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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好友羅伊一的家被滅門了,除了她之外,無一幸免。
我看到她的時候,是在警察局,她披著披肩坐在角落,全身僵硬,滿臉驚恐,聽到我叫她時,僵硬地轉(zhuǎn)過頭看向我,眼淚突然撲簌撲簌地往下掉。
我走過去輕輕將她摟住,她全身顫抖得厲害,哆哆嗦嗦地說不出半句話,只是不停地哭,不停地哭。一直哭到夜深,哭累了,睡著了,我將她帶回了我家。
伊一的父母跟弟弟都是被連環(huán)殺手殺死的。
他們的身體全被分尸了。頭部,雙手,雙腳,中間腰部,全被整齊的切了下來。
據(jù)說,羅伊一的家人遇害的那天晚上,她正好出門買東西,因此逃過了一劫。
我不敢想象羅伊一看到那種景象時的心情,更何況遇害的還是自己的家人。
這一帶發(fā)生過幾次碎尸案,我沒想到有一天自己好友的家人也會慘遭毒手,警察將這次的碎尸案判定為跟前幾次一樣,為同一個人所為,只是,兇手究竟是誰?到現(xiàn)在也沒個說法。
簡單的替他們辦完葬禮,伊一拒絕了所有親戚的邀請,堅決回到家人被殺害的家里,獨自一人待了整整一星期,期間我去看望過她幾次,雖然沉默不語,但好在沒有自殘的傾向,我也放心了不少。
再次在學校里看到她,是她父母被殺后的第二個星期。
她背上書包,穿著白色連衣裙,面帶微笑,依舊打扮完美地過來了。
對于同學的關(guān)心和安慰,她只是微微面帶憂愁,淡淡地說句不用擔心我,我已經(jīng)沒事了。一如既往的溫文爾雅。
伊一在班上有著極高的人氣,漂亮的容貌,溫婉的性格和傲人的成績,不管是老師還是同學,都對她稱贊有加。
羅伊一是完美無缺的存在。
“自己的家人都死了,竟然還能如此毫不在乎的生活,羅伊一可真是厲害,裝得如此之像!蓖朗滞兄鶐妥,無奈地瞥了眼羅伊一,眼神里充滿了不屑。
聽她這么一說我下意識的看了眼羅伊一,擔心她會聽到同桌在說她的壞話。同桌是全班唯一一個討厭羅伊一的人,我以為她是嫉妒,但她給我的解釋是:羅伊一太過虛偽了。
我扯了扯同桌的衣角,“伊一的家人被殺了,她心里肯定很難過,她不說出來是因為怕別人擔心同情她,你就別這么說她了!
“她傷心?穆九,我完全看不出她哪里傷心了,你跟她不是很要好么?有時間的話就勸勸她,不要活得這么累!
我默不作聲,向來容易被他人影響的我一時不知該站在哪邊,幫誰才好。
羅伊一從高一開始就和我同班了,學習成績并不好的我為了能趕上其他同學,為了在這所實驗高中能繼續(xù)生存下去,每天都拼命學習著,羅伊一是唯一看出我的苦惱,并且主動提出幫我補習的人。
我們那一帶的鄰里關(guān)系并不熟悉,因此當發(fā)現(xiàn)原來她不久之前就搬到我家隔壁的時候,我們都很意外,后來也慢慢成為了摯友。
溫柔,善解人意且樂于助人,這是我對她的第一印象。
“穆九,你還是離她遠點吧!”同桌突然對我說出這句話,隨后離開了座位。
離她遠點?怎么可能,伊一可是我最要好的朋友,我不喜歡聽到有人說我朋友的壞話,眼神不由自主的瞪著同桌離去的背影。
放學回家的路上,因為擔心一個人在家的伊一,我邀請了她去我家住一晚,被拒絕了。邀請了她這個周末出去放松心情,她說那天正好有事,被拒絕了。
星期一回校時,羅伊一的心情似乎又好了一些,心想上個周末她可能遇到了什么好事。當老師點名時,說同桌因為感冒請假了的時候,我邀了羅伊一過來跟我一起坐。
同桌請假后的第二天,她的父母突然給我打了電話,問同桌有沒有跟我在一起。
我蹙了下眉,覺得莫名其妙,“她沒跟我在一起,她不是因為感冒請假了么?”
“感冒?我們沒聽說她感冒的事,我們從上個星期開始就沒見到她了,你知道她去哪里了么?”
從上個星期開始就沒見到她了?那感冒請假的事是怎么回事?內(nèi)心的不安逐漸擴大,我握緊手機,對著電話那頭說道:“請快點報警吧!”
掛掉電話后,我陸續(xù)向其他幾個感情較好的同學打了電話,詢問他們有沒有同桌的消息,但得到的一致回答是:我們從上個星期開始就沒見到她了。
報完警后的第三天,警察發(fā)來消息,說終于找到同桌了,在學校的后山……
具體情況我并不清楚,但聽說,找到同桌的時候,她的內(nèi)臟已經(jīng)開始腐爛了,頭部,雙手,雙腳,腰部中間全部被切開,整齊的排列在一起。
與殺死伊一家人的手法一模一樣。
伊一聽說同桌跟她家人一樣,被人用同樣的手法殺害了,再次受到了驚嚇,拉著我的手跟那晚一樣抖個不停。
我堅持讓她來我家住幾天,緩緩心情,她同意了。連續(xù)好幾次的碎尸案,搞得人心惶惶,附近的人太陽一落下,便不敢隨便外出,我跟伊一不管做什么都走在一起,生怕要是發(fā)生了什么事也好有個照應(yīng)。
在風波過去不久,人們的心也安定了不少后,羅伊一又回到了自己的家中,我的桌子旁邊依舊每天都有人過來送上一朵花。
星期六的下午,邀了三五好友過來家中玩耍,聚會,羅伊一因為身體不適在家中休養(yǎng),好友開始聊八卦,講趣事,而漂亮的羅伊一總能成功的引起別人的話題。
“你們不覺得羅伊一,其實挺恐怖的么?”
“伊一?伊一怎么了?”
“你們想啊,她的父母在自己的家里被人分尸了,她竟然還有勇氣在那個家繼續(xù)待下去?我光是想到那里死過人就渾身起雞皮疙瘩。”
“話雖這么說,但畢竟是自己的家吧!
“難道她都不會觸景傷情什么的么?”
好友面面相覷,開始對羅伊一的行為感到懷疑,其中一人突然問道:“穆九你不是經(jīng)常去她家么?有沒有感到什么不適?”
我微微歪著頭,思考道:“好像……沒有吧……”
每次去她家,總擔心她會想不開,其他的事并沒有多加注意,也沒覺得伊一有什么異樣,只是感嘆,明明剛開始如此恐懼悲傷的她,竟然恢復(fù)得如此之快。
“一想到我們身邊也有人發(fā)生了這種事,就覺得很恐怖,感覺兇手就在我們身邊似的。”
“不要這樣說啦!好嚇人!”
“我死就死,才不想身體被人切碎,那個連環(huán)殺手也太惡趣味了!焙糜衙媛侗梢摹
接著關(guān)于“如果被連環(huán)殺手抓到了,怎樣被殺死才是最好的方式”的話題又是一番爭論,后來不知道哪個人說了句“不要再說了我好怕。”關(guān)于連環(huán)碎尸和死亡的話題這才到此結(jié)束。
臨近傍晚,好友紛紛起身離開,將她們送出門外,朝她們揮手再見后,轉(zhuǎn)身下意識的抬頭瞥向隔壁羅伊一的房間,她站在窗戶前,窗簾半掩,正低頭俯視著下面的我們。
我朝她揮了揮手,下一秒,便發(fā)現(xiàn)她已經(jīng)不在那里了。
羅伊一因為感冒請了一個星期的假,去看她的時候仍舊沒有轉(zhuǎn)好的傾向,便讓她接著繼續(xù)請假。
隔天去上學時,發(fā)現(xiàn)其中一位好友臉上帶傷,一臉怒氣的進來了,上前詢問她的傷勢,好友看到我的時候明顯嚇了一跳。
“怎么了?你的臉怎么受傷了?”
好友摸了摸臉上的傷,“過來的路上突然被羅伊一抓住,莫名其妙被她揍了一頓!
“哈?羅伊一打你?”我這一叫,班上的同學紛紛扭頭看向我們,我將好友拉到一旁,低聲詢問道:“怎么回事?伊一怎么可能會打你?”
“我也不相信,今天在來的路上正好遇見了羅伊一,就朝她打了聲招呼,她扭頭看到是我,突然把我拉到無人的巷子里,什么話都沒說就揍了我一頓,我完全反應(yīng)不過來,被打完后才發(fā)現(xiàn)她人已經(jīng)跑走了。簡直莫名其妙!”
“伊一怎么可能會打人呢?她還發(fā)著高燒,現(xiàn)在應(yīng)該還在家休養(yǎng)著才對。怎么會過來這里打人?”
“我覺得這件事你還是自己去問她比較清楚,羅伊一簡直就是神經(jīng)。 焙糜颜f完沒好氣的轉(zhuǎn)身回到自己的座位。
伊一向來溫柔乖巧,說她會打人這件事,比世界末日來了還沒有可信度。
但好友也不是那種會莫名其妙誣陷別人的人,更何況她們兩人本來感情就不錯,事實究竟是怎么回事,只有親自去問羅伊一才知道。
回家路過羅伊一家的時候,特地去看望她,順便問問今天早上的事,羅伊一戴著口罩,喉嚨有些沙啞,仍然在咳著嗽。
我一邊詢問她現(xiàn)在發(fā)燒幾度,一邊走進她的房間,在看到她房間的那瞬間我頓時嚇了一跳。滿地的玩偶殘骸。
漂亮的芭比娃娃的肢體被全部拆開,整齊的擺放在一起,玩偶的手腳也被全部剪下,里面的棉花散了出來,滿地都是被剪碎的玩偶跟棉花。
我站在房間門口,不敢再上前一步,指著滿地的殘骸,問道:“伊一,這,這是怎么回事?”
“哦,這些玩偶我已經(jīng)不要的了!
“可是你為什么要把他們剪成這樣?”
“因為我已經(jīng)不需要它們了!币烈恍Φ溃骸拔覍τ谧约河憛挼臇|西,喜歡將他們剪碎,這樣比較好收拾,不是么?”
身邊頓時傳來陣陣駭意,我感覺自己的雙腿有些發(fā)抖,但還是硬扯出一絲微笑,“伊一,我突然想起家里還有事,我先回去了,下次再來看你。”
說完幾乎是逃命似的跑出了羅伊一的家。
捂著胸口在家門喘息著,一向很晚下班的姐姐突然出現(xiàn)在門口,“穆九,怎么了?氣喘吁吁的。”
“姐、姐姐,沒什么,跑得太快了。”我讓開一條道,跟姐姐一起進去。
想起羅伊一房間的那個畫面,我還是感到了陣陣寒意,她把玩偶剪碎,肢體排列的習慣,簡直跟碎尸案的連環(huán)殺手一樣!但是伊一的家人是被人碎尸殺死的,她當時的恐懼也是真真切切的,我怎么也無法想象伊一會跟碎尸案的兇手有關(guān)。
我不斷告誡自己伊一絕對不可能是碎尸案的兇手,但又不得不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姐姐看出了我的不安,問道:“你怎么了?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說,我?guī)湍阕鲂睦磔o導(dǎo)!
“姐姐,你當心理醫(yī)生這么久,有沒有遇到過有哪些人,在人前溫柔乖巧,表面完美無缺,但背地卻有著殘暴一面的?比如說,那個人很善良乖巧,可是暗地里卻會殺人,但轉(zhuǎn)身又不記得自己有殺過人,這樣算是選擇性失憶癥么?”
“也不一定是選擇性失憶癥,人前人后兩面派這種病人還蠻常見的,這種人一般來說都有著雙重的人格,而且兩種人格之間基本都是互不知道對方的存在,所以其中一個人格做了什么事,另外一個人格也是毫不知情的,那個人是穆九認識的么?”
“我覺得伊一似乎有這種癥狀!
“伊一?伊一殺人了么?”姐姐一臉震驚。
我立馬搖頭,“不是不是,那只是我打的一個比方而已!
“哦,那你明天帶她來我們家吧,我可以幫她看看!
我點點頭,第二天上學時,羅伊一也來上課了,昨天她毆打好友的事已經(jīng)在班上走漏了風聲,雖然并沒有人親眼看到她毆打好友,但還是免不了別人的指指點點。
傍晚放學后,我邀了羅伊一去我家,說我姐姐要跟我們玩心理游戲,她同意了。
在姐姐幫她做心理輔導(dǎo)的期間,我在客廳看著電視,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姐姐突然從她房間跑了出來,抓住我的手,神色有些緊張,“快點讓她滾出我的房間!”
“怎么了?”我被姐姐的這一舉動嚇了一跳,著急問道。
“先讓那丫頭離開我們家,快點!”
我起身走進姐姐的房間,羅伊一坐在姐姐的書桌前,聽到聲音后轉(zhuǎn)過頭來,朝我莞爾一笑。
“伊一,你跟姐姐發(fā)生什么事了么?”
“沒有啊,我只是在跟姐姐聊天而已,我也不知道姐姐為什么會突然跑出去!
“那,如果沒事的話,伊一你先回去吧。”
“好!”伊一輕松的答應(yīng)了。
羅伊一走后,我趕緊過去問姐姐到底是怎么回事,姐姐抓著我的手,厲聲道:“羅伊一不正常!她的心理疾病太過嚴重了,穆九,你以后不許帶她來家里,也不許你再跟她一起,聽明白了么?你要聽姐姐的話!”
第一次看到姐姐如此認真的跟我說話,我只能呆若木雞的點點頭。
我開始覺得羅伊一很恐怖,并不是不想相信她,但是三人成虎,即使我很想相信她是無辜的,但同班同學、姐姐的話總能出現(xiàn)在我腦海里,不停地在我耳邊告誡著——
羅伊一是不正常的。
我開始遠離她,但她依舊像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似的,繼續(xù)扮演著乖乖女的形象。心想,我跟她的友誼也只能這樣了吧。
但當媽媽收拾姐姐房間時,發(fā)現(xiàn)了羅伊一的手機后,我又不得不再次面對她。
我拿著她的手機走到她家,敲了敲門,等了好久沒人回應(yīng),伸手扭了下把手發(fā)現(xiàn)門沒鎖,便擅自進去了,客廳空無一人,聽到從她房間傳來的細微聲音,便敲了敲門。
“伊一你在么?我進去咯!”
打開門的瞬間,一股鐵銹般的血腥味刺入鼻孔,地上的大片血泊慢慢流往我的腳底,我看見了一個臉上帶傷的熟悉面孔,她的頭顱被切下,睜大著雙眼,正好朝我這邊看了過來,眼前的場景頓時讓我嚇得跌坐在地。
“啊呀?穆九你怎么來了?”羅伊一拿著沾滿血的刀子,一邊繼續(xù)在身下的那人做解肢,一邊朝我笑道:“你等一下哦,我馬上就要把她的腰切下來了!
我微微張著嘴,嚇得話都說不出來,腿也軟得無法站立,我只能一臉驚恐的移動身體慢慢退出這個房間,抑制住體內(nèi)翻騰不止的胃,我想趕緊逃離這個房子。
“解體完成。”
羅伊一話音剛落不久,我還沒跑出她的家門,后腦勺突然傳來重重的一擊,眼前的視線瞬間黑了。
我醒來的時候,窗外夜色已暗,雙手被捆綁著,地上的尸體已經(jīng)不見了,血跡也被清洗了。我一臉驚恐的看著眼前笑得燦爛的羅伊一。
“伊、伊一……”我試探性的叫了她一聲。
“我還以為是姐姐會過來呢,真可惜。”
瞳孔瞬間緊縮,在心臟劇烈跳動的同時,我壓了壓自己的聲音,故作鎮(zhèn)定,“叔叔阿姨他們都是被你殺死的么?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你好像忘記了,我記得我跟你說過,我討厭的,或者已經(jīng)不喜歡的東西,我都會將他們剪碎,分尸,我討厭我的父母,還有一直被他們疼愛著長大的弟弟,從小到大,我一直活得小心翼翼,努力的討好我的父母,但是,不管我表現(xiàn)得多好,做得多棒,母親他們永遠偏心于弟弟,他們眼里根本就沒有我的存在,所以,我把他們的身體全都切了下來,解體了!绷_伊一笑得一臉殘忍。
“那其他人也是你殺的嗎?”
“……”羅伊一沒說話,只是笑笑,“穆九你不用害怕,因為我并不討厭穆九,所以我不會殺你的,不過呢,我也沒打算讓你回去!
我抬頭看著她,伊一越來越近的黑色身影逐漸籠罩著我,雖然光線暗淡,但我還是清楚的看到了,眼前的她那近乎病態(tài)的笑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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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播報一則新聞,在××柿×市的某個住宅區(qū),又驚現(xiàn)碎尸慘案,死者為十七歲的高中女生,一人在家中居住慘遭毒手,沒有目擊證人,死亡時間大約是昨天晚上七八點,第一發(fā)現(xiàn)者為死者好友,今天早上去死者家里接她上學時發(fā)現(xiàn)死者早已被人解體,慘死家中,據(jù)了解,該死者的家人在前段時間同樣被人用同種手段碎尸致死,疑似同一兇手所為……”
我看著電視上播報的新聞,放下手中的遙控器轉(zhuǎn)身回房,將床底下帶著血跡的衣服剪碎,一點一點的沖進廁所里。
看著鏡子前穿著伊一衣服的自己,我笑了笑,伊一似乎也忘記了,我對于自己害怕的東西,也是喜歡將其解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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