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璃輕輕推開面前純白色的實木門。
　　典型的法式巴洛克裝潢。鉻黃，棕紅為主，輔之象牙白，香檳金。
　　深棕色正方形大理石上印有極細的米黃色藤蔓花紋，這些花紋如觸手般包圍纏繞著整個客廳。順著地板視線上移就能看到同樣花紋的壁紙，只是壁紙與花紋同地板上的顏色相反�？蛷d正中偏左的地方放著一塊極大的羊毛地毯。黑棕色的寬邊上印有米白色抽象的百合花，這種百合符號象征著法國不朽。毛毯中部是香檳色斜分成的象牙白方格。地毯上方是四個寬大的棕紅色鎏金皮質(zhì)沙發(fā)和一個同樣色系的茶幾。沙發(fā)上放有鉻黃底米色花紋的靠墊和坐墊。
　　距離沙發(fā)不遠的墻角有一個米白的歐式壁爐，壁爐下正燃著火，整個客廳被熏得很暖。壁爐旁豎著摩西手持十誡的石膏雕塑。
　　客廳中所有的家具都有黃金裝飾，其他小飾品也使用了上好的錦緞，珠寶，刺繡。整體感覺厚重，華貴，浪漫，富有動感。裝飾布局體現(xiàn)了極強的空間感和立體感。
　　何璃被茶幾上方的一盞金黃色裝飾有白色流蘇的水晶燈吸引。水晶燈看上去異常繁復華麗，它發(fā)出的白色亮光將整個客廳照亮。
　　盯得時間長了，何璃的眼睛有點疼。她移開視線再次環(huán)顧客廳。
　　客廳空間很大，這些繁復的裝飾被擺放在客廳的各個角落，不過在何璃看來它們只是在填充整個空間卻沒有將其填滿。
　　何璃邁動右腳，四周安靜得只能聽到她高跟鞋嗒嗒的聲音。
　　十公分的細跟高跟鞋讓何璃的腳踝感到擠壓的疼痛。
　　穿過整個客廳來到旋梯。大理石上的花紋似是在指引何璃通向更高的樓層。
　　扶著扶手，一步一步走上二層。
　　二層走廊上兩邊各有三扇門，何璃決定去走廊盡頭正中間第七扇乳白色的門。
　　輕輕推開那扇門，何璃微微勾起一只嘴角。
　　看似與客廳幾乎沒有任何區(qū)別的裝潢風格卻沒有騙過何璃，這不是巴洛克的風格。
　　雖然是同樣顯得奢華古舊的風格，但是用來制作的材質(zhì)已經(jīng)變得廉價現(xiàn)代。珠寶，黃金的使用程度在減少，宗教繪畫氣息在減弱。
　　結(jié)論是，這是一間刻意模仿巴洛克的新古典主義房間。后者比前者晚了近乎兩個世紀。
　　何璃走進去，將門合上。
　　梳妝臺前坐著一個女人，她背對著何璃。
　　女人身材纖細，頭戴花朵和羽毛裝飾的小帽，身著淡粉色鐘型長裙。裙擺上有一層錯落參差的流蘇。寬大的裙擺顯出女人極細的腰身。衣服腰身處垂下兩條寬大的荷葉邊褶皺，褶皺上點綴著可愛的蝴蝶結(jié)。
　　何璃知道衣服正面還有一樣的裝飾。
　　她還知道女人垂在身前的手臂，袖口一定是寬口蕾絲的設(shè)計。
　　洛可可風格，出現(xiàn)時間介于巴洛克與新古典主義之間。
　　這是何璃最喜歡的風格，只是她自己從來沒有嘗試過。
　　細膩柔媚，優(yōu)雅華麗，模仿自然，千變?nèi)f化。
　　一個屬于女人們的世界。
　　她一定是個極美的女人。
　　何璃進來時眼前的女人并沒有起身，何璃認為她的聽力可能存在障礙，所以并沒有著急走過去。其實更主要的原因是她被房間另一個角落里立著的石膏雕塑吸引了。
　　何璃對美的事物總是會表現(xiàn)出瘋狂的偏執(zhí)。
　　雕塑是一個天使，兩米多的高度。
　　不同于丘比特式的可愛小孩，他，是一個男人。
　　遠遠看去能夠清晰得看到他的八塊腹肌。
　　他身披斗篷，微低頭顱，雖然看不清臉卻可以從他棱角分明的下顎和高挺的鼻梁想象出這是個俊美的男人。
　　他大大得張開雙臂。似是擁抱，似是迎接，霸道卻又柔情。
　　潔白的天使翅膀半合在身后，更顯得他的雙臂修長有力。
　　何璃一時想不起來在哪里見過他。
　　欣賞了一會，她轉(zhuǎn)身向那個女人走去。
　　“太太，抱歉打擾您了�！焙瘟Я⒃谒纳砗蠖Y貌地打著招呼。
　　說話同時她輕輕用手碰了一下那個女人。
　　女人突然向后倒在何璃的懷里。
　　“�。。�！”
　　何璃驚叫倒地。
　　那個女人歪著身子壓在何璃的手臂上，就像何璃環(huán)抱她一樣。
　　美麗的帽子下是一張枯瘦如柴的臉，皮膚皺褶如同蜥蜴，眼窩面頰凹陷，顴骨突出，形如皮包的骷髏。更可怕的是她的眼珠，兩顆烏黑的眼珠皺縮成兩個小點分別懸在太陽穴兩側(cè)留下大片的眼白。何璃看著她的眼珠緊張得無法呼吸。最詭異的是她的雙眼明明顯得悲傷眼角下垂，但是嘴角卻微微勾起，那笑容是嘲笑，就像何璃嘲笑被她看出來刻意模仿巴洛克的古典主義裝修那樣。
　　她皺紋縱橫的額頭插著一柄匕首，一顆鮮紅色的寶石鑲嵌在刀柄，它散發(fā)出明亮的紅光像是在耀武揚威。
　　以她的面部判斷她有80歲，但她身體卻如18歲少女，皮膚細膩白皙。
　　何璃反應過來后下意識飛速抽出手臂，劇烈喘息。
　　女人并不重，甚至輕得像一張紙，所以何璃輕易就抽出了手臂。
　　女人倒地后頭顱開始向外滲血。長這么大何璃算是見識到什么是七竅流血�？蛇@并不是一個好的體驗。
　　看著七竅流血的女人何璃迅速蜷縮到角落，用手緊緊捂著雙眼不去看那詭異的景象�？墒呛诎抵兴凉M腦子都是那個女人古怪的笑容和流著血的眼睛，揮之不去。
　　是誰殺了她？
　　“太太，太太你怎么了？”
　　“太太�！�
　　何璃聽到有人說話。
　　小心翼翼睜開眼睛，一個管家模樣的人正彎著腰關(guān)切得望著自己。
　　見她睜開眼睛，管家上前攙她起來。
　　“太太，你怎么了？”
　　何璃輕輕一瞟就見到了地上的尸體，她抓著管家的胳膊，把尸體指給他看。
　　“怎么，怎么回事？”
　　“太太，您怎么了？”
　　“你沒看到地上那個女人嗎？她死了，她死了，你沒有看到嗎？”何璃望著那空洞得雙眼和詭異的微笑，嚇得咆哮。
　　“太太，地上什么也沒有呀。太太，您一定是太累了。我吩咐下人給您做點吃的，然后您好好休息�！�
　　“你真的什么都沒看到嗎？”
　　“太太，真的什么都沒有。如果您一個人覺得有點悶請隨我下樓就餐吧�！�
　　何璃只想趕快離開這里，不管他是真看不到還是假看不到，何璃現(xiàn)在只想遠離這間屋子。
　　隨管家來到餐廳，管家吩咐下人準備的料理很快就端了上來。
　　異常豐盛，中世紀法國宮廷貴族的待遇。
　　“太太，復活節(jié)快樂，您請慢用�！�
　　何璃并沒有什么胃口，她吃得很慢很慢，邊吃邊思考剛才的事情。
　　心跳還是有點快，但也差不多恢復正常水平。
　　剛才管家叫自己太太，她還不到三十歲，當然也還沒有結(jié)婚，為什么稱呼是太太？難道是法國宮廷禮儀的稱呼？
　　“管家，您之前見過我？”
　　“太太，您說笑了，您是這棟城堡的女主人，我是您的管家。我們是會天天見面的呀�！�
　　經(jīng)歷過剛才的事情，何璃以為不會有更震驚的事情了，沒有想到……
　　何璃雖然非常喜歡這里的裝潢，但是今天剛到這里，之前根本沒有見過管家，怎么會成為這城堡的女主人？還有剛才那個女人顯然是這城堡中的一員，她是誰？
　　一切都太不正常了。
　　驚慌過度的何璃反而平靜下來。
　　她告訴自己一定要冷靜，要小心這里所有的人，尤其是管家。說不定剛才的老婦人就是他殺死的。
　　一定要保住性命查清楚真相。
　　用餐后，何璃并不想如管家所言回房間休息，一是害怕看到那具尸體，二是想在古堡其他地方看看能否找到線索。
　　但是，何璃被管家親自客氣得請回了房間。
　　何璃聽到門從外邊上鎖的聲音。
　　出不去了。
　　她深吸了一口氣轉(zhuǎn)過頭準備面對那女人的尸體。
　　竟空空如也。
　　什么都沒有，一絲血跡都沒有。
　　一切就像從未發(fā)生過。
　　總比面對尸體好得多，何璃自我安慰道。
　　她坐在床沿，視線所及正好是那尊天使的雕塑，何璃稍稍安心。
　　她恐再生變數(shù)，神經(jīng)緊繃坐著一動不敢動，大腦飛速運轉(zhuǎn)想著接下來應該怎么辦。
　　許是用腦過度，何璃感覺頭有點痛，昏昏沉沉的。
　　她輕輕扭動有些酸痛的脖子，想讓自己保持清醒。
　　稍偏頭就看見梳妝臺上有一串鑰匙。
　　一共七把。
　　鑰匙頂部是一個較細的環(huán)形整圓，環(huán)上刻著基督教常見的三位一體符號。
　　何璃拿起鑰匙，心想來的時候一共七扇門，這七把鑰匙可能是用來開這些門的。
　　心中燃起了小小的希望。
　　可以出去了。
　　但是七把鑰匙逐一試過，竟然打不開門。何璃有些心焦。
　　坐回床邊，她忽然發(fā)現(xiàn)梳妝臺后墻面的壁紙和其他的地方不一樣。其他地方是蔓草紋這里是云氣紋。因為畫得極其相似所以不容易發(fā)現(xiàn)。
　　何璃伸手撫摸墻壁，發(fā)現(xiàn)有一道凹陷的裂縫。
　　難道有密室？
　　何璃趕忙將梳妝臺移開，用鑰匙沿著壁紙遮蓋的裂縫劃去。
　　利用杠桿原理用力，墻壁竟然翻轉(zhuǎn)，露出容得一人進出的空間。
　　何璃望著漆黑的門洞內(nèi)心泛起復雜的情緒。她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興奮多一點還是恐懼多一點。
　　拿了一盞裝飾用的照明燈，何璃決定進去。
　　門內(nèi)是盤旋而下的樓梯，望不到盡頭，不知道可以通向哪里。
　　石壁就像是毒蛇的皮膚，光滑，冰涼，細膩。
　　兩旁的石壁放置著照明的火把。每走十幾米快要完全陷入黑暗的時候就會燃起新的火把。
　　何璃不知道走了多久終于踩到了最后一級臺階。
　　眼前漆黑一片�？梢哉彰鞯闹挥泻瘟种心且槐K裝飾燈。
　　小小的光亮支持何璃繼續(xù)走下去。
　　她憑自己的方向感判斷這是一條螺旋形的走廊。
　　走廊盡頭燃起了七支火把。每支火把下有一扇門。
　　何璃依舊選擇了正前方的第七扇門。
　　打開門后她有些吃驚，因為她只是隨意選了一把鑰匙。
　　那把鑰匙下端形似十字架，只是十字架低端帶了一個箭頭。
　　輕輕推開純白色的實木門，面前的景象再次出乎了何璃的預料。
　　這是一個很大的空間，穹頂形狀。面積是古堡客廳的十倍。
　　這里稱為花圃更為合適，滿地開滿了絢爛的圣誕花，火紅的花朵格外美麗。
　　陽光從穹頂上方的小口滲入，形成金色的光柱，籠罩著整片花海。
　　花圃中央用木質(zhì)的短籬笆隔開了一條彎曲的小徑。
　　何璃關(guān)掉裝飾燈借著天光走上小徑。
　　走到一半才看清花叢深處竟放著一個金邊包裹的華麗的祭臺。
　　祭臺上放著一個十字架。十字架上，耶穌正在受刑。祭臺兩側(cè)立著兩位天使，他們雙手合十，低著頭，以跪姿禱告。
　　何璃邁上臺階走向祭臺。十字架下方好像還放著一個小型的石頭質(zhì)地的十字架。
　　十字架上好像刻有文字，因為離得遠何璃看不清內(nèi)容。
　　突然，何璃感覺身后有人監(jiān)視她，這種感覺非常不好，讓她覺得自己是被捕食的獵物。
　　何璃剛側(cè)過身，一柄鋒利的匕首擦著她的面部飛了過去。
　　何璃心驚肉跳，福大命大，躲過一劫。
　　但是還沒有高興太久，兩個黑影朝她撲過來。他們?nèi)颗放窈瘟Э床磺逅麄兊南嗝病?br>　　他們手中拿著匕首，匕首手柄上有一顆鮮紅的寶石，就是殺死那個女人的那種匕首，細節(jié)花紋一模一樣。
　　何璃膽戰(zhàn)心驚，還沒來得及躲閃她就感到其中一把匕首插進了自己的身體。
　　但為什么感覺不到疼痛？
　　低頭向匕首的位置看去何璃異常驚恐，目眥欲裂。
　　她的身體呢？她快要接近二百斤的身體呢？
　　匕首就那樣懸在空中，面前那個握著匕首的人顯然也沒有反應過來，他又連著刺了幾下，沒有刺到實體，他的手開始發(fā)抖。
　　何璃的驚訝并沒有比他們少。她可以感受到匕首刺進她的身體，但她卻看不到身體，也感不到疼。
　　那兩個人準備逃走，何璃覺得抓到他們就是抓到兇手了，不知哪里來的勇氣，何璃追了上去。
　　曾經(jīng)因為體重關(guān)系跑步永遠都不及格的何璃這次竟然輕易就追上了像是鬼魅般的殺手。
　　何璃伸出手要抓他們。但是只碰到了衣角。何璃看到自己的手從他們的身體中穿了過去。
　　是的，已經(jīng)能夠看到的手，穿了過去。
　　何璃碰到的衣角上有一個極細的灰色曼德斯山羊的印記。
　　她沒有過多關(guān)注這個標記，因為那一瞬間，何璃看到自己手上的肉，就像是老式黑白電視機上出現(xiàn)的雪花，星星點點，但最終又組合到一起成了完整的手。
　　這回，何璃一低頭就看到了自己龐大的身體，實實在在的身體。
　　他們已經(jīng)跑遠了，可他們離開的方向并不是何璃進來時的方向。這間花圃應該還有其他的入口。
　　何璃準備返回祭臺，她想起還有什么東西沒有看。
　　“太太，您怎么在這里。城堡今日有客人到訪您忘了嗎？現(xiàn)在客人已經(jīng)到了，請您跟我回去好嗎？”
　　又是管家。
　　看著管家恭敬而疏離得站在花圃邊緣，何璃感覺到了一種不容拒絕的態(tài)度。
　　何璃讓管家走在前邊引路，自己跟著。她決定先見一下來訪的客人再作打算。
　　因為對管家還有戒備之心，回去的路上何璃沒有告訴他剛才有人要殺自己。
　　快到入口的時候，毫無防備，何璃突然腳下一滑，重重得順著樓梯滾了下去。
　　……
　　“太太，醒醒，太太您怎么睡到地上了，太太。”
　　何璃迷迷糊糊睜開眼睛就看到管家和隨從站在自己身邊，一臉關(guān)切。
　　自己不是從樓梯上摔下來了，怎么沒有受傷而且還穿著睡衣睡在地上。
　　何璃爬起來試探性得問管家。
　　“管家，今日是否有客人到訪？”
　　“太太，您記錯了，多米尼克先生還有一個月到訪。每年圣誕他都會來看太太的�！�
　　“現(xiàn)在是什么時間？”
　　“太太，今天是元旦。”管家接著說，“太太，您已經(jīng)幾天沒有吃東西了，我讓仆從準備了豐盛的晚餐，您是否現(xiàn)在用餐？”
　　何璃困惑了，管家找到她的時候不是說有客人來訪，現(xiàn)在怎么回事？明明是管家告訴自己有人來訪她才知道的。
　　何璃心里有點亂，剛才是做夢嗎？那是從什么時間開始的？
　　管家說她已經(jīng)幾天沒吃東西了，然而何璃清楚得記得剛來這里的第一天管家祝自己復活節(jié)快樂。
　　而今天，是元旦。
　　一個月后，是圣誕。
　　她從3月倒著過回了12月。
　　抬頭看了一眼梳妝臺背后的壁紙，那里的壁紙確實是與其他地方不一樣的云氣紋。但是根本沒有裂縫。
　　虛虛實實，到底什么才是真的。
　　何璃忽然感覺十分疲憊。
　　她揉了揉面頰讓自己清醒一點，然后對管家說“我想先洗個澡，洗完后我就去吃東西好嗎？”
　　“好的太太，我這就讓仆從準備熱水。”
　　……
　　一個月后，何璃終于等來了傳說中的多米尼克先生。
　　他豐神俊秀，器宇軒昂，舉手投足間顯示出良好的教養(yǎng)和貴族的氣質(zhì)。雖然他看起來很謙和但是何璃覺得他并不好接近。
　　許是每年都會來訪，多米尼克先生表現(xiàn)得非常自然。他的態(tài)度感染了何璃，何璃漸漸也沒有那么拘束了。
　　他看向管家對他說，“約瑟，可以幫我拿一下禮物嗎？”
　　“好的，先生�！�
　　過了一會，何璃從管家手里接過一個包裝精致的禮盒。
　　“何太太，這是我送給你的圣誕禮物。”
　　“我可以拆開看嗎？”
　　“當然�！�
　　何璃輕輕解開禮盒上的粉色蝴蝶結(jié)，將盒蓋移開。
　　一條米黃色的洛可可風格連衣裙。比何璃看到過的任何一件都要精致完美。
　　但是何璃整個人的狀態(tài)非常不好。她又想起那個穿著粉色長裙的女人，想到她死時詭異的表情。
　　況且即使沒有那個女人的事情，何璃也并不想擁有一件這樣風格的裙子。
　　她的確非常喜愛這樣嫵媚與可愛結(jié)合的裙子，但是她永遠不可能真的將這樣的風格體現(xiàn)出來。
　　得到卻不能擁有是一種侮辱。
　　“喜歡這件嗎？去年那一件粉紅色我覺得你穿上非常美�！�
　　何璃臉色有些難看，但是看到對面男人俊秀的面龐和略顯期待的模樣，何璃不忍心生氣。
　　“謝謝，我很喜歡�！闭f完何璃把蓋子蓋上，將它遞給了身邊的仆從。
　　這時管家端來糕點放在茶幾上讓他們慢用。
　　“今年過的好嗎？”
　　“恩，你要聽實話還是假話�！�
　　“當然是實話�！倍嗝啄峥藢瘟⑿�。
　　何璃覺得這笑真是傾倒眾生。
　　“實話是不那么好�！�
　　“哦，有什么我可以幫得上忙？”
　　“我總覺得一直呆在家里心情有些壓抑，想要出去散散心，但是又不知道可以去哪里。不知道多米尼克先生有沒有什么好的主意？”
　　說完這話何璃瞟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管家，他面無表情，立得筆直。
　　“您一年四季都在古堡里，我還擔心您不愿意出門。何太太想去什么地方，我一定奉陪�！�
　　何璃沒有想到多米尼克會答應，因為他看上去應該和管家的關(guān)系不錯，何璃總覺得管家是想把自己困在古堡中不讓她出去。
　　她想了想說，“我想去有鮮花盛開的地方。我想看看圣誕花。”
　　這個季節(jié)開得最絢爛的就只有圣誕花了，也許，能再回到那個地方。
　　多米尼克嘴角漾起微笑，“何太太，我確實知道一個地方有圣誕花，現(xiàn)在正開得絢爛。只是路途有些遠，我們?nèi)ブ翱峙滦枰⿻r間準備。我明天來接您�！�
　　“好的，有勞先生了�！�
　　送走多米尼克先生，何璃走回房間，目光再次落到角落里的天使雕塑上。這回，她直接走了過去。
　　石膏上浮了一層薄薄的灰，何璃認真得用手將灰塵輕輕拂去。石膏的觸感非常好，像男人的皮膚，微微的磨砂感，讓人覺得溫暖安全。
　　何璃嘗試擁抱了他。
　　……
　　第二天，多米尼克的馬車停在后院，他來接何璃。
　　他們趕了半天的路，黃昏的時候到了多米尼克所說的地方。
　　火紅的圣誕花與周圍荒蕪頹敗的景象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這里是一大片花海。
　　何璃緊張的心稍稍有些放松，她沿著小徑向里走，因為想到上次在花叢中看到過祭臺，她走得小心翼翼，生怕錯過了什么。
　　這片花海比花圃大得多，何璃走了很久除了花什么也沒有見到，心情稍稍放松。畢竟這里和花圃是不同的地方只不過唯一的共同點就是開滿了圣誕花。
　　因為之前太關(guān)注花叢中是否有東西，這時何璃忽然發(fā)現(xiàn)管家和多米尼克都沒有跟上來。
　　更不幸的是岔路太多，何璃發(fā)現(xiàn)她迷路了。
　　她有些慌了，邊喊著他們的名字邊向自己估計的方向走。
　　走著走著突然被什么東西絆了一跤，何璃跌倒在一個硬邦邦的石板上。
　　艱難得站起來，何璃撥開花叢想看清是什么絆倒了自己。
　　一口棺材。形狀像是中世紀吸血鬼住的那種石棺。
　　上邊用希伯來文寫著：
　　“神愛你并與你同在
　　彼此相愛
　　每個人都極其寶貴
　　神的國度已經(jīng)臨到地上
　　關(guān)乎天堂或地獄的審判的實際情況
　　若求告神，神就必赦免�！�
　　……
　　石棺離何璃較遠的那端放著一個石質(zhì)的十字架。
　　看清上邊的字，何璃背后一身冷汗。
　　“吾妻何璃之墓�！�
　　饒是何璃再堅強，連續(xù)發(fā)生這么多她無法解釋的事情現(xiàn)在也無法假裝鎮(zhèn)定了。
　　她發(fā)瘋般狂奔，也不顧最后會去到哪里。她邊跑邊哭喊著管家和多米尼克的名字。
　　不知跑了多久她實在累得跑不動了，跌坐在地上大哭。
　　十二月二十四日夜，耶穌誕生前夜。
　　夕陽早已墜落，陰云遮翳月光，吾將何時歸家……
　　何璃告訴自己一定要保持清醒，一定不可以睡著。
　　雖然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楚，但是何璃努力睜大眼睛警惕得環(huán)顧四周。
　　安靜的環(huán)境和恐懼的心理將何璃的感官放大到極限。
　　她仿佛聽到了遠處樹林中貓頭鷹的叫聲，她仿佛看見了不遠處樹木枯枝張牙舞爪向自己伸來。
　　怎么會這樣？
　　何璃開始懷疑，自己是從哪里來的，為什么到了這座古堡？她住著的那房間明明是新古典主義為什么要可以模仿成巴洛克風格，而先前住的人是偏愛洛可可風格的那個女人？
　　那個女人身上的粉色裙子極有可能是多米尼克送的，而她從沒有穿過，他卻說她穿著很美？
　　屋內(nèi)的雕塑為何最底層是耶穌受難，客廳是摩西，二層是自己沒有見過的天使？
　　環(huán)形的鑰匙，地下迷宮，鮮艷的圣誕花，突然消失的身體，印有曼德斯山羊的印記，倒流的時間……
　　何璃的腦袋快要爆炸了，這一切似乎與宗教有很大的關(guān)系但她又理不出任何的頭緒。
　　睜著眼睛熬到天亮，何璃幾乎是抱著孤注一擲的心態(tài)再次來到那石棺前。
　　她要打開石棺，她要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要離開這里回到屬于她的地方。
　　棺蓋看上去非常重，但是何璃有信心打開，她雖然非常厭惡這具笨重的身體，但是現(xiàn)在她有近200斤的體重，她一定能夠推開石棺。
　　可是不可思議的事情再次分發(fā)生。她的身體再次像出現(xiàn)黑白雪花的電視機屏幕分裂開來，她的手穿過了石棺，什么都沒有觸碰到。
　　一瞬間，她的又看不到自己的身體了。
　　一陣大風刮過，她竟感覺到風將她的身體吹散了……
　　恍惚中，何璃看到一個帶著翅膀的人將自己散在空中的身體撈了起來。
　　……
　　何璃再次看到自己身體的時候她正坐在一個幾乎是立于天地之間的大型的石質(zhì)十字架上，她的頭枕在一個帶有翅膀的男人身上。
　　她嚇了一跳，那個男人和她屋中的天使雕塑一模一樣。他身披斗篷，寬大的帽子遮著他的臉。兩只翅膀安靜得合在身后。
　　見何璃轉(zhuǎn)醒，他扭頭看了她一眼又低下了頭。
　　這時何璃看到了他的樣貌。如何璃預想的那樣，他確實面如冠玉，但是他右半邊臉用銀質(zhì)面具遮擋著。何璃能夠隱約看到面具沒有完全遮住的部分有被火燒成的傷疤。
　　何璃感到莫名的悲傷。而且她知道這悲傷并不是因為美的事物被毀。
　　“你醒了�！�
　　“你是誰？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
　　何璃也不管面前這個人是好是壞，她迫切得想要知道一切。
　　“上帝粒子，就是你們所說的希格斯玻色子。它們是產(chǎn)生一切質(zhì)量的本源。剛才你周圍的希格斯場暫時消失，所以你的身體出現(xiàn)了分散�！�
　　何璃沒有想到他的聲音異常沙啞。
　　“你是誰？”
　　“我的名字叫昔拉�！�
　　昔拉？九大墮落天使中最危險，最狂暴，最瘋狂也是最孤獨的墮落天使，沒有人知道他的身世，沒有人敢靠近他，他是墮落天使的主干。
　　何璃嚇得哆嗦了一下，那兩個在地下花圃要殺她的人是他們的人。早該想到曼德斯山羊的印記代表著惡魔。
　　“為什么救我�！�
　　“我并沒有救你�！�
　　“那為什么殺我�！�
　　昔拉知道她指的是在地下花圃。但是他不能告訴她是為了逼那個人撤離她身上的希格斯場來保護她。
　　“我從沒有想殺你�！�
　　何璃不明白他說的話是什么意思但也沒有糾結(jié)，她接著問，“這里是哪里？我怎么才能離開？”
　　“這是你創(chuàng)造的世界。”
　　“我創(chuàng)造的世界，你說謊也不說個高明點的。算了，我怎么才能離開這里？”
　　昔拉沉默了片刻。
　　他沒有正面回答何璃的問題，他反問，“你為什么想離開？”
　　“這里是什么鬼地方，我當然要離開。告訴我怎么才能離開。”
　　“你不是最厭惡這具身體嗎？這里的希格斯場能夠消失，你不需要再受到它的任何限制。假以時日你便能得到靈魂的絕對自由�！�
　　“我只想離開，告訴我�！彼袷亲プ【让静菀粯邮箘艙u著昔拉的胳膊。
　　瞬間，何璃只覺得天旋地轉(zhuǎn)，她昏過去前一秒好像聽到昔拉悲傷沙啞的聲音，你也許還會回來。
　　不，我絕對不會再回來了。
　　……
　　不遠處，一個男人負手而立，他注視著昔拉的背影，看不出情緒。
　　“您這樣懲罰她是否太嚴重了，她不過是打碎了盛酒的圣杯，況且現(xiàn)在圣杯已經(jīng)修補好了�！�
　　摩西望著眼前這個男人，他的臉色漸漸冷峻。
　　“是我多嘴了�！�
　　何璃離開后，昔拉安靜得坐著，低垂著頭，看不清表情。突然，他飛離十字架，引來地獄之火�？粗媲暗氖旨鼙坏鬲z之火燒得轟然倒塌，他勾了勾嘴角。
　　“你以為你有多高尚，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殺不了你，同樣你也殺不了我。我不會讓她被折磨。”
　　聽到這話，站在天空中俯視著一切的男人背在身后的雙手緊緊握成了拳。
　　……
　　何璃不知道自己走著走著怎么回到了大學校園。她主修設(shè)計，曾獲得很多國際知名大獎。
　　她對自己說既然來了那就再轉(zhuǎn)轉(zhuǎn)吧。
　　經(jīng)過一個教室，何璃看到一個英俊的法國老師在講哲學，他們討論的很激烈。
　　“這個世界存在死亡嗎?”
　　“當然存在�！�
　　“那這個世界存在冷嗎？”
　　“當然存在�！�
　　“不，這個世界只存在熱但不存在冷。”
　　“為什么？”
　　“熱是一種能量可以度量，但是冷不是一種能量。氣溫可以下降到零下二百七十三度，也就是一點熱都沒有，到了極限。如果冷是能量，那么就可以不斷降溫超出零下二百七十三度。死亡也是一樣的，它并不能獨立存在，它只是生命的反面也就是失去生命�！�
　　“……”
　　“我覺得上帝根本不存在�！�
　　“如果不存在，那你為什么會知道上帝？”
　　“什么是存在？”
　　“存在即感知，存在即為合理�！�
　　……
　　何璃聽他們的對話有點頭疼，她抬起手臂想揉揉太陽穴。這時她看到手臂上纏了一圈紗布，覺得礙眼就把紗布揭了，紗布下有一道淺淺的刀痕。
　　在校園逛了一圈回到家里，她收到一個快遞，拆開后里邊是最近拍的藝術(shù)照。
　　“拍得不錯。”何璃傳簡訊給影樓的朋友。
　　朋友馬上回，“親愛的，是你本來就美，怎樣都好看。太感謝你愿意做我的模特了�！�
　　何璃心想那家醫(yī)院的技術(shù)還真不錯。
　　隨快遞一起送來的還有一封信。是工作邀約。
　　這個年代很少有人寫信了。
　　地點在法國圣米歇爾山附近，時間有點趕，何璃立馬定了第二天一早的機票飛往法國。
　　別墅主人看了設(shè)計圖后非常滿意，邀請何璃參加他們的化裝舞會。
　　盛情難卻。
　　化裝舞會在法國的一個古堡舉行，別墅女主人將她叫到臥室，把為她準備的衣服拿給她。
　　借用女主人的臥室，何璃換上了舞會的衣服。
　　女主人將她推到梳妝鏡前替她化妝。
　　衣服是很漂亮的洛可可風格，粉色寬大的裙擺顯得何璃的腰身極細。
　　“何小姐，這是我新買的噴霧化妝水，潤滑效果非常好，我?guī)湍阍囈幌��！?br>　　“謝謝您，太太�！�
　　“�。。�！”
　　何璃面部的皮膚被極快得腐蝕，何璃用手捂著臉，手上的皮膚也跟著一起潰爛。
　　“啊，啊，救命，救命�！�
　　“下地獄吧�！�
　　女主人將鑲有紅寶石的匕首插進何璃的額頭……
　　何璃的臉已經(jīng)被毀得完全看不出曾經(jīng)的美貌，五官幾乎皺成了一團，表情似笑非笑甚是詭異。
　　她已經(jīng)死了，不會再存在了。雖然主人只說毀了她的臉，但是主人那么恨她，自己幫他解決了何璃也算是大功一件。
　　……
　　“太太，您怎么了？”
　　“先生，太太好像暈倒了。”
　　“你去把尸體處理干凈。我來照顧太太�！�
　　“是，先生�！�
　　仆從做事效率很高，一會一切就像從未發(fā)生過。
　　……
　　“唉，我的好太太，你怎么暈倒了，化裝舞會快開始了，就等你這個女主人呢�！�
　　“約瑟，我是怎么了，頭好暈�！�
　　女主人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脖子，碰到后腦勺的時候她忽然感覺手上沾到了什么粘膩的東西。
　　米黃色混濁的液體混合著紅色的血絲沾了她一手。
　　“約瑟，我這是怎么了？”
　　“親愛的，可能是墻上有什么不干凈的東西，沒事的，我抱你下去洗洗�！�
　　她聽到這句話面頰潮紅，但還是不顧害羞目光灼灼得望著他。
　　約瑟反而被她看得不好意思了，問她怎么了。
　　“謝謝你�！�
　　“沒什么，你好就夠了�！�
　　之后兩人都沒有說話互相凝望著，片刻兩人一起笑了。
　　約瑟抱起她走出房間。房門合上的一瞬間他抬頭望了望天空。
　　天色陰沉，沒有陽光。
　　但他的嘴角微微勾起看向懷里的人說道，“親愛的，今天天氣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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