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無端端來了，以福祉的形式為我降臨。頭頂?shù)乃{(lán)天，沉默高遠(yuǎn)。我抬起頭，仰望他淡定的不凡。

　　終有一天我不得不關(guān)上身后的門。

　　當(dāng)所有的一切都已看淡，是否有一種堅(jiān)持還留在心間？

　　離開牧牧的日子，我站在稀薄的記憶里，忍不住要，想他。

　　第一次見到他，很是平凡的一個人。

　　課后和同位去取本子，在小天橋上碰到他。我們還在取笑他吐字不清，竟把“文贏請三帥”生生讀作“文贏請三suài”。他似是有所覺察，回望了我，我心頭一悸，啞了口。

　　后來漸漸喜歡上他的課，喜歡聽那渾厚堅(jiān)實(shí)的中音，不動聲色地橫亙古今，聽他不疾不徐的將一個個古典故事娓娓道來，鋪就一襲或華美或旖旎或明快或哀惋的入畫之衫，飽蘸了千年的血。

　　于是我愛上了古代，希望自己是秦時的女子，伴坐在漢時的張敞身側(cè)，畫眉作遠(yuǎn)山長，憑欄看陂上青草，漸行漸遠(yuǎn)還生。讀了“古文觀止”，寫了“酒肆?xí)t”，妄圖在古人的躊躇與寒涼，理想與現(xiàn)實(shí)間做番妥協(xié)。那是第一次用古體，褪去一筆鉛華，我第一次發(fā)現(xiàn)，漢字的美。就像牧牧，璞玉渾金，刻意的謙卑遮不住他的凌厲光芒，那光，刺痛了我們的眼睛。

　　似乎有些人天生就是用來仰望，牧牧便是。慧抱蘭懷的才情，淵停岳峙的奇節(jié)，乃至處事的方正內(nèi)斂，書畫的情致節(jié)操，百米的風(fēng)馳電掣，都是那么陌生而又疏離。他永遠(yuǎn)不會和誰走得太近，永遠(yuǎn)知道安全的距離，及距離的安全。但我們還是忍著眼中的刺痛直視他的光華。聽他講北島海子和食指的詩祭與癲狂，石鐵生的執(zhí)著與掙扎，甚至是高考應(yīng)試之道，在他的口中，也是世上最惑人的音樂。

　　每次提及他，總招來男生的一致不屑，也聽說這樣那樣的傳言，我，終是不信。似乎有多少愛戴就有多少嫉恨，有多少輝煌就有多少失落，有多少是是非非就有多少大徹大悟。

　　我依舊只是做著我的夢，不輟的在紙上涂涂抹抹，寫“鴨瞰”，寫“寶貝莫溺 ”，寫“‘傷’也是一種文體”，寫他們眼中晦澀的字，我知道，他懂。

　　那一天牧牧在辦公區(qū)叫住我，遞過一個裝訂得整整齊齊的本子，是他最得意的門生的文稿，他不慍不火地笑：“去看看。你們很像�！蹦且凰玻也话灿掷Щ�，為什么，是我，就像遙遠(yuǎn)的年代伏在耶和華腳下瑟瑟發(fā)抖著不相信這個好得太意外的開始更猜不到他們永遠(yuǎn)無法控制只能接受的好的更好的抑或壞的更壞的結(jié)局的以色列人---神的選民。

　　我終究還是辜負(fù)了他，那年的高考，在父親的壓力下，我不再堅(jiān)持。我去了洛陽的一所軍校。

　　進(jìn)入大學(xué)到軍部軍訓(xùn)學(xué)的第一首歌是“無名的小路”，還記得歌詞：林中有兩條小路都忘不到頭，我站在岔路口佇立了好久，一個人沒法同時踏上兩條征途，我選擇了這一條，卻說不出理由。我的淚簌然而落。

　　有些人有些事，逃避不一定躲得過，面對不一定最難受，孤單不一定不快樂，得到不一定能長久，失去不一定不再有，轉(zhuǎn)身不一定最軟弱。

　　一切都是命運(yùn)，一切都是煙云，一切都是扶托不起的曾經(jīng)�？墒�，生命里只要有過，那個人，那些事，那一籃子的快樂憂傷，都是賜予，都應(yīng)感恩。

　　有牧牧的日子，可長可短，可以永遠(yuǎn)，也可以瞬間。

　　離開牧牧的日子，無論時光怎么跑，光陰怎么碎，我都可以，回首又見他。

　　謹(jǐn)獻(xiàn)給牧牧

　　我的恩師

　　我將傾一生仰懷之人

　　你曾給我一年天上的快樂

　　和一生人間快樂回憶

　　你開了一扇門

　　而我

　　掩上它

　　離去

　　選了一條相悖的路

　　在世俗里漸行漸遠(yuǎn)

　　不再有神仙的筆

　　開出美麗的花

　　不再有端凝的影

　　獵獵長風(fēng)孤清

　　我被矢量時間緊緊追逼

　　無法全身而退

　　但我會為你祝禱

　　愿你蒙福

　　后記：

　　四年前的東西，前日里有了這份心敲出來，卻不想系統(tǒng)不穩(wěn)定，半天工夫毀于一旦，心疼。某說過人生不過一場燃著的火災(zāi)，我們所能做的，只是從中搶救點(diǎn)什么出來。怎奈我救不出來，只得從頭做來。

　　白駒過隙間已是五年，終是未見，想見爭如不見？！他可以“明朝散發(fā)弄扁舟”，我卻萬萬做不得了，這般凡俗牽系，怎入了他的眼。

　　學(xué)姐早已頂著北大狀元的光環(huán)成為文壇新秀，教唱小路的馬區(qū)也在洛陽最上的牡丹城舉辦了盛大的婚禮，聽說新娘在本校讀研，很美麗很優(yōu)秀，不知他可還記得，有個小女孩，因?yàn)樗母�，哭了。他終是走對了路。

　　而我

　　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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