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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嫻兒,為夫覺得你與從前不大一樣了!彪m是疑惑的語氣,但那玉面男子的眼神分明是欣喜和寵溺,連嘴角都漾著一分無法掩飾的笑。
“那夫君喜歡現(xiàn)在的我,還是從前的我?”美貌的婦人帶著羞澀與甜蜜地望著男子。
男子沉思片刻,湊到婦人耳旁說道,“自然是現(xiàn)在的你,溫柔賢惠、甚得我心!
溫柔賢惠…
甚得我心…
已做了很長一段時間的孤魂野鬼的高嫻兒聽到趙子齊的話也只露出了一個諷刺的笑,沒有像從前那般飄到趙子齊跟前大喊大叫。
溫柔賢惠…呵,那我算什么?你不是說就是喜歡自己的嬌蠻可愛嗎?為什么?枕邊人換了個人你都不認得?還是說你已然狠心薄情到假裝認不得?是了,她比我溫柔,比我進退有度,比我知書達理、比我…可是我真的好不甘心,這一切明明都是我的,她憑什么要搶走?
高嫻兒又覺得自己特別傻,現(xiàn)在,除了自己,又有誰在意那個高嫻兒是不是假冒的呢?
原來我存在的這十八年都是為了給別人鋪路啊。
那么倒不如讓我永遠從這個世上消失,也省得心生哀怨與憤懣。
呵…
腦仁一痛,高嫻兒再次睜開眼時卻見自己身處陌生的宅院中,院中涼亭處傳來陣陣歡笑,原來是一家四口在這里,好一派夫妻和睦、父慈子孝的景象,可惜,偏偏多了一個礙眼的人。
高嫻兒仔細一瞧,那礙眼的人竟然與一家人中的父親長得一模一樣,那憤恨的眼神卻有些熟悉了。
那人忽然轉(zhuǎn)頭對上高嫻兒的眼睛,使得高嫻兒心中一驚,如此駭人的雙眸,生生折損了他容貌的優(yōu)勢。
“妾身覺得夫君自打那日受傷醒來后便開朗了許多。”
男子湊到婦人耳畔,修長的手摸住婦人的腰肢,輕笑道,“那夫人是喜歡現(xiàn)在的夫君,還是從前的夫君?”
婦人羞澀地回答道,“夫君對妾身情深意重,為救妾身身陷險境、九死一生,但妾身覺得從前的夫君太過沉悶無趣,而現(xiàn)在的夫君讓妾身…讓妾身…”
那礙眼的人顯然知道那婦人接下來要說什么,他憤怒又悲慟地捂著耳朵,喃喃道,“不要說了,不要說了,不要說了…”
“意亂情迷”四字還是準確無誤地飄進他的耳朵,讓他心聲悲痛。
“孝兒當然喜歡爹爹,從前爹爹總是板著一張臉,總是讓孝兒讀書,孝兒很害怕…”
“勇兒也喜歡爹爹,爹爹會陪勇兒玩,會給勇兒講好多好多故事…”
為什么會這樣?為什么我最愛的妻子開心地喊著別人夫君、我疼愛的孩子喊著別人爹…曾經(jīng)的至交好友將這個人引為知己?甚至相處了二十四年的爹娘都沒有覺察出絲毫不對,反而被那賊人用“想開”二字搪塞過去,為什么?我究竟做錯了什么?上天要這么對我,若我本應該是個死人就應該讓我早日投胎,為什么要讓我看到賊人頂替我否認從前的我?
“你…也不要太難過了。也許這便是天命吧!笨v有千般不愿,面對天命,她們這些如螻蟻一樣的人只能屈服了。
“呵…天命?我不服,難道僅憑天命二字便奪去我的一切?我不甘心就此屈服。”孟于飛聽到高嫻兒的話,便怒目而視,讓他就此屈服?他絕不!
“那又能如何呢?”高嫻兒也不甘心,但她知道她能做的只有屈服,“其實想想,這樣也挺好的,不是嗎?那個人會替我照顧我的爹娘,會照顧我的夫君和我那剛出生的女兒,會做好一切事,甚至不會污了我的名聲,即便是…所有人都忘了從前的我是個嬌蠻活潑又喜歡…”
孟于飛也曾這么想過,他的確太過沉悶了,在意的人或者事都只擱在心里,很少表現(xiàn)出來,所以周圍的人都覺得他冷冰冰的、不好相處,沒人知道他罰孝兒練字時偷偷關心著他,沒人知道他為妻子做了什么了,也沒人知道他孟于飛從來都不是個喜歡賣弄文采的人,而那人卻憑著他的記憶做出詩作名揚天下…
大家都只記得那個賊人心疼孝兒小小年紀便“還他一個幸福的童年”,只記得他對妻子的寵溺,只記得他在爹娘面前表現(xiàn)出來的孝順,只記得他文采出眾、名揚天下…
也許,這樣才是對他們最好的吧,仁義禮智孝,那人都做到了。
只是,這位夫人…你既然勸我屈服又為何委屈到流淚?不過,大家都是可憐人啊,這世上,竟然再無人知曉他們的秘密。
兩人本是同病相憐,擱在一起,話就多了,若再有人說孟于飛沉悶,高嫻兒第一個不服,你見過這么話嘮的沉悶的人?
孟于飛道,從前是不喜歡說話,后來是說話也沒人聽,慢慢地他就喜歡自言自語了,遇到高嫻兒后他簡直開心壞了,終于逮著一個聽他說話有回應的人了。
孟于飛覺得高嫻兒也挺好的,倒不至于像她說的“樣樣不如那個假貨”,即便是被高嫻兒硬拉著去見了趙子齊和“高嫻兒”秀恩愛現(xiàn)場,他還是這么說的。
高嫻兒聽罷也挺高興的,即便是她認為孟于飛有些護短。
寂寞的幾十年里,兩人就是這樣相互陪伴的,直到“高嫻兒”病入膏肓時,高嫻兒覺得自己身為鬼魂都十分的淡了,她有預感她要去投胎了,竟然有些舍不得孟于飛了。
“傻瓜,哭什么,投胎好啊,投胎能再次感受這世間的姹紫嫣紅,多好!泵嫌陲w故作輕松的樣子被高嫻兒看在眼里,她竟然沒有戳穿。
“你也要投個好胎,娶妻生子,合家美滿!
“高嫻兒”病死了,高嫻兒也漸漸從孟于飛眼前消失了,孟于飛伸手想要觸摸高嫻兒剛才所處的位置,卻什么也沒有,“嫻兒…”
“孟于飛”早些年縱情聲色,晚年身子骨就不行了,卻奇跡地變成了活死人,所以孟于飛一直沒有機會投胎,直到高嫻兒離去,他忽然感知到他的大限到了。
嫻兒,這么多年,我有一句話一直想跟你說,我希望親口跟你說。
昌順四年,汴京城最出名的兩件事其中一件事便是三皇子求娶高侯爺之女卻被該女一口拒絕。另外一件便是丞相之子孟于飛拒絕了他娘看中的溫婉的貴女。
基本上當時沒有人會覺得這兩件事有關聯(lián),直到汴京五年,該女與丞相之子孟于飛共結(jié)連理。
沒人知道嬌蠻任性的高嫻兒和沉默寡言的孟于飛是如何走到一起的,他們倆知曉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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