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修道數(shù)載，所見頗多，然此事殊異，乃余平生僅見。十日前，余路經(jīng)西京長安集，但見天子腳下，妖氣縱橫。余以為不祥，覓其源頭，于郊外尋得一處山林洞府。余深入其中，見一獸妖，一傀儡并倀鬼十余。余知倀鬼乃獸妖害人所化，心甚恨之，遂拔劍與之爭斗。

　　獸妖妖力竟似不強，余略感疑惑，但或冥冥之中自有神助，余周旋數(shù)合，誅盡倀鬼，以金網(wǎng)困獸妖，只待致命一擊。余方舉劍，傀儡竟自飄至，被余一劍刺中，其中機關(guān)運作，將余劍刃卡住。余抽劍不得，但見傀儡以手撕裂金網(wǎng)，將獸妖放出。余方覺傀儡竟已與人無異，心知此役兇險，急忙抽劍。機關(guān)輕響，金戈嗡鳴，余手中一輕，但見長劍僅余半截，另半段已被機關(guān)絞成碎屑。余心下大驚，卻見傀儡頹然傾倒，人氣盡失。

　　余一時怔然，但聞獸妖錚然長鳴，其音甚哀，透骨摧心，聞?wù)卟⑸鷶嗄c意。余不覺間，已然泣下。獸妖嘯聲越響，妖氣暴漲，余方知此前獸妖未盡全力，卻不知是何故。余為嘯聲所攝，只覺氣血翻涌，漸漸不支，不久便失去神志。待余再度蘇醒，已至山腳旅舍。

　　后旅舍主人告知余，昨夜驟降暴雨，后山一陣巨響，舍內(nèi)旅人皆驚，有膽大好事者外出探看，但見后山被雨水沖垮，竟塌下半邊，余手握斷劍，躺在山腳，人事不醒。旅舍主人帶幾人將余抬回旅舍，余昏迷半日，直至第二日午時方醒。

　　此事多怪，余心中難平，便邀幾人復(fù)至山中。林中洞府已然坍塌，余幾人挖掘多日，其間掘出多具尸身，乃是當日所化倀鬼之人。與余同往者竟識得其中大半，不由嘖嘖稱奇，道是這幾人均是些惡霸之流，為害一方，今日竟一同殞命于此，想是老天開眼，為民除害。余聞之越發(fā)悵然。

　　后余掘得一洞口，余往洞中尋去，得一石室，室內(nèi)空曠，唯一石臺，臺上獸妖緊擁傀儡，已氣絕多時。二者交頸而臥，著紅衣，臺上兩支紅燭，已燃盡，竟做新婚模樣。余忽覺心中惻然，竟不知此行對錯，茫然間倒轉(zhuǎn)出去，恰見有物落在石臺邊。

　　余拾起細看，此物呈水滴狀，色殷紅，一指節(jié)大小，觸手溫熱，迎光時鮮艷欲滴，置于暗處亦自有光華。余游歷數(shù)載，竟不知此為何物。余于此物不遠處覓得兩枚殘損妖丹，其中修為渾厚者，已不下千年。余心中慨嘆萬千，將此地設(shè)下封禁，以保后世無人相擾。

　　近日來，余夜夜異夢，夢中情狀，醒后仍歷歷在目，恰似親身所歷。如今夢盡，余好似翻滾輪回，輾轉(zhuǎn)千年，頓感滄桑�；叵雺糁星榫�，唯覺心中苦澀。道祖曾言，上善若水，利萬物而不爭。妖獸之流，亦在萬物之中，或自有其緣法。

　　余初時以劍入道，今已小有所成，然道心不足，戾氣有余。余嘗以斬盡天下妖邪為己任，不問善惡，不責其行。蓋因非吾族類，其心必異矣。今余始悟，為妖亦或有情。余曾仗劍斬妖，今日想來，或非證道之法。余長劍已折，兼修氣宗，以氣養(yǎng)神，以劍正心，以證吾道。

　　余夢中事異，今謹記之，其中是非，自由后人評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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