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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小廝挑開門簾進(jìn)屋的時候,顏書憶正悶悶不樂的趴在書桌上,屈指彈著筆架上的狼毫筆:“久坐家中,當(dāng)真無趣的很,為何本少爺不能出城去玩呢?”
“少爺您可別鬧了,上次您偷跑出城,剛出大門口就病倒了,可把老爺和夫人擔(dān)心壞了,您還是安安穩(wěn)穩(wěn)待在城里吧!毙P一邊說,一邊收拾著屋內(nèi)被顏書憶扔了一地的廢紙,“您要是真悶得慌,待小的回稟過老爺夫人,可以去找東城的張少爺一塊玩兒,張少爺?shù)冗^了年,就要去考鄉(xiāng)試?yán)病!?br> “爹娘也真是的,別人家的爹娘天天指望著自家兒子金榜題名,他們倒好,哥哥身體不好也就算了,他們卻巴不得我做個紈绔!鳖仌鴳浲嶂X袋看著小廝收拾廢紙,看著看著忽然跳了起來,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跑出屋子。
顏老爺正坐在前廳喝茶,看著自家兒子狂奔進(jìn)來,不由得直皺眉頭:“慢點(diǎn)慢點(diǎn),過了年就十七了,怎么一點(diǎn)也不穩(wěn)重!
“爹!娘!孩兒聽說張三郎要去鄉(xiāng)試了,這可是真的?”
“怎么好端端突然提起這個?”顏老爺放下茶盞,狐疑的看著顏書憶,青衣少年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笑嘻嘻的湊向顏老爺:“爹,孩兒比那張三也不差些,何不讓孩兒也去試試?”
“胡鬧!上次的大病都給忘了?”顏老爺剛準(zhǔn)備發(fā)火,一想到那人說的話,他只得緩和了神色,“爹娘你和你哥哥身體都不大好,爹娘并不指望你們出人頭地,只盼你們能平平安安。我們顏家三代積蓄,足夠保你兄弟二人一世衣食無憂。”
“可是,孩兒——”
“沒有可是!”顏老爺毫不猶豫打斷了顏書憶的話,“只要不出城門,你想干什么都行,其他沒得商量!”
“爹——”
“夠了!!鳖伬蠣斵D(zhuǎn)身離開了前廳,“我還有要事,你——莫要瞎鬧。”
顏書憶的打算落了空,只得懨懨的回了自己的屋子,在穿過回廊時,他一眼便瞅到了自家哥哥養(yǎng)病的屋子,那院落冷冷清清,哪怕逢年過節(jié)也沒什么聲響,若非爹娘時常前去,門口又有幾個護(hù)院守著,根本看不出像是有人住在那里。
雖說是哥哥,可顏書憶壓根不知道哥哥長什么樣子,他對于幼時的記憶極為模糊,很多舊事都記不清了,只記得顏夫人告訴過他,哥哥身患怪病,不能見人。因此顏書憶一直沒有進(jìn)過那個院子,可不知怎么的,今天,他非常想去看看自己的哥哥。
想了想,顏書憶掉頭走向小院,還沒進(jìn)去,便被護(hù)院攔了下來,顏書憶正準(zhǔn)備質(zhì)問護(hù)院時,顏夫人從院子里走了出來,臉上猶有淚痕,顏書憶一愣,張口問道:“娘,你怎么了,可是哥哥——”
“娘沒事,只是眼里進(jìn)了沙子,”顏夫人擦了擦眼睛,抬手戳向顏書憶的額頭,“你這孩子,一天到晚盡會胡思亂想!
“娘,哥哥怎么樣?”顏書憶的目光落進(jìn)小院內(nèi),“這么些年,哥哥一直在院子里靜養(yǎng),為什么不去都城請名醫(yī),來給哥哥看看呢?”
“你哥哥他不能吹風(fēng),又不喜見生人,早些年有位名醫(yī)留下了藥方,自能保證你哥哥平安!鳖伔蛉嗣嗣仌鴳浀哪X袋,努力擠出一個笑容,“好了,莫要吵你哥哥休息,隨娘一起出去吧。”
顏書憶還想說些什么,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他乖乖的跟著顏夫人走回了后院。直至回到屋內(nèi),顏書憶仍覺得心里有些不安,有什么在腦海深處呼之欲出,讓顏書憶不自覺抓緊了衣領(lǐng)。
當(dāng)晚進(jìn)入睡眠的時候,顏書憶做了一個夢,夢里有個青年渾身血跡斑斑倚著樹而坐,年幼的自己和那青年說了些什么,恍惚間那青年笑了,可顏書憶無論如何都看不清他的臉,下一刻斗轉(zhuǎn)星移,顏書憶站在了從未進(jìn)入的小院里,青年亦處身于院落之中,在顏書憶觸碰到他的那一瞬,兩人一起墜入無盡深淵。
這個夢不是第一次做,卻是第一次讓顏書憶覺得心驚。滿身大汗從夢中扎掙著醒來的時候,顏書憶下意識伸手往虛空中一握,理所當(dāng)然的,他什么都沒碰到,有一個聲音無比清晰的在顏書憶的腦海中響起。
【小院里住著的,絕對不是哥哥。】
【無論如何,一定要去看看!
作出決定的顏書憶有事沒事便在小院外晃悠,等他摸清了守著小院的那幾個大漢的作息后,機(jī)會終于來了。趁著爹娘出門參加宴會,顏書憶打暈了自己的小廝,并換上他的衣服給幾個護(hù)院倒了酒喝,等到護(hù)院們喝的爛醉,顏書憶終于進(jìn)了小院的屋子里。
在門打開的剎那,顏書憶的心便開始怦怦直跳,一個聲音竭力呼喊著讓他出去,另一個聲音則冷冰冰的告訴他,他所想要的一切,都在這里。
大門離床鋪的距離并不遠(yuǎn),顏書憶卻覺得自己像走過了一生那么漫長,床上躺著的人被厚實(shí)的被子整個遮掩起來,顏書憶在觸碰到被子一角時,整個人遲疑了一下,終是掀開了被子,在看清床上的那個人時,他如遭雷擊。
床上躺著一個白發(fā)青年,皮膚蒼白到呈現(xiàn)出半透明狀態(tài),連嘴唇都是沒有血色的慘白,似是察覺到有人靠近,青年費(fèi)力睜開了眼睛,在看清眼前站著的人時顏書憶時,那雙不屬于人類的豎瞳陡然縮。骸澳悖瑸槭裁磿......在這里?”
顏書憶的頭疼的要炸裂開來,眼淚止不住的往下落,過了好久,他才發(fā)出聲音:“明明是妖,何苦為了人做到這一步?”
青年試圖伸手觸碰顏書憶,手指微微抬起,便無力落下:“吾想如何,便如何......”
宴會上顏夫人總覺得有些不太對,等到她喝顏老爺匆匆回到家中,一看到那些醉倒的護(hù)院時,心頓時一沉,待到他們推開木門時,一眼便看到了坐在床沿的顏書憶。少年穿著他最愛的青色衣袍,身上不斷滲出的血,逐漸將衣袍染紅。
顏書憶努力對著顏老爺和顏夫人擠出一個笑容:“爹,娘,你們回來啦!
顏夫人張了張口,什么話都說不出來,眼淚不斷往下落,顏老爺緊緊將瀕臨崩潰的妻子抱在懷里:“我們這是造的什么孽,如有報應(yīng),為何會落在書憶身上?”
“爹,娘,孩兒這十年時光,都是僥幸偷來的,只是如今有些困了!鄙倌晡兆×舜蹭伾弦讶粵]有聲息的青年的手,緩緩閉上眼睛,“孩兒想要,稍微休息一下!
顏夫人哭的快要昏厥過去,顏老爺看著化為無數(shù)光點(diǎn)消散于空中的少年和青年,終是嘆了口氣。
十多年前,顏老爺還不是如今這幅沉穩(wěn)平和的模樣,他行事從不留手,也為此結(jié)了不少仇人,待到一次和夫人去城外請香,回來時卻發(fā)現(xiàn)家中無一活口,還未過七歲的兒子被人虐殺在小院之內(nèi)。目眥欲裂的顏老爺準(zhǔn)備去找仇人拼命,可他連仇人到底是誰都不知道。
顏氏夫婦最終等到的,是一個白衣青年,青年有著不同于人類的氣息,他自言是為了報恩,將自己與已經(jīng)死亡的顏書憶命線連在了一起,顏書憶每多活一日,耗損的都是青年的生命,而且顏書憶與青年的距離還不能超過一定界限,一旦超過這個距離,兩人都會陷入瀕死狀態(tài)。
妖,確實(shí)比人強(qiáng)大許多,可惜妖的壽命,依舊有盡頭,更何況是本就身受重傷未愈的妖。
幾回魂夢與君同,猶恐相逢是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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