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節(jié)]
[投訴]
文章收藏
全一章
屋外吵的厲害,白露帶著耳機也攔不住聲音,她側躺著身子在刷微博。
白露關注的人不多,已經沒有新的動態(tài)了,微博頂端刷新中的小光標旋轉著,然后停下來,白露愣愣地盯著,再按一下刷新。
父母的爭論已經從“兒子一直都是你在管現(xiàn)在賴我了”“你當?shù)膽{什么靠我一個人管”發(fā)展到掏結婚證說等明早民政開門了就離。
白露看手機的眼睛有點酸,她拿手揉了揉,覺得癢得厲害,白露爬起來,對著鏡子看了看。
不知道怎么,雙眼通紅,上眼皮腫得老高,眼里都是血絲,要命的是,依舊癢,想揉。
白露對著鏡子做鬼臉,看自己尖尖的下巴和瞇成縫的眼睛。
弟弟沒回來,白露其實不擔心,他夜不歸宿又不是一天兩天了,那孩子從迷上游戲談了戀愛之后就徹底不一樣了,從前只顧著吵架的夫妻二人借著兒子的教育問題繼續(xù)吵架……
有點可笑,白露默默地想。
眼睛好癢,應該是什么過敏了,白露考慮了一下,將那句爸爸媽媽咽回肚子里,洗了洗手繼續(xù)揉眼睛。
“眼睛紅紅的一直揉下去會不會瞎?”
白露發(fā)了個微博。
時間是凌晨1點23分。
客廳的燈關了,吵架的兩個人也睡了。
白露打開衣柜,拿了幾件衣服,嗯還有錢包,銀行卡,身份證,唔,對了,還有學生證,很多景區(qū)打折。
再見了!爸爸媽媽,還有弟弟。
白露到老家的時候是第二天下午六點。
沒碰上什么人也是意料之中,農村搬空了的村子很多,壓著暮色,她悄悄地推老房子的門。
白露沒有鑰匙,擰了擰老舊的鎖頭,沒花什么力氣就開了。
沾了灰的灶臺,桌椅,潮濕的地面,一股子陳年的氣息撲面而來。
白露摘下眼鏡,揉了揉眼,這里曾是她長大的地方,她小的時候,也守著這個灶臺,等奶奶給她臥雞蛋。很久沒嘗過,白露快要記不起那個味道。
霜霜是在這時候出現(xiàn)的。
長發(fā)的清瘦男人,端著兩個碟子,輕輕地擺在桌上,沒有聲音,連灰塵都沒被驚動。
男人月白色的長袍,絲毫不顧忌地坐在灰撲撲的椅子上。白露想起來,那是她還在這里時,她的位子。
是他,白露心頭一跳,妖精一樣好看的男人。
“餓嗎?”男人微微地笑了笑,好看的眉眼彎彎,溫柔得讓人難受,很久了,很久沒有人這樣子同她說過話。
“餓。”白露點頭,那兩盤子菜冒著熱汽,看起來味道很好,卻沒聞到香味。
男人點頭愣了一會,烏黑的長發(fā)像緞子一樣滑到前方,他抬手搓了搓臉,將蒼白的臉頰搓的發(fā)紅,他對白露笑,“沒想到你會回來,再去給你做些吃的!彼坪鹾芑,勾著唇眼里卻有淚,白露一時不知道他是開心還是不開心。
白露認識他,在她五六歲的時候,父母因為照顧剛出生的弟弟,將她送來由奶奶帶。
那些寂寞的日夜,她在地上劃格子,一個人,踩著從窗戶投射進來的陽光跳房子。直到一只溫柔的手摸上她的頭發(fā)。
霜霜很高很高,那時候白露覺得,是望不到頂?shù)哪欠N高。
霜霜摸著她的頭發(fā):“你叫露露,我叫霜霜,白露為霜。”
她那時候跟著默念,我叫露露,你叫霜霜,白露為霜。
“白露為霜”,直到后來她上學,才知道那是一句詩,上課的時候全班在默寫,只有她,寫著白露為霜幾個字,就再也下不去筆。
霜霜起身,白露把手中的大小袋子放到桌上,沖到霜霜身前。
霜霜半張著手,微微無措地站定了。
白露比劃了一下,“霜霜,我到你胸口了!
霜霜僵了一會,等她將放在他胸口比劃的手放下來,一把把白露抱緊了。
白露想哭,他的懷抱涼涼的,像帶著水汽,她好長時間沒掉眼淚,這會把霜霜的衣服都弄濕了。
霜霜在發(fā)抖,他將她圈在懷里,像凍僵的人抱著暖爐,突如其來的溫暖和久違褪去的寒意交織著,心頭都在顫。
“不是你到我胸口了,記得嗎,你一直都到我胸口!彼曇粲行﹩,這句話說的認真,似乎有很多很多的意思。
白露想起來,她小的時候,霜霜蹲下來抱她,她也剛剛好,到他的胸口。
或者還有,你一直在我胸口的那個位置。
白露覺得眼睛又開始酸澀起來。
她眨了眨,入眼是月白色的衣襟,她眼里只剩下這片白色,她說:“霜霜,對不起。”
白露談過很多場戀愛,從看對眼開始,拉手,擁抱,到男孩俯過身要親她時告終,每一場都是。
她心里有跨不過去的東西,她現(xiàn)在發(fā)現(xiàn),是霜霜啊。
霜霜照顧的她很好,給她做飯,她賴床時他就連著被子把她抱在懷里,柔柔地晃。
白露仰著頭,輕輕啄了一口他的下巴,霜霜眨了眨眼,仿佛將什么東西眨了回去。
霜霜沒說話,很溫柔地看著她,由著白露伸手摸他的臉頰,他閉著眸,臉頰在她手心輕輕地蹭了蹭。
清晨的光像偏愛一樣打在他的臉上,白袍黑發(fā),長眉朗目,他臉上的每一個棱角都像打磨過的完美。
白露抱著他細瘦的腰,“看我的眼睛,還紅著嗎?”
霜霜盯著她臉看了很久,像屏住了呼吸,他點點頭,“嗯,還紅著!彼撬]著的眼,從左到右,從右到左,很多遍之后說:“別擔心,會好的!
霜霜仿佛嘆了一口氣。
白露在桌上的小盒子里發(fā)現(xiàn)了很多東西,有一顆綠色的石頭,她記得當時掉到水缸的后面,她挪不開水缸,前前后后繞了很久都沒找到。
還有一些彈珠,千紙鶴,塑料青蛙,那些都只有模模糊糊的印象了。
小盒子里滿滿的都是她曾在這里住過的回憶。
她跟著時間走遠了,霜霜一個人,收藏著守候著她的過去。
霜霜的打扮是古代的樣式,比電視里那些美少年好看的多。
符合白露的審美,她挺高興,又有些好奇。
霜霜撈起一把烏發(fā),看了一會,“你不記得了嗎?你說這樣好看!
白露低頭。
霜霜笑,“不怪你,你走的時候才八歲,還小,不記得也是應該的!
八歲……
跟霜霜的回憶到那一年戛然而止。
奶奶去世,她被父母接走,曾經扒著門框,死死盯著幾步遠的地方,眼神悲傷的男人。
霜霜說,對不起,我沒辦法離開這里。
如果你有時間,你能回來看……
霜霜還沒說完,她就哭著被抱走了。
后來她生了一場病,斷斷續(xù)續(xù)忘了很多東西。
再后來過了很多年,她連霜霜的名字都不記得。
只記得白露為霜。
跟我的名字,這樣相配的白露為霜。
白露笑,“霜霜,喜歡我你真倒霉!
霜霜握著她的手,十根手指交纏著,很緊很緊。
“不倒霉,你還是回來了!卑滓碌哪腥俗诓莸厣,白露的腦袋枕著他的腿。
白露望著天空,他望著白露的臉,嘴角帶的笑意,溫柔得像被晚風吹動的湖面。
他的發(fā)絲被風帶起來,白露伸手去握,滑溜溜得飄走了。
白露莫名覺得發(fā)慌,“霜霜,你會永遠在我身邊嗎?”
霜霜舔吻她的手指,“會!
“會永遠陪我嗎?”
“會!
“真好……”白露閉上眼睛。
霜霜將她抱到懷里,用寬大的衣袖替她擋著風。
對不起啊。
我要消失了。
不騙你,消失了也會一直在你身邊。
只要有風,有露,有霜,就有我。
幸好能再見你一次。
一直在我胸口的白露,別怕,好好地往前走。
……
白露醒過來時,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老房子的床上,她的行李放在手邊,身上蓋著自己的衣服。
白露照照鏡子,眼睛有神又漂亮,已經不紅了呢,也不癢了。
咦,這是?
她的左手手腕,掛著一顆漂亮的綠色石頭,黑色的絲線,有些像漂亮的頭發(fā)。
哪來的?白露對著光照了照。
還挺好看的,留著吧。
白露收拾好,拉上門,對著空蕩蕩的屋里看了看,一屋子的灰塵在光柱里飛舞。
像丟了什么東西。
沒有吧,白露摸摸胸口,搖了搖頭。
插入書簽
這篇不甜。
最近比較抑郁。
最近回了老家,忽然想到等在老房子里的妖精,被遺忘了很多年隨著老房子的破敗而漸漸消失。
懷念是一種不算太刻骨的情感。抵不上悲傷與喜悅。
只是偶爾想起來會覺得難過。
陽光光柱里飛揚的塵土,這樣的場面,我也許久沒有見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