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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STOP
緣起緣滅
你終是我今生的唯一
CAN’T STOP MY LOVE
直至生命的終結(jié)
————Jean
Vivian
緣,是個很奇妙的東西。
因為買了那套公寓而遇到Jean,可總感覺是為了遇到Jean才鬼使神差地買下那公寓。我們就這樣認(rèn)識了,而且自然的好像上輩子就曾經(jīng)在一起。
2000年,我24歲。一個人,在北京一家很大的公司上班。公司的待遇很好,員工買房時,每100坪公司補(bǔ)助15萬。工作尚不滿兩年,我傾其所有的買下那套近130坪的公寓。我想,我是太想有個家了。
11月,我搬進(jìn)新居。公寓按我的喜好布置成米黃色調(diào)。臥室有一扇大大的落地窗。每天隨著陽光起床,伴著星光入眠。晚上回到家,泡個舒服的香水浴,說不出的愜意。
每個月我要拿薪水的三分之一來供樓,還要支付讀MBA的高昂費用。
公寓很大很美,可自己一個人住總感覺有些空蕩蕩的。為了不用縮減開支,去買心愛的香水和羊毛裙,我決定要把其中的一間屋子租出去。雖然要找到一個合我心意的“同居”者很難。
廚房很寬敞,為了不閑置,偶爾我做頓簡單的飯菜。一天傍晚,剛把魚放下油鍋,就聽到門鈴在響;呕艔垙埲ラ_門,會是誰呢,我想。
是個陌生人。干凈的臉孔,月白色帶刺繡的緞面棉裙。芮瑟芙的牌子,我喜歡,正如我喜歡眼前的她一樣。
Hello,I ’m here.。我是Jean。她說。
Hi,我是Vivian。我說,伸出了滿是油膩的手。
Jean微笑,摘下纖巧精致的手套,握住我的手。同時側(cè)過頭,微微扇動著鼻翼。我不介意繼續(xù)和你站在這里,不過我想有些東西正在燒焦。
糟糕,我的魚!
Jean從發(fā)呆的我身邊走過,輕車熟路地順著糊味找到廚房。打掃完殘局后,她接手我的工作開始作飯。
簡單的糖醋魚,蛋炒飯和玉米濃湯,到了Jean手里就變成了無上的美味。我邊吃邊想,無論如何也要把她留下來。
Jean一直是安靜的,等我吃飽后才開口。
我愛干凈,不抽煙,不養(yǎng)那種會生小蟲子的盆栽植物,而且不會帶陌生男人回家過夜。如果你能接受并保證能夠同樣做到,我會考慮搬來與你同住。
OK,和我的標(biāo)準(zhǔn)完全一致。我答應(yīng)了她,雖然她用的完全不是一個求租者的口吻。
Jean很快搬了過來,帶著簡單的行李。她為廣告公司做DESIGN,悠閑的SOHO一族。盡管大部分的時間在家,可她總是一如既往的安靜著,有時讓我?guī)缀跬怂拇嬖凇?br> 我們很接近,卻并不親密。有默契地互相關(guān)心又注意不去打探對方的隱私。
每天我踏著點進(jìn)家的時候,Jean總是剛好把最后一道菜端上桌。有時我問她如何能掐算的這樣準(zhǔn),她只是笑笑不說話。
Jean做飯總是很細(xì)致,就像她的人一樣。米飯是放在木碗里一碗碗蒸出來的,吃在嘴里格外的香軟。我不愛吃姜,Jean就不再放姜絲,改用鮮姜搗出的姜汁。她還自己做魚丸。買了魚回來剔骨再調(diào)味,味道說不出的鮮美。從此我再不在外邊吃魚丸面。
周末的時候我總是要求Jean煮大餐。然后在旁邊只添亂不幫忙。Jean拿眼睛瞪我的時候,我會諂媚的說,Jean,看你做飯是一種享受。
Jean又露出她那恬靜的笑,Vivian,看你吃飯是另一種享受。
我們一天比一天熟悉,就像一對好姐妹。可并沒有成為朋友。姐妹在生活中互相照顧,朋友在心靈上相互溝通。
有幾次我感到Jean有些欲言又止,可她最終也沒下定決心打破那層藩籬。我有些模糊地想,就這樣挺好。看過太多的實例,讓我相信,人和人之間沒有了距離就注定了某一天要有距離。
1月份,Jean出差去南方,參加一個設(shè)計大賽。剩下我一個人“一食無著”,經(jīng)常是餓著肚子懷念Jean的美食。冰箱里再度被大量的速食垃圾占據(jù),而我的體重卻在不斷下降。
接到Jean一個電話,她說明天回來。買了正宗的湖南臘肉,給我做酸豆角炒臘肉和茄子羹。
第二天一直無心工作,總想著油汪汪的臘肉和香噴噴的羹湯。好容易捱到下班,我第一個打卡沖向電梯。
喂,等等!剛好有班電梯要下去,我在最后一刻擠了進(jìn)去。
龐大的金屬機(jī)器帶著某種我們無從感知的速度開始下滑。閉上眼睛,忍受著微微的耳鳴。OTIS的電梯就是這點不好。也許該跟UTC反映一下。
電梯里就兩個人,我和一個陌生男人。悄悄睜開眼睛,從睫毛下邊打量著他。年輕的男人,波凡西服,WEEKEND香水的味道。還有一雙充滿銳氣的眼睛。眼睛?是了,透過鋼墻,他瞥見了我的“偷窺”。
一直喜歡觀察陌生人,像這樣被人捉住也不是第一次了。就在我準(zhǔn)備若無其事地移開目光的時候,電梯突然猛烈的晃動了一下,隨后停了下來。
見鬼!雖然陌生人已經(jīng)很有效率地按了鈴并打開了隨身攜帶的袖珍手電,需要我做的無非是配合一下,耐心等待?蛇是無法控制沮喪的心情。為了晚上這頓大餐,一天我只吃了兩片面包和一杯牛奶。
小姐,你還好嗎?陌生人問。
還——好。我捂著肚子虛弱的靠在墻上,心想,如果不是肚子餓的話。
過了一會兒,我聞到了一種熟悉的香味,是SUBWAY的牛肉SANDWICH。抬起頭,看見陌生人的微笑。你要來點嗎?
那微笑似乎別有含義,可是饑餓戰(zhàn)勝了一切。我和陌生人分享了他的SANDWICH。最后一口的美味剛咽下去,物業(yè)的維修工趕來了。幸好是在下班的高峰期,我們的運氣還不太壞。
走出大廈,我和陌生人相視一笑。
請你吃晚飯?他說。
我笑笑。不了。遲疑了一下又說,你喜歡吃湖南菜嗎?
喜歡。我母親是湖南人。
我知道哪里有最好吃的湖南菜,你要不要去?我望著他微笑。
后來輝總形容我當(dāng)時是“絕對狡猾的”微笑。我則告訴他,當(dāng)一個女人自己無法抓住男人的胃時,可以借由其他途徑。
很快我發(fā)現(xiàn)輝和我一樣是個老饕,對Jean的美食情有獨鐘。每天下班后他開車來接我,然后回家一起享用Jean的美味晚餐。Jean總是在晚飯后就退回自己的房間,我們則看碟打發(fā)剩下的時間。周末我們放Jean兩天假,運動運動以減掉五天來囤積的脂肪。
有的時候我會靠在輝懷里問他,如果有一天Jean搬走了怎么辦呢。輝猶豫了一會兒告訴我,我們可以在她家附近買一棟房子住下來,然后每天過去蹭飯吃。
說完以后他望著我,我明白他的重點不在蹭飯而在“我們”。把頭埋在他的懷里不說話,藉此逃避回話。輝沒有再逼我,嘆了口氣把我擁得更緊些。
突然覺得很心痛,心痛輝的失望與不舍。驕傲如他,何至如斯?但我已看過了太多的愛與不愛,所以寧愿維持目前的狀態(tài)。
如果不是發(fā)生了后來的事,我想,時光會一直在輝的容忍和我的固執(zhí)下蹉跎著。
第一次見到雷是在微寒的初春,他是輝在一次商業(yè)會議中結(jié)識的。雷是那種臉上寫著成功的男人,成熟,有魅力,同時又十分危險。
雷定期在他的別墅舉辦小型沙龍,參加的都是房地產(chǎn)的業(yè)內(nèi)人士。輝也時常去,有時還帶上我這個外行。再后來有一天,我把Jean也帶了去。精致又易碎的Jean!
是我的錯誤,也或許是Jean注定的宿命。
Jean和雷再次相遇。
我永遠(yuǎn)也忘不了Jean和雷相見的情形。他們就那么四目相對著,視旁人為無物。雷先回過神來,Jean,他說。微微沙啞的聲音像是在愛撫著Jean。我看著Jean蒼白的臉色,明了了她的無法抗拒。
那晚Jean沒有和我捫一起回來。
Jean和雷并沒有像我想的那樣常相見。但我已習(xí)慣漫長的一段時間后,Jean幾天的失蹤。
表面上看Jean沒有什么變化,可我注意到她時常心不在焉。她的心境不再平靜,或許,以前的平靜也只是一種假象。
一天輝突然來找我,臉色有點異樣。雷要訂婚了,和一個政要的女兒。
真的嗎?我想到家里的Jean,一陣心疼。不能讓Jean知道。
不可能的。輝說,把手里的雜志拿給我看。印刷很精美的雜志,雷在封面上笑著。只有我知道那笑容背后有Jean的多少痛楚。
這天我早早的就回了家。Jean,你在嗎?在玄關(guān)我就急急的喊。
靜寂。
好久我才聽到Jean的聲音,hello,Vivian,你回來了。
Jean從房間走了出來,凌亂的長發(fā),只穿著一件滿是皺折的男式白襯衣。
雷的?我問。
Jean點點頭,對不起,Vivian,我沒能遵守我們的約定。
沒關(guān)系的,Jean。我張開雙臂擁抱了她,但我明白無法抹去她臉上痛楚的微笑。
雷已經(jīng)走了,你可以不用微笑了,Jean。
我知道,可我停不下來。她對我說。從遇到雷那天開始,我就知道我停不下來了。
Jean
20歲的時候,我遇到雷。
一見到他,我就知道我完了。雷是我命中注定的劫數(shù)。
離開了溫暖濕潤的家鄉(xiāng),來到北方這座寒冷干燥的城市。雷沒有對我的執(zhí)拗說什么,只是默許了我的跟隨。
從未問過雷愛不愛我,因為我知道這個男人此生不會愛上任何人,除了他自己。
23歲的時候,我在事業(yè)上發(fā)展的很好,已有能力購置一個溫馨美麗的小家。我總是精心布置著每一個細(xì)節(jié),等待雷不定期的來訪。為了迎合他挑剔的口味,更是鍛造出我一手好廚藝。
雷總喜歡在我意想不到的時候來訪,然后欣賞著我的驚慌和手足無措。有時我覺得他是故意的,動機(jī)源于黑豹般嗜血的本性。
雷不來的夜晚,我總是把自己泡在浴缸里,旁邊放著張愛玲杜拉斯和海明威的小說。在熏衣草香的氤氳和葡萄酒的麻醉下排遣我的失落。
在這座陌生的城市里,我沒有朋友?偸腔亟^著身邊情感的邀請,同性的和異性的。因為雷,我已經(jīng)沒有自我,只是一個男人的影子。一個不獨立的靈魂,如何能與別人進(jìn)行交流?
一直未與雷在公開場合露過面,我想,我只能于這個男人背后的陰影存活。
終于有一天,和雷在一個酒會上相遇。他身邊有個美麗的女伴,身邊的同事及時扶住我搖搖欲墜的身軀。那天我喝了很多的紅酒,以至于連自己喝醉了都不知道。
醒來的時候,看到同事?lián)牡拿婵。我看看額上的毛巾和他手里的熱茶,什么都明白了。
雷就這樣地把我交付給了一個幾乎稱得上陌生的男人。
心痛的想落淚,卻沒有淚。嘴邊浮上了微笑。
好點了嗎,Jean?
暈黃的燈光里,我望著這個年輕男人。英俊,事業(yè)有成,關(guān)心的目光里有著不加掩飾的愛慕。
Kiss me ,please。
他很驚諤,但還是照做了。
我閉上眼睛,想象這是雷。他是個熟練老到的情人,溫柔而熱情。但沒有用,這不是雷。沒有人可以像雷那樣強(qiáng)烈到可以吸走我的靈魂。
停,停止!我驚慌的喊。
What’s wrong,Jean?他有些錯愕。
對不起,是我的錯。我說。Leave me alone。
他伸出手想安慰我,最終還是收了回去。我閉上眼睛,聽著他輕手輕腳收拾好后離去。
淚水突然如決堤般涌出。這還是許久以來我第一次哭泣,為我失去的靈魂,為這注定不可改變的宿命。
第二天我辭了職,搬離了那曾帶給我快樂但更多是痛苦的房子。就這樣悄悄退出了雷的生命,正如我當(dāng)初靜靜地闖入。我想,那里始終沒有我的位置。
Vivian
我把Jean安置在沙發(fā)里,然后煮了壺很濃的卡布基諾?Х壤镂壹恿它c香草甜酒,甘甜與苦楚交融,一如人生命中的美麗與哀愁。
Jean啜著咖啡,給我講述她生命的痕跡。我想這是她長久以來第一次敞開自己的靈魂。傾聽著,震撼著,交流著。這也是我長久以來第一次嘗試著釋放自我。
我們是兩個寂寞的靈魂,Jean。
你并不寂寞,Vivian。她說。輝是一個很好的男人。
我怔忡著,Jean很少關(guān)注身外的人和事。她的評價,彌足珍貴。
Jean,或許我們都知道要怎么做,卻又都無力改變什么。
Jean若有所思地望著我,安靜的黑眼睛。我突然感到有些害怕,從她眼中我看到了安寧,而安寧,是屬于死人的。
Jean,你還好嗎?
還好,Vivian。她閉上眼睛,疲憊的笑?吹诫s志上的照片了嗎?
沒等我回答,她又說,是我給雷拍的,Vivian。沒有人能比我把雷拍的更好,我想,我是太愛這個男人了。
酒精漸漸在發(fā)揮作用,我給Jean蓋上毯子。Sweet dream,Jean。
Jean睡著以后,我就坐在對面的沙發(fā)望著她。睡夢中她也是微皺著眉。我想那個叫雷的男人依然沒有放過她,即便是在睡夢中。
雷訂婚的時候,我要輝帶我一起去。
盛大的酒宴,觥籌交錯。
向雷祝酒時,我注意到他的眼睛在我身上多停頓了幾秒。
就是為了這個停頓而刻意要來的,我想我的存在就是個提醒,提醒他還有個傷痕累累的Jean。但這是個多么強(qiáng)勢的男人啊,我突然有些后悔來這里。
雷的未婚妻長得算不上漂亮,但帶著大家閨秀的氣派。和Jean的精致婉約截然不同。
我端著一杯紅酒,站在角落里。望著那個春風(fēng)得意的男人,想起家里的Jean。忽然感到一陣窒息,急急地抓住輝的胳膊。
怎么了,Vivian?
帶我離開這里,輝。
中途離席很失禮,但輝什么也沒說,只是輕擁著我離開了那里。
在車上我一言不發(fā),然后告訴輝我要去潭柘寺。
潭柘寺在北京的郊縣,到那里時已近黃昏了。
佛前我們久久站立,輝擁著我說,嫁給我吧,Vivian。
我閉上眼睛,身軀在往事的沖擊下微微顫栗。
Vivian,你在害怕些什么?
我好冷,輝。抱緊我。
輝依言收緊了臂膀。我把臉埋在他懷里以止住緩緩流出的淚水。
給你講個故事好嗎,輝?曾經(jīng)有一對青梅竹馬,在此佛前緣定今生。他們很快就結(jié)了婚,還有了個可愛的小女兒。
接下來卻是童話的幻滅,青梅怨竹馬耽誤了她的青春,竹馬也發(fā)現(xiàn)不只青梅一種芳冽清香。他們從此分開,形同陌路。
故事里的青梅竹馬,就是我的父母。輝,我愛你,可是我已不再相信婚姻。
輝輕撫著我的背,等我平靜下來。然后他抬起我的下巴,深深地吻住了我。
相信我,Vivian。
我望著他的黑眼睛,一時困惑了。心想,我可以把未來交付給你嗎,輝?
再給我點時間,輝。我說。
輝轉(zhuǎn)過頭,不讓我看到他的眼睛。可我知道他很失望。
突然感到很絕望。我無法消除對婚姻的恐懼,就像Jean無法停止對雷的愛一樣;蛟S我們都停不下來了,Jean。
Jean
我在街上閑逛的時候看到了Vivian。她抱著一個很大的紙袋,紅潤的臉上寫著青春與活力。
不知怎地,總感覺那單純的臉孔后是一個拒絕交流的靈魂。我被她所吸引,不知不覺地跟著來到她的住所。房子外邊掛著“RENT”,于是我按了門鈴。
三天以后我搬了過去,我漂泊的靈魂終于找到了暫時歇息的角落。
Vivian很愛吃我做的菜,每次看著她狼吞虎咽的時候,我有種滿足的喜悅。
我們很快地親如姐妹,卻并不親密。有時我覺得我們就像沙漠中落難的行者,彼此依靠著,只是為了生存,與心靈無關(guān)。
Vivian的男朋友名叫輝,年輕而優(yōu)秀的男人。
對他們我總以長姐自居,Vivian曾對此提出抗議。我只是笑笑。無論年長與否,心態(tài)上我已蒼老,不再是相信愛的年紀(jì)。
輝是家里常見的食客。從他們的眼神可以看出他們彼此相愛,可Vivian好象總是在躲閃著什么。想對她說些什么,可最終還是住了口。我想,每個人都有自己生命的軌跡。
生活在平靜中繼續(xù)著。每天早晨醒來,我為自己煮一壺濃濃的藍(lán)山,在咖啡的熱氣中,氤氳著一天的設(shè)計靈感。午飯從來沒有正點過,餓的時候,啃個冰箱里干冷的蘋果,或者扯片全麥面包。腦子太累的時候,我會自己一個人跑去看大屏幕電影,或者去時裝店里瘋狂購物。晚餐則是規(guī)律而鄭重其事的,總是變著花樣地為Vivian和輝烹制菜肴。我知道自己和Vivian都是藉此時刻汲取“家”的溫暖。
曾有一段時間,我以為已經(jīng)得到了夢寐以求的安寧。直至在沙龍上再次看到雷我才明白,自己從來就沒有忘記過他。
雷的臥室是深藍(lán)色調(diào)的。和我想的一樣。從前的時候我從未被允許進(jìn)駐過,無論是他的房子還是他的心。
雷去沐浴的時候,我關(guān)了燈。站在落地窗前,望著遠(yuǎn)處的燈火,感覺無比的無助。
Jean,我對自己低語,終究你還是無法逃開這個男人。
Jean。。。。。。雷從背后輕攬住我的腰。我戰(zhàn)栗著轉(zhuǎn)過身來,黑暗中看不清雷的臉。但他的眼神是那樣熾熱,讓我無從遁形,只得閉上眼睛。
細(xì)碎的吻落在我的額頭,鼻尖,耳鬢。快要失去意識的時候,我終于聽清了他在我耳邊的呢喃,Jean,你終于又回到我身邊了。
我的生活兜了一個大圈,又回到了原處。不再反抗和逃避,似乎已認(rèn)了這不可改變的宿命。
有時我想,或許是我上輩子欠了雷的,又或許是雷下輩子注定會償還我的。唯一肯定的是,我身上的某種東西在這種折磨中不斷消逝。因為我已越來越能承受雷帶給我的傷害。
那天雷突然來找我,在Vivian的公寓。重逢后這還是第一次。雷一向不樂于讓別人知道我們的關(guān)系。
他以前所未有的熱情擁抱我,讓我?guī)捉舷⒂痔弁。可悲的是,我竟舍不得阻止。只有在此時,我才能假裝眼前這個男人是要我的。強(qiáng)忍著不說話,淚水卻不聽話的落下來。
雷幾乎是憐惜地吻去了我的淚,輕輕地把我摟在懷里。讓我?guī)缀跻詾槭腔糜X。但他接下來的話打破了它。
我要訂婚了,Jean。
說不清是什么感覺。雷給我的傷害太多,我已不知道什么是疼了。
感覺到他在審視著我,于是我抬起頭來對著他笑。
我們的關(guān)系不會因此有任何變化,對嗎,雷?過去如此,現(xiàn)在、將來依舊如此。
他靜靜地望著我,似乎在玩味著我的話。不自覺地,我把頭揚得更高,背挺得更直。
有的女人,可以愛一個男人。與他愛不愛她無關(guān),也可以與婚姻無關(guān)。
沉默。雷望著我的眼睛,似乎想看出我的真實想法。半晌,他無聲地笑了。撥起我的一縷發(fā)絲說,盤起你的長發(fā),Jean。我不要別的男人看到你散發(fā)的模樣。
雷走后很久,我還在黑暗中呆呆地站立著。
這是個多么強(qiáng)勢的男人呵,在他即將與別人訂婚的時候,告訴他的愛人盤起她的長發(fā)。
但我深深地愛著這個男人,沒有任何原因的。
Vivian
Jean表面上沒什么變化,這卻讓我更加擔(dān)心。有時我寧愿她痛苦流涕,或者大發(fā)一頓脾氣也好。
半夜里我起來喝水,發(fā)現(xiàn)Jean在黑暗中靜靜地坐著。四目相對時,她的眼睛里什么也沒有。
因為愛著雷,她的生命力在悄悄委頓。而我卻對此無能為力。心中充滿了失去Jean的惶恐,上著班的時候,我也會忽然起意地?fù)軅電話回家或者干脆跑回家去。
輝把我抱在懷里,冷靜點,Vivian。你不可能幫Jean決定什么的。我把頭靠在他肩上,心中充滿了無助感。輝,抱著我,緊些,再緊些。
一天我回到家里,意外地發(fā)現(xiàn)客廳里燈火通明。餐桌上鋪著繡花的桌布,白色的花瓶里,插著幾支紫紅色的玫瑰。
Jean穿著件酒紅色的緊身上衣,披散的長發(fā)里散發(fā)著TRUE LOVE香水的味道。
Vivian,你回來了。輝呢?我做了很多你們愛吃的菜。
兩個人的晚餐,精致的菜肴和冰鎮(zhèn)過的低度紅酒。
釀青椒辣出了我的眼淚,朦朧的視線里,Jean和她手中的紅酒交織成一片紅色。燈光下,說不出的艷麗。Jean,這是你的另一種面貌嗎?我想。
今天是什么特別的日子嗎,Jean?我問。
她靜靜地望著我,突然笑了。那么嫵媚,讓我一時竟有些看呆了。
慶賀我的重生,Vivian!她說。
我如釋重負(fù)地出了一口氣,一直就認(rèn)為心高氣傲的Jean不會忍受與別的女人共同分享一個男人,哪怕那是雷。
你終于下定決心離開雷了,Jean,祝賀你。
Cheers! 她說,舉起杯中的紅酒,一飲而盡。
Cheers! 我說。Jean微低著頭,玩弄著手中的空玻璃杯。低垂的睫毛遮住了她的眼睛。你確定自己真的想要一個STOP了嗎,Jean?我想。
Jean像聽到我的問話似的,抬頭望著我。平靜的眼神,安靜的微笑。
我們可能要分開一些日子,Vivian,我準(zhǔn)備給自己放個長假。
是嗎?去哪里?
Hawwi。Jean望著我微笑。要什么禮物?我可以給你帶件夏威夷衫,可不包括明火烤制的熏魚!
我也笑了,走過去擁抱了她。淚水突然涌了出來,Jean,我會想你的。
Jean輕拍著我,傻孩子,我很快就會回來的。她的聲音有些微的哽咽,可我聽了卻莫名地平靜下來。
晚上我們躺在一張床上,聊天到很晚。落地窗外,數(shù)顆流星劃過夜空。
Jean,好美好美的流星!
Vivian,那是好多消逝的生命。
漆黑安靜的夜。我還沒來得及作答便已沉入夢鄉(xiāng)。
很久以后我才知道,那是Jean對我說的最后一句話。
Jean
我最近常常地心不在焉,索性推掉了手頭所有的CASE,從早到晚地待在家里。
每天我都很早醒來,聽到Vivian關(guān)門去上班的聲音才起床。我喜歡那樣靜靜地躺著,聽她洗漱更衣的聲響。
剩下的時間我總在發(fā)呆。腦子里空空的,什么也不想。太陽總是暖洋洋的,透過手掌心看過來,是一片溫暖的紅色。
有時Vivian會突然跑回家來,擔(dān)心地望著我。我就對她笑笑。等她再回去上班的時候,我就對她再笑笑。
這樣的感覺很好,空白的思緒,沒有歡樂也沒有痛苦。偶爾想起雷的時候,心頭一陣刺痛,但很快就過去了。
一天我整理雜物的時候,找出許久以前的一幅畫作。那是一片海灘,葡萄紫色的大海,向上方無限地延伸著。
雷很喜歡我的這幅畫,每當(dāng)心情煩躁的時候,他都會把自己關(guān)在房里,對著它靜靜地端詳上好久。
好長時間,我就站在那里,手指肚輕輕摩挲著粗糙的畫布,塵封的記憶翻涌而至。那個清晨,染上顏料的白襯衣,雷的驚喜和他熾熱的吻。事后我倚在雷的臂彎里,要他為它起個名字。藍(lán)色。。。。。。藍(lán)色夏威夷,他喃喃地說,隨即沉沉睡去。
這天晚上我做了很多菜。艷麗的裝扮與桌上的紅酒交相輝映。
Cheers!我對Vivian說。辛辣的酒液滑下喉嚨,隨后一股暖意向全身擴(kuò)展。垂下微微潤濕的睫毛,我對自己說,如果要有一個STOP,沒有比夏威夷更合適的地方了。
Vivian睡著的時候,我收拾行李離開了那里。
候機(jī)大廳里燈火通明,不經(jīng)意間,我碰到衣袋中的手機(jī),撥通了那個熟悉的號碼。
——喂?雷的聲音還是那么低沉悅耳,帶著微微的不悅。
沉默。掛斷電話后,雙手竟在微微顫抖。Jean,我對自己說,你究竟沒有對雷說“STOP”的勇氣。
十幾個小時后,我終于看到了那片夢寐以求的藍(lán)色。葡萄色的大海向天邊延展著,安靜而溫暖。海的那邊,是天堂嗎?我想。
我一直向著那海天交際之處走去,視野里是不斷擴(kuò)大的藍(lán)色。
我終于可以獲得安寧了,雷。
Vivian
很長時間里,我都無法接受Jean已離開的事實,于是搬去輝的公寓。
一年后,我成了輝的妻。
再一年后,我給小女兒取名為Jean。
Jean的忌日那天,我意外地在她墓前發(fā)現(xiàn)一大束玫瑰。鮮紅的花瓣上綴滿晶瑩的露珠,嬌艷欲滴。
輝輕扯我的衣袖,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是一個高大落寞的背影。我把小Jean交給輝,追了上去。
雷!
他停住腳步,半晌才轉(zhuǎn)過身來。還是那樣鎮(zhèn)定自若,卻掩飾不住臉上悲傷的痕跡。
為什么,雷?我問道,發(fā)現(xiàn)自己無法去苛責(zé)這個Jean用整個生命去愛的男人。
什么?
如果有愛,為何如此待Jean? 如果不愛,又為何如此悲傷?
沉默。雷轉(zhuǎn)身的那一剎那,我卻分明看到了他眼中的痛苦。
Vivian!輝走過來。我從他手中接過小Jean,親吻著女兒嬌嫩的臉蛋。
你還好嗎?輝問。
笑。還好。我終于可以釋然Jean的離開。
Jean選擇放棄生命來終止對雷的愛,或許她放棄的,比這還要多。
但不論是宿命使然,還是有緣難圓,終已STOP。
曾經(jīng)發(fā)生過些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沒有。
Vivian于2002.07.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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