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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幾年前,還只是個即將進(jìn)入社會的大學(xué)生的傅青州從來沒想過,他有一天,會心甘情愿地死在戰(zhàn)場上。
士兵與十大門派弟子的鮮血染紅了戰(zhàn)亂長安的土地,還能站起來的人擋在長安城門外,用血肉之軀阻擋著狼牙君的進(jìn)攻。軍旗折斷,持旗的人早就倒在一片尸海中,天色昏黃,僅僅殘留一點(diǎn)的微光照耀在傅青州的身上,兵刃相撞的聲音、肢體被砍斷的哭喊、瀕死時最后的長嘯,這些都像是距離傅青州很遠(yuǎn),很遠(yuǎn)。
他倒在被血浸沒的土地上,胸口仿佛老舊的風(fēng)箱,每一次呼吸都讓他感覺到直沒入骨髓的劇痛。他瞇起眼睛,透過血色看著天邊的夕陽,在最后一口氣吐出來之前,突然想起了過去的事情。
要從哪里說起呢?是從即將踏上戰(zhàn)場的那一刻,還是他和各派的弟子們一起從軍的時候,再或者說……從他在這個對他來說其實并不陌生的世界醒來,被帶上君山的那一年。
傅青州開始并不知道,自己穿越的其實是個游戲。
他只是在揚(yáng)州城的墻角突然蘇醒,旁邊是一群和他差不多年歲的小乞兒。
從前一直衣食無憂,煩惱最多也就是日后工作的傅青州花了好幾年,才適應(yīng)這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的生活,然后等他們八九歲的時候,有一群人來,帶了他們?nèi)ツ嵌赐ズ系木綅u。
看著君山島上與酒為伴瀟灑自在的丐幫子弟以及坐在一堆酒桶中央的郭巖,傅青州才意識到,這原來是那個他之前玩了很久的游戲。
不過此時,他已經(jīng)徹底融入環(huán)境中,幾乎再也沒想過回家的事了。
一醉江湖三十春,焉得書劍解紅塵。
一教兩盟三魔,四家五劍六派,七星戰(zhàn)十惡。
傅青州聽著這樣的江湖往事長大,長而蓬亂、宛如獅子般的頭發(fā)上別了一圈草,就算是中級子弟的帽子。
“小叫花,快過來!迸紶杹砭降男惴蛔拥芸傁矚g這樣逗弄他,傅青州便嘴里叼了根草,一手提壺一手持棍,蹦蹦跳跳地跑過去,每每都嚇唬得隨行的小師妹哭出來。
再過些年,傅青州身型變得高大挺拔,降龍掌法和打狗棒法也練得像模像樣,閑得沒事跑龍首山討碗酒喝,惹得蔣長老手下的師妹都有點(diǎn)嫌他。
然后,猝不及防的,天寶十四年,安史之亂爆發(fā)了。
傅青州永遠(yuǎn)記得,那天幫主帶領(lǐng)全丐幫子弟來到杏子林,站在軒轅臺上,號召丐幫子弟隨他從軍的模樣。
那時候正值秋天,杏子林里的落葉紛紛,卻無一人欣賞。
這在游戲中就已感到悲壯震撼的動亂,如今親身經(jīng)歷了,更讓傅青州久久不能言。
與他親近的師兄師姐站入下山的行列,龍首山嫌他討酒的、還未及笄的師妹猶豫了一下,也堅定地走了過去,在這時候,傅青州才發(fā)現(xiàn),丐幫中人無論是誰、年齡幾何,骨子里大概是流著那么幾分熱血豪情的。
他自嘲似的笑了一下,仍拎著他的酒壺,吊兒郎當(dāng)?shù)剡^去了。
“唉,這下可糟了,還要保護(hù)你這個小丫頭。”他搖頭晃腦地說著,想摸摸小師妹的頭,被她氣呼呼地將手打開。
“我可是要打倒狼牙軍的人呢!”小師妹還不到他肩膀高,揮舞手臂做了亢龍的起手式,“把他們,全部趕出我們大唐!”
傅青州笑了。
是啊,守衛(wèi)國土,抵御狼牙。
簡簡單單的八個字,讓多少漢人心甘情愿奔赴前線,血肉之軀抵擋敵族洶涌而來的腳步,戰(zhàn)死沙場猶不悔。
傅青州記得萬花子弟黑袍廣袖,墨灑山河,懸壺濟(jì)世,也記得天策軍士銀甲颯亮,長槍獨(dú)守大唐魂。
七秀坊的姐妹脫下霓裳換上戰(zhàn)袍,藏劍山莊的少爺拎著一人多高的重劍,在敵軍中大開大合,風(fēng)來吳山直取數(shù)人性命。
千機(jī)蠱迷,奪命無聲。和尚放下青燈古佛拿起禪杖,道士從白雪皚皚的純陽宮持劍走來,以殺止殺,守天下安定。
還有,大漠里來的明教中人,中原話都說不好,唯一練得最熟練的兩個詞,就是“狼牙”,“殺”。
傅青州從小渾到大,參軍也沒讓他改了去,總喜歡沒事欺負(fù)那個帶著兜帽的青年。對方不懂什么中原話,每逢遇到傅青州就茫然地被迫聽他侃山侃地,傅青州說到最后,意猶未盡地叼著酒壺,摸著他的頭感慨道:“阿梟,你真是傻啊!
后來,阿梟終于搞懂了這句話,拎著自己的兩柄彎刀一生不吭,追著他砍了好幾天。
傅青州雖說愛欺負(fù)他,但也覺得他傻得有點(diǎn)可愛。
都說傻人活得長,這樣的人,如果能再回到三生樹下,就再好不過了。
戰(zhàn)爭,代表著死亡。
在這一刻,人命就沒有了其珍貴的地方,而是變成了簡簡單單的一串?dāng)?shù)字,一排編號。
傅青州的小師妹,從小就吵吵嚷嚷不得閑的,終于在一次沖鋒中閑了下來。
清掃戰(zhàn)場之后,別人將小師妹的士兵牌交給他。他拿著那塊扁扁小小的、上面寫著編號的牌子,有點(diǎn)茫然地走出來,被明晃晃的太陽一晃,眼淚在他意識到之前就止不住地沖出眼眶。
她還這么小。
傅青州一邊哭一邊想著,前些日子剛及笄,丐幫里一堆糙老爺們兒也沒記得給她辦個禮……要是師姐在就好了啊。
要是師姐還在的話,就好了啊。
阿梟同樣從營里掀開簾子走出來,一眼就看見傅青州這個平時沒個正形的家伙,在軍營里站著泣不成聲,手里還握著小小的軍牌。
他想了想走過去,在他面前比比劃劃,最后用磕磕巴巴的中原話說道:
“別,別路了。”
傅青州狠狠擦了把眼淚,使勁憋著聲音里的那點(diǎn)哭腔:“是哭不是路啊,傻子!
手指攥緊木牌,牌子上的倒刺扎進(jìn)了皮膚,流出幾滴血珠,如同紅色的眼淚一般,順著手掌滴進(jìn)泥土。
以我血肉身軀,保衛(wèi)我大好山河。
每個人進(jìn)兵營的時候就這么說了,然后,他們也這么做了。
帶著一身錚錚鐵骨,一個不屈的頭顱,將性命交付給身下的這片土地,鑄就了大唐的傲血忠魂。
上戰(zhàn)場前笑著說打完這一仗一起去喝酒,此時卻倒在地上茍延殘喘。
傅青州知道自己這次一定活不下來了,一支箭直直插進(jìn)他的肺部,讓他每一口呼吸都帶著濃濃的血腥味,肚子上被人割了個大口子,不知道有沒有腸子流出來。
作為這一刀的回報,他一掌打斷對方數(shù)根肋骨震碎心脈,就算死也要拖個人陪葬。
他即將步入與他的大半同門一樣的結(jié)局。
意識模糊間,有誰來到他身邊,摸索著拖著他向后方撤去。傅青州用他那已經(jīng)看不清楚的眼睛看了良久,發(fā)現(xiàn)拖著他走的人是那個明教的阿梟。
傅青州想跟他說別白費(fèi)勁啦,自己死定啦,一張嘴卻涌出大口大口的血來,嗆進(jìn)他嗓子里,讓他扯著破了個大洞的肺撕心裂肺地咳嗽。
真是傻啊……
阿梟拽著他不知道走了多久,終于踉踉蹌蹌跌坐在地上,手指顫巍巍地摸向傅青州的脖頸,發(fā)現(xiàn)還點(diǎn)微弱的氣息,不由松了口氣。
這時候,傅青州開始迷迷糊糊地叫起冷來。
阿梟知道這是失血過多,卻毫無辦法,只能摸索著自己摟著他,空洞洞的雙目凝視著烽煙四起,火光蔓延的前方。
然后,他好像聽見了傅青州微弱的聲音,伴隨著止不住的血,一起從他嘴里吐出來。
傅青州感覺自己回到了君山島。
每日例行的打坐看大師姐示范講解丐幫武學(xué),小師妹坐在他旁邊,打坐的時候還要動來動去四下探頭。
師兄師姐都圍在一起,五頂朝天,閉著眼睛修煉笑塵決。
由君山島結(jié)義廳,遠(yuǎn)遠(yuǎn)傳來丐幫子弟的入門誓詞,不知道又是哪里來的家伙,被帶上了君山。
“四!孕值堋瓰椤瓊b義……當(dāng)先!卑n聽不懂,但是卻使勁把耳朵湊過去,想聽清他說的每一個字。
四海皆兄弟為俠義當(dāng)先。
關(guān)公前立誓:闖蕩江湖,義字當(dāng)頭!忠肝義膽,兩肋插刀。
一夢江湖十七年,到頭來,只剩初心不負(f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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蠢作者寫到最后要哭成煞筆了。
簡直就是自虐……
因為蠢作者當(dāng)初玩的是丐太所以對丐幫感情很深,頭一次劍三文主角就是丐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