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節(jié)]
[投訴]
文章收藏
完結(jié)
大江東流,魚樵早早收網(wǎng)回家.甜甜的炊煙混合清甜的泥土濕氣鉆人鼻孔,江邊的小村落如天地畫師的潑墨般美麗溫馨.
靜謐的江上,殘陽如血,落寞的紅日替波浪涂上最后一抹破碎的殘金,漫漫碎金擁著江心一葉扁舟蕩漾.
舟上白衣公子倚舷而臥,嗅著氤氳在空氣中的淡香炊煙,眉眼含笑,溫酒而爐,星輝樣的眼,傲氣的唇角,消弭了夕陽晚照的落寞,在天地間憑添了一抹飛揚(yáng)的靈氣.
公子舉壺就杯,或舉壺就唇,隨性而為,白袖輕揮之間冷色的薄唇染上女兒紅金黃帶赭的酒香.許是真的醉了,公子冷峭唇線微抿,帶紅的唇瓣半是無情,半是清冷,風(fēng)流傲氣不知迷煞多少紅塵女兒.
日幕下垂,月華初升,公子慢慢自斟自飲,與天地同樂,暮色中,扁舟無人掌舵,在江心上順?biāo)?.
忽而人影閃動,白衣翩躚中,公子腳尖輕點(diǎn)已掠出扁舟,似驚鴻飛燕踏波而行,身姿曼妙無比,行至江上,腳尖輕踏,甩手一撈,手提一物乳燕投林般轉(zhuǎn)瞬即回.
漫天星辰遍撒深藍(lán)夜幕,小舟依舊順?biāo)校朦c(diǎn)波瀾不驚。似從來不曾有人飛出復(fù)又掠回,好輕功。
躺在扁舟上的少年衣衫襤褸,慘白青紫的肌膚上滿是觸目驚心的鞭傷刀痕。
傷口深可見骨,又在水中浸泡多時(shí),傷口皮膚水腫得如死魚嘴般外翻。
少年瘦弱得只剩一層皮膚包裹的胸膛上,根根肋骨突出,胸前被人赫然烙上一個大大的奴字。
少年躺在舟上,猶如死魚般毫無生息。
白衣公子瞪大眼睛,出手如電,點(diǎn)住少年身上幾處大穴,取出懷中精美白玉瓶,倒了一顆朱色丹丸在手。
丹丸莆一離瓶,剎時(shí)異香撲鼻,芳華滿舟。
公子取溫酒喂他服下,緩緩輸入內(nèi)力。
少傾,少年胸口出現(xiàn)微弱的起伏,喉中一陣咕嚕聲響,睜開眼睛,艱難的呼氣,滿臉企求。
白衣公子知他要說話,付耳上前。
"救我。。。。。閩。。集口。鎮(zhèn)。。"少年不待說完,呼吸聲就似打鐵的風(fēng)箱樣呼啦啦作響,干癟的皮膚包在胸骨,鎖骨上,跟著呼吸拉出深深的凹。
少年張大眼睛,眼中精芒散盡,拼了最后一口氣呼吸,"咕.."戛然而止。
至死眼睛張得溜圓,不舍得閉上。
集口鎮(zhèn)并不算遠(yuǎn),集口鎮(zhèn)在這窮鄉(xiāng)僻壤的地方很有名,不只是因?yàn)樗母挥,更是因(yàn)橛袀大名鼎鼎的江湖人物歸隱在此。
據(jù)說這位大俠歸隱后,集口鎮(zhèn)就一天比一天富裕。
據(jù)說這位大俠歸隱后,集口鎮(zhèn)方圓百里,打家劫舍的土匪們都挪了地方,沒有人敢在集口鎮(zhèn)的地盤上做惡。
當(dāng)然,行舟過車者,富賈商販也都選擇從集口鎮(zhèn)上過往,小小的鎮(zhèn)上,開了一家又一家客棧,繁華熱鬧,不比京城遜色。
與集口鎮(zhèn)的富裕相比,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
集口鎮(zhèn)以外到處都是人口稀少,老弱病殘,破爛不堪,貧民窟般的村落。
據(jù)說,是土匪們鬧的。
官府出動多次,連土匪的毛也沒摸到一根。
這事被地方官壓了下來,以免顯示他的無能。
為了幾個小毛賊丟了官,不值得。
再說了,誰有證據(jù)說貧窮就真是土匪鬧的。
沒憑沒據(jù)的,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
荒涼的土地上連一塊草皮都不長。一個小孩吃力的奔跑。
孩子長期營養(yǎng)不良,十幾歲了看來只有八,九歲的個頭。菜色的臉上干薄的嘴唇張開,大口呼氣。
孩子不停的扭頭回看,懷中寶貝似的緊緊抱了兩個涼薯。
年幼力小的孩子怎么跑得過身后狂吠的狗群。
眼看領(lǐng)頭的惡狗逼近,露出白森森的牙齒,搭拉了血紅的信子,壯朔的尾巴搖晃,肥厚的身體凌空一越,孩子嚇得閉上眼睛,蹲在原地尖叫。
撲的一下,惡狗被一顆石子打得幾個翻滾,趴在地上,不再動彈。
預(yù)期中的痛苦沒來,孩子眨眨眼睛,從自己臟兮兮,瘦巴巴的指縫中偷看。
身后追近的幾只惡狗叫也沒叫一聲,翻了白眼躺在地上,死狗身邊滾了幾顆圓溜溜的小白石子。
狗雖兇狠,卻不見得比人苯,方才還窮洶惡煞撒歡追趕的狗群,見情形不妙,也會見風(fēng)轉(zhuǎn)舵,口中嗚嗚的叫,掉了頭,轉(zhuǎn)身逃離。
小孩子傻楞楞的站起來,不敢相信今天的好運(yùn)氣。
"小弟弟"清爽悅耳的聲音響起,從一旁的樹上飄下來一個人。
小柱兒昂起臉,以為遇到了仙人。
白衣如雪,俊面薄唇,明亮的桃花眼隱去凌厲,淡淡的彎成月牙向上飛揚(yáng),兩瓣朱唇微勾,好個亮眼的笑容。
小柱兒看直了眼睛,呆呆的盯著那身白衣飄到自己面前,滿沾了污垢泥水的小臉頓時(shí)紅了。
低下頭,一只小手扭來扭去,不安的拉扯自己衣角。
白玉堂拍拍小孩子的頭,蹲下來問道,"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沒出聲,瘦小的身子緊緊抱住兩個紅薯,兩只眼眶深陷的大眼睛眨呀眨的。
白玉堂一路行來,所見盡是三餐不飽的苦人,而眼前的孩子餓得被寧愿被狗咬死也牢牢抱住食物不放,不禁皺眉道,"你餓了?你家住哪兒?你的爸爸媽媽哩?"
孩子盯著他,吶吶的不開口。
白玉堂拿出一錠銀子遞給他,"拿去買點(diǎn)吃的"
孩子身子縮了縮,將懷中紅薯抱的更緊,不接。
白玉堂見孩子防備的神情,暗嘆一聲,從隨身的錦袋中掏出一包桂花糖。
小柱兒盯著香香的桂花糖,咽咽口水,眼睛舍不得離開誘人的糖果。
年輕的白衣哥哥笑了,露出亮亮的牙齒,伸手拉過小柱兒的臟手,將那包糖果硬塞進(jìn)他手里。
許是被公子亮麗的笑容迷了眼,小柱兒這回沒拒絕,肩膀縮了縮,握牢了噴香的酥糖。
"我,我叫柱兒,我家就住在那邊的村里,我爸爸媽媽不見了,家里只有我和爺爺兩個人。"
柱兒憶起父母,紅了眼眶,抽抽嗒嗒的道"你可不可以不要告訴我爺爺,我真的不是壞孩子,這地原本就是我家種的,爸爸媽媽不見后,李大旺家說爸爸媽媽借了他的錢,硬拿了去。"
小柱兒眼淚啪的一下流出來,急急的想解釋,他不想被像神仙一樣好看的白衣哥哥當(dāng)成壞小孩,"可是家里沒吃的了,爺爺都餓病了,我是拿給爺爺吃的,求求你不要告訴爺爺,爺爺知道了會生氣的。"
白玉堂凝了臉,眼底冷芒一掃而過,見小孩子嚇得一顫,堆起笑臉,柔聲對小孩子說道,"好,哥哥不告訴你爺爺,不過,你要帶哥哥去你家哦。"
小孩疑惑的看他,白玉堂笑著眨眨眼睛,眼底柔和的像輕羽飄過,
"哥哥是醫(yī)生,可以治好你爺爺?shù)牟。弥鶅阂蚕霠敔斂禳c(diǎn)好起來,對不對?"
柱兒興奮的猛點(diǎn)頭,大哥哥溫柔的話語讓小孩子以為剛剛看花了眼,高興的拉著白玉堂向家里跑去。
說是村子其實(shí)村里并沒有幾戶人家,茅草搭起來的歪斜屋子多數(shù)是空屋,屋子主人哪里去了,沒有人知道。
或許是離鄉(xiāng)背井在外討生活,或許根本死在了外面沒人知道,反正沒有人想在村里生活,原因無它,即使留下來,人也會在某天一大早莫名其妙的失蹤,
不得已留下來的大多是搬不動家,走不遠(yuǎn)的老弱病殘。
因此地也荒蕪了,風(fēng)刮過,黃沙漫天,迷了眼睛。
眼前這間還有人住的屋子不是村里最破爛的一間,但也絕對不是一個適合住人的地方。
屋子偏偏頗頗,只有幾塊土胚做基腳,茅草東一垛西一垛的搭在屋脊上,很多地方都漏風(fēng),下雨時(shí)水一直灌,不見得比在外面淋雨強(qiáng)上多少。
唯一能看過眼的是眼前厚實(shí)的木門,用幾塊木料拼成,木鉚釕過,實(shí)在要花些力氣做成,看的出來是柱兒爹娘還在的時(shí)候做的。
伸手推門,嘎吱一聲,厚厚的灰塵揚(yáng)起,直撲面門。
幾只破瓦罐丟在屋角,土炕上躺著同樣瘦骨嶙峋的老人。
"老人家您好,在下白玉堂。"
白玉堂拱手向撐起半個身子的老人行禮。
老人驚疑的看他,瘦可見骨的臉上,深凹的眼眶中兩顆昏黃的眼珠子轉(zhuǎn)動時(shí),帶有幾分不安。
"柱兒,怎么帶陌生人回來了,"聲音干啞好比被開水燙了的公鴨"你知道他是好人還是壞人嗎?"
柱兒眨巴眼睛,怯怯的申辯,"玉堂哥哥是好人。"
"好人?"老人冷哼,枯樹般的手指奪過柱兒懷中的糖,一甩手丟出窗外,"你年紀(jì)小,不懂事,好人是看的出來的嗎?"
"一包糖就買了你了,沒用的東西"
柱兒咬巴手指,眨巴著眼睛偷瞥著被丟出窗外的桂花糖。
"老人家,你何必如此,只是一包糖而已,我絕對沒有惡意,實(shí)不相瞞,我來打擾你,只是想問你一些事情。"
老人打斷他的問話"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給我出去。"顫巍巍的手指向門口,不肯看白玉堂。
白玉堂素來高傲,往集口鎮(zhèn)一路行來卻都是被人如此對待,過了這么久連一點(diǎn)線索也沒有找到,這些人一點(diǎn)都不能領(lǐng)會別人的好意嗎?
"好,你不說,所有人都不肯說,你們這樣別人怎么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情,要人怎么幫你,"
"哼"老人閉眼不看他,"你們這些大俠,好人。還不是只圖自己一時(shí)痛快,做了些自以為俠義的事情就走,留下一堆亂攤子讓我們窮苦人家來背,"老人說得傷心,兩顆眼珠子狠狠盯著白玉堂"我們可不比你們,有武功,有力氣,與富貴人家對著干,干完了拍拍屁股就可以走人,多俠義啊。。。。。"
白玉堂愕然,難道一直行著自以為俠義的事情做錯了,本想幫他們,沒想到帶給他們更大的傷害。
幫一時(shí)不算幫,要對惡人進(jìn)行徹底的整治,又豈是小小一個江湖人就能夠做到,難道真要把有劣跡的惡人全部殺盡嗎?
想到那只貓,突然體會到壓在包大人和公孫先生身上的擔(dān)子有多重。
難怪那只貓會入公門。
垂下眼簾,神采飛揚(yáng)的眼里溶了黯淡,小柱兒擔(dān)心的拉拉他的衣角。
白玉堂摸摸小柱兒的臉蛋,溫?zé)岬捏w溫讓他心中一暖,笑著對老人家道"好,我不問。不過小柱兒很擔(dān)心您的病,我這里有藥,您吃了吧。"
老人家嘴唇不停顫動,吼道"我不吃,你滾,你立刻給我滾,離開這個地方,別讓人知道你來過這兒,快走啊,走!"狂怒的將草枕丟過來。
白色衣袖一揚(yáng),凌厲的袖風(fēng)將散發(fā)霉腐氣味的草枕震在地上幾個翻滾。
"多謝忠告,白玉堂就此告辭!"心知問不出什么,多說無益,白玉堂推門而出。
"柱兒"老人喊住欲跟隨白玉堂出去的小孩,"你給我乖乖坐著,哪也不準(zhǔn)去。"
小孩為難的看看門,垮了小臉坐下。
老人爬下床,掙扎著栓上門,一屁股坐在地上,靠著門發(fā)呆。
"啪"一顆藥丸從窗外彈進(jìn)來,滴溜溜落入柱兒手中,柱兒驚得一跳。
清爽的聲音從屋外飄進(jìn)來"老人家,這顆藥丸可以治你的病,為了柱兒,您要多多保重"話音漸行漸遠(yuǎn)。
老人裂開嘴苦笑,漏風(fēng)的牙齒一開一合,"好人啊,好人。。。"兩滴淚流了出來,埋進(jìn)皺紋深刻的臉里沒了蹤影。
他怎么會看不出來那個青年滿身正氣,他走過的橋比青年走過的路還多啊。
"小二,上酒。"
"來了。"跑堂的店小二利落的端著幾碟菜,溫好一壺酒,扯下肩上白色搭巾將桌面一抹,"您請,"
手上不停忙活,一雙眼睛也不時(shí)的朝門外瞟。這幾日每逢午時(shí)太白居必來一位貴公子,公子喜著白衣,容顏俊秀,出手打賞更是大方,小二在太白居工作多年也見過不少人中龍鳳,都及不上那位公子半點(diǎn)風(fēng)采,抬頭眼角掃到二樓雅座,不知道刮什么風(fēng),今日古莊主也在二樓宴客,古莊主與官府素有交情,他身邊藍(lán)衫飄飄,面含微笑的年輕人也是官府中人嗎?那人倒是沒有官場里的昂指氣焰,反而滿身謙和禮讓的氣息,不知在官場呆久了可會變,要是這樣還真可惜了年輕人的好相貌,想到白衣公子和那位藍(lán)衫人一個如日般耀眼,一個如月般清華,站在一起的養(yǎng)眼情景,小二不由暗暗期待。
雅座的門咯吱一聲開了,古莊主率先踏出雅間,年輕人微一欠身,緊隨跟出,二人相視而笑。
要走了嗎?小二深感可惜。
"古大哥,展某就此告辭。"年輕人微拱手,唇含笑意。
古擎順拉下他的手,頗為不舍"展兄弟,你難得來一次,這就要走了嗎?不如多留二天,我二人敘敘兄弟情義如何?"
古擎順是展昭相交多年的好友,當(dāng)年展昭入朝為官后,很多江湖中人與他斷了往來,只有當(dāng)時(shí)人稱"仁義大俠"的古擎順站出來幫他說話,因此與人結(jié)下仇怨,導(dǎo)致古擎順提前歸隱。這份雪中送碳的情義展昭始終不忘,只是此番路過,實(shí)為一樁公案。現(xiàn)在公案已了,不便多加停留,
"古大哥,展某身在公門,實(shí)在有事在身,你我情義展昭必不敢忘,來日展某了卻公事,定專程前來陪大哥一敘。"
古擎順不想展昭為難,笑道"也好,也好。"眼角竟有些濕潤。
二人步下樓梯,門前一暗,步入一位白衣飄飄的公子,公子站在門前,豐神如玉,夏日午后的陽光投在身上,給他周身鑲上一層刺目光輝,亮得眾人睜不開眼睛,比太陽更刺眼的是光輝中公子輕微上挑的眉稍,舒展流盼的目光,淡淡勾起的唇角,一瞬間眾人停下酒盞,太白居內(nèi)鴉雀無聲。
"白玉堂!"展昭吃驚,他怎么會在這兒?那么說........不是沒有可能。
平常的呼聲猶如一聲平地驚雷,底下的人突然吵鬧起來。
跟炸了鍋似的,酒令聲,勸酒聲響為一團(tuán)。比先前更加熱鬧幾倍。
畢竟看一位男子看得傻眼,想想都是丟人的事情,又不是什么絕色美女。
雖然絕色美女說不定也沒眼前白衣男子好看。
喝酒掩飾的同時(shí)眼光不自覺的往二人瞟,人都是有好奇心的,何況兩個人都是氣質(zhì)絕佳,舉世難尋的美男子。
"貓兒?"白玉堂正待上樓,看見展昭,楞了一下,俊眉微蹙,他怎么會在這兒?
二人一個樓上,一個樓下,隔開數(shù)桌起勁喧嘩的人們相望,一時(shí)無語。
白衫浮動,起步上樓,面上掛了戲耍玩味的笑,"好久不見啊,貓兒,出公差?公門真是個好地方,走到哪里都有地方官紳請酒做客。你在公款旅游嗎?御貓大人?"
展昭面上一窘,詫見白玉堂的驚喜,被他一攪,著實(shí)惱了,白玉堂,我還沒找你算帳,你竟先出口傷人。
"哪里及得上白兄,最近沒了尋寶的興致,不會是改了行頭,換身黑衣,去做及得上白兄稱號的行徑了吧?"
哐亢,畫影出鞘,白玉堂俊面含霜,遍身寒氣驚得太白居再次鴉雀無聲。
"臭貓,你說什么?"
"哼,難道我說錯了嗎?"展昭眉一挑,以他對白玉堂的了解,心中對李大旺一事又多了幾分認(rèn)定。只是不明白這只老鼠為什么轉(zhuǎn)了心性,做起江湖下九流的勾當(dāng)。
真是難以想象,進(jìn)皇宮盜寶還囂張穿白衣提書留字的白玉堂竟然會蒙上顏面一身黑衣去下毒,盡管聽人說下毒威脅之人的聲音似乎是五,六十歲的老頭子,但現(xiàn)在看見白玉堂,直覺告訴他犯案之人一定是錦毛鼠。想起李大旺身上必須每半年服一次特定解藥的怪異毒蠱。不由一時(shí)來了怒氣,要教訓(xùn)人光明正大教訓(xùn)好了,何必做這種藏頭露尾有損個人清譽(yù)的事情。
一時(shí)間空氣中充斥火藥味,兩人視線交纏,憤怒的對視。
古擎順從沒看過展昭這個樣子,就連夕日展昭還是江湖上的南俠時(shí),也沒聽說過溫和儒雅的展昭能這么容易被人挑起火氣,更兼自行挑畔。
呵呵干笑的打圓場"白兄弟誤會了,我家兄弟是說五鼠的稱號大名鼎鼎,義字為先,所行自然全是俠義之事!今日有幸一睹錦毛鼠白玉堂白大俠的風(fēng)范真是古某慶事,來來來,不如進(jìn)來喝一杯,我們兄弟坐陪。"伸手扯扯展昭衣袖。
展昭已經(jīng)后悔了,畢竟兩人是知己好友,雖然白玉堂好取鬧,卻不是毫無緣由,無故取鬧之人,
蒙面下毒必事出有因。以他對白玉堂的了解,不管是什么原因他都信任白玉堂。
許久未見,方才看到白玉堂非常高興,而白玉堂略帶諷刺的出口卻挑得他心中一痛,有違江湖道德的下毒行徑更讓他氣憤白玉堂的不自愛,話沖了理智,不經(jīng)大腦就說了出來。
這樣的他教自己也吃了一驚,從什么時(shí)候開始,每次看見白玉堂就變得心緒不寧。
還好古擎順給了他臺階下。
"白兄,方才是我不對,這位是"仁義大俠"古擎順,我結(jié)義大哥,白兄可否賞臉進(jìn)來喝杯酒?"滿懷歉意的看白玉堂,俊臉微紅。
"哼"白玉堂理也不理他,舉步上樓,反倒對古擎順一笑,徑自坐入雅間。
這兩人相處模式真怪,古擎順心中難免感嘆,見展昭不在意,也知趣的不再多說。
擺了滿桌的菜白玉堂卻不動箸,反而是展昭忙個不停,看著往白玉堂面前夾菜的展昭,古擎順覺得怪怪的非常不適應(yīng),這兩人關(guān)系........真好!總覺得應(yīng)該回避才對,汗!
"古大俠。"
擺上一副長者的面孔,"白兄弟,你是展兄弟的朋友就是我古某的朋友,不必生分,和展兄弟一樣叫我古大哥就行了,何況我退出江湖很久了。當(dāng)不起大俠二字"
"說起來是受我所累。"展昭停下筷子,有些內(nèi)疚。當(dāng)年他入了官府,許多江湖人找他麻煩,說了許多難聽的話,古擎順看不過幫展昭打抱不平,反倒被逼得退隱。
"展兄弟說哪里話,江湖打打殺殺我早就看透了,退隱了正好,也可以為地方做一點(diǎn)事業(yè)。"古擎順不以為然。
冷眼看著兩人親熱聊天,白玉堂斜刺里插一句。"叫你古大哥我可不敢當(dāng),"
嘿嘿的笑起來,展昭卻聽著怎么有點(diǎn)冷笑的成分,不多想習(xí)慣性的繼續(xù)夾菜。
"我也當(dāng)不起這兄弟二字,你還是叫我白玉堂,我叫你古先生。"
展昭筷子一抖,停住。
古大哥,古先生,這也差別太大了。
叫古大哥顯得太過親熱,叫古前輩也不行,好逮御貓是和"仁義大俠"古擎順平輩論交的忘年交情,叫古前輩無形中老鼠會比御貓低了一輩,以白玉堂的性子必定不肯。但以古擎順在江湖中的為人,權(quán)勢,資歷,地位,怎么樣也該叫一聲古大俠吧?
不看僧面看拂面,錦毛鼠和御貓是不打不相識,看在御貓和"仁義大俠"古擎順熟識多年的面子上,這一聲古先生白玉堂也叫得極為失禮。
懷疑的看他,白玉堂不是輕易不分禮數(shù)的人,實(shí)際上白玉堂家教極好,"白兄。"
白玉堂不理他。
好在古擎順氣量寬宏,一臉平靜,面帶笑意的闔首答應(yīng)。
.....忍下心中不快,繼續(xù)夾菜,玉堂,他還在生氣?
知道白玉堂最愛面子,當(dāng)年為名號之爭氣得入宮盜寶,偏偏今日自己當(dāng)眾給他難堪。難道古大哥是遭池魚之殃。
"不知古先生家住哪里?哪里人氏?家中家眷幾人?家產(chǎn)多大?平日做些什么生意?什么時(shí)候來的集口鎮(zhèn)?"
展昭聽得筷子一抖,菜終于掉落白玉堂面前的桌上,啪啦濺起菜水。
白玉堂瀟灑的側(cè)身躲過,"展昭,你什么意思?"
我還想問你什么意思?在審犯人嗎?方才在眾人面前失言傷你是我不對,可你這樣也太過份了。
"白玉堂,這么無端詢問你不覺得很失禮嗎?你又不是朝廷捕快。"展昭對白玉堂生氣了。
白玉堂不在乎的露齒一笑"我就是審問他又怎么樣?"
盯著古擎順的胖臉一眨不眨,唇角略帶邪氣的勾起。"古先生,你說你為地方做過事業(yè),那我問你,為什么集口鎮(zhèn)附近那么多窮苦村莊,有盜匪橫行你為什么不管,每年那么多周邊人家失蹤你又做過什么努力?"特意將努力二個字咬得極重。
展昭這下聽出來了,白玉堂懷疑古擎順與盜匪有關(guān)。
職業(yè)的敏感讓展昭迅速換上嚴(yán)肅面孔"白玉堂,你有何證據(jù)?"
古擎順擺手示意展昭不要緊,"白少俠,說來慚愧,老夫年老力衰確實(shí)沒為地方上盡過什么心力。關(guān)于盜匪一事我也曾派人多方打探,可惜一無所得,幾次親自出馬也一無所獲。"未了一聲輕嘆,滿面愧疚。
展昭路過此地也曾聽過有宵小作祟,想來是地方官府抓捕不力,不過這件事怎么樣扯不到退隱江湖多年的古擎順身上去。
"哦"白玉堂拖長聲音,長長的眼睫毛扇動,"你身為雄霸地方的大人物對此事竟然連半點(diǎn)線索也查不出來。是有心無力還是有縱容暗助之嫌?"
這話說得極明了,古擎順再也不好裝聽不懂。
放下筷子對天發(fā)誓"白少俠,我古擎順這一生絕對沒有里通外賊,做出害人勾當(dāng),否則我古擎順必定腸穿肚爛,死無完尸。"
"夠了!"展昭一把抓下古擎順對天指誓的手,"白玉堂,你不要欺人太甚。古大哥盡心盡力的去做了,毫無線索也非他之過。何況他并非官府中人,你還要他怎樣,你不要再無理取鬧。"
"我無理取鬧,我欺人太甚,我非官府中人,那又怎么樣,你們官府管過這件事情嗎?有什么改進(jìn)?你看過毫無人煙的村子?看過沒有一絲人氣,早就荒廢的家嗎?看見過那些惶惶不可終日,瘦骨嶙峋的人嗎?臭貓,我告訴你,我白玉堂要做的事情,天王老子也管不了。"氣惱的丟下這話,白影從窗戶激射而出。
展昭怔忪的看著那抹飄逝的白影,半響坐下問道"古大哥,情況真的有這么嚴(yán)重嗎?我在開封怎么從沒聽人提起過?"
"扼..."古擎順面有難色,"或許是吧?"
斜飛入鬢的劍眉聚了又散,敢情白玉堂的脾氣不是沖著我來的,但照他方才所言細(xì)想,的確不屬牽強(qiáng),可是大哥真的....
掛上標(biāo)準(zhǔn)笑臉"古大哥,我想多住幾日,不想勞動官府,不知府下可否方便?"
古擎順握住展昭的手,一臉驚喜,"那是自然,怎么會不方便哩?哥哥歡迎都來不急啊。"
古家莊在集口鎮(zhèn)西郊,是集口鎮(zhèn)占地最大的私人莊園,卻并非修的最氣派的一座莊園。
莊內(nèi)沒有假山小橋,沒有流水汩汩,布置并不精巧,有種江湖中人的豪氣。
簡簡單單幾排大屋,修飾得當(dāng)?shù)幕▓@,中間辟出一塊地由園丁種菜,一點(diǎn)一處總透露出知足長樂的意境,很有點(diǎn)陶淵明悠悠南山的味道。
唯一最顯身份的是門前"仁義莊"的金字大匾額,以及掛上紅帶子的兩頭大石獅子像。
修長勻稱的手推開白紙窗,展昭立在窗前,夜幕下放眼莊內(nèi)一展無余.心中憂慮卻沒有減輕半分。
這間屋子無疑是觀察莊內(nèi)視野最好的位置,古擎順在避嫌嗎?
暗嘆一口氣,心思又轉(zhuǎn)到白玉堂身上,這院子布置實(shí)在簡單,以玉堂的行事怕是暗中來過幾次,極有可能都是無功而返,今日自己堂堂正正進(jìn)來,只怕也查不出什么。
希望古大哥真與此事無關(guān)才好,關(guān)上半扇窗子,吹滅燈火休息。
深夜,一粒石子俏無聲息急射展昭,人影微動,展昭已從床上飄起,不帶半分響動接住石子,人越窗而出。
月,大如車輪,直上柳梢,銀白若鏡。
有人翩若驚鴻,向著西郊臨空飛行。
清甜的空氣撲面,朦朧月光如少女玉手替草木披上皎白銀沙,樹木在銀光中半夢半醒,
淺淺清輝下快速追逐的兩個身影,為水銀流瀉的世界更添了一份淺幻迷離。
"白玉堂"
映月而過的白色一閃,穩(wěn)穩(wěn)停在樹梢枝頭,寬大飄逸的衣袍隨風(fēng)吹擺。
明月夜,柳梢頭,明黃圓潤的月盤包容下淺笑的少年半個身子,烏黑發(fā)亮的垂發(fā)迎著月輝在風(fēng)里糾纏不休。
翩翩少年郎,白衣俊容,風(fēng)華絕代。
"貓兒,你信我?"
昕長藍(lán)影立在樹下,手扯下一片嫩葉,皺眉,"不算全信"見少年眼角叟然垮下,含了薄霜"也不是全然不信。"
"怎么說?"白影跳下樹,疾步走到他面前。
"照你所說,事情這么嚴(yán)重,若說古大哥.."
"你還叫他古大哥?"
凌厲的目光瞪他一眼,成功的讓插話的小耗子閉嘴。
"若以他的手段一點(diǎn)線索也沒有查到,這一點(diǎn)的確讓人生疑,但沒憑沒據(jù)硬說他和這事有牽連也未免牽強(qiáng),莊園我仔細(xì)查過,沒有任何可疑之處,"
白玉堂點(diǎn)頭,"這我知道。"
展昭看他一臉不甘心的樣子,有點(diǎn)想笑,這耗子也有碰釘子的時(shí)候。
"你查了這么久還有什么線索?"
"扼..線索暫時(shí)沒有。"白玉堂將事情的前因后果講了一遍,他隱瞞了一點(diǎn)想法沒說。
不知道從江里救起來的少年臨死時(shí)"咕.."的一聲算不算線索,他到現(xiàn)在也沒搞懂那是少年臨死最后發(fā)出的呼氣聲還是指姓古的人家?但若告訴貓兒他是憑那一聲"咕.."聯(lián)想到古擎順,進(jìn)而找他麻煩,一定會被死腦筋的貓羅嗦。
"一點(diǎn)線索也沒有。"展昭吃了一驚。也為古擎順跟此事有關(guān)的可能性大為降低而暗松一口氣。
原本以為白老鼠多少有些線索才會那么囂張。沒想到,還真是一點(diǎn)都靠不住。
白玉堂面上一紅,暗道幸好是在晚上月夜下看不清楚。
反而逼近展昭笑的得意,"要線索還不簡單,如果他真和這事有關(guān),被我這樣打草驚蛇一鬧,你還愁找不到證據(jù)嗎?"
看著眼前率真晶亮的眼睛,展昭心中實(shí)在矛盾,一個是有情有意的忘年至交,一個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多年知已。
心里頗不是滋味,"你就不怕找不到證據(jù),反而敲山震虎?"
其實(shí)沒說出口的話是,也許古擎順與此事無關(guān),你就不怕錯怪好人。
"虎?他嗎?"一聲哧笑,"白爺爺懷疑他是看得起他。"
白玉堂說這話時(shí)雙目亮光閃爍,信心百倍,根本不覺得有錯怪人的可能性。
"再說了,"白玉堂玩笑著將手搭上展昭肩頭一拍"真找不到證據(jù),不是還有你御貓大人在嗎?隨便到府衙走一趟,派兵去搜!我就不信找不到老狐貍的證據(jù)。"
白玉堂心里已經(jīng)將古擎順定位成老狐貍。
"白玉堂,這件事絕對不可能,官府抓人豈能兒戲。況且地方上的事情各歸各管,沒有證據(jù)連我也不便插手。"
御前四品帶刀護(hù)衛(wèi)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就算在開封府供職,也沒有權(quán)力管地方事務(wù),除非地方官府上報(bào)或是有確鑿的證據(jù),否則就是越權(quán)。
生氣的瞪他,這只死腦筋的貓。
"證據(jù)?想要證據(jù)去制造機(jī)會啊,"白玉堂眉一挑,"李大旺家也沒見你拿什么證據(jù)出來,不是一樣蠻會興師問罪嗎?"
似乎沒人告訴他是李大旺家被下毒,白耗子屬于相當(dāng)明確的不打自招類型。
"玉堂........"展昭盤算要不要把這句話當(dāng)做沒聽到。
冷風(fēng)吹。
白玉堂滴溜溜打個寒戰(zhàn),被展昭一聲玉堂叫得冷靜許多,
"反正,反正你就是不信我,你不幫忙,我一樣找到證據(jù)給你看!"腳底抹油,某耗子飛上枝頭,溜得飛快。
不過咱們的白五俠一向輕功絕好,身法飄逸,就算開溜,也溜得白衣勝雪,直比瓊瑤仙人從月而落.
展昭揉揉眉心,也很委屈,他又沒說不幫忙。
李大旺家被人下毒,他也是聽古擎順說的,古擎順為什么知道的這么清楚?
李大旺什么時(shí)候來集口鎮(zhèn)報(bào)過案?
抬頭望望,月兔西沉,三更天,還滿早的,來的及去府衙一趟。
太師椅上坐著一個壯碩的人,身材太過寬大,肥膘肉擠到了太師椅背后,偏他還要左搖右晃,椅子被壓得嘎嘎響。
"主人的計(jì)劃已經(jīng)定好,你打算怎么時(shí)候下手?"
"哼哼,夜長夢多,自然是先下手為強(qiáng)。"
這可怪不得我,展昭,白玉堂,是你們自己找死。
陰寒的目光從肥臉的小眼睛里溢出,嚇得人直想打顫。
別了展昭,看看月色清朗,一時(shí)不想休息,白玉堂一旋身,朝古家莊的方向行去,剛挨近莊園就見一個黑影從墻內(nèi)凌空翻出。
白玉堂隱去身形,悄悄跟上。
人影鬼祟的左閃右晃,白玉堂一路追去,漸行四周越見荒涼。
凌亂的碎石東一堆,西一堆在月光的打探下拉開長長的身影。
黑漆漆的山失去草木覆蓋巖體裸露,猙獰傷口化成怪獸,似乎滿懷惡意的期待兩個不速之客。
顯然礦區(qū)荒廢很久了。
黑影悄無聲息的閃進(jìn)一個黑乎乎的山洞。
白玉堂停在洞前,洞口橫七豎八的支了幾根朽木,內(nèi)里不知道有多深。
可能是陷阱,但也可能是一個機(jī)會,略一猶豫,低頭跟進(jìn)。
坑內(nèi)通道蜿蜒崎嶇,錯綜復(fù)雜如同蛛網(wǎng)密布,白玉堂緊緊跟著黑影不敢松懈。
黑影走得急切,不過一盞茶工夫,兩人向著地下越行越深。
潮濕渾濁的空氣吸入肺部,白玉堂只覺不妥,腦門一沉,眼前黑衣人沒了蹤影。
人軟身倒下。
展昭回來時(shí),莊內(nèi)燈火通明,管家顏波,一個精精瘦瘦的漢子提了盞燈,焦急的等在門前。
見展昭回來,大喜"展?fàn)敚@三更半夜的您上哪兒去了?莊里出事了。"
"出了什么事?"展昭快步迎上,難道是白玉堂來過了?但愿別出什么事就好。
"莊主受傷了,是被一個黑衣人打的。幸好傷的不重。莊主見您房里不見動靜,還以為您出了什么事,原來您出門了"顏波一邊帶路,一邊嘴里嘀咕。
屋里燃了一盞油燈,燈光昏暗。
聽到門響,擁被而臥的人微微動了一下,這細(xì)小的動作正巧被推門而進(jìn)的展昭瞧見了,趕到床前,扶起正欲起身的古擎順"古大哥,您傷得怎么樣?"
眼角瞥到站立床旁的仆從,似乎面貌頗為特殊。
"嗯。"裹在被中的古擎順輕輕哼了一聲,"不礙事,不礙事。一點(diǎn)皮肉傷罷了。"
撐坐起來的古擎順發(fā)福的面孔在晃動的燈火下看起來有些陰晴不定,"襲擊我的那個人身形和白天你那位朋友很像。"
展昭笑得一臉沉穩(wěn),食指不著痕跡的微微彎曲。"人沒有逮到?"
"逃了。"兩個字干凈利落"展兄弟不妨看看賊人落下的劍是不是白少俠的貼身寶劍?"
房里有些沉悶,月光從窗□□進(jìn)來,在地上落下一層銀色的霜。
展昭走近桌邊,真是白玉堂的畫影嗎?那么玉堂....
"李大旺并沒有報(bào)案。"展昭靠近窗前,緩緩拿起放在桌上的畫影。
多年辦案養(yǎng)成的直覺告訴他今日兇多吉少,
古擎順一呆,沒有說話,三個人盯著展昭手中的畫影。
捧在展昭手中的劍沒出鞘,劍柄刻上獨(dú)特的花紋,秀麗華美,心不自覺的下沉,玉堂寶劍從不離身。
手撫過劍柄,不由自主握牢畫影。
玉堂究竟.....
不期然一疼,有什么東西從劍柄中鉆進(jìn)手心,迅速在血中穿行。
展昭一個趔趄,翻身倒在地下,全身抽搐。
房里的人都笑了。
古擎順掀開被子,踱到桌前,泡了一壺香茗,三人慢條斯理的喝起來。
半響,他放下茶盞,站起來,悠閑走動,
他的身材很寬闊,走路很緩慢,每向前走一步,都能讓呼都心里微微一顫。
他在展昭面前停下,肥厚的臉上堆滿笑意,伸手探向展昭腰間,取下他的配劍,細(xì)細(xì)觀看,
"展護(hù)衛(wèi),你我相交多年,你可有話要說"
好個展昭,身處逆境,縱是心中焦燥,也絕不表露分毫,忍下全身巨痛,面色不變問道
"古擎順,殺人劫貨,掠人為奴都是你做的?白玉堂人在哪里?"
古擎順詫異,微笑點(diǎn)頭,
"展昭,一切擺在眼前,你還不信。你一向以公事為先,竟會先問白玉堂,也罷,你我相交一場,我且告訴你,你所中毒名叫應(yīng)控蟲,乃閩南拜月教蠱毒,此蟲入人體可使人內(nèi)力盡失,雖在人體存活只有兩日,但在這兩日內(nèi)若催動哨音,則使人狂性大發(fā),神智喪失一個時(shí)辰,可惜催動哨音后此蟲必死無疑,"
古擎順說到得意,精光四射的小眼睛靠近展昭,慢慢道
"有一個時(shí)辰啊,展護(hù)衛(wèi),你想會發(fā)生什么事情那?"
古擎順此人極為狡猾,
你若著急問他什么,他就偏不說,現(xiàn)下見計(jì)謀成功,他一高興,便犯了這個毛病,
說到得意處,臉上的肥肉隨著笑意抖動,展昭氣急,深知以他的個性不會再吐露分毫,啐道
"古擎順,枉你曾身有俠名,竟好不要臉,我乃堂堂四品,你敢殺我嗎?你若殺不了我,展某武功恢復(fù),定不放過你,"
古擎順笑意僵在臉上,目光閃爍,定定看他半會,額頭沁出細(xì)密汗珠,出手如電,攝住展昭咽喉。
顏波大驚,厲聲道"古擎順,你敢破壞主人的計(jì)劃,你不想活了嗎?"
古擎順放松手中力道,眼中冷芒掃向顏波
"此人留他不得,我與他相交多年素知這人城俯極深,你我恐制他不住,反受其害"
顏波大笑"古擎順,你中了展昭激將法,沒想到你連手無縛雞之力的人也怕,你如何助我家主人成大事業(yè)?"
遭人奚落,古擎順臉上一陣青紅交替,又不好發(fā)作,仍掐住展昭咽喉不愿撒手,
"我可以不殺他,不過夜長夢多,計(jì)劃必需提前。"
顏波點(diǎn)頭同意。
古擎順一指點(diǎn)在展昭暈睡穴上,不放心又翻開眼皮查看,方和顏波商量事宜.
這兩人均城府極深,相談多時(shí),竟絲毫不透露計(jì)劃是什么,主人是誰。
展昭臉色慘白,一動不動的躺在地上,咽喉處的肌膚上慢慢浮現(xiàn)出五道青紫色指痕。
洞內(nèi)的坑道昏暗,彎彎曲曲,綿延足有數(shù)里,岔道甚多,
古擎順輕車熟路的向內(nèi)走,坑道越來越寬敞,盡頭是座石室,
拐進(jìn)隔壁小室,在室壁上插的松脂火炬的照明下,坑道內(nèi)的鐵鏈上高吊著一個人。
少年低垂著頭,昏昏沉沉,瀑布般的黑發(fā)凝結(jié)了汗水散亂的貼在頰邊,蒼白的臉上雙目緊閉,冷峭的嘴角干涸的血跡蜿蜒而過,身上血跡未干,高級的絲質(zhì)白衣被鞭子劃拉開,染了血,破布樣一條條纏在身上,暴露的肌膚上被鞭打的傷口沿著鞭傷向外滲出的血絲,結(jié)成一粒粒血珠滴下。
腳下的泥地上早已滲進(jìn)了一堆血漬,烏黑潮濕,和石室中其它的土地顏色截然不同。
古擎順笑道,
"白玉堂,這鞭子的味道好么,你看你,好好的陷空島不呆,偏要跑來趟這混水,可不能怪我待客不周啊,"
白玉堂被笑聲震醒,眼芒一瞥,懶得抬頭去看.
古擎順抬起白玉堂下巴,逼他對視,
他練的是掌上工夫,一根根手指粗壯的像小胡蘿卜,被他用力捏住就如鐵烙鉗住樣難受,白玉堂偏不理他,雙目緊閉.
古擎順也不惱,仔細(xì)端詳片刻,嘆道,
"可惜了這副好相貌,歸降我如何?"
白玉堂大怒,一瞪眼,劍眉立起,氣勢有如地獄閻羅,
寒氣迫人的雙目冷芒刀鋒般刺的古擎順眼里生痛,口中血水啐他面門,罵道
"要你白爺爺歸降于你,你可曾見過有人歸降于畜生的。"仰首哈哈大笑;"老畜生你也配嗎?做你他媽的春秋大夢。"
氣焰囂張,哪里管現(xiàn)在性命還在別人掌下.
古擎順被他看得心中發(fā)寒,復(fù)又被罵得心里火起。抬手一掌欲摑他面門,心中千回百轉(zhuǎn)后,放了要他歸降的念頭,
面上露出笑容,拍手道,
"好,好志氣,白玉堂,你可是等著御前四品帶刀侍衛(wèi)展昭來救你,我也不怕告訴你,展昭已經(jīng)被我捉了,你就等著他來替你送終吧,當(dāng)然,你的犧牲是有價(jià)值的,我會替你在公堂上討回公道,有展護(hù)衛(wèi)和包大人陪你上路,想必你也不會寂寞"
冷哼一聲,大笑著出門,
哐當(dāng)一聲沉重的鐵門聲響,激起一室塵土,
貓兒,你真的中計(jì)了么,
心中沉甸甸的,白玉堂又昏了過去。
"玉堂,玉堂,醒來"記憶中熟悉的嗓音傳來,
白玉堂睜開眼睛,眼前晃動的人臉模糊不清,閉眼再睜開,朦朧的視線凝聚
"貓兒,你怎么來了。"
來人正是展昭,見他醒來,心中大石落下,放松得吐出一口氣道
"他們將我迷昏,囚與坑道,我乘守衛(wèi)大意,過來尋你",
短短的幾句話只字不提遇到的危機(jī),
想那展昭正是此次計(jì)劃的關(guān)鍵人物,古擎順?biāo)貋碇?jǐn)慎狡猾又怕展昭的緊,怎么會放松警惕,犯下如此大意的錯誤,展昭卻按下不談,中蠱所至內(nèi)力盡失之事更是閉口不提,
只忙著幫白玉堂敷藥。又道
"你此去左三轉(zhuǎn),右兩轉(zhuǎn)可見一大坑道,里面都是擄來的勞力,有守衛(wèi)看守,玉堂,你務(wù)必帶苦力于就一個時(shí)辰內(nèi)離開"
"貓兒,你哩?"
"我去將古擎順,呼都,顏波三人引開。"
白玉堂點(diǎn)頭,知道若論武功,那三人聯(lián)手也打不過展昭,到也不擔(dān)心,
展昭出了洞口復(fù)又回頭,深深的看一眼白玉堂叮囑道
"記住,務(wù)必帶他們在一個時(shí)辰內(nèi)離開,你,萬事小心"
白玉堂心中一跳,
但覺得有什么事情不妥,追上去,張口喚道
"貓兒,,,,"
坑道內(nèi)千回百轉(zhuǎn),哪里還有展昭蹤跡。
按下心中不安,白玉堂施展輕功,在大大小小的坑道內(nèi)發(fā)足狂奔,
陰暗的轉(zhuǎn)角處,臭烘烘的氣味熏來,白玉堂舉掌成刀,正待一掌劈下,看清來人,不由驚呼道
"柱兒爺"滿臉塵土的柱兒爺用胳膊緊緊拽住了他,低聲道,這邊來。
匆促中拖了白玉堂便走,蕩嗆中老人的身子越發(fā)顯的瘦弱,背佝得更彎。
"柱兒爺,你如何到這里來的,也是被抓來的么?那么,柱兒"想到年幼雙親失蹤的孩子,白玉堂心中戚然。
老人道"柱兒沒事,你是好人,我不忍心見你送死,故意讓他們抓來的。"
白玉堂心思一動,問道,"老人家是如何知道這座廢鐵礦"
老人嘆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一,你以為這里真是個廢鐵礦,是礦里滲水,礦踏了壓死所有采礦的人,就荒廢下來,成了亂葬崗"
"難道別有隱情?"
"這座礦是座金礦,當(dāng)年挖出金子,古擎順殺了所有采礦人,散布謠言說是礦內(nèi)滲水塌方,又收買官府,命人扮鬼殺光膽大探察之人,再暗中路劫勞力,刻上奴隸烙印替他賣命,"老人昏黃的眼珠擎滿淚水,哽咽道"可憐柱兒爹娘命喪在此"
"老人家如何得知"
"我就是當(dāng)年的老礦工,天可見憐,古擎順那畜生自以為殺光了所有人,卻沒想到還有人活了下來,自從柱兒爹娘失蹤后,我懷疑是古擎順干的,也曾暗中來過,沒想到終歸晚到一步"老人搽搽眼睛又道"洞內(nèi)地形我很熟悉,拿了劍正要去尋你,看見你往這邊走,可是要去救人"
"那是自然"
"這條路不行,我方才偷聽他們談話,知道跑了位官爺,這條路已經(jīng)布下了機(jī)關(guān),你有傷在身,我們往別條路去"
兩人剛才雖說著話,腳步可沒停下,
這時(shí)老人卻停下腳步,面露難色,躊躇道
"我方才路過舊坑道,看到當(dāng)年采礦石用的火藥少了許多,不知是否是那位官爺拿了?"
換做其他人,當(dāng)年的舊火藥誰還記得,可柱兒爺心心念念要為兒子媳婦報(bào)仇,早已動上了那批火藥的主意,只是可憐柱兒年幼,才一拖再拖。
白玉堂聞言面色青白,心思大亂,想道古擎順的話,知他定是拼了性命,
生生壓下返身尋他的念頭,對柱兒爺一恭,道
"那位官爺乃開封府包大人麾下展昭,他方才與我見面,定是打了一個時(shí)辰內(nèi)要暴了這洞的主意,老大爺熟悉洞內(nèi)地形,一定要滅了火藥,千萬不能讓他做出這種事情來"
柱兒爺驚異道
"原來是包大人的人,白公子放心,小老兒一定辦到"即將此洞地形告知白玉堂,轉(zhuǎn)身走了幾步,復(fù)又回來,撲通跪在白玉堂面前,
白玉堂大駭,急忙托老人家起來,
老人家不肯,渾濁的淚水在枯皮橫生的老臉上劃下一條條的道
"白公子,我這一去也不知能不能回,我到不打緊,只是可憐了我家小柱兒,他現(xiàn)在寄居在鄰家,小老兒如有不幸。公子可千萬代為照顧啊"
白玉堂心中酸楚,知道老人家此去兇險(xiǎn)萬分,
只嘆自己是萬萬抽不開身。
順著老人所指的路,沒過多久白玉堂只覺得眼前大亮,出了黑暗的小坑道,眼前所站是一處高臺,下面空曠的足有幾里大的坑道內(nèi),黑壓壓的擠滿了裸露上身的骨瘦男子,前胸俱被烙上赤紅的奴字,肩挑背扛的簍里,一塊塊碎裂的礦石在火把的映照下暗蘊(yùn)幽幽金芒,苦力們在大小坑道內(nèi)魚貫出入,稍有遲緩,一旁的守衛(wèi)便用鞭子揮來。
時(shí)間緊迫,白玉堂強(qiáng)提真氣,速戰(zhàn)速決。只見一道白影從天而降,閃電般縱橫穿錯之間,血沫橫飛,眨眼間已解決掉這坑道內(nèi)所有守衛(wèi)?蓱z四周的守衛(wèi),平日里作威作福,到頭來連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也可謂死得痛快。
這一突然變故,令坑洞內(nèi)數(shù)百名苦力一齊愣住了。有幾個靠近白玉堂的,被他滿身殺氣嚇得渾身糠栗,腳下一軟,嚇得跪地磕起頭來。頃刻間,坑洞內(nèi)跪滿了一大片苦力,哭泣饒命聲響做一團(tuán)。
白玉堂心中本就焦急,見此大怒"不要吵,我是來救你們的,你們都跟我來"聲音清朗,用內(nèi)力發(fā)出,竟蓋過眾人的哭泣聲,清晰的傳入每個人的耳朵里。眾人頓時(shí)大悟,呼啦丟下扁擔(dān),背簍,推車,紛紛跟著白玉堂向坑道外逃去。
轉(zhuǎn)過幾個坑道,遠(yuǎn)方有細(xì)微的腳步聲傳來,白玉堂示意眾人停下,偌大的人群安靜無聲,緊張的等待來人。少傾,人未至,一股酒氣已沖入鼻中,一男子腳步蕩蹌,罵罵咧咧的道"這老東西,什么時(shí)候跑進(jìn)來的,正好拿來給我換賞錢,呸,臨死還咬老子一口。。。。"白玉堂心中激蕩,已覺不妙。
那人轉(zhuǎn)出坑道,眾人在吁出一口氣的同時(shí)俱是一驚,來者是名守衛(wèi),身材高大,面貌兇惡,手提一顆人頭,人頭花白的頭發(fā)亂糟糟的如雞窩般被人捏在手中,枯皮橫生的老臉上骸骨被打碎一邊,高高腫起的包塊在死人蒼白的臉上泛起青幽幽的詭異紫光。老人雙目圓睜,死不瞑目。一路行來,頭顱上的血淅淅瀝瀝的落在地上,形成一條血色的蜿蜒小蛇。
白玉堂哪里忍得住,雙目早已赤紅,畫影劍出,劍氣快,冷,絕,狠。生生貼人肉皮,削掉壯漢雙耳,鼻,唇,下顎。頓時(shí),鮮血密布,壯漢撲倒在地,聲聲哀號,滿臉的血窟窿里爭先恐后的向外冒出鮮血,看來已不似人臉,
白玉堂面罩寒霜.尤不停手,一連割了十幾劍,落了一地零七零八的雜碎,
眾苦力心驚,他們素來淳樸,雖飽受虐待,卻也從沒見過如此陰絕冷冽心狠手辣的人物,有看不過的偷偷的扭過頭去,空氣被噴薄的殺意凝固,沒有一個人敢出聲。
少傾,壯漢哀號聲轉(zhuǎn)為嗚咽,白玉堂輕動畫影,極輕,極薄的一劍,一道血柱沖灑坑頂,在小坑道內(nèi)映著粼粼的火光開出血花,緋紅緋紅,壯漢雙目睜得像死魚眼,停了哀號,呆呆的看著。
人很奇怪,越害怕的東西越要盯著看,昏黃的火把下白衣黑發(fā)的閻羅再次揮劍,極輕,極薄,極淺的劍在火把下發(fā)出迷夢般的光彩,似蝶飛過般輕盈,喉骨清脆的咯噠聲響起。
死,不瞑目。
撫上柱兒爺雙眼,白玉堂跪下,恭敬的磕上三個響頭,眾人雖鬧不清慘遭橫禍的老人家是誰,也都黑壓壓的跪了一片磕頭.可嘆,老驥伏櫪,志在千里,卻是,壯志未酬身先死,常使英雄淚滿襟.白玉堂看向身后跪下磕頭,形容憔悴的苦力,已知老人家滅火未成,為今之計(jì)只有將速速他們領(lǐng)出,至于貓兒卻是顧不得了.
彈身而起,低喝聲"走"
卻是帶了壯士斷腕般悲壯.
"走去哪里?"一老人聲音問道.
白玉堂大驚,暗道自己方才情緒失控竟沒查覺古擎順已經(jīng)追來,昏暗的小坑道內(nèi)陰云密布.
一富富態(tài)態(tài)的老年男子從前方轉(zhuǎn)角處步出,因保養(yǎng)得宜,顯得皮光肉滑,看來只有中年半許.
白玉堂心中早有計(jì)較,握緊畫影,危機(jī)一觸即發(fā)。
古擎順竟先扯動嘴角笑嘻嘻的問道"白玉堂,你走得好快呀,怎么,不想故人送你一程嗎?"
手指輕彈,呼都和顏波押著展昭現(xiàn)出身影.展昭眼眉低垂并無受傷,只是精神萎靡,面色蒼白,想來是被人制住穴道,三人得意的對視,看向白玉堂.帶笑步步逼近,白玉堂領(lǐng)著眾人步步后退。
古擎順走到近前,垂眼看看擋在路前血糊滿面的尸首,輕輕一腳邁出,
"砰,"
尸體彈到坑壁上余力未衰,翻滾而下跌落路邊,撲通一聲悶響?yīng)q如一塊巨石擊在眾人心頭,似發(fā)懸一線般絲絲做痛.
古擎順瞇眼,將眾人表情盡收眼底,很是滿意,微一捏手,對白玉堂贊賞道"我就是喜歡你的狠辣手段,可惜呀........"說話聲中粗壯的骨節(jié)發(fā)出咯咯聲響.
呼都一把將展昭推上前,鋒利的青鋼劍架在展昭脖子上拖拽出細(xì)細(xì)的血痕,傷口不長,不深,不寬,血絲滑在青白反光的劍身上泛出妖異的紅.紅得刺目.
"白玉堂,你知道該怎么做了"白玉堂似沒聽到,面如寒冰,雙目眼芒動也不動,不發(fā)一語.
"白玉堂,你是聰明人.你認(rèn)為憑你一人之力加上個內(nèi)力盡失的展昭可以對付我們嗎?說起來展護(hù)衛(wèi)真是對你不錯呀,"古擎順感慨嘆氣道"不是你的畫影幫忙,御貓?jiān)趺纯赡苣敲慈菀咨香^,展護(hù)衛(wèi)對你義氣相交,你身為五義的錦毛鼠,難道真的要至他的死活不顧.只要你棄劍,我立馬放了展護(hù)衛(wèi)決不傷他分毫,江湖人以義氣為重,你錦毛鼠可是要當(dāng)那忘恩負(fù)義之輩"
古擎順此話說得極重,他就不信白玉堂毫無顧忌,白玉堂手握畫影擋在胸前,面色鐵青.領(lǐng)眾人往來路后退.
退到大坑道內(nèi).此時(shí)坑洞內(nèi)早已亮如白晝,站了一圈又一圈一手拿刀一手持火把的壯漢,看來是傾巢出動,
原本古擎順就不指望白玉堂棄劍投降,那樣說話只為引開他注意力,乖乖的退入大坑道內(nèi)不疑有它,
三人押展昭躍上高臺。古擎順居高臨下,望著坑道底像螞蟻般密密扎扎的人群,目光泛動。
一把抓過展昭拍開穴道丟下去.嘴角泛起冷笑。
坑道中央已擠滿苦力,見有人掉下來,慌慌張張炸鍋似的閃開,展昭沒了內(nèi)力,秤砣似得往下掉,全沒了平日里貓般輕盈敏捷,
不及多想,白玉堂飛身而起,接過展昭,旋身飄下。
溫?zé)岬娜梭w入懷,微風(fēng)拂面,展昭的發(fā)絲掃了他一臉,白玉堂輕輕的"唔"了一聲,略略一分神。
縷縷青絲下,燈火通明處,恍惚間竟有淡淡隔世感覺,彈指間仿佛已過盡千百年。
心下卻記得此時(shí)兩人飄身而下,無遮無攔正是古擎順下手最佳時(shí)機(jī),只將展昭摟緊,盡量用身子覆住他.
正奇怪古擎順為何錯過這絕佳的下手機(jī)會,忽覺胸前濕了一片.驚呼"貓兒"
忙低頭下探,面頰掠過展昭微顫的嘴唇渾然不覺,
但見展昭藍(lán)衫泛血,胸前傷口外翻,膻中穴上白皮紅肉參差不齊,正是被鈍器所傷,傷口處在膻中穴上,必是極痛,偏展昭面色平和,眼底波紋不驚,只血滲上金幽幽的礦石,和著鋒利的礦石邊緣散出暗淡幽芒.
白玉堂又驚又氣,抬手打掉展昭手握礦石,怒道"你瘋啦"
展昭眉頭聚了又散,見小白鼠為他擔(dān)心,心頭一熱,將手指點(diǎn)住穴道以加深疼痛,對白玉堂微微一笑想叫他放心,然而笑容還沒來得及完成,就扭曲得支離破碎,青絲散下,將臉遮住,看不清他的表情"玉堂,我.中了應(yīng)控蠱"短短幾字,似是喉頭攣縮般哽出.
白玉堂只覺呼吸一窒,心中作疼,他見聞廣博,喜好涉閱各類奇文秘方,自是知道應(yīng)控蠱厲害,只是這一時(shí)之間哪里去尋藥材,不禁也一時(shí)無語.
高臺上顏波也吃了一驚,他沒想到展昭會以疼痛提點(diǎn)神志,用以擺脫應(yīng)控蠱的控制,不免擔(dān)心.望望古擎順和呼都,
呼都臉上仍是一百零一號表情,連眼皮子都沒眨一下.仿佛沒看到展昭自殘,
古擎順油光皮厚的嘴一抖,極其惡心的笑了"放心,應(yīng)控蟲豈是那么容易破的"
撇他一眼,眼神帶出嘲諷的笑意
"展昭就是狠心斷手?jǐn)嗄_,剝皮剜眼,,我叫他發(fā)狂,他就是請來再世華佗,觀音大師也沒用,"
探出肥厚的手掌拍拍顏波的肩"此蠱發(fā)起狂來,那可是見人就殺,你可要小心別掉下高臺,不然,我也救不了你"
顏波明知古擎順報(bào)復(fù)自己先前戲譴他膽小,這時(shí)卻不好多說什么,只能暗自氣悶.恨恨看向坑底那兩個人影.
"玉堂,我若發(fā)作,你..."
白玉堂動作比嘴更快,捂住展昭的嘴接道"你不會有事"伸手替他止血.
柔滑發(fā)亮的發(fā)絲滑落白玉堂頸邊,露出膚質(zhì)細(xì)膩的一段雪白脖頸,展昭全身一震,輕喚道"玉堂"
"恩"抬頭就見眼前御貓已明顯詭異的笑容,眼角撇到頸后雪白的亮影."畫影!"
身隨意動.
白玉堂一掌拍上展昭胸前膻中穴,一掌直取其右肩,
展昭去勢受阻,略一緩勁道,手中畫影仍夾雷霆之勢劈來,削下一截滑亮的黑發(fā).
白玉堂借一阻之力險(xiǎn)險(xiǎn)從展昭胸前滑出,
展昭手握畫影,穿過飛揚(yáng)的斷發(fā),再次迎面逼來,
凌厲的劍氣帶起削斷的落發(fā)如鋼針直襲全身,白玉堂扭腰輕側(cè),堪堪避過。
急切的大吼“貓兒!”
展昭一臉木然,蠱毒發(fā)作,先前被打中的膻中穴鮮血直流卻無知無覺,疼痛已對展昭無效,
白玉堂腳尖輕點(diǎn),挑起守衛(wèi)遺落地面的短刀,無奈狼狽應(yīng)戰(zhàn).
眾人呼啦啦散開,露出偌大一塊空地,他們不解,方才還是人質(zhì),才被救下的人,怎么又自相殘殺起來.
此蟲奇特,入蠱必是已受孕雌蟲,中蠱之后,內(nèi)力盡失,但著人控制時(shí),雌蟲可產(chǎn)下蟲卵,此卵可使人狂性大發(fā),內(nèi)力則較平時(shí)暴增兩三倍,
展昭已然發(fā)狂,無知無覺無痛,出手自然毫不顧忌,
白玉堂是兩下難以取舍。
他先機(jī)已失,偏又不想傷了展昭。
接了幾招,結(jié)痂的鞭傷裂開,鮮血混著冷汗重將衣裳浸濕,扯動的傷口疼痛難忍,轉(zhuǎn)眼處于下風(fēng).可又不能退開。
展昭神志盡失,如若退開,他必在失神中將坑底之人悉數(shù)殺盡。
這招借刀殺人真正厲害之極。
以展昭的個性,清醒后豈不痛苦萬分,只怕不用別人來殺他,都會自行了斷以求謝罪。
白玉堂暗咬牙,抖擻精神,盡全力還擊,招式凌烈狠辣,
一時(shí)之間場上虎躍龍騰,斗得虎虎生風(fēng),一改先前只守不攻的局勢。
難道,
真要一死一傷.
時(shí)間一分一秒過去,白玉堂冷汗淋漓,輕快迅捷的身法稍有滯怠。
展昭一躍而起,畫影直挑空中。
白玉堂身在半空,氣力耗盡,不及閃避,只有拿刀去封。
小小鋼刀如何敵得過名劍畫影的鋒芒,眼看將刀折人亡。
電光火石間,白玉堂轉(zhuǎn)動刀柄,避開畫影劍鋒,以刀柄輕觸劍身。
畫影受力反彈,龍吟劍舞,散出一簇劍花,
白影借力沖天而起,身形不變,空中改道,一道白色電光向高臺急速后射,手中鋼刀脫力朝后上方射出,以雷霆萬鈞之勢生生穿過古擎順身邊,將身后呼都頭顱一分為二。
從鼻尖直插入的鋼刀,帶動呼都身體直沖入坑壁,由自余力不歇,刀身埋入坑壁嗡嗡作響.
局勢發(fā)展太快,眾人俱楞,一時(shí)沒反應(yīng)過來,古擎順也沒料到白玉堂輕功如此高強(qiáng),眼看將刀毀人亡,竟還能起死回生,半空改道,人影向后飛躍,手中鋼刀倒射竟似背后生有雙目般準(zhǔn)確,措手不及已經(jīng)斬殺身邊得力大將。
最沒料到的是白玉堂通曉半月教不傳之秘,解了展昭蠱毒,只恨得牙癢癢,后悔沒趁早取他性命.
這廂展昭驟然倒地,半響呻吟爬起,白玉堂欣喜,剛才那一刀實(shí)已耗盡全身力氣,心中一寬,人如斷線風(fēng)箏般從高空中掉下,直直摔在地上,碰然作響。他昂起頭,悶哼一聲爬起,嘴角嘔出血液,邊咳邊笑,心知自己所料沒錯.
此蟲特殊,不到產(chǎn)卵時(shí)期,需要使蠱人以人耳聽不到的高頻音波催動產(chǎn)卵,呼都面貌特殊,看來不似中原人,站在古擎順身后雙目低垂,全神貫注,當(dāng)下已有九成把握,是以孤注一擲,拼了性命,也要解了展昭之危.
展昭除了胸前傷口并無內(nèi)傷,驚見白玉堂掉下,躍到他身邊扶他起來,白玉堂拿過畫影拄地,一手扶住展昭手臂,溫?zé)岬呐庵边_(dá)心頭,雙唇勾起弧線.目光晶亮,戲謔笑道
"懶貓....睡醒了..."
又咳出血來,展昭拿手替他擦血,經(jīng)年累月握劍的粗糙手指抹上面頰怎么也擦不干凈,慘白的臉,煞白的嘴唇,抹不掉的紅色血污,帶動觸目驚心的疼,展昭停下手指,忽覺心空了.
柔聲問道:你可有受傷?"
知道展昭是問自己跌下時(shí)受傷深淺,憶起兩人弄到今日局面都怪展昭,當(dāng)下氣悶,
他白五爺何時(shí)這么狼狽過,恨聲道
"你也....跌下來..試試"
展昭沉默不語.
見展昭不答話,轉(zhuǎn)頭去看,見從來都是儒雅清和的臉上滿是痛苦內(nèi)疚,心被狠扯了一下,莫名其妙的更惱了.
"只是...痿了腳"
聲音少了平日清亮,沉沉的透著不安.
展昭心中做疼,尚未及言語,突被一股大力狠狠推開,回首看見古擎順一掌印上白玉堂左肩,
巨大的震力使白玉堂鎖骨,上臂骨頭碎裂,當(dāng)胸噴出一口鮮血,濺了古擎順一身.
人,撲身倒下.
展昭紅了眼,挑刀向古擎順撲去.
古擎順暗施偷襲,本是立了心,拼著挨白玉堂一劍,也要取展昭性命.不料千鈞一發(fā)之間,白玉堂將展昭推開,自己挨了那掌足以碎石的勁力.
幾次三翻沒除掉心頭大患,又被狂怒的展昭纏住不放,古擎順不由心頭發(fā)寒.招式也多出了幾分怯懦.邊退邊喚
"顏波"
顏波欺向倒地不起的白玉堂,觀察半響,射出一顆礦石打在白玉堂碎裂的左肩。
白玉堂黑發(fā)覆面,似是昏迷了,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顏波精瘦的臉上,嘴皮放心的一翻,笑了.
展昭被古擎順引遠(yuǎn),想抽身來救。
古擎順一改退勢,使用不要命的打法上前纏住,眼看遠(yuǎn)水解不了近火,展昭心急如焚.
那邊顏波小心謹(jǐn)慎的走到白玉堂身前,刀高舉過頭頂.猛然劈下,展昭只覺心膽俱裂。
耳聽一聲慘叫,趁古擎順一楞神的檔,刀勢一緊,逼退古擎順,奔回白玉堂身邊。
原來,白玉堂早已醒來,將計(jì)就計(jì),畫影閃電般趁勢戳進(jìn)了顏波肚子,可惜手中乏力,后勁不足,教他逃了一命.
雙方各有一傷,兩邊對峙,誰也不敢先動.
白玉堂脫力的靠在展昭懷中,長發(fā)低垂,白衣染血,斑斑血跡撒在白衣上如同雪地里落梅點(diǎn)點(diǎn),妖冶絢爛的燃燒,奪人心魄.
大名鼎鼎的錦毛鼠現(xiàn)在很脆弱,可是古擎順不敢這么想,顏波也不敢這么想,所有經(jīng)歷過今天這一幕的人都不敢這么想.
展昭摟他入懷,扯碎衣裳替白玉堂固定肩傷,白玉堂輕靠在他肩頭,附耳說道"待會我來擋他二人,你領(lǐng)眾人逃出去"
展昭聞言全身僵硬,白玉堂知他不愿,急道"你忘了你放的炸藥嗎?時(shí)間不多,必須要一個熟路的人領(lǐng)他們出去,"抬頭看他,晶亮的眸子露出一絲苦笑"我內(nèi)力耗去大半,腳又傷了,自然是我留下"
展昭明白,白玉堂何止腳傷了,全身上下,里里外外哪處沒傷。
自從白玉堂出了石室后,一番極力奔馳,幾番打斗,身上鞭傷早就裂開,血流不止,更兼身受內(nèi)傷,內(nèi)力幾乎全無,留他下來,無疑羊入虎口。
閉眼,將痛苦埋進(jìn)眼底,他不能說,一個字都不能說,說了,就會心軟留下,留下幾百人性命陪葬.
"好"幾乎是從喉嚨里哼出來的聲音.就著兩人互相依偎的姿態(tài),將掌抵他背心送入內(nèi)力.
眼前一場惡戰(zhàn)確實(shí)需要補(bǔ)充內(nèi)力,白玉堂也不加拒絕,默默閉眼,調(diào)息.
睜開眼,白玉堂眼中精芒閃動,暴喝一聲"走"驟有白影騰起,凌空掠過。
人已拿劍擋在古擎順和顏波面前.
古擎順和顏波嚇了一跳,不知道他二人,葫蘆里賣什么藥,反而倒退幾步,不敢輕易出手.
展昭抄起一把碎石,急光電掣幾個起落,用漫天花雨的手法打出,將四周守衛(wèi)悉數(shù)摞倒,指揮幾個苦力將他們抬了,向外奔去.
古擎順氣的臉色煞白,大怒"走得掉么!"拿刀欲追,被白玉堂攔住.
氣極,也不說話,舉刀就劈.
白玉堂持畫影單臂接了.面色優(yōu)雅從容,心中暗驚古擎順功力深厚,一口銀牙幾乎咬碎.
古擎順兇惡的瞪他,一改平日佛樣慈祥的面孔,鋼鐵般粗壯的左手五指凌厲抓他骨折左肩.
背后顏波也手持鐵扇暗地襲來.
展昭領(lǐng)著眾人盡力飛奔,恨不能背生雙翼,偏偏路上機(jī)關(guān)重重,又領(lǐng)了一大群人,進(jìn)度甚慢.心中焦急,夕日清亮從容的墨眸如點(diǎn)了一團(tuán)火,滿溢焦躁不安.
這邊白玉堂一人抵擋兩大高手,體力不支,面色慘白,牙關(guān)緊咬,硬撐著沒昏過去.
轉(zhuǎn)眼,身上又被鐵扇帶出幾道傷口.心中對顏波大感惱火。
此人武藝精湛,小心謹(jǐn)慎,鐵扇專攻他傷腿,左肩。心中正在思量,鐵扇又從右下方詭異襲來,心念電轉(zhuǎn),躍及空中,以手中畫影格他鐵扇,露出背后空擋.
古擎順巨掌悄無聲息從背后拍來,白玉堂衣衫翩紼,鬼魅般以毫厘之差避開,兩人相撞,大驚,急撤手.
白玉堂輕功了得,腳不沾地,人已飄閃至顏波身后,劍如靈蛇,抖腕噬出,一劍穿心.
古擎順神色大變,眉頭皺起,狠狠一掌拍來,白玉堂勁力已歇,畫影又插在顏波身上,情知這掌躲不過,運(yùn)氣于背,接他一掌.
背后一股巨大的勁力撞來,身子猛然一輕,手牢牢握住畫影,人震飛在半空中,飛出去十幾米,撞在坑壁上,摔倒在地.
顏波的身子被畫影依著巨大的慣性劃開頭顱,腦漿,骨髓混合心,肺內(nèi)臟,紅紅白白如驚濤拍岸的飛沫,灑了一空,流了一地.整個人萎在地上像秋枯的菟絲草.
哦,不是整個人;是兩個半人。
古擎順挪動腳步,嘿嘿的笑,恨不得立即殺了他.
白玉堂心中愉快,手扶坑壁,悶笑,呼呼的喘氣,打著顫靠著坑壁立起.
亂發(fā)散披身上,口中不停的涌出血來,胸前衣衫盡濕,坑壁上印起一溜的血手印。
雖摸樣狼狽,全身染血.卻是俊美無鑄,眼中更有光華閃動,奕奕生輝.
真真是鐵骨錚錚,風(fēng)華絕代,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好男兒.
古擎順慘然的望著重新爬起來的白玉堂.臉色灰慘慘的直比濁泥入雪.
他實(shí)在不懂,白玉堂還算不算是個人,受了那么多,那么重的傷,竟還能站起來.
那一掌他已使出全力,換做其他未受傷的人,也會心脈盡斷,體力不支,受不住痛苦昏迷倒地,
為什么他還能支持不倒?反正是快死的人,昏過去不是更痛快嗎?
為什么他還能站起來?他哪來那么大的力量?
他真是內(nèi)力驚人嗎?
空氣如同一張濕紙,沉悶的堵人呼吸,古擎順心中沉沉,莫名其妙的閃過一絲不安,對面屹立不倒的身影形成一種巨大的壓力,這股強(qiáng)大的壓力縱使他橫行江湖幾十年也從沒遇到過,一定要盡快殺了他,腦中只剩下這個念頭.
貓兒應(yīng)該快到出口了,看著越走越近,全身戒備的古擎順,白玉堂突兒覺得,這樣還真像一只豎起毫毛,充滿敵意的貓啊,實(shí)在想笑,任誰都瞧得出來,他已是強(qiáng)弩之末,恐怕一個孩童也能輕而易舉的殺了他,偏這老狐貍?cè)缗R大敵,每行一步都像要拉他入地獄似的,臉上嚇出了密集的汗,當(dāng)真是平常油吃多了.不放點(diǎn)出來都不行.
其實(shí)想想也對,坑洞即將爆炸,以白玉堂平日的身手,就算將輕功發(fā)揮到及至,尚不能在這么短的時(shí)間內(nèi)逃出去,何況古擎順一直被瞞在鼓里.只是看他這么貓步,很想再踹他一腳.
心中雖這么想,白玉堂哪還有動彈的力氣,全身像跌到了棉花堆里,軟綿綿的,全靠一股毅力撐著,才能勉強(qiáng)靠著坑壁站起.
無味的咋唇,黑亮亮的眼睛滴溜溜的轉(zhuǎn),腦中亂七八糟的想,有人陪葬的感覺也不錯.可惜坑洞里沒有好酒,臨死前不能喝上一口女兒紅,真是人生一大憾事.
眼睜睜看著鋼刀劈過來,明晃亮眼,不躲,不閃.
畫影只提到胸前,吭的一聲響,普通的青鋼刀竟只缺了個小口,白影震飛,帶出一串血沫,從不離手的畫影躺在地上清鳴.
古擎順略震,狂喜,他本只為試探.怎料白玉堂連劍也握不住,趴在地上大口吐血.心中放下一塊大石,丟了鋼刀,欲以肉掌取他性命.
"哼,也不過如此"古擎順冷笑道"為了個展昭,賠了你性命,白玉堂,你可真大方,你以為展昭真能為你報(bào)仇嗎?官府中人,哪個不是沽名釣譽(yù),殺了你,爺爺我換個地方,一樣逍遙快活,天大地大,誰管得了我"
白玉堂怒極,實(shí)在不甘心比這惡人先死,不知哪來的力氣,掙扎著緩緩站起身來。
雪白的臉色,慘淡的唇,傲氣飛揚(yáng)的神態(tài),猩紅的血涌下嘴角,偏添了一許驚天滅地的艷紅.欲張口說話,喉中卻滿溢血痰,只聞嘎嘎作響,一個字也發(fā)不出來.
神情卻是不屈不饒,任誰都不能屈服。眼神凌厲寒冷,就是惡人也驚了心。
古擎順面皮跳了跳,左眼抖個不停.不再細(xì)想,飛身撲來,兇狠至極。
哪知白玉堂早已站立不住,被勁氣一沖,跌坐在地。
古擎順收勢不及,一頭栽進(jìn)大坑洞里.心里氣急,落地后施展輕功一躍而起。
白玉堂拾起畫影盡力擲出,以小佛門手法擲出的畫影轉(zhuǎn)成白白的圓光,稍縱既逝,詭秘奇邪,光華可比日月.
古擎順人在空中無法借力,雖硬生生吸一口氣,將身子拔高一丈,又哪里躲得過畫影鋒芒,一聲慘叫,被畫影攔腰斬?cái)?
躺在地上,白玉堂心情大好,泰然自若,全不將生死放在心上.緩緩閉上眼睛,
這個季節(jié),陷空島該是驕陽明媚,只盼四位哥哥不要太傷心就好,
娘,對不起了,讓你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我答應(yīng)過你好好保重自己的,現(xiàn)在做不到了,
兆蘭,兆惠,月華,許久不見,怕是再也見不著了,對了,答應(yīng)小侄兒的七寶玲瓏塔還沒做完,那小子,很煩人的,
貓兒,貓兒,你脫險(xiǎn)了嗎?人都救出去了嗎?好累啊,好想美美睡一覺.
展昭托著兩個人,爭分奪秒飛奔,感到身后坑壁震動,暗道不好,剛用緩力將手邊二人推出,就被一股巨大的沖擊波卷起翻滾,磕磕絆絆甩出礦外.
臉色泛青,暈頭轉(zhuǎn)向的爬起。
轉(zhuǎn)頭,看見終身難忘的一幕.
人,
總是要,
失去后,
才知道重要的東西是什么.
面前的山,像孩童積木樣倒塌,
一大堆的廢墟,無數(shù)的塵土,彌漫濃濃的煙幕.
.....全面崩潰.
這些天,一直下著雨,六月雨,不尋常.
挖掘工作已經(jīng)進(jìn)行了兩天。
雨天,讓進(jìn)度變得更慢.
人們說,煙霧散盡后,看見一個藍(lán)影在挖土,也不知已經(jīng)挖了多久,手上血淋淋的,叫他,沒有反應(yīng).只不停的挖.
人們說,展護(hù)衛(wèi)拿著金牌,仗了官威,借了三營兩州的官府來挖土.那些領(lǐng)兵打仗的人不見得官職比他小.卻聽了他的話.
人們說,埋在土中的是英雄,是大官,是朋友,但更多的人相信是展大人的紅顏知己,懷著各種心思,相識的人,不相識的人,遠(yuǎn)處的人,近處的人,都趕來挖土.
"大人,歇歇吧,您已經(jīng)兩天沒合眼了"面前的人勸道。
兩天了,誰也不知道展大人有沒有聽到,只是跪在地上拼命的挖,不停的挖.
嘆氣,除了嘆氣還是嘆氣,這和他所聽聞的御貓展昭大相徑庭.
那個溫柔的,和顏悅色的,面上總是掛著三分笑的,對人溫文有禮,作事極講分寸,有張有弛的,真是面前這個人.
臉黑黑的展昭,誰也沒有看到過,這樣下去,一干人等,誰也不敢休息,可是再這樣挖下去,還沒找到尸首,他們會先累死的.
唉....又是一聲長嘆.
沒有感覺,不會餓,也不會痛,
盯著鮮血淋漓的手指,看著滿目創(chuàng)痍,還沒找到,要快,要快,玉堂,他還在等我
風(fēng)唳唳的過,嗚啦啦的響.徒勞無功彌漫在空氣里.
廢墟,除了廢墟,還是廢墟........
"白玉堂"聲嘶震天,語音在空曠的風(fēng)中飄蕩,超負(fù)荷的身體終于受不住多日疲累,轟然倒地,
地,
愁云慘霧;
天,
陰著臉哭泣。
不周山倒,水覆傾.
只是這水從何而來?
不知,
只是,不知.............
高床軟枕,輕紗被褥,焚著一爐檀香,幽幽遠(yuǎn)遠(yuǎn).
"展大人,您醒了"腦中片刻空白,有什么地方不對勁,"我睡了多久?"
"不久,才一天兩夜,您身體真好,到底是練武的人"想起來了,身子猛然一抖,
劈手抓過小廝,"白玉堂哩?救出來沒?人在哪兒?"
楸住衣領(lǐng),不能呼吸,小廝臉都嚇綠了,"在.在.在..."
"在哪里?"
"咳,咳....."
"說"意識到自己的魯莽,放松雙手.
"挖出來了,挖出來了"逮著空,拼命呼吸,生怕說慢了,那雙大手又掐過來.
"是挖出來幾個人.."眼前一花,門被撞得咯啦作響,風(fēng)冷咻咻的灌進(jìn)脖子,打個寒戰(zhàn).
"還沒說完哩"不滿的小聲嘀咕,對著空蕩蕩的房間囁嚅"不過,沒有一個活人."
沒有活人,在所有人看來,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挖到底了,找到眾多被壓癟的尸體,尸體沒有血流出來,很明顯礦塌之前就被人殺死的,傷口整齊,利落,是用劍高手.
沒有痛苦,如此倒顯得是用劍人的慈悲了.
因?yàn)橐灿辛懔懵渎涞氖w,再被壓癟了,泡漲了,扭七糟八的,形成鮮明對比,看得人惡心想吐.
仵作一個個的數(shù),展昭眼睛睜得銅鈴大,清瘦了,顴骨突起,越發(fā)像只貓,
沒有,沒有,怎么會沒有哩?
顏波,古擎順都找到了,怎么偏偏沒有白玉堂?連不知名老人的頭都找著了,怎么偏偏沒看到白色衣衫的一角蹤影?
玉堂,你在哪里?
雙手撐地,眼角慢慢濕潤,捏了滿手的碎石,扎破皮,刺進(jìn)肉,不覺.
迷迷糊糊中,天放晴了,許久不見的陽光撒下來,曬得人暖洋洋,渾身舒坦.
眼睛被陽光刺得晃眼,微瞇.
不對,這個角度,陽光不會刺入眼睛.
山壁盡頭,露出毫厘的劍頭探出呼吸,陽光暖暖的包圍四周,灑給它一層瑩白透金的光,婷婷縈繞.
挖開沙土,不敢置信,里面反蓋著一輛運(yùn)礦用的推車,眾人發(fā)出歡呼。
畫影,薄而韌,瑩白透金的劍,劍身如腳,斜斜的彎進(jìn)推車,驕傲的佇立。
掀掉推車的瞬間,受了千萬斤重壓,始終不折的劍,完成它的使命,亢當(dāng)而斷。
不屈的劍,聲若龍吟,繞粱三日.
車下的人,畫眉微蹙,鼻若懸膽,鳳目微凝,一身白衣被濃血浸至堅(jiān)韌深絳,染成鐵血蓮花.
伸手去探鼻息,心擰成了鋼絲弦,控制不住的微顫.
狂喜,底下的人還有呼吸.
摟他入懷,就這樣,再也不想松手.
人一出生就必須學(xué)會等待.
漫長的等待過程既痛苦又甜蜜.能夠等待,意味了希望.
白玉堂昏迷了四天,展昭等待了四天.
光陰似沙漏,從指縫中過,在等待的人看來,一顆沙粒足以綿延成千千萬萬個日出月落.
四天,藍(lán)影始終守侯在床前.相聚相依,不離不棄.
躺在床上的人蒼白了臉,夕日光潔飽滿的唇離了主人的飛揚(yáng)跳脫也失去了鮮活的生命力,變得干裂粗糙。
嘆一聲.
拿過棉布輕拭白玉堂的唇,如桔瓣般卷起的唇皮.干得燙心,時(shí)時(shí)拿水去濕潤也不見成效.
想得入神,停下手,眼光追隨失去光澤的唇瓣描繪弧形。
往日,這唇就這么淺淺蕩開弧線,輕輕一笑,勾盡了天下女兒心.
掀開被角,將他的手小心包入掌中,一股渾厚的內(nèi)勁,緩緩送入虛弱的體內(nèi)。不經(jīng)意的摩挲握住的手掌,驚詫掌心中的順滑,從來不曾細(xì)看,揮劍時(shí)狠辣無情的手,如白玉扇骨般纖長細(xì)致,本是堅(jiān)韌有力經(jīng)年握劍的手,此刻卻無力的低垂。
展昭憑添幾分酸楚.若不是因?yàn)樗?又怎會落得如此,
將藥碗擱置床頭,展昭半倚半坐小心地將傷痕累累的身體抱起,
定定的凝視白蓮般雅致的容貌.從不曾想過,那抹飛揚(yáng)天際的白也有安靜臥床的一天,
多日不曾進(jìn)食,雪紡蠶衣裹住的軀體日漸瘦弱,頭無力的斜垂胸前,青白的臉色看不到往日氣死貓的囂張氣焰.
靜靜沉睡的樣子陌生的叫人心碎.
端起藥碗,吹涼,湊唇試溫,這些,他從不曾叫人插手幫忙,怕仆人粗手粗腳,弄傷了小白鼠。
帶他回來時(shí),滿身的血衣,遍體鱗傷的肌膚,肉碎骨斷的左肩.至今還清晰的在他眼前晃動。
眼心疼的微瞇,掌心輕撫懷中人臉頰.溫暖的輕柔觸感慢慢將失落的心填滿。
這一切都是他給的,他一輩子也不會忘記.再也,再也不會讓他受一點(diǎn)傷.
放下碗,手指卻不舍得離開,深黑的眸子滿布無可掩飾的憂愁。
無言的,默默挽起他的頭發(fā),一縷一縷慢慢梳理.
險(xiǎn)些,再也看不到這抹飛揚(yáng)的靈魂.
微拽的燭火,搖晃了一室碎影.
床上的人輕吟一聲,驚醒了趴在床頭淺眠的人.
"玉堂"粲然而笑,驅(qū)散滿室落影,溫潤的眼眸定定的看他,柔得要滴出水來,原來,失而復(fù)得的喜悅這樣簡單.
"臭貓,還我畫影來"一睜眼就見這貓,滿臉歉疚的笑意讓他不舒服,干嗎這樣笑,他白玉堂瀟灑自在,傲笑江湖,才不是為了某只貓弄到如此狼狽.
畫影劍身細(xì)薄,撐萬千斤巨石必折,他又如何不知,向這貓兒討要畫影,除去對劍的不舍外,更不想見這貓兒羅羅嗦嗦.
只是他自己也不曾察覺,從來傲笑天下的人,最看不得的莫過于眼前一雙憂郁的眼睛.
一切盡在不言中......
......本就是他欠他的.以他記仇的個性,該是睚眥必報(bào).
不需言語,他又何嘗不知,這老鼠怕他內(nèi)疚,故意撇開話題.
什么為國為民.忠君忠義,此刻全部拋擲腦后,
敵不過眼前人的再度睜眸.
假山參差,流水汩汩,縣衙的小園布局如行云流水,在北國帶出江南水鄉(xiāng)的閑雅秀靜.
黎明,天還未見通亮,展昭拿了藥正要去廚房,遇上匆匆趕來的衙役"大人,陷空島四鼠到'
語音相當(dāng)輕巧,展大人嚴(yán)令,不許在院中喧嘩,想來是怕吵了房中休養(yǎng)的人。
衙役們也感到好奇,房中住的是什么人,竟能讓展大人親自服侍,各種各樣的版本早在外面?zhèn)鞯梅蟹袚P(yáng)揚(yáng),坊間更是熱鬧,說是展大人有了紅顏知己,惹得眾多女子暗中垂淚。不過展大人嚴(yán)禁他人踏入房間半步,是以大家都不得知.
目送離去的昕長背影,衙役瞥一眼緊閉的房門,雖然,好奇難免,但犯不著拿前程冒險(xiǎn).
柳絲垂落,蟬兒在蒼郁的樹上苦叫,水面蕩起波紋,一圈一圈,連帶亭亭的蓮花在遮天的荷葉上輕晃.蜓兒扇動薄薄的翼飛過,小小的翼片仿佛也能帶出一陣風(fēng).
宋代的官俸比其他的朝代都多,真正的高薪養(yǎng)廉,小小的縣衙庭院也布置得美煥美倫,被請入亭中的四位客人許是被熱夏鬧的,可沒有欣賞美景的好興致.
"展昭.我五弟怎么了?"盧方失了員外風(fēng)范,氣騰騰的問.
四位兄弟在島上避暑,接到飛鴿傳書,言五弟病危,展昭信中盡道是為己所累,急沖沖趕來,脾氣自然不好.
"五弟醒了,昨晚吃過藥,正睡著."當(dāng)下將事情起因說了一遍.
韓彰聽后首先表示不滿,"哼,展大人是堂堂御前四品帶刀護(hù)衛(wèi),又怎會把我們這些鄉(xiāng)野草民的話放在心上,沒追究五弟一個誣告之罪,展大人也滿對得起我家五弟了"徹地鼠心里有氣,陰陰沉沉嘲諷.
'非也,御貓展昭,展南俠,誰人不知,'蔣平羽扇一搖,接口道"做事情當(dāng)然有考慮,何況辦案子,講究鐵證如山,這怪不得展大人,只能怪我們五弟有眼不識泰山,險(xiǎn)些壞了展大人的計(jì)劃."
徐慶可沒他兄弟耐性好,來了許久還沒見著五弟,揪住展昭問道"你還羅嗦什么?快些帶我們?nèi)タ纯次宓茉趺礃恿?
從白玉堂房中悄悄出來,見白玉堂傷勢好轉(zhuǎn),四人心頭悶氣消了許多.
"展大人,五弟打擾多時(shí),我們現(xiàn)在就帶五弟回去,不知展大人可還有其他吩咐"
盧方抱拳一拱,說話軟中帶硬.
"現(xiàn)在?"展昭沒想到四鼠一來.立馬要帶人走.
"怎么?展護(hù)衛(wèi)還真要審訊五弟不成."四鼠面色不善.
"當(dāng)然不是。。.只是玉堂身子虛弱,何不休養(yǎng)些時(shí)日再走"
"休養(yǎng),五弟醒來怕是會被某只貓氣到,哪里來的休養(yǎng)?"
"二弟"盧方沉聲一喝,拿出做大哥的威嚴(yán).
"多謝展大人關(guān)心,陷空島別的沒有,珍惜的藥材倒是有一大堆,何況我盧方的醫(yī)術(shù)也不是混假的,展大人盡可放心."
可是,玉堂......
還沒醒來。。。
苦夏,
天上的太陽熱烈烈的鬧騰,云兒躲得無影無蹤.
四周靜得一絲風(fēng)也沒有。
院外,
展昭親手將一桶冰塊放入車內(nèi),
車?yán)锪⒖糖叱鼋z絲涼意,白衣公子在冰塊圍簇下睡得恬美.
馬鞭凌空一抽,“啪啦”一響,撕裂熱夏苦悶的空氣。
展昭從來波瀾不驚的眼里添了些許黯淡,
就這樣讓他離開.....連一聲道別也沒有....
轉(zhuǎn)動的車輪帶動落落浮塵,漸行漸遠(yuǎn)...
拳頭握緊,
想抓住什么,
是浮塵,還是猝然失落的感覺
不去想,
不必想,
只是,
友人的離別情.......罷了.
回到開封府已經(jīng)三個月了,展昭很忙,整天沒日沒夜的奔波查案,比平常任何時(shí)候都要忙。
天氣近秋,日頭落得一日比一日早,酒樓的小廝在門前打掃,抬頭看見天邊晚霞,讓斜抹的夕陽扯成一絲絲的綢帶,鑲了一色金邊,甚是好看.
“小二哥”,好聽的青年男子聲音響起,小二楞楞的回頭,一個面帶笑意.身穿紅色官服,腰佩長劍的儒雅青年,站在面前.
"展大人,今兒就忙完了嗎,要點(diǎn)什么?"店小二覺得奇怪,這幾個月來,第一次看到展大人這么早忙完回府.
"來一壺女兒紅"展昭笑意儼然,甚是喜悅.
有什么好事情發(fā)生了嗎.店小二也跟著傻笑.
夕陽晚照,拉長了路人的身影,紅金的霞光獨(dú)自將愛戀的目光徹底撒在紅衣人的身上,晚風(fēng)吹過,落葉噶啦噶啦的響,帶來海棠陣陣清香.
幾片落葉飛過眼前,被夕陽的光線溫柔透過,暈暈紅紅,晃出懷中醇酒色澤.
紅衣人頰含笑意,抱緊潤滑的酒壇,仿佛聞到女兒紅美酒的濃香.
"包大人,展護(hù)衛(wèi)走了?"
公孫策身穿月白長衫,外套青色紗衣,手執(zhí)一扇,一幅標(biāo)準(zhǔn)書生摸樣踱來,看到包大人背負(fù)雙手,站在院中.不由問道.
"是啊,展護(hù)衛(wèi)這一向辛苦了,剛剛向我告假一個月離開"包拯黑臉上沒了平日里審案的威嚴(yán),充滿疼惜之情.
"難為他了,那么多陳年舊案竟在三個月里辦完了."公孫策又是心疼,又是僥幸.憔悴的臉上兩只熊貓眼晃呀晃的.
伸個懶腰,深呼吸,噢,今天天氣真好!
展昭回來后,拉著開封府眾人瘋狂辦案,這幾個月來,開封府里每個人都食不安穩(wěn),夜不成寐,體重直線下降.
雖然這么盡心盡力很好,但很多案子根本不必急在一時(shí),害得王裁縫連稱開封府的衣服越來越不好做,拉著他直問,是不是府內(nèi)在流行減肥.
"這孩子一定有很要緊的事情趕著去做,我也不好相問,只能叫張龍,趙虎他們幫襯點(diǎn)了"
黑黑的包子臉上眼眶深陷,因?yàn)槟樚诹?反而看不見熊貓眼.
公孫先生覺得很不公平,也許,包大人是保養(yǎng)得宜的緣故,根本就沒有熊貓眼.
"老人家老了,不宜多做勞動,讓年輕人多學(xué)學(xué)尊老的原則性問題也是不錯的"
包大人瞇著眼睛,尋思起明年開這么一堂課,不行,還是改下個星期,越早越好,等展護(hù)衛(wèi)回來,再給他單獨(dú)補(bǔ)課.
公孫先生剛郁悶回來,以袖掩口優(yōu)雅的打了個哈欠。
誰叫他是人家的下屬,天生就是凄慘的勞碌命.不知道展護(hù)衛(wèi)有什么事情那么重要......
不對...重要的是這三個月的福利問題,
公孫先生身付重任,正尋思著怎么向包大人開口.一轉(zhuǎn)頭,發(fā)現(xiàn),包大人在暖暖陽光下站著睡著了.
害得他也好想回房睡覺.
劍,古之圣品,至尊至貴。乃短兵之祖,近搏之器。
因其攜之輕便,佩之神采,用之迅捷,故歷朝王公帝候,文士俠客,商賈庶民,莫不以持之為榮。
劍與藝,自古常縱橫沙場,稱霸武林,立身立國,行仁仗義,
用劍者,招必,剛?cè)嵯酀?jì)、吞吐自如,飄灑輕快,矯健優(yōu)美,
然,劍雖多,寶劍卻不可得,蓋因帝王將相凡得一寶劍,必不想他人復(fù)得,逐殺劍師.
是以,鑄劍之秘不得傳,除歐冶子,干將、莫邪之劍,無人能出其右.
然,世間事,不必然.
古越國良工歐治子有二徒,一名風(fēng)胡子,一名薛燭。
世人只道盡亡,不知薛家尚有后人傳于世.得其秘.
家訓(xùn),不開爐,不鑄劍,不為官,世代隱于民.
是以埋于芥芥無名中,而他人不得知.
展昭來時(shí),薛冶的劍爐內(nèi)爐火正盛.
其山,山高嶺峻,四季霧凝,鑄爐位于地?zé)嶂行?凡近爐丈余,其土皆赤,燎人掌心.爐內(nèi)有熊熊火光沖天.十余丈外,坐落一泉,分二口涌出.清冽見底,一口冬日取水飲之,熱如沸湯,一口夏日取水飲之,寒侵齒骨。周邊草木得泉水滋潤,樹木蔥郁,綠草長蔭.
此時(shí)滿天時(shí),匯聚地利,若再配以人和,則……劍之成也,精光貫天,日月爭耀,星斗避彩,鬼神悲號。
可惜鑄劍的壯年漢子,虎背熊腰的,卻愁眉緊鎖,托腮貓腰一旁,盯著爐火凝神沉思,好似要將鑄爐盯出個洞來,見故人來,懶得起身招呼.
展昭也不以為意,自行取了茶葉,泡了沸水,坐定品茶.
良久,漢子發(fā)出一聲喊,"不行!"聲如洪鐘.
望定展昭,目光如凝視鑄爐,炯炯有神,問道
"劍無鐵,可行?"神情似乎展昭一直陪同他鑄劍一般
展昭亦放下茶杯,正色答道"不行"
薛冶繼續(xù)問道
"劍無精,可行?"
"不行"
"劍無氣,可行?"
"不行"
"劍無神,可行?"
"不行"
連答三個不行,見薛冶緩緩蹲下不語,展昭也不發(fā)問,繼續(xù)坐下品茶.
不知過了多久,薛冶站起來,嘆一聲,偌大的漢子,偏生愁眉苦臉的,問道,"兄弟,你來了."
展昭一笑,眼神閃動"才來不久.大哥,劍,鑄得怎么樣了?"
薛冶也不答話,進(jìn)去屋里,捧出一把劍來.
此劍寒光逼人、刃如霜雪,正是畫影.如今斷劍重連,依舊光輝奪目.
薛冶卻是濃眉緊蹙,連連搖頭嘆氣,"兄弟,這劍,我是鑄不成了,此劍已損精,氣,神,如今重連,充其量可稱為一把好劍,卻失了它往日的靈氣."
展昭自是知道,往日這劍,宛如一團(tuán)光華綻放而出,似出水的芙蓉般雍容而清冽,瀟灑出塵,清靈若水,宛若使劍的人,是一把俗世中難得的靈劍。
"畫影"展昭喃喃念道。
拿過劍,細(xì)細(xì)觀看,抬頭看向薛冶"大哥,可有補(bǔ)救的辦法?"
"有"薛冶一頓,看向展昭,侃侃而談"劍是靈劍,甘心為他主人而斷,想來此人必如劍,是個心高志傲,超凡脫俗的人物,若以斷劍主人的血來潤劍,則可補(bǔ)足劍之精,氣,神."
"不行,"展昭斷然拒絕"他有傷在身,縱使來了,也受不住以血潤劍"
目光灼灼,沉吟半響,"大哥,我想以我的血一試"
薛冶一楞,望展昭目光如炬,知他心意已決,疑道"你可知,如果你的血不能和劍相融,劍必毀"
鑄劍師從不鑄必毀之劍.
朗朗乾坤下,展昭似已有萬千把握,了然于心,淡定而笑,。
薛冶臉上放出異樣的光彩,大喝"好!鑄劍"
鑄劍,但求有緣.
薛冶早有鑄劍之意.薛家自隱居以來,雖立下不開爐,不鑄劍,不為官,世代隱于民的祖訓(xùn).卻從未斷鑄劍之心.是以歷盡千山萬水,遍尋靈山圣泉,鐵母神兵,每一代最大的心愿就是鑄出一把劍,那劍爐之火,更是從未熄過.
鑄劍在真正的劍師心中是一件極為神圣的事,可傳承天地.
真正的劍師,為求鑄出一把絕世神劍,亦可拋棄生命.
起爐,融劍,注模,仔細(xì)觀看,再起爐,融劍,注模。
反復(fù)多次,薛冶終將劍一扔,進(jìn)里屋取出一黑棉手套,探手入爐,火爐內(nèi)連鐵汁都能融化,溫度極高,熾熱異常。
薛冶戴了狀似黑棉的手套,額際冒出豆大的汗,咬牙在火爐頂內(nèi)摸索.
半響,拿出一個毫不起眼,看似黑碳的冒孔鐵塊,丟入火中與劍同煉.
顯然,兩個物件熔點(diǎn)不同,畫影早已融化為溜滑的鐵汁,黑鐵塊在熔爐中還無半點(diǎn)融化的跡象.
熔煉的關(guān)鍵是觀察火候,此項(xiàng)全憑眼力,須劍師的功夫純熟,爐火純青.判斷是否熔煉成熟。再挾出來煅打.
輕不得,重不得,薛冶每一錘都精密準(zhǔn)確,敲在鐵塊煅點(diǎn)上, 煅打之后.再繼續(xù)煅燒。
漸漸鐵塊融化,與畫影的鐵汁同為一體。
再次起爐,注模。
再挾出錘打時(shí),薛冶頭也不抬,喝一聲,"展昭,放血"
展昭凝神,抬腕一劃,血流如汩汩泉水,滴上劍身,撲哧一聲,化成裊裊白煙升起。
熱氣蒸騰中,展昭依稀看到白影摸樣.立時(shí)臉上帶出無限笑意.
薛冶觀察半響,一錘落下.
爐內(nèi)的火燒了七天,薛冶錘了七天.展昭的血流了七天.
在不停的熔爐,錘打,煅燒,過程中必須保持血流不斷.讓劍精,氣,神與血脈相通.
薛冶眼眶深陷,胡子拉匝的臉上面露笑意,可以出爐了.
經(jīng)煅燒錘打后的鐵條,退去一身烏黑,通體銀光閃耀,華蓋日月.靈氣迫人,直沖兜宵.
出爐的,是劍的毛胚,要成劍,還得深加工.
展昭失血過多,面色青白,渾身憔悴,盯住劍,眼中卻光彩煥發(fā),意欲留下幫忙,被薛冶裹了傷,趕回房里休息.
要成劍,還得經(jīng)過多次錘打,淬火,回火。
三日,寶劍方出.
薛冶全身濕透,心如鼓擂。
爐身早就全體通紅,純凈的焰色如馬群有次序的奔騰。
人一生只等一刻,最重要的一刻.
突然爐中熱氣流躥,如群馬脫韁,火光如眾星捧月,四散開來,居中呈現(xiàn)一劍,劍身透明。
劍體突顯之間只覺天地一片肅靜,隱隱有光體流動,耀眼燦亮,穿梭噴薄欲出.
薛冶匕首急透胸膛,血飛涌,被吸引直入劍身。
方大笑,劍出.
畫影,精致優(yōu)雅,天下無雙的劍,融合了展昭精血,劍氣大變,觀劍身如星辰般高仁和貴,與陽光渾然一體.
光華像清水漫過般從容而舒緩,劍未出,而劍氣崇高巍峨,舞動有萬千寒光,耀如日月,犀利凜凜不可犯.
細(xì)觀刃體,隱含波紋,其紋排列有序,精美絕倫,從劍身脊部到刃鋒的兩面斜坡并不是呈平面,而是帶有幾乎是平面的凸凹波坡,在光的作用下,產(chǎn)生一連串高光點(diǎn)的光波,光波隨著劍的揮動向反方向流動,令人目眩。光的流動如此巧妙,深邃難測,奪人心魄.
真是絕無僅有,靜若處子,矯若游龍,性靈相通的絕世之劍.
洗了發(fā),理過須,薛冶鄭重的將劍交給展昭
"兄弟,你的劍"
展昭拿劍在手,覺得如烙鐵般燙
那天,出劍時(shí),燒了多日的劍爐腐朽的觸手就碎,沙土般隨了風(fēng),無影無蹤,天上鴻雁折羽,大哥抓了一手的灰,風(fēng)吹得林子呼啦啦的響.
"大哥,你的劍爐"
薛冶伸手打斷他,哈哈的笑"那勞么子?xùn)|西,提它做什么."
見展昭面色不安,解釋道"那劍爐處在地?zé)嵘?又燒了幾百年,內(nèi)外煎熬,早就化了巴掌大一塊精鐵,去了它自然比土還不如,遲早是散,留著它做什么"
意味深長的對他笑,"何況是為了兄弟的心上人,就當(dāng)是哥哥送的賀禮了,什么時(shí)候請大哥喝喜酒啊?"
"荷'展昭生生一口氣哽在喉嚨上,滿面緋紅,又氣又窘,"大哥說哪里話,沒的事"
"怎么,保密呀?"薛冶不滿,精光四射的大眼瞪他"好小子,會是壞了,不但瞞著不說,被哥看出來了還不認(rèn)"
"真沒有"展昭急了。大哥今天是哪根筋搭錯了吧.好端端的扯上這個事情,真是莫名其妙.
"沒有,你小子面帶桃花啊,"薛冶把劍一收"好,你今兒不告訴我是哪家的姑娘,這把劍我可沒收了"
"怎么,您不會以為是這劍的主人吧?"展昭大悟.腦海里騰得想到那老找麻煩的白影.官場里叢不露半分心緒的俊臉登時(shí)紅透了.
"怎么不是"薛冶收了劍,有點(diǎn)沾沾自喜的味道"別說是把靈劍,你要什么樣的劍我這里沒有,折了她的劍,你大不了另找把好的賠她就是了,你寶貝的拿了斷劍來求我替她重鑄,兄弟,你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啊,明明知道我祖訓(xùn)不許后人鑄劍,卻還開口求我鑄劍,不是重要的人,你會這樣?"
展昭無語,他本不是無理的人,明知有難處還強(qiáng)求人幫忙,孰輕孰重他自是知曉.
薛冶看得高興,得意的笑,眉飛色舞,又道"你哥哥鑄劍的還不知道嗎?斷劍重鑄,最忌諱兩血相沖,只有心意相通,天定緣分的人才能鑄劍得成,不損其輝,看看你的劍,融合了你們二人的特性,這一點(diǎn)絕不會有錯."
"哥,真的沒有!!"展昭急于澄清,心焦不已,卻是拿他兄弟沒轍。
"還說沒有,哥又不會把那姑娘吃了"薛冶虎了臉.
展昭心跳得慌,老哥這玩笑開大了,被白玉堂知道,那還不翻了天,最好的情況怕是被他拿劍追殺.
想到小白鼠氣得跳腳,拿劍追趕他的樣子,展昭苦笑,他就知道,他這結(jié)拜兄弟什么都好,只要扯上鑄劍的事,就認(rèn)定了死理,拉不回來.
秋娘叫,暖風(fēng)吹,蝴蝶成雙花成對.
玉堂,我真不是故意的,可是,不順著大哥的意,這劍,怕是一年半載也拿不回來.
夜深露重,下山的路難行,樹葉打散落輝,密密匝匝的投下陰影.
展昭抬頭望月,緊了緊背上長形包袱,不覺凝了一會兒神,只見淡淡的云片,擁著半輪明月,捧著細(xì)細(xì)落暉,從參差扶疏的樹隙里,射將過來,野地里菊花,與初生的月影相掩映,越發(fā)顯得十分嬌媚。
低回首,墨眸閃爍幽光,晶亮如星,帶出淺淺笑意。尤記得那夜月圓,白影踏空,輕灑靈逸,瀟然若仙.
望向下山的路,掩飾不住興奮,隨口而歌,清風(fēng)長嘯,踏上歸途.
插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