一個哥哥一樣守護著自己的妹妹。
但是,突然有一天,我發(fā)現(xiàn)我已經(jīng)不想做阿衍的哥哥?粗⒀荛L大,我會害怕,如果有一天我不再是阿衍的哼豬,她會喜歡上一個男孩,給他取更親昵的外號,站在他身邊一臉明媚,也會拉著他的衣角紅著眼睛說著想念。那時候,我怎么辦呢
后來,我才知道,這叫喜歡。男孩對一個女孩的喜歡。
可是,阿衍是妹妹,哼豬是哥哥,即使沒有血緣?墒前⒀埽赡芊植磺迨裁词怯H情什么是愛情。我不確定她是否和我喜歡她一樣喜歡著我。即便以后在一起,我們可能爭吵甚至怨恨甚至老死不相往來,我想我害怕。
原諒我不夠勇敢,我不敢賭。
如果有一條無法看清結(jié)局的路,還有一條留有遺憾我卻可以掌握的路,我選擇第二條。
我想陪著她看著她,想念的時候可以問候,無聊的時候可以消遣,委屈的時候可以維護。我希望她幸福,我想守著她的幸福。
在大學遇見依依,她活潑開朗,一天到晚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我突然想起了阿衍,如果,我們是這樣遇見的多好。
依依說她喜歡我,我想我也是喜歡她的,只是不知那種喜歡,同阿衍相比又差在哪里。但是我知道,阿衍比她更加適合我,即使最后分開,即使最后彼此憎惡老死不相往來,我想我雖然會遺憾難過,只要那個人不是阿衍,時間總會磨平一切。
而阿衍,她一定會遇見一個男孩,他偷偷記恨著我,羨慕我參與了那些他來不及參與的阿衍的過去。他會寵著阿衍,她依舊會像孔雀一樣張揚地活著,外表依舊不可一世,內(nèi)心卻永遠單純善良。
阿衍,親愛的女孩,你像太陽,照耀了一個叫做哼豬的人的生活,溫暖了他的人生。何其有幸,能讓我陪你長大。
阿衍的哼豬
阿衍哭了,對著那個小男孩,溫柔的語調(diào),親愛的哼豬,謝謝你陪我長大。謝謝你讓我知道,我曾經(jīng)是一個人的太陽,明媚張揚。
阿衍不知道這本密碼本為何會出現(xiàn)在那里,是被哼豬遺忘丟棄,還是哼豬刻意為之,把他的秘密留在那里等著她發(fā)現(xiàn)。這些,她都不得而知,但是阿衍想,她和哼豬的故事,沒有生離死別,沒有天災人禍,沒有誤會與曲解,無關對錯。
他們只是在不懂愛的年紀遇見了,而后慢慢喜歡,卻在懂得愛的年紀里困惑著自己對彼此的喜歡,然后不夠勇敢。
即使,阿衍不能理解伽紹奇怪的想法。但是阿衍想,這樣也好。一輩子沒有爭吵沒有苦難,彼此心中那些美好的過往完好如初地留在時光里。
哼豬啊,恭喜你。以后再也沒有人會那么欺壓折磨你了,那個常常氣得你跺腳的姑娘終于要退出你的生命了。
阿衍說,哼豬,我不想你,一點也不。
所以,不要想我。好好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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