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節(jié)]
[投訴]
文章收藏
第 1 章
---你與我,我們血脈相連
大家給那三個人起個外號,叫狼群---至少所有的獵人都是這么稱呼他們的。普通人大概早看出他們不好惹,躲得越遠越妙。
愛倫私底下覺得他們根本就是群野狗:狡猾,狠毒,吵鬧不休,沒半點人性。當(dāng)然,這想法不乏偏頗,畢竟她的比爾是因為這幫人才喪命的,而他們連句抱歉都沒說過,更別提愧疚。真是垃圾場里的野狗,愛倫想,你好心喂食還被狠狠反咬一口。
當(dāng)然,在不知情的人眼里,溫切斯特家的這幾個男人絕對是狼,所以愛倫也不想多提這話。狼群從來拒絕和其他獵人合作;比爾和他們一起狩獵了三次,算是個例外。很多時候他們甚至不和外人說話—那兩個少年并肩站在他們父親身后,作父親的用一雙滄桑警戒的眼睛默默旁觀。中年男子發(fā)色很深,左耳上方有幾道缺,是舊傷:很久以前有什么東西把那兒的頭皮撕裂了,還在他喉嚨和肩膀上留下了同樣的傷痕,愛倫親眼看見過:曬黑了的皮膚上殘留著銀白痕跡,崎嶇丑陋。
年紀大些的那個兒子也有一道傷疤,橫穿過他脖頸正中,原本柔滑的嗓音也因此變得沙啞,仿佛常年威士忌過度。他自己并不介意,愛倫每次聽他開口就想打寒顫。那個聲音,再加上那張漂亮得不像話的臉,每次狼群在她這兒露面,愛倫就把自己女兒打發(fā)得遠遠的。
小兒子身上沒什么看得見的傷,只有一記狐似的狡黠笑容和比他老爹更要命的火爆脾氣。分開來看他們都是危險人物:機敏的獵人,從來沒有輸過,也從來沒有留過一個活口。三個人并在一起你就更得小心了。有些時候愛倫會想,這幫人為了達到目的,究竟可以不擇手段到什么地步。
今兒他們坐在大廳里,一面喝著威士忌一面聊天。每次來都會選同樣的角落,打扮也沒變:洗白了的牛仔布,斑駁的皮夾克,半舊法蘭絨和棉。愛倫偶爾能看見牙齒,槍管或者刀尖的反光。狼群說話聲壓得很低。四周稍有動靜,哪怕只是一個突兀些的聲音,他們的目光就隨之動蕩。比爾死了以后溫家的還是沒事兒人一樣來店里,愛倫倒也沒趕他們走。怎么說,她還是多多少少想摸著點這幫人的動向—他們確實不是好人,但總強過他們狩獵的那些東西。三個人周圍的那些桌子全空著,連獵人們看到他們進來都紛紛找理由散開。白癡才愿意拿自己的脊背面對這幾雙尖銳的眼睛。
狼群,愛倫這么想著走過去,攢著抹布好給自己的手找點事作。不能怪她緊張;只要是上帝創(chuàng)造出來的東西,就沒有這三個人殺不死的,完事之后還照樣能談笑風(fēng)生。無論是誰都該對他們多加提防。
‘伙計們,要不要再來些酒?’愛倫開口。兩個兒子對望一眼又把視線轉(zhuǎn)到他們父親身上。約翰對愛倫撇嘴一笑,要是換了個人,那笑容恐怕能讓愛倫膝蓋發(fā)軟心跳加速。
‘當(dāng)然,甜心!纳ぷ游⑸,像動物心滿意足的時候喉嚨里發(fā)出的顫音。‘再給我們來點漢堡怎樣?我都聞到香味了!
‘沒問題,漢堡要不要什么特殊作法?’
‘什么都行,我可不挑剔!械隙鞯拈L子接過話茬。他從頭到腳打量了愛倫一眼,愛倫懷疑這話早已和漢堡無關(guān)。
‘肉烤嫩一點。’薩姆加了一句,他是倆兄弟當(dāng)中年幼的那個,看人的時候隔了低垂的眼睫毛。他端起酒杯喝盡,順便舔掉嘴角掛著的一滴金棕液體。‘我的意思是說,血絲越多越好。’
‘行。’
老實說薩姆看上去恐怕會更喜歡生肉。愛倫僵硬地笑了笑,轉(zhuǎn)身往回走!偬硪惠喚,三份漢堡,馬上來。’
‘嗯,可不是!隙鞯穆曇舻偷凸緡。愛倫感到脊柱尾段打上一個寒顫。薩姆在旁邊呲笑,十分輕佻。
‘安分點!s翰打岔,口氣里明擺著是警告。那些零碎笑聲立刻沒了。愛倫沒有加快步伐—只有獵物才會夾著尾巴逃跑。等她跨進廚房,還是不由自主顫巍巍噓出一口氣。愛倫懊惱起來:她不該被這些家伙嚇住。該死的約翰溫切斯特和他該死的使命,不撞南墻不回頭。該死的比爾為什么非要去趟這個渾水,白賠上自己一條命。愛倫搖了搖頭,打開后門出去透氣。雖然只是十月份,天已經(jīng)冷了,涼悠悠的風(fēng)讓愛倫平靜了些,手有點抖。
都已經(jīng)是過去的事了,多少年了,后悔也來不及。愛倫再深吸了一口冰涼的空氣,退回來關(guān)上門,開始加熱烤架作吃的。
多少年前的事了…
溫切斯特這幫家伙是在一個盛夏的午后闖入她的生活,不,他們的生活。那天比爾正在角落里修冷氣,叮叮咚咚邊擺弄邊罵娘,滿頭大汗。所有的窗子都敞開著,電扇呼呼轉(zhuǎn)。愛倫坐在柜臺邊整理帳單,遠遠看著女兒在紙上胡亂涂抹,蠟筆在她小手里融得發(fā)粘。冷不丁外面臺階一響,大門霍地給推開。比爾跳起來轉(zhuǎn)到柜臺后面,愛倫知道他已經(jīng)拿起了槍,雖然別人看不見。
跌跌撞撞進來的那個男人肩上馱著個小男孩。另外還有個孩子跟在他背后擠進來,手里拖著沉甸甸的帆布背包。男子略微彎腰讓背上那個孩子跳下來,三個人就那么站在原地,眼睛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四下打量,最后盯牢了比爾。喬還在那兒哼著歌,才四歲的孩子沒心機。
‘要幫忙么?’愛倫先開口。中年男子的眼睛掃了她一眼又繼續(xù)注視比爾,風(fēng)塵仆仆的臉上一道熱汗,順著鬢角淌。
‘你不妨先把槍放下!卮,聲音低沉,嘴角浮一點笑。比爾從柜臺后面把槍挪到能看見的地方。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葼栠@么說。對方點頭。
‘確實需要你們幫個忙,有電話么?’
‘有,柜臺邊上。’愛倫用下巴沖著墻上的電話指指。那男的沒說話,轉(zhuǎn)身給那倆孩子一個眼神,他們不動聲色回望,安靜得嚇人。小腦袋上汗?jié)窳说念^發(fā)一縷縷立起來,T恤貼在肩胛骨上。
‘要不要給你的孩子們來點什么喝的?’愛倫說著站起來。倆孩子同時往后縮,最小的那個恐怕也就和喬一般年紀。
‘不用你操心我兒子。’當(dāng)?shù)目跉庥行┩{的意味。愛倫重新坐下,抬手以示悉聽尊便。
‘沒別的意思,天熱,他們看上去渴了而已!
男子猶豫片刻,權(quán)衡著什么;好像接受陌生人的一杯水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是欠了天大的人情。最后他點點頭!渌秃谩!
比爾慢吞吞打開雪柜,拿了三瓶水轉(zhuǎn)到柜臺前面。‘給!
對方接過去看了看,油膩膩的拇指順著瓶蓋轉(zhuǎn)一圈確定是密封著,才把水遞給那兩個孩子。他擰開自己那瓶,一口氣喝了大半。
‘我是比爾,這是愛倫,還有我們的姑娘喬!
那個男的用手腕擦著嘴。年紀大些的男孩子從他弟弟手里把水瓶拿過來替他打開,兩個人都開始喝,最小的孩子急了些,水順著下巴漫出來。
‘慢點,小子,當(dāng)心嗆著。’作父親的頭也不回開口。那孩子真就乖乖停下,一邊擦下巴一邊喘氣。
他看看比爾,又看看愛倫,總算放松一點!沂羌s翰,約翰溫切斯特。我的車壞了,離這兒大約十英里!
‘打電話給麥坎特,他立馬能給你修好!瘣蹅愓酒饋韽母媸景迕媲八合乱粡埍愎{,那上面有電話號碼。她走到約翰面前遞過去!觯驼f你是從我們店里打來的,他會給你點折扣!
約翰接了那張紙條,再喝一口水,點點頭繞過愛倫去撥電話。電話很快接通,他向聽筒另一端低聲描述車的問題。比爾重新開始對付壞了的冷氣,拿著扳手敲打。愛倫看看約翰的兒子們,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又說不出是哪;兩個男孩子都太鎮(zhèn)定,一聲不吭動也不動,像兩只突然給拎出窩的小老鼠。
倆孩子的膚色一看就是常在戶外摸爬滾打,身上沒一分多余的肉,頭發(fā)剪得短短的,衣服灰撲撲但縫得挺結(jié)實。年紀大的那個手腕上有瘀青,小的下巴上劃傷了一道。兩人站得很近,齊刷刷盯著愛倫,眼神警惕,小口地啜著水。
‘你們餓不餓?’愛倫問他們。四只眼睛先往約翰瞟,又回到愛倫臉上。還是不吭聲兒,一個字都沒有。愛倫嘆口氣走開,重新坐到喬身邊。喬這才注意到這些不請自來的客人。
‘他們是誰?’喬好奇地問。
愛倫對她笑笑!s翰的孩子,約翰在打電話,他們的車拋錨了!
‘就像爸爸的車一樣么?’
‘差不多吧!
‘我能不能和他們一起玩?’喬說著已經(jīng)起身。愛倫趕緊瞅一眼約翰,他正往本子上寫著什么。
‘呃,最好別…’
‘喂,喂,一起玩好不好?’喬蹦蹦跳跳湊過去,羊角辮子一晃一晃。最小的孩子往他哥哥身后退了半步。哥哥挺直了脊背,下巴往下壓,愛倫可以發(fā)誓他像只小獸一樣對自己女兒呲出了牙。
‘迪恩!s翰發(fā)話,不難聽出是稍安勿躁。迪恩眨眨眼,抬頭望了望約翰又看看喬,眼神空白得詭異。
‘不,我們不想玩!隙魃ひ舻腿,但那絲絲縷縷的輕蔑意味讓愛倫有些惱怒。
‘喬,過來,到廚房幫我忙。我們?nèi)ソo爸爸準備午餐!
‘噢…好的!瘑痰男∧樋逑聛怼蹅惐鹚龔街弊哌M廚房,同時和比爾對視一記。約翰恰在此時掛了電話,把小本子塞進衣服里。
‘附近有旅館么?’他問。愛倫只覺得心一沉。
‘沒,都挺遠的!葼栒f:‘但我們還有些空房間在后面。不大,你可以將就住到車修好為止。’比爾也是獵人,但他一見到孩子就軟下來。對倒了霉的家伙他總抱著同情心。當(dāng)著這個溫切斯特的面愛倫也不想駁他,少不得呆會兒嘀咕兩句讓他別那么老好人。
有時候愛倫總在想,如果那天她沒同意讓溫家人住下,比爾是不是還會活得好好的。
‘溫切斯特那幫家伙來了。’阿旭從走廊的陰影里蹭出來,眼神空茫。鬼知道他一天到晚在自己房間里鼓搗什么。愛倫從來不問,只警告他最好別害自己丟了營業(yè)證。
‘可不!瘣蹅惸描F鏟刮著烤架。滴水臺上堆滿了剛從洗碗機里拿出來的濕碟子。外面的人已經(jīng)漸漸少了,但狼群還在。那兩個兒子在玩桌球,約翰仍然坐在桌邊,面前一攤紙,他的舊筆記本攤開著---收集信息是每個獵人都必須作的功課。
‘我只求他們從哪來趕緊回哪去。’愛倫低低念叨。不光是她,只要他們一來整個店里都風(fēng)聲鶴唳,過了電似的。愛倫可以確定狼群心知肚明其他獵人對他們抱著什么態(tài)度。但他們不在乎,偏要我行我素,真是惡趣味。
愛倫總算洗完了烤架,把手擦干凈,從廚房出來回到吧臺后面。阿旭跟著一屁股坐在高腳椅上,點頭接過愛倫扔給他的啤酒。
‘嘖嘖,他們還真是擅長炒氣氛!⑿衲酶觳仓鈸沃烂妫幻娲蛄恐_姆和迪恩。愛倫也遠遠瞅著,心不在焉擦著吧臺。
迪恩跟薩姆說了句什么,一面拿白堊摩擦著自己桌球桿的頂端。他往那尖兒上吹口氣,重新把白堊塞回牛仔褲口袋里。迪恩繞方桌走一圈,盤算著,沒過多久他選定位置,彎下腰去瞄準,球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滾進洞里。迪恩又打了兩桿,第三次的時候失手漏掉。薩姆笑出聲來,牙齒雪白。愛倫看著一激靈。
薩姆湊到迪恩面前。他靠得太近,愛倫確定兩人之間已經(jīng)不留縫隙。
‘這倆到底在玩什么把戲?’愛倫有些困惑,但很快就看得明白:薩姆把手伸到迪恩褲子口袋里,大約是在掏那塊白堊?但他顯然不著急。而迪恩,迪恩只是站在原地,兩腿微微分開,球桿杵在地面。另一只手扶著薩姆側(cè)腰,指尖細微顫動。他們的臉近在咫尺,就算愛倫離得這么遠,也能看見他們顴骨上彌漫的潮紅。兩雙眸子的顏色越發(fā)濃重,半開半合。
‘耶穌基督…’
‘膽子挺大么。’阿旭隨口評價。
愛倫眼睛瞪得溜圓,不由自主往約翰那兒瞟。約翰也毫不顧忌地迎上她目光,似笑非笑。愛倫盯了他半晌,搖著腦袋撇開頭去。‘他們…他們怎么…’
‘圣軍。’阿旭喝一口酒,不緊不慢開口。愛倫滿頭霧水對他眨眼。
‘啥?’
‘普魯塔克記載著...三百名精挑細選的勇士,都是有□□關(guān)系的。他們覺得這樣的話會讓士兵們更賣力,大敵當(dāng)前時爭先恐后,因為不想讓愛人有危險。’
愛倫對著阿旭目瞪口呆。‘好吧…這…’
阿旭拿手臂擦嘴。‘他們可是古希臘最讓人聞風(fēng)喪膽的軍隊,整整40年戰(zhàn)無不勝?磥頊厍兴固匾捕眯Х職v史。’
‘他們是親,兄,弟!瘣蹅悘难揽p里擠出字來。‘兩個互不相干的人也就罷了,但是…血親,天啊,這是犯罪!
阿旭叼著啤酒瓶子微笑。‘這話你去跟他們說?’愛倫哼一聲沒搭理。
‘他們就不能別到這兒來,滾得遠遠的!瘣蹅愑行⿷M愧;連戈爾登那種嗜血成性口無遮攔的瘋子都能隨時進出自己的店。溫家人好歹出發(fā)點不壞,消滅的都是些死有余辜的家伙。但是…
愛倫使勁擦著桌面上一處煙燙出來的印記,眉心皺著。她有種直覺,不管是誰膽敢出頭,退一萬步說,就算這店里所有人一起上,只要他們礙著溫切斯特的道兒,這仨人能高高興興把大家全斃了,再放把火毀尸滅跡。
四周突然的寂靜讓愛倫警覺起來,下意識先扣住吧臺下的來?福槍。薩姆和迪恩還站在球桌邊,從胯骨到肩分寸貼合,看似輕松地握著球桿。但愛倫太清楚如果方法得當(dāng),木球桿也可以殺人---擊碎氣管或者從眼睛捅進去,折斷了以后尖端還可以用來撕開一個人的肚子。這種事薩姆和迪恩完全能作到,而他們面前站著的三個獵人看上去--
看上去悔得腸子都青了。
整個酒吧里連唱片機嘎然而止的聲音都聽得一清二楚,球桌邊的對話一字不漏落進愛倫耳朵里。
‘你看,我們不想,我們不想傷到誰,但你們不能這么肆無忌憚!渲幸粋獵人總算結(jié)結(jié)巴巴開口,一只手拎著啤酒瓶子搖晃。
‘喲,聽見了沒,薩姆?’迪恩一樂!麄儾幌雮轿覀!
‘我聽見了!_姆歪著頭,劉海下的眼睛閃著光!贿^呢,我怎么覺得他們在撒謊?’
‘巧了,我也這么認為。’迪恩握著球棍的手指動了動,嗓音陡然壓低。那種動物性的威懾嘶吼讓愛倫都是一震!銈兡膫混蛋想第一個上?’
‘糟糕糟糕…’阿旭手忙腳亂從凳子上跳起來,幾乎絆了一跤。愛倫果斷把槍抽出來架好,瞄準那兩個少年。她只有開一槍的機會?墒抢咸欤绻蛑辛死侨旱娜魏我粏T,他們會當(dāng)著她的面把整個店燒成灰。
‘時間不早,小子們,是回家的時候了!s翰的嗓子像把滾燙的刀,直切開繃緊了的空氣。店里有一半的獵人扭頭打量約翰。面對著他兩個兒子的三位還算聰明沒有動彈。但愛倫看出他們的肩膀全僵了,腳在地板上來回挪動;現(xiàn)在他們是腹背受敵。雖然讓不了解情況的人看這局面,會以為是溫家的在數(shù)量上占了下風(fēng)。
‘可我們還沒打完呢!隙鞔鹎,笑意鋒利。
‘下回再繼續(xù)。’約翰從椅子背后拿了夾克披上,把筆記本和零散紙張收好。他緩緩轉(zhuǎn)動頭顱打量著店里人群,看到愛倫的時候微笑。
‘你是打算開槍么,愛倫?’
‘如果有人非要惹事的話!瘣蹅愖寴尶诔料氯,依然不錯珠盯著約翰。
‘哦,我不認為會有人想惹事!s翰往門口走去,薩姆和迪恩也毫無征兆地開始移動。離他們最近的那三個人給嚇了一跳。迪恩放下球桿,走得搖搖擺擺;薩姆也丟開自己手里那柄,旁邊看呆了的某個獵人下意識接住,純粹條件反射。
溫切斯特們離門口不到五步遠的時候,誰不知好歹握了約翰的肩膀一扳!,聽著,溫切斯特…’
話沒完他的聲音嘎然而止。一把刀逼在他咽喉,刃口彎彎十分鋒利,正握在薩姆掌心。他那狐似的吊梢眼火星四濺,單手擰了對方衣襟,嗓子聽上去活像利刃出鞘時的嘶嘶聲,
‘別碰我爸。’
‘放開他!’有人在旁邊插話,愛倫看不見是誰開口,但她分明看到一個黑洞洞槍管舉起來。下一秒約翰也已經(jīng)提槍在手,迪恩拿著兩把。店里每個角落都有武器冒出來,打開保險的咔嚓聲接二連三,像一曲荒誕的合唱。
‘上帝,上帝啊,愛倫…’阿旭看上去快吐了。愛倫把來?福槍扛起來,雖然她壓根不知道該瞄準誰。這可千萬不能繼續(xù)下去,不能在我的店里…‘約翰!老伙計,有話好說…’
‘臭小子,你敢動手試試!腥诉@么說,愛倫眼看著被薩姆制住的那個人脖子上淌出血來,薩姆的刀太不留情面。
‘耶穌基督,這又是誰在火上澆油?’愛倫嘀咕著沿著吧臺挪過去,想看清是誰。戈爾登,除了戈爾登還能是誰;這家伙從來就是先發(fā)制人的性子,那張嘴總不安生。戈爾登一句話就讓薩姆像條瘋狗似的呲開牙,不,他根本是條被困的狼。
‘不等你扣下扳機,我就能切開他脖子再把你的內(nèi)臟像條魚一樣掏出來,信不信?’薩姆說這話時相當(dāng)輕巧,仿佛他談?wù)摰母静皇莾蓷l人命。
‘你擦亮眼睛看看,小子,誰在劣勢?’
小子這個稱呼讓薩姆的嘴角跳了跳。愛倫簡直想把戈爾登的嘴拿膠條封上。
‘要不要打賭?’迪恩沙啞回話。愛倫不是不想對天放一槍,好讓這幫人都把注意力轉(zhuǎn)到自己身上。可她要真這么作,難保他們會不會亂了陣腳就此開火。她從吧臺后面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走出去。來?福槍雖然垂著,絕無松懈。
她深吸一口氣!冀o我聽好了,我的店里是絕對不見血的。誰要鬧出人命來,一輩子不準踏進這兒!
所有人都有一瞬間的瞠目結(jié)舌。最后還是迪恩打破沉默。他白牙閃閃發(fā)光,笑聲因為咽喉上的舊傷而斷斷續(xù)續(xù)不甚清晰,但那雙綠眼睛卻甚是快活。
‘噢,愛倫,你果然厲害。行了,薩米,沒必要和這些人浪費時間。’
薩姆瞥迪恩一眼,又瞧瞧若無其事的約翰—那人該死的連根頭發(fā)都沒亂。約翰微微點頭,薩姆的怒氣立刻了無蹤跡。他也笑起來,后退一步,那把刀從人脖子上撤下來的時候不忘在對方下巴上蹭蹭。愛倫趕上前去擋在溫切斯特們面前。
‘最近最好別在我店里出現(xiàn)。’愛倫說。約翰的眉毛直挑起來,仿佛愛倫是在建議他當(dāng)眾脫光了給大家跳個舞。
‘是么?’他目不轉(zhuǎn)睛看著愛倫,一個眼神就讓愛倫呼吸不暢起來。他眼睛里沒了笑,那是一匹狼的注目,不動聲色地謀劃著計算著,冰冷入骨。愛倫再次抓緊了槍,鼻尖冒出汗來。
‘再說吧。’約翰最后發(fā)話。他沖迪恩點頭示意,迪恩打開店門用腳抵著,讓薩姆先出去,自己再跟上,手?槍依然瞄準著眾人的一舉一動。約翰反手撐著門,掃了屋里一眼,若無其事吹吹自己槍?口?,活像那些該死的西部牛仔或者卡通人物。但卻沒有一個人想笑。約翰咧嘴一樂,消失在夜色里,仿佛從來不曾出現(xiàn)過一樣。過不多久兩輛車的發(fā)動機聲響漸漸遠去,店里所有人這才長出一口氣。
‘該有人教訓(xùn)教訓(xùn)這些小子們!隊柕窃趷蹅惐澈髞磉@么一句。愛倫猛地轉(zhuǎn)身,她的手抖得厲害,快要握不住槍。戈爾登看上去還真不像在開玩笑,愛倫歇斯底里地樂出聲來!阋婺敲聪胨,戈爾登,你請便。我讓店里所有人替你喝杯餞行酒!
‘他們并不是刀槍不入!隊柕茄酃庖婚W。
愛倫推開他,等其他的獵人把武器都收了才開口!艺f,恐怕也差不多。’愛倫把槍放回吧臺后面,從架子上取了酒給自己倒了杯雙份的。
‘那都是危言聳聽!隊柕菦]好氣地說。
‘你愿意用命去驗證?’愛倫反問。戈爾登身子一僵,鼻翼惱怒翕動,調(diào)頭氣鼓鼓走了。
‘該死的…’愛倫又倒了一杯,握著酒瓶的手指微微顫動。阿旭從廚房里出來,頭發(fā)給風(fēng)吹得亂糟糟。
‘他們走了,往西。’
‘求之不得。’
夜晚逐漸恢復(fù)平靜,但愛倫頭腦里一連串的片斷來回重放—薩姆和迪恩在眾目睽睽之下的親昵,薩姆的彎刀,刃口上滑落的血跡,約翰最后給她的注目。
今晚注定睡不著了。
三個月后愛倫又撞上了狼群,她還以為會要再過段時間。那是一月中旬,她正忙著把一箱瓶子搬到門外,好讓負責(zé)回收的人來取走。新月已經(jīng)過去了一周,掛在天空的那痕白明晃晃如拋光的骨殖。南面的地平線上有稀疏的云,四周盡是深淺不一的墨色。愛倫就那么站著,迎著風(fēng)仰頭。她吸氣,肺部隱隱作痛。
雪要來了,空氣里能嘗出那生冷味道。愛倫顫了顫,手臂交環(huán)抱緊自己往回走。不防有人抓了她一把抵到墻上,愛倫肩膀給撞得生疼,心在喉嚨口突突跳。
‘今晚很冷啊,愛倫!
愛倫先沒反應(yīng)過來是誰。但那個聲音她記得,隨之涌上來的腎上腺素蛇一般纏繞住她。
‘迪。。迪恩!放開我!瘣蹅愐话塍@懼一半氣惱。
‘馬上。’迪恩扯著她往左挪了挪。月光兜頭灑下來,愛倫終于看清他臉:額頭上添了新傷,嘴上拉了口子。他笑笑,愛倫心一顫。
‘店里有很多人。如果你傷了我一根汗毛他們馬上就會開槍斃了你。’愛倫啞著嗓子說。
迪恩悠悠地樂!,他們當(dāng)然會。女士,我敢肯定。所以呢,謝天謝地我并不想把你怎么著!犐先ゲo怒氣。一眨眼他已經(jīng)放開了愛倫,愛倫從他面前移開半步,瑟瑟發(fā)抖。
‘不,我只是想讓你幫我傳個話,給戈爾登捎個信兒。’
‘你自己去跟他說,他就在里面…’
‘我知道他在。’迪恩索性倚著墻。愛倫能感覺到他身上散發(fā)出的暖,還有皮革的氣味,煙霧,灰塵,槍油,實在太像她的比爾。有那么一瞬間愛倫的胃被這排山倒海的思念擠壓得抽搐不已。
‘我知道他在,這就是為什么你得幫我傳話。否則我恐怕當(dāng)場就把他腸子劃拉到你地板上。那種狀況你我都不想見到,不是么?’
‘這話沒錯。’愛倫想要繼續(xù)后退,以便躲開迪恩身上的熟悉味道,還有他笑瞇瞇的眼睛。
‘你跟戈爾登說,我們最近很忙,算他走運。下一次他再想插手,我們不會這么輕易放過!隙鲹u搖頭,笑意褪下去!覀儾幌氡赖粢粋獵人,天知道這一行最缺人手。但這不代表我們不會。愛倫,你就這么跟他說,一字不漏:他已經(jīng)越了界,我們只會給他一次警告!
‘你別以為…’愛倫才開口就倒吸一口氣--有誰從她背后無聲無息輕巧靠近,威脅性的距離。‘薩姆!老天…’
‘你跟她說了?’薩姆問,迪恩點頭。
‘嗯,說了!隙魈ь^望著那輪月亮,他臉上光影分明,看上去簡直不太像…人類。
‘晚安,愛倫!_姆一口氣暖洋洋噴在她臉頰,參雜著汗液和煙草味道。他眼睛里映著單薄月光,閃閃發(fā)亮像只叢林狼。兩人隨即并肩離開,靴子走在沙石地上幾乎沒有聲音。愛倫沒動彈,心臟撞著肋骨撲通,怔怔聽著他們的聲音漸行濺遠。
‘狐貍在冷夜里祈禱,來吧月亮,給我點光亮~~~’迪恩輕聲地唱,薩姆在旁歡笑。
‘要不要丟根骨頭給我?’又是一串笑鬧,腳步咄咄。愛倫直起身來,快步轉(zhuǎn)過屋角跟上去:兩個少年正在泛白的空地里纏斗翻滾,嬉笑地露出牙齒。薩姆被推到一輛舊車的側(cè)面,迪恩湊過去…
他用戴著銀戒指的那只手擒住薩姆的下顎托高,嘴唇捕捉到頭頸之間那處脆弱皮肉。薩姆含糊不清地抱怨,手從迪恩外套下滑進去。迪恩的唇也同時摸索游移,直到覆上他弟弟的嘴唇。
愛倫呆呆看著。她想尖叫,讓他們停下,滾開,像打發(fā)野狗似的趕走他們,怎樣都好,但她一句話都說不出。她目睹著那個纏綿的吻無限延長,又嘎然而止。迪恩笑出聲來。薩姆猛地仰頭,氣喘吁吁地尖叫。迪恩反手輕飄飄抽他一巴掌。
‘小怪物!
‘難道你不是?’薩姆從車身上爬起來,故意撞了迪恩一下。迪恩毫不猶豫推攘回去。
‘跑回去吧,活動活動!
‘你覺得你能贏過我?’迪恩挑釁,但他已經(jīng)腳步簌簌地去了。薩姆緊跟上,很快就沒了影。愛倫一直看著他們消失,鼻子和耳朵凍得生疼。
她轉(zhuǎn)身回店里去找戈爾登。
幾個月以后她聽到消息:那個讓約翰溫切斯特走上狩獵這條不歸路的惡魔被?干掉了,灰飛煙滅。這一仗連帶著毀掉了半個堪薩斯州,留下的那個直徑數(shù)英里的大坑接連幾周都上了新聞頭條。約翰沒能活著出來,這個消息長了腿似的一傳十十傳百。他的兩個兒子則從所有人的雷達上消失了,沒有一點風(fēng)聲。于是謠言說他們也死了,和那個惡魔同歸于盡,一起封印進地獄,但愛倫并不相信。
風(fēng)言風(fēng)語傳得雖然厲害,沒有個準信兒倒也慢慢平靜下來,最終了無聲息,一切又恢復(fù)正常。
愛倫有時候想起他們。她想約翰為了復(fù)仇,到底作了什么,到底把他自己的兒子們變成了什么,而那兩個孩子又心甘情愿地拋棄了什么。她想他們會不會有過別的夢想,期盼過另一種生活。
但她的思緒總會回到那個夜晚。她店面的后院,月光明媚。薩姆和迪恩像兩只小狗般扭作一團打鬧,撕咬嬉笑,因為太沉浸于對方的存在而罔顧其他。他們甚至沒有注意到愛倫,或者說注意到了也毫不在乎。他們是如此地信任自己的堅不可摧,又是多么地…開心。那種純粹的愉悅和情誼,不屑于他人是否贊同,只關(guān)注彼此而已。
這樣的生活或許也不是太糟,愛倫想。
不是太糟。
===================================================================================
授權(quán):http://tabaqui.dreamwidth.org/135831.htmlthread=6044823#cmt6044823
意譯為主,標(biāo)點和分行作了小改動。
插入書簽
自己看中文的時候不喜歡里面參雜英文。不知道劇里的人物一般是用哪種譯法,附加一個列表方便對照吧:
Sam 薩姆
Dean 迪恩
John 約翰
Winchester 溫切斯特
Ellen 愛倫
Bill 比爾
Jo 喬
Ash 阿旭
Gordon 戈爾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