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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無指向性練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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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guān)鍵詞:食物蜥蜴失眠蜘蛛 Supremo 偏頭疼 黑眼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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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給HJ,生日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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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披頭散發(fā)地從解剖實驗室里回到宿舍,手上似乎還殘留著那些滑膩膩兩棲動物冰冷的體溫。
宿舍里是熟悉的咖啡味道,產(chǎn)自哥倫比亞濃郁上等的Supremo。蘇洛頂著她常年不褪的黑眼圈盯著正在沸騰著的黑色液體沉沉地睡著。我隨手打開燈,白熾燈慘烈的顏色一下子打在我?guī)滋鞗]有合上過,干澀且充滿血絲的雙眼上,在瞳孔收縮之前,眼淚一下子涌了出來重重地砸在咖啡爐上,嗞嗞地氣化。
蘇洛抬起頭看了我一眼,扯出了一個蜥蜴似的微笑,濕濕的,滑滑的。
我開始翻冰箱尋找食物。
2.
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天已經(jīng)大亮了,蘇洛連同她那一大摞厚度恐怖的教參課本一起消失在了宿舍里。殘存的Supremo散發(fā)出凜冽而略帶酸苦的氣息,我突然拉開窗簾,窗外的墻壁上爬了一只巨大的青色蜘蛛。
我記得昨晚生物選修課結(jié)束的時候長得跟小白鼠有幾分神似的老師讓我們每人交一篇實驗報告。
我摸了摸空虛的胃,絞痛順著肋骨爬到了肺,讓我抽了一口冷氣。
這是從什么時候出現(xiàn)的怪癖我已經(jīng)我忘記了,總之每次扛通宵之后都會感到很餓,之后會接連幾天瘋狂地胃痛。
借著去醫(yī)院做胃鏡的借口從教育處混了張出門條。高三的日子總是很難熬過去,學(xué)校像是關(guān)押□□的巴士底獄一樣把我們囚禁在偌大的校園里,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出去。
我是如此厭惡現(xiàn)在的生活,在家和學(xué)校間機械重復(fù)地做著無聊的往復(fù)運動,像個單擺一樣徘徊在現(xiàn)實和虛幻之間,最后落了個什么也不是。
3.
我記得交實驗報告的時候,白鼠老師笑得很親切且猙獰,讓我異常突兀地想起爬行動物蘇洛大蜥蜴,但不同的是,白鼠老師是猥瑣,蘇洛撐死算個邪惡。
蘇洛幾乎偏執(zhí)地喜愛Supremo,而真正的原因無非是她很喜歡的一個作家在一篇短篇小說中提到過一次,她總是心血來潮地在本該酣眠的半夜趴在桌子邊上看著咖啡壺的蓋子被整齊頂?shù)脝E咵直響,之后神經(jīng)兮兮地抱著不加奶糖的黑咖啡看一晚上伏爾泰或者彼得大帝,早起會把頭枕在胳膊上睡到血液不暢,大喊著“阿列克謝是個清秀俊逸的美少年!”從夢里醒來,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洗漱干凈拉起叼著面包的我去班上早自習(xí)。
我偶爾會在半夜她睡著時幫她關(guān)掉咖啡爐的電源,往溫?zé)崧誀C的咖啡里放許多牛奶和我討厭的糖,喝完以后躺在床上美精神抖擻地盯著天花板失眠到天亮。
Supremo,咖啡中優(yōu)雅的貴婦人,的確不錯。
4.
非華人聚居區(qū)有許多復(fù)古的歐式書店,整條街都是,像布拉格的黃金巷一樣頹廢而荒涼,街角有剝落了鍍金的金屬路牌,穿堂的風(fēng)帶過一陣百合的清香。
推開書店的門,銹跡斑駁的門軸發(fā)出刺耳的吱吱聲,老板是個愛爾蘭的矍鑠老頭,有著一雙透亮的淺灰色眸子以及微微發(fā)福的肚子。我穿梭在書架間狹窄的過道里,老板家的白貓甩著尾巴從我腿旁蹭過,我突然打了個噴嚏,震掉了古籍架上正在結(jié)破網(wǎng)的蜘蛛。
它慌亂地在地上爬著,墻上赫然多了一只壁虎。
僅僅是壁虎而已。
我突然格外地想念那些浸泡在防腐液里卻塊被泡爛了的蜥蜴標(biāo)本,想象著用刀劃開它們光潔滑膩的表皮時的感覺,只可惜最近學(xué)校打算把解剖用的動物換成鯽魚。
我飛快地坐車回到了宿舍。
5.
臨近體育會考三個月,學(xué)校給我們加了早晚鍛煉。
我有輕微的潔癖,除了早晚必須洗澡之外,晚上還必須要洗頭。所以我每天晚上都頂著一頭濕漉漉的長發(fā)在人潮涌動的操場上做著圓周運動。
男生內(nèi)道10圈,女生外道8圈。
幾個星期過去之后我終于不負(fù)眾望地開始偏頭痛,常常折磨得我一整晚無法入眠。
蘇洛的Supremo理所當(dāng)然地分給了我一半。
有了偏頭痛的日子,上課可以隨時打個報告借口去醫(yī)務(wù)室因而得以在四下無人的時候獨自躺在天臺上看著頭頂飛速掃過的薄云以及這幾年來愈發(fā)透徹的天空想些有的沒的。
蘇洛總罵我無聊,恩,如果她成天跟動物尸體混在一起,她也會無聊的。
6.
白鼠老師神秘兮兮地把我叫到了辦公室,好像有什么驚天大秘密似的。我看著他滑稽的模樣不禁皺起了眉毛。
之后我的眉毛隨著我接下來看到的東西而驚訝的反應(yīng)而挑得更高。
生物競賽?說這種事情也至于用那種策劃恐怖襲擊似的表情么?
一定要努力拿個獎回來啊哈哈。我看著白鼠老師搭在我肩膀上面寬厚的手掌,有一種強烈的沖動把它給打下去。
之后那件衣服我再也沒穿過。
神經(jīng)。蘇洛一邊看著我把那衣服洗了一遍又一遍之后收進(jìn)了衣櫥,一邊這么評價著我的舉動。隨后她手腳并用爬到宿舍里另一個空著的上鋪上,抱著電腦敲著生僻的希伯來語寫著幾乎沒人能懂的抒情詩句。
其實她比我更神經(jīng)。
7.
或許是因為壓力太大的緣故,我的偏頭疼和失眠似乎已經(jīng)嚴(yán)重到了不正常的地步。父母給我辦理了休學(xué)——為了這事我險些爆走。在心理醫(yī)生的強烈保證下學(xué)校沒有撤銷我的學(xué)籍,并且答應(yīng)假如我能在高考前兩個月恢復(fù)上課的話,就可以正常參加高考。
其實也挺好。我躺在治療室寬大的躺椅上,試圖去活動一下交叉韌帶斷裂的右腿。好在右腿的暫時殘廢換來了體育會考的免修,否則我就真打算去見見上帝了。
在家里的日子居然比學(xué)校還無聊,父母是死也不會讓我在飯桌上捅那些隨時會流出各色黏液的蠕動著的動物,甚至不允許我往鼻涕蟲上撒把鹽。
我把頭放在桌子上歪著腦袋看著墻上掛著的日歷,上面被我畫了一個又一個鮮紅的圓圈,日子已然被我過成了省略號。
蘇洛只是偶爾給我打個電話,少了Supremo的房間讓我失眠得更加厲害。
8.
已經(jīng)很久沒有去愛爾蘭老頭那里了,我套上外衣走出去,今天的天空蒼白得發(fā)灰。
那條街顯得更加寂靜,安靜得如同死亡的感覺。恍惚間我聽見汽車輪胎與柏油路面激烈的摩擦聲以及某種哺乳動物來不及尖叫出來的嗚咽聲。
愛爾蘭老頭家白色的貓睜著不再發(fā)亮的綠色眼睛直直地看著我,瞳孔縮得很小。它倒在血泊之中,從喉嚨順著氣管被利刃豎直割開,雪白的爪子上沾滿了血污,曾經(jīng)順滑的長毛打結(jié)且亂雜。
我在那一瞬間瞪大了眼睛。
一個穿著帶帽兜斗篷的人從一個轉(zhuǎn)角處走了過來,右手拿著一把做工精美的匕首,猩紅的血順著鋒利的刀刃滑下,滴落在青石板上發(fā)出凝重的空響。
我無聲地叫了出來。
戴帽兜的人抬起頭,一半的臉從帽子的陰影里顯露出來,我分明看見了那雙淺灰色透亮的眼睛以及斗篷下微微發(fā)福的肚子。
9.
我飛快地跑出巷子,想也沒想跳上一輛公共汽車,汽車駛出站臺的時候我看見愛爾蘭老頭站在巷子口,眼神是我所陌生的。
哆嗦地拿出鑰匙轉(zhuǎn)開門,我砰的一下把門從里面反鎖然后打開了家里所有的燈。
上帝說,要有光。
+ FI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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