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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前月下
起
將軍府養(yǎng)著一只小貓,毛色棕紅,眼睛碧綠,只是甚為怕人,鮮少有人見過它的尊榮。
“她的尊榮。”陸姑娘板著面孔看著李將軍的眼睛,慢吞吞地說,“我并不是一只貓。”
李將軍放下手中的書卷,揉揉額角。
“你這樣從房梁上倒垂下來,且不說你嚇我不輕,倒是起碼告知下說話的原由!
說話間,李將軍伸手欲推她垂在自己面前的臉,卻被對方扭著身子向后擺去躲開——依然維持原本的倒吊的姿勢。
離我遠點。她鼓著腮的表情,似乎在傳遞這樣的信息。
于是李將軍收回手來,陸姑娘輕盈地翻了個跟頭,落到地上。
“坊間的傳聞,你倒是能平心聽著!
她輕咳了一聲,念著不甚流利、混著波斯語的雅言。
“堂堂天策府將軍,卻解救明教門人于危難、任著她來去自如,你也不怕朝廷怪罪下來!
他彎著眉眼,揉了揉她柔軟蓬松的頭發(fā)。
“外人只當你是波斯女婢,何以認出是明教門人?”
被陸姑娘嫌棄地拍開他伸出的手,李將軍也不惱,依舊沉著聲音說著。
“況且我都不擔心,你擔心什么?”
似是被說中痛處,陸姑娘憤憤地立在原地,張張嘴想說什么,卻又皺皺鼻子閉上了口,不滿地繃著一張臉。
兩個人就這樣面對面站著,沉默。
還是陸姑娘先開了口。
“你要的東西。真不知你讓我找這些做什么!
她伸出手賭氣地將腰間的袋子扯下,丟了過去。
“為了你啊!
他抬手穩(wěn)穩(wěn)接住,翻轉手腕,將錦袋捧在了手心。
承
陸姑娘本叫阿娜希塔,是來自波斯的舞女,當年隨著商隊入中原,路上受到同行的明教信徒不少照顧,便入了明教門下,學了些防身的路數(shù)。誰知剛到長安不久,明教便因光明寺事件而大舉西遷,商隊也因貨源等問題南下去了揚州。阿娜希塔喜歡長安,于是獨自留了下來,平素在城東的酒館跳跳舞,暗地里也接些刺殺的活計維持營生。
至于為何易姓,李將軍曾經(jīng)問她緣由,當時她擎著胡刀,純白的月光之下,她的雪色長裙曳地,溫暖的蜜色肌膚襯著她低垂的淺色眼眸,竟是冷冷的沒有半點溫度。
“如果可以,我倒是真希望能夠手刃幾只狼犬以為報復,而不是以易名紀念逝去的人!
那個時候,陸姑娘本來是要殺了他的,可是卻沒下了手。
這是她唯一一次任務失敗,至此,她開始了被金主追殺的亡命生涯。酒館待不了,任務接不成,卻在機緣巧合之下入了將軍府,得了天策的庇護。
陸姑娘有時候覺得自己是失敗的——本是波斯祆教信徒,后來又入了叛出本教的明教門下,現(xiàn)在又被明教的仇家天策護著。她覺得自己無時無刻不在做著一個叛徒,雖然頂著明教的名字,雖然跳著波斯的舞,但她依然為自己不恥。
憤恨的時候她曾想自己為何當時沒有殺了他,以致落得現(xiàn)在這窘境。每當這時她又會想起那天的合歡樹,以及那個對月飲酒的傷心人。
那時的李將軍抱著酒壇靠坐在樹下,一襲絳紅色戰(zhàn)袍整齊而端正的套在身上,發(fā)髻略微有些凌亂,碎發(fā)落在額前,隨著微風漾起輕柔的弧度。
他對著提刀而來的陸姑娘喚了聲景明。
當時她微微一怔,心中泛起的漣漪令她不由開口:
“你認識她?”
當年商隊遇險,陸景明閃身過來將她從馬賊的鞭下救出,此后一路同行到長安,照顧她、護著她,是唯一那個讓她甘愿舍棄原本姓名的明教門徒。只可惜后來陸景明在那風雨飄搖的夜晚,大抵是永遠陳尸黑暗的光明寺之中了,自那之后,陸姑娘再也沒見過她。
李將軍瞇瞇眼睛,看清來人后搖搖頭。
“不是景明!
“你認識陸景明?”陸姑娘蹲下身,手上的彎刀架起,抵上李將軍身后的樹。
“一個再也見不到的人。”
“她就是死在你們天策的槍下。”陸姑娘輕蔑地說,心中隱隱作痛。
“所以你來送我去她身邊?”
李將軍端起酒壇,搖了搖頭。
“可惜我不能去!
他話音未落,便以壇子格開陸姑娘的刀,空著的手抽出腰間短劍,翻腕上挑,橫劍擋住陸姑娘劈下的刀鋒。
“這世間只有兩件事值得我思量,一是家國,一是情義!
他突地松了手臂,劍軟軟地落在泥土上,悄無聲息。
“奈何這兩件事卻難以共存!
他痛苦地闔上雙眼。
她收了刀,站起身。
她下不了手。
陸姑娘想起在黃沙飛揚的大漠,夕陽落下時嫣紅的余暉映著陸景明的純白長袍,那時她眼神悠遠望著東方,逆光之下,她抬起手向前點了點說,那里有等著她的人。
這里有等著她的人。
陸姑娘顫抖著雙手,向后退了一步轉身欲走,卻聽到李將軍叫她的名字。
“阿娜希塔,后會有期!
李將軍拎著酒壇起身,依舊靠在樹干之上。
“我現(xiàn)在姓陸!
陸姑娘背對著他,冷冷地陳述。
轉
陸姑娘來到約定地點時,李將軍正背對她坐在石桌旁,彎彎的月牙散著微幽的光芒,靜靜地穿過葡萄架的間隙,勾勒李將軍安穩(wěn)地背影。
她聽到李將軍似是在搗著什么。
陸姑娘放慢腳步,點著輕功移到了李將軍的背后。她彎著腰探著頭,屏住呼吸以為他不會發(fā)現(xiàn)。
“坐。”
還是被發(fā)現(xiàn)了。
陸姑娘癟癟嘴,皺著眉坐到了李將軍對面?辞逅谧龅氖虑橹,陸姑娘的眉頭擰的更緊了。
“你就這樣對待我找來的花?”
“這正是正確對待它們的方法。”
李將軍舀起一勺花屑,拉過陸姑娘的手。
“你干什么?”陸姑娘掙脫了一下,沒掙開。她抬起另一只手,打上了李將軍的手背。
李將軍并沒有松手。
“別動!
他溫柔地勸道。
陸姑娘冷著臉瞪了一會李將軍認真的表情,不再動了。于是李將軍安穩(wěn)地將花屑輕輕撒滿陸姑娘的指甲,再用葉子一一包好。
在包到左手食指的時候,陸姑娘清冷聲線從對面?zhèn)鱽,涼涼的?br> “你這是在做什么。”卻被奇怪的口音破了氛圍。
李將軍有些想笑,他低著頭,忍得全身發(fā)抖。陸姑娘看他這個樣子,憤怒地又要向后抽回手,卻再一次被李將軍握住。
“今天七夕!崩顚④娙塘擞秩,終是沒笑出來。
“所以呢?”陸姑娘壓著怒火,她覺得自己額角的青筋都在抽動。
“如果景明在,應該會幫你染指甲!
聽到熟悉的名字,陸姑娘僵了一下,原本放松的手緊繃了起來。
“她還會教你穿針、撲蜘蛛、種小芽,拉著你拜織女,給你洗頭發(fā)!
李將軍依然溫柔地托著她的手,往指甲上綁著葉子,云淡風輕地說著。
“如今,我來替她做!
陸姑娘聞言,抽出彎刀架在李將軍脖子上,另一只手依然任他托著。
“這算什么?”她森森地說。
“好好過一個七夕節(jié)?”他抬起頭,真摯地望著她閃動的眸子。
“陸景明算是什么,我算是什么?”
李將軍盯著陸姑娘的臉頰看了一會,然后輕輕嘆氣,放下手中的葉子,捏著架在頸部薄薄的刀身,緩緩放到石桌之上。
“你何不問問織女呢?”
李將軍指指葡萄架,似笑非笑地說。
合
“陸景明是我胞妹,跑去入了明教才改的姓。當初光明寺事件的時候,因為我和明教有淵源,朝廷在行動的時候還將我軟禁在府中不得外出!
“……”
“景明沒有死,當時我的摯友在戰(zhàn)俘中認出了她,便放她生路隨著明教去了。但摯友終究算是瀆職,于是一直瞞著景明活著的事情。”
“……”
“現(xiàn)在你對我的仇恨,可是減少一些了?”
“騙子!
“何解?”
“你和景明都是。”
“……”
“……”
“……”
“……”
“那好,不說這個了……七夕你問織女要了什么愿望?”
“你何不問問織女呢?”
終
吟蛩鳴嘯夜的優(yōu)雅。
葡萄架下,一只蝸牛正慢悠悠爬過地上的淺痕,月光適時穿透云層照在土地上,描畫著小女兒默默的心愿——
再不辜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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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釋下前面說的設定雷點,一句話復制過來好了。。!瓣懝媚镉袝r候覺得自己是失敗的——本是波斯祆教信徒,后來又入了叛出本教的明教門下,現(xiàn)在又被明教的仇家天策護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