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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未離去
一。
“今天有空嗎?”電話這頭,他的聲音冷淡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希冀。
“叫姐,沒禮貌的小崽子!彼鹬舭籼,含糊出聲,語氣一如既往的平靜。
“更沒禮貌的是你吧!”他不屑地哼了一聲,隨即又有些猶豫,“……我有節(jié)目!
“哦!
“……不來就算了!”他惱羞道,立刻掛了電話。
聽著嘟嘟的忙音,她低嘆一口氣,站在館外看著忙碌的工作人員,目光觸及到墻上演出表,在他的名字那停留了一會兒。
“傻家伙!
二。
看著他在臺上出色的演出,她的心里莫名生出一種“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欣慰感?龋m然這是她弟,不過跟女兒也差不多。(……)
她罕見的露出一抹微笑,舉起手機給她的蠢弟弟拍了一些照片,保存起來,之后就又多了一個底牌。哈哈,以后再也不用怕他不聽話了。
心情愉快的想著,她臉上的表情平淡如水,絲毫看不出歡喜。手肘抵在扶手上,她撐著臉,目不轉睛地看著舞臺上的他,眉眼柔和。
倏忽,一陣短促的提示音響起,她看著手機亮起的光,皺了皺眉。
又要出差?
她頓時咬碎了口中的棒棒糖,回了個信息。
[等我看完這個節(jié)目。]
[很急啊!別玩了快回來!]
[急也給我等著。]
她關機置之不理,目光依舊專注于臺上那個認真的男孩。
三。
演出結束后,他在后臺默默收拾完東西出去。坐在館外的石階上,他托腮眸光黯淡。身旁人來人往,卻始終看不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夕陽西下,如血的晚霞大片大片的渲染了整個天空,襯得他影子愈發(fā)拉長。他望著天空,霞光碎進他墨色的瞳仁里,沉淀了深深的落寞與失望。偶爾幾只飛鳥掠過他的眼眸,也無法驚起半分波瀾。
等到最后一絲霞光殆盡,他沉默地站起來,四周靜極了,只能聽到風拂過樹梢的沙沙聲。
他有點想哭。
四。
如鉛抹般的蒼穹烏云遍布,厚重地積壓著大地,狂風驟起,猛然肆虐著城市,席卷街道,烏黑的云層里時不時閃過幾道驚雷,轟隆隆的雷聲驚天動地,震耳欲聾,令人不由得心驚肉跳。
他的房間里,窗簾掩得嚴嚴實實,昏天暗地的世界里,他縮在被子里,把自己包裹的密不透風。
他討厭打雷,也……害怕打雷。
這總會讓他聯想到爸爸媽媽,也是在這樣的一個夜里,出去以后就再也沒回來。
以前這時候他都會到她的房間里尋求安全感,她會摟著他,輕拍他的背,哼著睡眠曲哄他睡覺。
可是現在不行了。他在她出差后回來發(fā)了通脾氣,然后直到現在也沒理過她。
她會生氣的吧?
她一定在生氣。
想到這,他鼻子有些酸澀。眨了眨眼睛,他試圖逼回淚水,仍是徒勞無功。冰涼的眼淚流進鬢發(fā)里,他默然抱緊自己,蜷縮著,仿佛那樣就可以回味在子宮內的溫暖。
又是一聲驚雷,他渾身顫抖著,咬緊牙關不讓自己發(fā)出尖叫。
突然,一陣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歌聲輕輕在這個寂靜的世界回響,帶著從未有過的溫柔,猶如一條清澈的溪流,淺淺的流淌進他的心頭。歌聲仿佛乘著清風,在光芒普照的世界里駐足,如此的溫暖柔和,似乎心中的一切不安恐懼都被安撫了下來。
他混亂的思緒漸漸平息,仿佛在黑夜里航行的水手看到島上閃爍著微光的燈塔,又似困在迷宮中苦苦追尋著出路的旅者看到了出口。
閉上眼,他不必再害怕恐懼。因為他知道,一直有個人陪伴在自己身旁,從未離開。
意識朦朧之際,他似乎聽到有個聲音在耳畔輕輕響起。
“睡吧,我在這!
他終于可以毫無顧忌地陷入夢境之中了。
五。
他在學校新交了一個朋友,性格活潑開朗,總是嘰嘰喳喳地叫個不停,相當聒噪。
“哎,阿晨,放學一起走唄?”林奇邊收拾東西邊問,笑容開朗,猶如一束陽光照進人的心扉,無處可躲。
“嗯!彼卮,一個人的路途太寂寞孤獨,多一個同伴或許會好一些。
“噢耶!放學后我們去蛋糕店看一下唄?”林奇興沖沖地提議,語氣明顯透露出向往。
“嗯!彼成蠒,站在教室門外等待,望著漸落的夕陽,他眸底波瀾不驚,側臉在霞光的拂照下顯得模糊朦朧。
“阿晨你太好了!我真是愛死你了!”
“……”
“嘿嘿嘿!阿晨這次居然不說‘嗯’了!”林奇撲過去攬著他的肩膀,湊過去盯著他漆黑如墨的眼睛,笑嘻嘻的揶揄道。
“……啰嗦。”他不自在地撇過臉,然后伸手推開那張很欠揍的臉,補充了一句,“太近了!
“害羞啦?”他興致勃勃地又湊過來,不放過他臉上一絲一毫的表情。
“……”花晨抿了抿唇,懶得搭理這個家伙。
“生氣啦?”他鍥而不舍道,聲音有些小心翼翼,生怕哪點觸了霉頭。
“沒有!
“嗯!我就知道阿晨最大方最寬容最好了!”林奇夸張地松了口氣,看著他重重地點了點頭,滿心歡喜。
他也忍不住露出一絲笑意。
六。
“喲,出來了?”花時倚在墻上,朝他揮了揮手,一臉散漫。
他頓時愣在原地,握著背包帶的手緊了緊,一副想過去又不想過去的糾結模樣。身旁的好友滿臉好奇,他拉了拉花晨的手,詫異道,“阿晨阿晨,你認識啊?”
花晨沒說話,他怔愣地看著她一步一步走來,手放到他頭上揉了揉,然后自然地牽起他的手,點點頭道,“是啊,他是我弟!
“哎哎哎?真的。慷紱]聽你說過呢?”林奇驚起地看看花晨又看看花時,羨慕的說,“真好,有一個姐姐什么的,在家完全不寂寞!”
“……才不好呢!”他高聲反駁道,甩開了她的手。那個人到底有什么好的?沒帶過他去游樂場,沒陪過他上學,沒參加過他的家長會,一年出差的次數比在家的次數還多!這樣的姐姐……這樣的姐姐還不如不要!
他委屈地想著,就像一個得不到糖果的孩子一樣難過失落。
林奇被他嚇了一跳,不解地吶吶道,“為什么呀?”
花時嘆了口氣,淡淡地搖搖頭說:“沒什么,鬧別扭呢。走吧,我請你們去吃蛋糕!
林奇立刻歡呼一聲,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大有一副恨不得立刻飛過去蛋糕店的沖動,落下姐弟兩人在后邊。
花時小心翼翼地觸碰花晨的手背,又被他甩開。察覺到他的抗拒后,她垂下了眼眸,遮擋住眸底的悲傷。
“……對不起。”聲音輕的似乎要飄散在空中。
七。
今天是花晨的生日。
他孤零零的坐在客廳里,茶幾上擺了一個大大的巧克力蛋糕,一張小紙條靜靜的躺在旁邊。不用看也知道是千篇一律的道歉和忙碌。
時針緩緩走過,昭示著時間的消逝,被他無數次望眼欲穿的玄關絲毫沒有動靜。
電視上人聲嘈雜,但他卻感覺心里空蕩得孤寂,偌大的客廳只有他一個人,一個人的生日,一個人的慶祝。
這又有什么意思呢?
他抱著抱枕躺在沙發(fā)上,看著明晃晃的燈光,白熾的光刺痛雙眼,酸澀無比。他閉上眼,覺得一切都索然無味。
不知過了多久,花晨心頭涌上一陣陣疲倦,他用手擋住眼睛沉沉睡去。
希望,夢中有他期待的一切。
八。
“咔嚓——”
她氣喘吁吁地關上門,連鞋也沒脫,跑到客廳正欲說些什么。但看到在沙發(fā)上睡熟的少年后,疲倦的眉眼稍稍舒展。
“真是的,在這睡會著涼的呀!睙o奈的說著,她腳步放輕地走回房間抱著張薄被出來,小心翼翼地蓋在他身上,然后仔細地掖了掖被角。
她眼底青黑,眼布血絲,臉色蒼白,看起來已經有好幾天沒有好好休息過了。疲倦不堪的臉上透著剛剛跑步后渲染的紅暈,倒是多了幾分生機。
轉頭看了看鐘,離第二天還有幾分鐘。
“對不起,沒能陪你過個像樣的生日!
“但我還是想說——”
她微微一笑,眼神溫柔眷戀。
“生日快樂,晨晨!
九。
花晨迷茫地睜開了雙眼,掙扎了幾番,他撐著沙發(fā)坐了起來,身上的薄被滑到了地上。
茶幾上又多了一張小紙條,蛋糕倒是不見了,應該是被她放進了冰箱。他掃了眼紙條,無非又是什么早餐在桌上,今天會很晚回來,注意身體之類的話。
他撇撇嘴,隨意丟掉紙條,光著腳走進浴室洗漱。看著鏡面那個白皙的少年,他伸手用指尖細細描摹那精致的五官,心中不自覺地跟她比較。
輕嘆一口氣,他捧著水狠狠洗了把臉,努力忽視心臟跟浸了檸檬水一樣的酸澀感。
隨意扒拉兩下冷掉的早餐,他起身打開冰箱拿出一瓶冰牛奶,三兩下就灌進口中。冰冷的液體順著咽喉滑下去,似乎能把心都給凍結。
注意身體又有什么用呢?
如果生病能讓你在我身旁呆久一些——
求之不得。
十。
“明天我中考!彪娫捘穷^的聲音冷冷清清,什么情緒都沒有,仿佛只是來告知一件普通不過的事情罷了。
“嗯!彼眉鐘A著電話,一手拿著資料,一手執(zhí)著鋼筆急速地在紙上寫些什么,一大片唰唰唰的聲音持久不斷。
“嘟嘟嘟——”
哎?掛斷了?
她輕輕蹙了蹙眉,有些無奈。看著手頭上堆積成山的資料,花時默不作聲地加快速度,爭取今天搞定一切。
得快點才行,別再讓他等久了。
十一。
“呼——搞定!”活動了一下酸脹的手腕,她瞥了眼墻上的掛鐘,低喃出聲,“第二天了么……”
上交完任務后,她向老板請了三天假。
老板笑吟吟地開口,揶揄道,“難得啊,工作狂人也會請假?”
“別取笑我了,老板!彼碱^稍稍舒展,“偶爾也是要休息一下的,要學會勞逸結合啊,不然身體遲早垮掉。”
老板詫異地挑了挑眉,“這話從你口中出來怎么就那么奇怪?”幾乎把公司當成第二個家的工作狂真的明白勞逸結合這個詞的意思嗎?
“就說批不批吧,老板!彼n白的臉上難掩疲憊。
“批!當然批!”
拿到請假條,她微微鞠躬道謝,然后馬不停蹄地趕下樓,迅速攔到一架的士坐了上去,熟練地報出地址后稍稍松了口氣。
老司機笑瞇瞇地開口,“您孩子也在中考啊?今天可多人了呢,馬路上的車幾乎翻了幾倍。”
“是啊,”她點點頭,斂起眼眸神色淡淡,平靜的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欣慰與高興,“答應他要來的!
老司機絮絮叨叨著拉家常,她時不時搭上幾句,氣氛和諧安好。
十二。
碰撞,尖叫,鮮血,昏迷。
最后意識歸于虛無。
十三。
最后一場考試,結束。
考生們如潮水般涌了出來,各自回到親人身邊。看著周圍說說笑笑的家長孩子,他一個人背著包,單薄的身影看上去格外孤寂。仿佛形成了個真空地帶,說笑聲漸漸離他遠去,四周的景物模糊不清,似乎只有他一個人面無表情地看著那些喜怒哀樂,清醒而痛苦。
燦爛的陽光悉數傾瀉在他身上,整個人都被鍍上了一層璀璨的金邊,襯得那面孔更加白皙如玉。他攤手,陽光從指縫間鉆過,怎么抓都抓不住。
墨色的眼眸沉靜而不起波瀾,他抿了抿唇,表情冷漠不近人情。溫暖籠罩了他,卻無法驅趕內心一絲一毫的黑暗。
呵。
果然沒來。
十四。
“請問您是手機主人的弟弟嗎?如果是的話麻煩快點來到XXX醫(yī)院,你的姐姐出車禍了,現在情況很不好……”
“砰——”手機從手中滑落在地上翻滾了幾圈,屏幕如蛛網狀爆裂,就像他碎裂的思緒一般。
開、開什么玩笑?!
他的眼睛驟然緊縮,手指止不住地顫抖。然后瘋了一樣地撒腿就跑,直接在馬路上攔住一架的士,在司機罵罵咧咧的聲音中,顫巍巍地報出地址,感覺聲音都不是自己的了。捂著臉,他渾身顫抖咬緊牙關,嗓音好似破舊的音箱發(fā)出的那般喑啞破碎,勉勉強強擠出幾個詞:
“快點……拜托了,快點啊——!”
十五。
“非常抱歉,我們盡力了!
“去看她最后一面吧。”
十六。
她不會再睜開那雙平靜卻帶著溫柔的璀璨眼眸。
她不會再淡然開口語言平實卻難掩其中的關心。
她不會再用手輕柔撫慰他的背哼唱歌曲來哄他。
她終歸離去,獨留他此生一人在世上。
再無血親。
十七。
醒醒啊。
別玩了。
我在這呢。
你忍心嗎?
“……姐!
十八。
一個又一個夢境紛至沓來,他頻繁的夢到那個人的身影。
一個又一個回憶接連不斷,他仔細的回味那個人的舉動。
一次次的追尋,
一次次的消失。
夢里夢外,他終是弄丟了她。
十九。
他常常待在她的房間里,尋找她殘留的痕跡。
他看到他從小學到現在的獎狀整整齊齊張貼滿了整面墻,床頭柜還擺放了一本本厚厚的相冊,里面全都是他。玻璃柜里裝滿了他以前送給她的禮物,連他幼兒園畫的畫,折的星星還有一堆他不知道什么時候送的東西都在。書柜里有一半裝滿了他不用的書籍和筆記本,桌面上放置了兩本厚重的日記本。
花晨翻開第一頁,愣了一下。他默默的看著上面記錄了他的點點滴滴,連一些被他遺忘過的事都記得清清楚楚。漸漸的,水珠暈染了娟秀的字跡,模糊不清。
他捂住眼睛,哽咽出聲,好似幼獸的悲鳴,尖利的可以撕裂整片天空。
“……姐。”
二十。
他幽幽睜開雙眼,意識混沌。抬眸望了望四周,白的刺目,似乎是醫(yī)院的病房。
感覺到有誰的手輕輕撫了撫他的頭發(fā),花晨愣愣地抬起頭,看著跟他有幾分相似眉眼的女子坐在病床上,臉色蒼白的跟病房的墻壁有的一拼。
“……姐?”他啞然開口,眼淚先一步奪眶而出,如斷線的珠子一樣一滴一滴地聚在下巴尖墜落。
“哭什么呢。”她的聲音稍稍有些慌亂,指腹輕輕抹去他的淚水,然后柔和了眉眼安撫道,聲音溫柔。
花晨猛然抱住了她,不斷收緊的手臂似乎是要把她嵌在身體里那樣的用力。他把下巴擱在她的瘦弱的肩膀上,神情難得有些脆弱,仿佛是害怕她再次離去。
“回來吧,姐!
“回到我身邊。”
花時輕輕一笑,眼底噙著哀傷與寂寥,她順從地把頭抵在他的肩膀上,閉上了雙眼,聲音輕的似乎下一秒就要消散在風中,“我在呢,我一直都在你身邊,所以不要害怕,不要擔心!
“我怎舍得讓你一個人在世間踽踽獨行?”
花晨開心地笑了,笑著笑著眼淚又出來了,他緊緊地揪著她藍白的病服,喃喃道,“我知道……我知道。”
花時伸手拍了拍他的背,輕聲哼唱那首總是在雷雨天響起的歌謠,歌聲飄渺虛無,帶著安寧與溫柔的氣息,仿佛傾注了全部的力量和愛意唱出的歌,讓他忍不住淚流滿面。
“睡吧。”
他艱難地搖搖頭,卻抵抗不住腦袋的昏昏沉沉。即將陷入夢境之際,他又聽到了熟悉的話語:
“我在呢,我一直都在!
二十一。
他是笑著醒來的,枕邊卻莫名濕了一片。
“放心吧,我會承載著你的一切走下去!
因為我知道,你永遠都在我身邊。
從未離去。
插入書簽
其實有很多想寫的,但是寫不下去了= =
本來想寫花晨后來知道她曾經看過他的節(jié)目(一.二.)
又想寫老板來吊唁說話什么的(三天假期)
其實花時也不想這么多工作,她只是想給花晨一個更好的條件,所以拼命干活掙錢,忽視了他需要陪伴。
其實花時很愛她的弟弟。
就這樣吧,最近不知道為什么一直被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