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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劍三]無憂酒
他從一棵很老很老的桃樹下挖出了一壺酒。
他注視那壺酒,輕輕拭去壺身上沾染的泥土。
壺身上刻了二字,曰無憂。
[壹]
山雨欲來風滿樓。
她抱著一壺子酒,不顧裙擺粘上泥土,匆匆地跑入桃林間。她在找那棵最大最顯眼的桃樹,想要把這自己剛釀的酒埋下。
男孩坐在一棵桃樹上,嘴里叼著一根小草,身旁萬千桃花在枝頭上搖曳。他剛欲要跳下這棵桃樹,卻見不遠處女孩的身影匆匆跑來,懷里還抱著什么。
待女孩跑近,他這才注意,那竟是一壺酒。
他在心底嘿嘿一笑,伸手輕輕地撥開枝葉,趴在上面往下看。女孩身穿著七秀的服飾,他剛要好奇,卻又才想起,近些日子有個七秀坊的姑娘帶著徒弟來丐幫,說是要住上不短的一段日子。那時候師兄弟們?nèi)τ秩Φ貒,他懶得擠進去,便在樹上瞅了一眼。
七秀坊秀水出美人,倒也不假。
他看著那女孩望了兩下,快步朝那最大的桃樹下走去。他微微瞇起眼睛,這才發(fā)現(xiàn)那里居然有個坑。她鄭重其事地把酒放進去,又用旁邊挖出來的泥土把它填平。
等著這女孩走了,我就有酒喝了。他在心底嘿嘿一笑。
啪——嗒——
忽然間雨落了。
他不耐煩地翻了個白眼,憤憤地想著這該死的天氣。他本想自己一走了之,看到前方那棵桃樹下女孩小小的身影,又猶豫了。
女孩起身,拍了拍手,抬頭被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的男孩嚇了一跳。
“下雨咯,跟我走唄,我?guī)闳ケ苡。?br> 男孩的頭發(fā)被雨打濕微微地站在臉上,伸出的手上依稀還帶有泥土的芬芳。而他的眸子亮如星辰,在雨中昏暗的世界里灼灼逼人。
“……嗯!迸ⅹq豫了兩下,點了點頭。
萬千桃花在風雨中顫動。
[貳]
“你喜歡吃糖葫蘆嗎望舒?”
“你喜歡放風箏嗎望舒?”
“你喜歡養(yǎng)蟈蟈嗎望舒?”
“你喜歡跟我們?nèi)ハ律絾嵬??br> “你喜歡雪么,望舒?”
少年喋喋不休。
“我一直很想問一個問題,阿衍!鄙倥O率种械拿P,抬頭看身旁吊兒郎當?shù)纳倌,“你剛剛才被你師父操練玩,哪里來的這么多精力來講話?”
少年嘿嘿一笑,把手中的糖葫蘆遞給她:“咬一口唄,味道很不錯的!
“我……”
她還沒說完,就被糖葫蘆塞住了口。她憤憤地注視少年,少年笑著,眉眼溫柔。
“咬一口唄!
她氣鼓鼓地拿過糖葫蘆,憤怒地咬下一口。
……咦,好像是挺甜的。
她抬頭看少年,卻見少年在紙上用毛筆畫著什么。那張紙,剛剛好是她才練完的字。
“阿——衍——你——出——去!”
少年從桌上跳下,一溜煙跑到門口。他站在門外叫著:“誒,好望舒,好望舒,別生——”
門一把被關上了。
“……氣!鄙倌昕扌Σ坏玫卣驹陂T外,摸了摸鼻子。
“又被你家望舒趕出來啦?”師兄弟們朝他擠眉弄眼,“小心以后望舒跑了沒人給你釀酒喝喲!
“去去去!”他推走他們。
“誒別惱羞成怒嘛……”
聲音漸漸遠去,門內(nèi)的少女看著手上的糖葫蘆,小小地舔了一口。
“好吧,看著甜甜的糖葫蘆的份上,原諒你了。”她小聲地嘟囔。
少女轉頭走向桌子,從地上撿起掉落的那張紙。紙上面畫著一彎月亮,她看了許久,連糖葫蘆化到她的手上也渾然不覺。
她笑了出來。
那彎月用箭頭標出,寫了龍飛鳳舞的二字:望舒。
[叁]
“我?guī)煾附游一仄咝惴涣。?br> 少女看著眼前的人,淡淡地說。
少年還沒有說出的話噎在了嘴里,半晌他才像找回自己聲音似的開口道:“嗯,去了要給我們寫信呀!
“嗯!彼昧c了點頭,想了想又開口,“阿衍要照顧好自己呀,別老惹你家?guī)煾干鷼。還有,師父布置的作業(yè)要好好完成,不要經(jīng)常下山去玩還不打招呼。不要經(jīng)常去偷你師父的酒喝呀,你師父也就那么點酒,也沒人給他釀了。還有不要老是……”
她伸出手指一條條地講,絮絮叨叨。少年看了看比自己略高一點的少女,眼神溫柔。
“望舒。”
“嗯?”她抬起頭看著欲言又止的少年。
少年那一瞬間想說很多話,比如望舒你怎么越來越像一個婆婆媽媽的老媽子啦,比做飯的余媽還煩等等?墒亲詈笏麖埩藦堊欤裁匆矝]說,只是上前一步抱住了少女。
很緊地抱住了她。
很久以后少女才聽到他在她的耳邊喃喃說了一句話。
“望舒呀,等你回來我們就去把你當年埋在桃樹下的酒喝了吧?”
“……好!
[肆]
[致阿衍:
展信佳。
我到七秀坊啦!途中還去了一趟揚州,揚州可真是繁華極了!有時間阿衍跟我一起去唄?
…………]
[回望舒:
展信佳。
望舒蠢啦!揚州雖然繁華,卻難比長安。長安才是天下人向往的地方呢!望舒我給你一根糖葫蘆,跟我走,要知道我認識的地方可比你多。
…………]
[致阿衍:
展信佳。
才不跟你走呢!
阿衍我今天有了一個小師妹!師妹可可愛了!她說她去想來七秀坊的時候,忘了七秀坊的名字也不知道怎么走,就跟別人說她要去一個人人都背著雙劍的地方。然后別人給她指了路,等她乘船到那里,才發(fā)現(xiàn)自己進了藏劍山莊①。
…………
啊對了!師父讓我問你,你家?guī)煾缸罱好嗎。]
[回望舒:
展信佳。
我?guī)煾高好,就是每天喝酒喝酒,可惜他的酒只存下一壇了,最近都不敢再喝。
對了望舒,你什么時候來看我?師兄弟們也很想你釀的酒呢。
…………]
[致阿衍:
展信佳。
阿衍你想我就只想我的酒嗎?
對了阿衍,我跟師父去了長安!長安好漂亮。∨段覀冞順路拐去了純陽宮,純陽宮那里有好多雪!師父說,我們最近可能會去丐幫的。
…………]
[回望舒:
展信佳。
望舒要來丐幫,那我等著。也不知道望舒有沒有長高?現(xiàn)在的話我可能要比你高了喲。
…………]
[致阿衍:
展信佳。
阿衍我來不了丐幫了,你知道嗎,亂軍已經(jīng)來了。]
展信佳,展信佳。
他握緊手中的信紙,驀然間有些苦澀。
沒有國,何來家?就是不知,你我何日再遇?
“師父,我去便是!
[伍]
天寶十四年,安史之亂起。
天下大亂,民不聊生。
[陸]
尹衍率領一支軍隊,奔赴戰(zhàn)場支援。一路快馬加鞭,卻閱不了世間花,唯見戰(zhàn)亂四起,烽煙蔽日,哀嚎遍野。
上馬提劍,唯保家國。
尹衍怔怔地笑。
前方即是城門,塵土飛揚掩不了苦戰(zhàn)的眾人身影。有馬長聲嘶鳴,凄慘無比。刀光劍影,相撞錚錚。
他不知哪里來的豪情,大笑著振臂一呼:“來戰(zhàn)!”
身后馬蹄踏亂塵土,兵器匣中長鳴。
那一刻叛軍中血戰(zhàn)的女子回首望他一眼,陣前那人年輕俊朗,神采飛揚。她的身旁有少女小聲地啜泣:“師姐,有人來救我們了!”
她未曾答話,只是雙劍一舞,似是劃破天空烏云,金輝盡灑。年輕的將軍快馬沖至陣前,高聲大笑。那一刻陽光的金輝灑落他滿身,明晃晃的如同手中長劍,叫人睜不開眼。
[柒]
月下樹影幢幢。
他正躺在草地上,忽而身后悉悉索索,似是有人走來。他回頭一望,正是自己白天從戰(zhàn)場支援救下的。來人長發(fā)以紅繩豎起,再無其他裝飾。她淡淡看他一眼,明明溫潤如水黑眸,卻一眼凌厲如刀。她身著秀坊粉色衣衫,負著雙劍。
“七秀坊楚秀門下,蕭望舒。”她簡單地介紹了自己。
“蕭望舒?”他一驚,“望舒?”
他回頭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蕭望舒,讓她微微地皺起眉頭。轉而又見這人起身大笑著摸了摸她的頭發(fā)。他見她欲要拔出身后雙劍,才趕忙開口:“誒誒誒望舒你等等,我是尹衍,尹衍!”
她狐疑地瞅了瞅:“……阿衍?”
“是我是我!彼χ,“望舒這些年也沒見長高多少啊!
他用手量了量自己和望舒之間的差距,一時間有些感慨。當初望舒和他分別的時候,望舒還比他高一點,可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比望舒高了。
“我竟是不知,阿衍你怎么也上了戰(zhàn)場?”她皺皺眉,“阿衍你都不會好好照顧自己……”
“停停停。”他哭笑不得地說,“這都多少年了?少年時的事就別說出來了嘛。”
“是是是,不說便是!彼裏o奈地搖頭,“阿衍你在這里干什么?”
“看月亮。”他回答得理所當然。
“看月亮?”她問。
“是啊!彼D身,抬頭仰望天上一輪明月,淡淡地笑起來,“我覺得,好像看著天上的月亮,就離你更近一點、。”
她一時沒有接話。
他疑惑地回頭看她,見她直直地看著自己,一時有些赧然:“望舒,什么事?”
她許久沒有答話,而后不過莞爾一笑:“等戰(zhàn)亂結束了,我們回君山,把我當年釀下的酒喝了好不好?”
他笑:“好。望舒你知道嗎,當年我本來想等你走了就把酒喝了,結果下雨了,我只好把你帶回去。后來想著反正你會釀酒,我蹭到你的身邊也就有酒喝了……”
她無奈地笑:“你呀……”
“望舒,我現(xiàn)在給你一根糖葫蘆,還愿不愿走?”
“我可不是當年的小女孩,被你一跟糖葫蘆就能哄開心的!
“誒?望舒不愿意跟我走嗎?”
“怎么不愿意?不答應你會被你纏著的吧?答應便是!
“戰(zhàn)亂結束了,我?guī)闳ラL安好不好?”
“好!
“戰(zhàn)亂結束了,我?guī)闳ヂ尻柡貌缓??br> “好!
“戰(zhàn)亂結束了,跟我住到丐幫去好不好?”
“……好!
[捌]
她曾經(jīng)向他許諾,等戰(zhàn)亂結束了,她跟他住到丐幫。
但是她未能等到戰(zhàn)亂結束的那天。
那是叛軍的一場突襲,眾人皆被圍困。
那時候天上下起蒙蒙的細雨,身旁枯木未曾逢春。而她舞起雙劍,一劍斬破雨幕流光,一劍斬落佳人年華。雨中有人低聲啼哭,合著雨聲冥冥間像是送葬。
一支箭破空而來,帶著凌厲的殺意,直指尹衍。她詫然回頭,卻來不及告知,便以身擋住。
箭入身的痛,火燒火燎一般。
她不知道為何要幫尹衍擋住那一箭,她只是驀然想起了師父曾說過的話。
“這世間,總有一人,你愿為他含笑飲鳩酒!
她精疲力盡地想,自己還沒給尹衍跳一曲舞。自己要是走了,他怕是很寂寞吧?連酒也沒人給他釀了,就像他的師父一樣,苦苦守著最后的那壺。
那時候尹衍回頭看她一眼,見她精疲力盡地笑,臉色蒼白。她胸口有梅花溢出,止不住地綻開。
“望舒!”
雨里他吼她的名字。
她搖搖晃晃,控制不住地向地上倒去。手中雙劍砰然掉地,沾染雨中泥水,似是失了華彩。
他趕來,不過十步,卻像是走完了一生之長。他抱起她的頭放到懷里,一遍又一遍重復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用手拭去她臉上污泥,卻越抹越臟。
雨綿綿地下。
他輕聲喚她。
“望舒!
“君山的那壺酒你還沒喝呢。”
“你說好要跟我去長安!
“我們要去洛陽,要去純陽宮,要陪你看雪!
“望舒!
“君山的桃花要開了啊!
他輕聲道,可他懷里的溫度一寸寸冷下去,他的心跟著一寸寸涼下去。
“望舒。”
“你走的太快了。從此以后,再無人給我釀酒喝了,怎么辦啊,望舒!
他握著她的手,忽然間就哭了,淚如雨下。
怎么辦啊。
望舒。
他起身,撿起她掉落的雙劍。
天地此時應血紅。
[玖]
“誰也不知道那尹衍去了哪里。
史頁一疊,紙上千斑血淚。那個時代未曾留下他的名姓,就像無人知曉他后來去了哪里。只是江湖傳言,他焚化了蕭望舒的尸體,帶著蕭望舒的骨灰,看大漠孤煙直,看江南細雨時,看塞外雪紛紛,看繁華世間夜笙歌!
說書人驚堂木一拍。
座上有人抱著懷里的一個方盒,低低地笑。有人若是走過,依稀能聽見他在念叨著誰的名字。
“望舒……”
[尾聲]
他抱著那壇子酒,靠著那棵桃花樹,癡癡地笑。
無憂酒,無憂酒。
他一飲而盡。
酒不醉人人自醉。
風過桃花如雨下,他迷迷糊糊睜眼。有女子笑意盈盈看他,一身粉色衣衫,眸中波光流轉。她舞起雙劍,一劍十里桃花如雨下。她且舞且歌,裙擺紛飛。
“望舒!
她隨手挽一劍花,而后笑意盈盈收劍。她從袋中拿出一根糖葫蘆,偏頭看他:“跟我走可好?”
他笑,她亦笑。
他把手伸去,那本該是蒼老的手,卻像是一瞬間回到了四十年前,那個神采飛揚的少年郎所擁有的一雙骨節(jié)分明、白皙修長的手。
“好!
他睡去了。
一瓣桃花,輕輕地落至他的肩頭。
——THE END
、龠@個梗來自某天逛貼吧看到的,所以拿來用了QWQ如果有侵犯什么的請留言我會修改的
②望舒,月的別稱,也是月亮女神?的名字。
插入書簽
【后記】
這個構思很早以前就開了,可能在半年前就想好了。文案也是不知多久以前便已經(jīng)寫好,但我覺得這文案挺好,可惜我現(xiàn)在寫來,許久沒動筆,文筆下降了。
我一像喜歡想結局和開頭,結局即是開頭,開頭即是結局。
只是等到這天動筆,才發(fā)現(xiàn)連秀秀和丐哥的名字還未想好。匆匆取了兩個,尹衍,蕭望舒。
其實我是個很懶的人,但是丐秀糧食少啊,我好心痛。隔壁十兮秋文章多好,結果她萌佛秀?!我的心都碎了。
說實話這個短篇我本來以為兩三千字也就夠了吧,結果四千字了。我發(fā)現(xiàn)我一勤奮起來真的好可怕。
誒反正后記就是雜七雜八的東西,我隨便寫,你們隨便看吧【一巴掌糊到作者臉上嚶嚶嚶】
我們繞回去。
其實本來昨晚睡覺的時候,我把尾聲構思得很美的。結果早上起來,我全忘了,只好苦兮兮地重新寫了一版。
說實話這篇丐秀我倒是沒經(jīng)過大的改動,早就想好這對的結局了。所以虐啊虐啊不要怪我,其實我覺得不虐。
我昨天開始寫的時候,給十兮秋看。她此前一直以為我這篇雖然是有虐的,但是好歹是HE。結果我一臉無辜地告訴她,這篇一貫是我的老路,BE結局,她的心就好痛。她咆哮著問我,多甜一點會死嗎?
我當時告訴她,很甜啊,我還沒開虐。我現(xiàn)在可以默默地、理直氣壯地說,我這篇很甜的啊。你看九個小段加一個尾聲,五不算,就一個八是虐的,其余都多甜!
雖然我覺得她可能想一巴掌糊我臉上。
其實我覺得,這個故事還可以叫:
《你喝了我的酒,就是我的人》
《因為一壺酒結下的孽緣》
啊對了,這篇是怎么想起來的呢。前段時間微博上面不是有個條子渣基三嗎。下面評論全是夭壽啦條子渣基三啦。
剛好我想寫篇丐秀,看到這句話覺得,咦不錯啊,拿來挺萌挺暖挺有愛的。但是一下筆就成BE了,我的錯……【蹲墻角】
其實丐秀大部分都是丐哥x秀娘,其實我覺得秀爺x丐姐也不錯?啊也好像寫丐姐x秀姐呢……
咦我發(fā)現(xiàn)難道作為一名標準的腐女,我的bl呢?
算了管他【喂!】
可能最近有時間會擼一篇秀爺x丐姐的吧……昨晚構思好了,還是BE。默默。
加上后記我都五千三百多字了……啊,不寫了,下次見吧各位。
Ps:有時間會修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