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我之前，我在何處？我死之后，去往何方？
　　……

　　睜開眼時，四周一片黑暗，看不見，沒有聲響。感覺好像睡在一地尖銳的石子上，好痛也好冷。
　　環(huán)抱著坐起身，發(fā)覺自身的赤裸，我的整個背部以及四肢無情的劃破，從身體涌出的是冰涼的液體，帶著腥甜的濁香，竄進了我的鼻腔乃至整個肺部的呼吸。
　　我想出去，向前向后向左或者向右，是不是會出現(xiàn)些許的光亮。依舊尖銳的石子，刺痛著我的腳心，難以忍受的疼痛一直持續(xù)著，直至指尖觸及到阻礙。一點，一面，整個我能感知到的寬度、高度。
　　我想那是一面墻，依扶著繼續(xù)前行，沒有盡頭的黑暗，沒有盡頭的墻壁。困頓時我坐了下來，背著墻伸直了雙腿，這樣或許會舒服點，反正再小心翼翼還是會受傷，反正痛到極致也就不痛了。
　　……

　　再次醒來，灼熱的陽光直照在我身上，火辣辣的，眼前的一切變得清晰可見，墻壁、石子，以及一路行來的，我的，血的足跡。還是沒有人，沒有聲響。
　　傷痕累累，血跡斑斑，骯臟，丑陋的我，失去再次前行的勇氣。無盡的尖石，無盡的墻壁，無盡的空泛與虛無。
　　為什么還要繼續(xù)？我已經累了，再也不想站起來，走下去。害怕再次感受疼痛，害怕再次受傷害。
　　……

　　“我是誰？”
　　“為什么在這兒？”
　　“這是哪？”
　　“為什么只有我一個？”
　　“好熱（冷）�！�
　　我以為只有我再說話，卻聽見另外的一個聲音。她說好冷，是我的幻覺嗎？然后我笑了，我希望有個人陪我說說話，就聽見了另一個聲音，如果我希望有人抱抱我，是不是就會有人出現(xiàn)在我面前？我看我是快瘋了。
　　“你是誰？”我問，問誰？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
　　“你在哪？”
　　“我不知道�！�
　　“你真的存在嗎？”
　　“我不知道。但至少我現(xiàn)在感覺好冷，四周一片黑暗。睡著之前，這兒是白天，現(xiàn)在已經是黑夜�！�
　　“我正和你相反。你那也是一片尖石嗎？”
　　“一樣扎在肉里，好痛。”
　　“你也渾身赤裸著嗎？”
　　“一樣血跡斑斑�！�
　　“真好�！�
　　“是呀！我的痛苦你知道，你的悲憤我也清楚�！�
　　“我們是隔著一道墻壁的彼此�！�
　　“肚子餓了嗎？”
　　“你呢？”
　　“我不知道。腦袋里出現(xiàn)這個詞，身體卻無從感知�！�
　　“你叫什么？”
　　“我不知道，沒人叫我，沒人告訴我�！�
　　“我會叫你，和你說話，我來給你起個名字吧！”
　　“叫什么？”
　　“就叫你悠吧！”
　　“你呢？我該叫你什么？”
　　“我想我是忘了，太久沒人叫我了�！�
　　“那也叫悠吧！”
　　“悠？”
　　“這樣即使哪天你不見了，我也能感覺到你的存在�！�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們有著一樣的名字，一樣的痛，一樣得憤，一樣的羞，一樣的無奈。”
　　“真好。知道你就在那一邊真好，說不定我們正彼此依靠著背對背�！�
　　“我想我們不會再寂寞了，對不對？”
　　“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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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這兒是黑夜了，你那兒是白天嗎？”
　　“我這兒變得炙熱難耐，你那兒就寒冷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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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悠，為什么我們之間會隔著一道墻？你的聲音那么清晰，那么親近，卻還是感覺遙遠。”
　　“悠，我想見你，觸摸你，想和你一起感受炙熱與寒冷。”
　　“悠，為什么這道墻這么高，這么長？我過不去你那邊�！�
　　“悠，為什么當我感覺快烤焦時，卻給不了你半點熱，你明明就是那么冷，那么冷，我們明明就挨得那么近，那么近。只是……只是一墻之隔�！�
　　“悠，我好難過，眼睛里不停有水在冒出來，你知道嗎？”
　　“悠，我能聽到，感受到，卻無法為你擦掉眼淚。”
　　“悠，我們會這樣一輩子嗎？”
　　“悠，一輩子有多長？”
　　“悠，我不知道�！�
　　……

　　“悠，我聽人說，我的前方，在眼睛看不到的位置，有一座山谷，那兒有一個水的深淵，我想去看看�！�
　　“悠，你聽誰說的？這兒就我們兩個人�！�
　　“悠，我還聽說，只要氣夠長，心夠真，閉上眼，噗的一聲跳進去就不會死，然后在最低下會發(fā)現(xiàn)一個太陽那么大的洞口，穿過去就是另外一個世界了。”
　　“悠，你到底是聽誰說的？”
　　“悠，我也不知道，只是聽人說過，在我腦袋里有另外一個聲音�！�
　　“悠，別去，不要離開我，你會死的，我也會死的。”
　　“悠，為什么？”
　　“悠，因為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呀！你死了，我也不會活著�！�
　　“悠，我還是想出去，好想出去看看另外一個世界會是怎樣的。這兒好冷又好熱，這兒沒有樹，沒有草，沒有屋子，沒有河流，除了你、墻壁和石子，什么也沒有�！�
　　“悠，不要去。外面也許更危險，外面也許只是另一個雷同這兒的空間，外面也許并不如想象中美好。”
　　“悠，你沒去過，你怎么知道�！�
　　“悠，不要，不要離開我。如果你不在了，我還剩下什么呢？”
　　“悠，我們原本就不剩下什么了。我要走了，保重�！�
　　“悠，不要，求求你不要去。”
　　“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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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悠，你在哪？”
　　“悠，你還聽得到我說的話嗎？”
　　“悠，你還在嗎？”
　　“悠，又剩我一人了嗎？你不知道我已經在這面墻下坐了三千年。三千年來我一直在祈禱另一個人的出現(xiàn)，然后你來了，并且愿意讓我分享你的名字，和我說話，我覺得這就是上天的恩慈了，可你現(xiàn)在又離開了我，為什么呢？”
　　“悠，我不知你現(xiàn)在情況怎樣，已經去到外面的世界了嗎？但我清楚，我不愿再花三千年去等待又一個你的出現(xiàn)。你就是你，只有一個。我們……不會分開太久的，我知道�！�
　　……

　　“悠，我聽說，我的前方，在眼睛看不到的位置，有一座山谷，那兒有一個水的深淵。人只要氣夠長，心夠真，閉上眼，噗的一聲跳下去就不會死，然后在最低下會看見一個太陽那么大的洞口，穿過去就是另外一個世界了�！�
　　“悠，我們一起去另外一個世界吧！我相信墻壁兩邊的世界其實是一樣的，唯一不同的大概只是時間與方向，所以你先去，我隨后就來�！�
　　“悠，我相信那兒不會再又冷又熱，那兒會有樹，有草，有房屋，有河流，有你，有我，不會再有阻隔的墻壁�！�
　　“悠，我會見到你，觸摸你，幫你擦眼淚。”
　　“悠，我們不會再分開。永遠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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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記——

　　如果你的左腳痛，我的右腳就痛了起來，如果你被生活窒息，我的呼吸同樣會停止，如果你把靈魂出賣給惡魔后，我的胸膛里會被插上匕首。我們抱在一起，我們存在我們存在著，除此之外，沒有別的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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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零零四年六月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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