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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江湖上傳言這京城四大名捕之一的無情是個謫仙一般的人物。一把雪色折扇,一襲月白長衫,一張清俊無雙的臉,一身高深莫測的武功。
世人描述他:錦衣玉容天機扇,笑面桃花月下霜。
江湖上的事其實離我很遠,我是京城普通人家的女兒,父母從商。家中有些積蓄,但算不上富貴。我還有一個在六扇門當捕快的哥哥。
我叫南宮如煙,是個天生就特殊的人。我生來帶有能使植物開花的異能,且我的血可以救人。救人指的是只要那個人不死,無論是中奇毒還是身受重傷,我都能救。
醫(yī)者不自醫(yī),我自己卻是個天生的雙腿殘疾。五歲那年,有個游方道士到我家為我算了一卦,他說我活不過二十五歲,且命中情緣淺薄,是個不幸的人。他告訴我父母,這命中的劫數唯一的破解方法他也算不出來。只能讓我盡量不接觸親人以外的人以求避開。
我翻著大哥給我買的話本子,上面都是一些公子小姐俠客美人風花雪月的故事。我很喜歡這些故事。房間里還有好多一樣的話本子,都是我纏著大哥買的。
就在我看到李公子在廂房和微微小姐私會并且正要糾纏到床上去的時候,墻上忽然翻下來一個人,不對,應該是摔下來的。
我推著輪椅過去看了眼,是個白衣的公子,我當下決定救他。為什么,因為他有一張?zhí)睾每吹哪,本小姐看上他了?br> 由于我的身體,家人把我的院子單獨隔了起來。所以我索性就把這個人努力拖到了我房間的床上。我仔細檢查了一下他的傷。一身的刀劍傷,有幾處都血肉模糊了。撕開他胸口的衣服,黑氣都快蔓延到心臟了。我替他覺得相當幸運,的虧是碰上了我,這一身傷加劇毒碰上神醫(yī)都只能替他送葬了。
我拿出剪刀在手腕上劃了一道,由于第一次我下手重了些血瞬間涌了出來,我忙喂到他嘴里。這血可是很珍貴的,一滴都不要浪費。他一開始有些抗拒被我使勁控制住了才乖乖吸我的血,我努力轉移注意力緩解疼痛,忽然發(fā)現(xiàn)他腰上的一塊玉牌。我用另一只手把玉牌撈起來。這白玉的質地溫潤細膩,上面刻著無情二字,一看就是值錢的東西。我翻過來看,背面刻著一個抽象的月字。
這個人,不是一般人吧。我喂完了血,覺得有些頭暈。其實每次只要我催動植物開花或放血救人,我就會很不舒服,瞳孔的顏色也會變淡。我替他蓋上了被子。有我的血,他明天就能一點傷痕都看不出,壓根不需要包扎,而且我也不會包扎。
這個人中的毒很厲害,我觀察了半個時辰又放了一次血他胸口的黑氣才漸漸褪去。可是他還是整個人都泛著寒氣,體溫低到了死人的程度。我給他裹了三層被子還是不見效。其實我不擔心我的血會救不了他,畢竟黑氣已經在散開了。如今他這種情況,我要么再放一次血,要么想其他方法替他暖起來。
我看了眼手腕,又看了眼他那張瑩白如玉的臉。算了,醫(yī)者父母心。我脫了衣服僅著一件單衣鉆到了被子里緊緊抱住了他。他身上的寒氣一下子鉆到我骨頭里。唉,公子,你可要為小女子負責啊,我的清白就搭在你手里了。
睡夢中似乎有人猛地推了我一下,我迷迷糊糊睜開眼,看見一個很好看的公子正一臉驚異的看著我。春夢還沒醒,我還是再睡會吧。忽然又有人推了我一下,我這會終于醒了?粗赃叺墓,記憶終于回來了。
“姑娘是誰,為何我會在你的床上,還有我的傷是姑娘你治的嗎?”
好看的公子皺著眉似乎有些疑惑和驚異,我看著他,唉,春夢了無痕,趁現(xiàn)在多看幾眼。
“公子,你昨天掉我的院子里了,是我救了你。昨天你體溫太冰了,我就是幫你暖和一下身子,我們之間沒有發(fā)生任何事。至于我是誰,公子就不必知道了。既然公子的傷好了,毒也解了,我們就此別過吧。”
“寒山刺雪的毒是姑娘你解的?”無情心中很驚訝,比發(fā)現(xiàn)自己在姑娘的床上還要驚異。這世上除了藥圣居然有人可以解寒山刺雪。
點了點頭,我伸手去夠自己的衣服。月無情這時候才意識過來他還在我床上。他忙一邊道歉一邊起身,看我夠衣服很艱辛,他背著身把衣服遞到我手上。倒是個正人君子。我剛想說謝謝,他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我一疼衣服都掉在了地上。
“這傷?”背著身我看不見他的臉。
“我救你時放了點血,沒什么大礙!彼坪醺杏X他身子頓了一下,我接著說,“公子,我的體質異于常人還望公子不要告訴別人,我只是一個小女子無力自保!边@體質,在江湖上絕對是要被人捉起來關籠子里天天放血的。
“無情多謝姑娘舍身相救!彼穆曇粲袔追值统粒拔視䦟媚镓撠!
我有些震驚,雖說我心里也是相當樂意的,但是同時也嘆了口氣!肮硬槐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這是我自愿的。而且我其實是個殘廢,公子就不必說什么負責了。江湖中人,公子也該看開些。如果是公子是看上我的血,那么公子就更不必費心了,我寧可自盡在這里也不會和公子你走的!
“不是的,姑娘。”他似乎有些急迫的想解釋什么,我直接打斷了他。
“公子不是普通人,我卻只是普通人。如若以后需要我?guī)兔Φ目梢詠碚椅,至于其他的公子不必說了。只要公子愿意保守我的血這個秘密,這就是對我最大的答謝了。我還要更衣,公子慢走不送。”
他似乎猶豫了一下,接著走出了門。我默默在心里嘆了口氣,長得真好看啊。就像在話本子寫的:世有公子,爽朗清舉,傾世無雙?上Я耍捅竟媚锝K究不是一路人。我終究是個快死的殘廢,只希望能安靜地度過接下來的日子。
最近天氣不錯。剛好爹娘不在家,我纏著自家大哥南宮清朗讓他帶我上街。一哭二鬧就差上吊了,他終于勉強答應帶我上街了。作為一個捕快,他不是很迷信那些游方道士的話,只是擔心我雙腿殘疾會遭他人異樣眼光。其實他心中待我還是極好的,用他的話來說就是:自家妹子我不疼誰疼。
剛上了街逛了會,來了個慌張的小捕快一把叫住了我哥。他倆說了幾句,我哥回過身對我說衙門出了點事他要去一趟。我立刻表示我可以自己回去,大哥你放心的走吧。我馬上回家。
他有些不放心但還是跟小捕快走了,臨走前再三叮囑讓我回家。我微笑表示大哥我乖我很乖。
接著我去了街上最熱鬧的地方。一路看過去。眼前賣的東西很多很好看啊。我停在了一家胭脂店門口。這店前有幾道斜坡和臺階,這是歧視殘疾人啊。我憤憤的搖著輪椅打算離開,忽然背后一個人扶住了我,他把我安穩(wěn)的推進了店。我有些奇異的回頭,這不是我前兩天救得那人嗎?
“是你?”
他點了點頭,臉上有淡淡的笑容!芭加龉媚铮垂媚锼坪跤欣щy就想著能否幫上忙!
“追殺你的人呢?你這樣明目張膽的在街上不會引起注意嗎?”
“姑娘有心了,那些人已經在衙門了。還有姑娘放心,在下是正道中人,做的也是正當的事!蔽尹c了點頭,他把我推到柜臺前。周圍一圈女人的眼睛都在放光盯著他,順便仇視嫉妒下我。
姑娘們。收斂一點。尊重愛護下殘疾人好不好?
我坐著夠不到胭脂,抬頭看了眼月無情。他似乎笑了一下,眼中有光華在流轉!安蝗缬蔁o情替姑娘選吧!
他看了一圈所有的胭脂,最后拿起一盒湊近了一些細細嗅了嗅。光勾勒著他的輪廓,一襲月華長衫溫文爾雅,這個角度看過去真是有幾分公子人如玉的味道。我愣了一下,忽然發(fā)現(xiàn)他正看著我,我回過神才發(fā)現(xiàn)他手上遞過來的胭脂,頓時臉有些紅。我把胭脂接了過來聞了聞,很清新的味道,顏色也很好。眼光不錯嘛,不會是經常幫女孩子挑胭脂吧?我莫名有些不爽。回頭對老板娘說,就這個了,打包帶走。
付錢的時候我摸了摸自己的腰,眼神一下子銳利起來,該死,錢在南宮清朗身上。在老板娘的專注注視下,我側身讓月無情低下身,低聲說:“我沒帶錢。”
他看向我,又看了眼老板娘。接著他站起身說:“不知這里是否有筆墨?”
老板娘有些奇怪還是讓伙計去準備了。我也相當狐疑的看了眼月無情。他密音傳聲:“我也沒帶錢!蔽业哪標查g黑了。
筆墨備好了。月無情走上前,提筆蘸墨,眼神溫柔。這樣子的月無情,真得是很好看很好看啊。不過他待會如果在紙上寫欠條的話本姑娘就掐死他。
他沉思了一會,揮毫灑脫,我聽見了驚呼聲。他專注的寫著,周圍的人越來越多,大街上的人都被吸引了過來。
“好!辟潎@聲此起彼伏,我心中有些好奇,湊過去看了一眼。
行云流水,爽朗清俊。當真是字如其人。
上面一行詩:從別后,憶相逢,幾回魂夢與君同。
我的眼睛一下子深邃起來。抬頭看了他一眼,恰好對上他的眼睛。他溫柔的輕輕笑起來,我一下子怔住了。
“是神侯府神捕無情公子!焙鋈蝗巳豪镉腥梭@呼,接著四周人又多了起來。他溫柔的看著我,接著忽然把我抱起來,腳尖輕點飛出了擁擠的人群。我在他懷中嗅到他身上淡淡的清香,眼睛看著他的臉,這一刻只覺人生如夢,歲月無痕。
他直接去了我家翻進了我的院子,把我輕輕放在椅子上,微微蹲下身和我平視,“姑娘得罪了!
“無妨!痹鹤永镌灾鴰字晏一,開得正盛。幾瓣飛舞的花瓣輕輕飄墜在他白色的衣襟和墨色的發(fā)上。我伸出手拂去他發(fā)上的桃花瓣,他似乎一下子怔住了。接著手就被緊緊抓住,我看著他的眼睛輕輕笑起來:“四大名捕之一的無情公子的墨寶只值一盒胭脂?當真是個敗家的,倒不如送了我!
手上傳來力度,又似乎怕我疼很快松開了,“姑娘如果喜歡,無情可以為姑娘寫一輩子的詩文!彼哪標坪跤袔追旨t,聲音里帶了分小心翼翼。
我看著他的臉,陽光細細勾勒著他的輪廓,一陣風過,微微桃花如雨下。我聽見自己的心跳的很快很快。半生不死活了十六年,竟第一次有了活著的感覺。我覺得心頭一暖,“我與公子不過萍水相逢,公子如何認定了我?”
“救命之恩,本就無以為報。實不相瞞,這幾月,無情其實夜間一直在院子里的樹上看著姑娘,是無情認定了姑娘!彼⑽⑾崎_我的袖子,輕輕撫摸著那兩道傷口,眸光沉沉!肮媚,無情發(fā)誓,決不讓姑娘再受傷害!
一陣沉默,我忽然低頭吻上了他的唇,他一怔,接著抱住我的頭深入的吻了起來,唇齒纏綿,我眼前是他溫柔的眉眼和漫天的支離桃花。
不知過了多久,他放開我,一雙眼緊緊看著我,臉上有著潮紅。我輕輕笑起來,“南宮如煙,我的名字。”
我還是讓無情見了我的爹娘。爹娘眼中一閃而過的憂慮沒有躲過我的眼。二老對月無情還是滿意的,畢竟這身份樣貌都是極為出色的。而且我畢竟是個殘疾,能配上這樣的人的確是高攀了。他們終究是默認了。
爹把我的手輕輕放在無情手中,這便是把我托付給了他,忽然無情就這么牽著我的手對我爹娘跪了下來,“我月無情,此生絕不負南宮如煙。”
字字鏘然,擲地有聲。
我告訴無情,最近老覺得有人在暗中偷窺我。他眸光一沉,接著拿起桌上的杯子朝院子里的樹飛去,一下子樹上飛出來三個人。無情有些無奈:“這是京城四大名捕的其他幾個,他們對你很好奇,想結識你!
“那為什么要躲樹上?”
“當然是因為不想唐突美人啊!比酥械囊粋忽然開口,我下意識看過去,只見一張堆笑的臉。
無情揉了揉太陽穴,“我告訴他們你平時很少見外人,他們會錯意了!彼忠粋一個指過去,“這是冷血,這是追命,這是鐵手!
果然四個人都很風姿俊朗。我善意的笑了笑。
“果然是絕色佳人啊,我道是怎樣的女子居然能收服無情!弊访珠_口說。一雙眼睛上下打量著我。
我忽然有些尷尬,手下意識拽緊了腿上的毯子。
“行了,追命,別嚇到如煙姑娘。”冷血開口冷冷打斷了追命,他看了我一眼,“如煙姑娘,神侯府還有些事,我們就不叨擾了!
“那無情要不要回去看看!蔽颐。
“不用了,這點小事我們三個人一下子就解決了。”鐵手立刻回答,對著無情暗暗使了個眼色他們轉身離開,順便把房門給帶上了。
我回頭看著無情,“你的兄弟很有趣啊!彼裘伎戳搜畚摇
“是嗎?”
“不過還是你最好了!
他輕輕笑了起來,伸手摸了摸我的頭。我想了一下,從懷中拿出一把扇子遞了過去。他眼中有淡淡的笑意和驚喜!敖o你的!
扇子在他手上緩緩展開,帶著一股淡淡的清香。雪白的扇面很符合無情這一身的儒雅氣質。“謝謝,如煙!彼p輕抱住了我!拔液芟矚g。”
喜歡就好。這扇骨用我用千年鳳凰木打磨制成,這扇面是我用用銀線混著雪蠶絲織成,每一寸都是我細細用心制成。多少深夜不眠燈火換他一句喜歡當真是值得的。我把頭靠在他肩上輕輕蹭了蹭。
日子過的很快,細水流長。又是一年桃花灼灼,無情忽然對我說,“我們成親吧。趁著這春光正好,十里桃妝!
當冷血來找我的時候,我正在書房里寫婚書。手中的筆一頓,心中升起一絲不安。
“如煙姑娘,無情被諸葛大人緊急派去捉拿五毒翎教的溫如玉,明天我們四個就要出發(fā),他正在打點各項事宜,托我來告訴姑娘一聲。他說很快就可以回來,請姑娘放心!
沉思了一會兒,我點了點頭,“多謝冷血大哥了!
冷血看了我一眼,似乎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沒說什么。他正要轉身離去,我忽然喚住了他。他回過頭,我從脖子上解下一塊白玉。
我把玉放在了碗中,忽然在手腕上劃了一道,血瞬間涌了出來。冷血瞳孔一縮立刻就要制止我,我出聲阻止了他。血流入碗中,被碗中的玉不斷吸收,冷血伸手一下子抓住了我的手腕用帕子幫我止住了血!皦蛄耍傧氯ツ憔蜎]命了!
伸手撈起那塊白玉,我隱約可以看見白玉中心的一道血痕。我忍住不適,把玉遞給了冷血。“替我交給無情,不要告訴他我放血的事,告訴他,如果玉碎了我也就不在人世了,所以一定要帶著玉和他自己平安回來!
冷血點了點頭,有些擔憂的看著我,最終還是出了門。
頭一陣陣的眩暈,我費力拿出鏡子照了眼,鏡中的人臉色蒼白,瞳孔呈現(xiàn)淺棕色。
那玉是道士送我的護身符,應該可以庇佑他平安吧。我閉上了眼疲倦的睡了過去。夢中有十里桃花,高堂紅燭,還有一襲溫柔的白衣。
日子一天天過去,無情始終沒有消息。大哥告訴我,溫如玉是個陰險狡詐的人,且擅于用毒,極難對付,四大名捕怕是遇到了麻煩。
院子里的桃花已經謝了,我坐在樹下靜靜看月亮。他會沒事的,我告訴自己。
忽然胸口一陣尖銳的疼痛,我猛地一口血吐了出來,濺在了桃樹上。一樹的桃花灼然盛放,我的心一瞬間冰涼。我顫抖地拿出匕首,在手腕上狠狠劃了一道,血涌了出來又瞬間消失,我?guī)缀跏怯行┋偪竦挠稚钌顒澚藥椎溃粫r間手上血肉模糊。
漸漸的,我的眼睛變成了銀白色而且透明了起來。眼前似乎出現(xiàn)了無情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樣子,心中一片蔓延的疼痛。隨著失血的增多,我逐漸失去了意識。
嶺南的一座小樓里,一個粉衣的女子正在給床上昏迷不醒的人喂藥。藥一直灌不進去,她看著床上的人精致清朗的容貌,臉微微紅了。她含了一口藥就要對著唇喂進去,忽然少年的心臟出一陣刺眼的紅光,她掀開衣服看了眼,一塊貼在心臟上的白玉中忽然冒出了鮮血。她很吃驚,少年的傷口在快速愈合,她把手指壓在他的脈搏上,這毒好像也解開了。
奇怪,這天下居然有人能自己解開這千香百味。
床上的少年微微睜開了雙眼,看著一旁的女子。“這是在哪?是你救了我?”
女子的臉上泛起紅暈,這個人,當真是好看!斑@是嶺南藥王谷,我是藥圣常百草的徒弟常翠雪,只是偶然看見公子在懸崖下便出手相救!
這一幕,似乎有些熟悉。無情蹙著眉想了會,接著看了眼面前的女子:“在下京城神侯府無情,多謝翠雪姑娘出手相救。”
有光在眼皮上灼熱的跳動,我睜開眼?辞逡贿叺娜撕螅业偷蛦玖寺暎骸案!
南宮清朗醒了過來,一臉驚喜的看著我,“妹子你終于醒啦,快把我嚇死了,嗓子這么啞,來喝點水!彼沽吮疁惖轿易旖牵业皖^啜了一口。
“我睡了幾天?”
“妹子,你真是厲害,半個月被你睡過來了!
我皺了皺眉,半個月?“無情回來沒有。”
我似乎看見大哥的眼神劃過一絲銳利,接著他摟住我,笑著說:“那小子還在路上呢,你放心他沒事,過幾天就到京城了。你這沒良心的,一醒來不想著我這親大哥就想著男人,你知不知道我衣帶不解照顧你多少天啊。”
“大哥最好了啊!蔽颐πχf,“爹娘沒擔心吧!
“我沒告訴他們,我對他們說我?guī)闳ネ饷嫱鎺滋,他們差點吃了我啊,還好你醒了!
又接著聊了會,大哥說衙門還有些事囑咐了幾句就出門了。我點了點頭,看他出了門。喉嚨里一陣腥甜,我打開手帕看了眼,接著把帕子收好,掙扎著爬到了梳妝臺上,鏡子里的人一雙瞳孔已經淡的看不出顏色了。
閉上了眼,我壓下眼底的情緒。窗外幾只黃鸝在此起彼伏的鳴叫,幾線陽光透過紗窗射進來。
坐上了輪椅,我自己還是出了門,我太了解大哥了。他有事瞞著我,而且是關于無情的。我沒有其他想法,只是想確認他有沒有事。
今天街道上人很多,我有些舉步維艱,忽然街那邊走過來的一雙人映入了我的雙眼。月華長衫,眉目疏朗,當真是公子無雙。他溫柔地對身旁的女子笑著。女子低著頭,一臉的微微笑意。當真是一對璧人,喉中又涌上來一陣血腥,我咽了下去。
我沒有動,就這么看著他們倆。他們從我旁邊走了過去,沒有注意到我。忽然有個路人不小心推了我的輪椅一把,我整個人朝那個女子身上摔過去。白衣的公子眼中劃過一抹銳意,他一把攬住身邊女子的腰輕巧的飛了起來,我有些狼狽的控制不住自己的摔倒的趨勢,忽然一把折扇飛了過來卡住了輪椅的輪子,我停住了身子,轉頭看去,白衣的公子懷中抱著他的佳人,一只手微微攤開。我低頭看了眼那把扇子,鳳凰扇骨,雪蠶扇面,一道裂痕出現(xiàn)在我眼前。我伸手去抽扇子,它在我抽出來的一瞬間支離破碎。我似乎怔住了。
“翠雪,你沒事吧?”那個熟悉的聲音響起,我慢慢抬起頭看著他一臉緊張的問懷中的女子。懷中的女子搖了搖頭,一雙眼看向我,有些擔憂地問:“姑娘你沒事吧?”
倆人同時看向我,我笑了笑,“沒事,多謝公子出手相救!
無情沖我微微點了點頭,臉上的笑很疏離,沒有什么溫度。我一直以為無情是個很溫柔的人對所有人帶著溫暖的笑。這一瞬間我明白過來,他雖笑對世人,心中卻是淡漠的。唯有面對他眼中的人他才真正笑如春風。
無情和翠雪看我沒有什么事,正打算離去,我忽然開口:“無情公子,這扇子怕是不能用了,我再賠公子一把吧!
腳步微微頓了一下,我聽見他淡淡的聲音,“不必了,一把扇子而已!
他牽著翠雪走遠了,最終淹沒在街上的人海中。我低頭費力把扇子的碎片撿起來,旁邊忽然多了一雙手幫我。我抬頭看去,“冷血?你都看見了?”
冷血點了點頭,臉上有些陰霾。他很快把碎片撿起來放到我手里,看著我,“為什么不直接告訴他?”
忽然輪椅動了動,我回過頭,追命正在幫我推著輪椅,旁邊站著鐵手,他們的臉色都不是很好。“如煙姑娘,你不要怪無情。他失憶了!弊访鼝瀽灥卣f。
“我知道!笨匆娝牡谝谎畚揖椭懒。
“為什么不告訴他?”冷血又問了一遍,臉色陰沉。
“告訴他又怎么樣,這樣也挺好的!蔽倚α诵。
三人沉默了一陣,鐵手開口說:“我們一直在找你,如煙姑娘。無情回來的時候什么都記得就是不記得你了,那個人是藥圣唯一的弟子常翠雪,無情遭受暗算是她救了無情。她于無情有救命之恩,我們不能為難她!彼跃蜎]有告訴無情我和他的事。我暗暗接了一句。
救命之恩嗎?我的眼底劃過一絲荒涼的笑意!熬让,的確是要以身相許來報答的。還有我這幾天在我哥哥家中,沒有什么事。”
“如煙姑娘,無情很喜歡翠雪姑娘,翠雪對無情也有愛慕之心!弊访坪跤行┱遄弥f。
“追命!”冷血開口喝住了追命,深深看著我。
兩情相悅,如花美眷。果然是佳偶天成。“沒事,你們放心,我不會去打擾他們的!
冷血看著我臉上的笑容,忽然一把抓住我的輪椅,“我?guī)闳ズ蜔o情說清楚!
“不用了!
冷血的指節(jié)有些泛白,“他和常翠雪下個月十五號就要成親了。”
“那替我說聲恭喜他了。”愣了一會,我笑著看向冷血。
回到家告別了眾人,我忽然一口血噴了出來,白衣盡染。
當下京城最出名的一件事就是三日后四大名捕之一的無情就要和心上人常翠雪成婚了。喜報貼了到處都是,真是碎了一地的芳心啊,我看著手中的喜報無奈地想。
面前的人端了杯茶,一張臉一如既往的冰冷。
“冷血,你這是?”這家伙把我推出來塞給我一張喜報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會告訴無情你和他的事,這會是你和他的婚禮!彼恼Z氣冰冷,“追命和鐵手已經在準備了,到時候可能會有些混亂,你做好準備。”
“不用如此的。”
“必須如此,我們覺得無情需要知道一切,救命之恩和終身大事不是一回事,我們可以用其他方式報答常翠雪!
嘆了口氣,我有些無奈。這份心思,冷血真把無情當兄弟的。可惜了,我是真得不能這么做?粗溲,既然勸不住,我索性就把事情和盤托出了。
“不用費心了,我不會和無情在一起了。因為,我快死了!贝浇歉‖F(xiàn)一絲笑意,“無情是不是曾經中過寒山刺雪之毒并且身受重傷卻忽然痊愈了,是我救了他。我的血可以救人,只要那個人沒有死我就可以救活他。但是每救一次,我的身體就會受到一定程度的損傷。還記得我讓你交給無情的那塊玉嗎,這一回,救他的人還是我!蔽伊瞄_遮住雙眼的碎發(fā)看著冷血,冷血的臉色有些難看。
“我的瞳孔已經快變成透明的銀白色了,我活不成了!
“無情是為了救我和追命才中毒受傷的,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你們這樣!崩溲难壑械谝淮胃‖F(xiàn)出沉痛。
“還好,他不記得我了!蔽野严矆蟮鸟薨櫦毤毮ㄆ剑壑杏屑毸榈臏厝!八麜退麗鄣墓媚锵步Y連理,百年好合,成為一段佳話。這樣的結局,再好不過了!
“那你呢?”
我的手頓了頓,接著輕輕說:“我這一生不過大夢一場,不執(zhí)著是我的幸運!
十四號晚上我坐在城墻上看浩瀚星河,想著明天就是那人的成親的日子了。居然也沒有想象中的撕心裂肺。相反的,心中很平靜,靜的勝過城西河水。
身后忽然響起一陣腳步聲,我回頭,有些吃驚。他不是明天成親嗎?
“是你?”他認出了我,“你是那天街上的姑娘。”
我點了點頭,“無情公子明天就要成親了,大晚上在這干什么?”
月光下,他一襲白衣宛如謫仙。月無情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他看著靜靜坐在城墻的女子,心中覺得莫名的心安。不知為何,他對這個女子,有種發(fā)自心底熟悉感。他對這個女子莫名信任。
“無情公子有什么困擾嗎?”見他半天不說話,我開口打破沉默。能有這樣相處的時光,是上天對我的憐愛。
他微微皺了皺眉,“我喜歡一個人,因為她身上很多地方讓我覺得熟悉和眷戀。我們就要成親了,可是似乎我。。!彼碱^皺的更深了。
“無情公子,有情人能終成眷屬是前世修來的緣分,要好好珍惜啊。”我認真的看著他的臉,把每一寸都銘刻我的記憶中,我的骨髓深處。“不是每一對相愛的人都能像你和翠雪姑娘一樣可以幸運的長相廝守白頭偕老的。”
月光下他一雙眼里流轉著月華,清風吹動他的衣袂!肮媚镎f的是!
打量了他一會,我忽然開口說,“不知無情公子有沒有什么愿望?”
他看了我一眼,我接著說,“說不定我可以幫上公子,即使幫不上,也可以和公子一起祈禱啊!
沉默半晌,他開口說:“愿望倒是沒有,無情這一生沒有什么執(zhí)著的東西。倒是有個遺憾,無情總覺得迎娶心愛之人應該在桃花盛開的初春,瀲滟芳華之下執(zhí)手偕老?上Т溲﹫猿窒MM快完婚,無情也不愿耽誤她到明年!逼鋵崯o情一般不會對一個陌生人吐露心事,只是這個姑娘很特別,他似乎不排斥和她交心。
我的眼睛里劃過一絲光亮,往事一下子涌入腦海。十里桃花,瀲滟芳華。我的眼中忽然有些酸澀,我笑著對他說:“不一定哦。說不定桃花聽見了公子的話愿意傾城為君聘。”
他的眼中浮現(xiàn)笑意,“是嗎?”看了眼燈火熄盡的京城,“夜深了,我送姑娘回家吧。”
“不用了,我大哥會來接我。倒是無情公子,快些回去吧,明天還要成親呢!蔽倚χf。他最終點了點頭,走下了城墻。
我看著他的走在謝盡的桃花樹下,一襲白衣染上清寒的月光。那個背影,怕是最后一次看見了吧。我的眼前終究還是模糊了。
閉上雙眼,我靜靜的祈禱。
一愿你平安無憂,二愿你幸福美滿,三愿你歲歲年年與我此生不憶不見。
無情走在京城街道上,忽然有什么東西飄落在他手心,他抬頭看去,一樹的瀲滟桃花紛紛飄落,他猛地往四周看去,所有的桃花一瞬間綻放,整個京城沉浸在柔和的花海中,漫天都是微微桃花色。這才是真正的十里桃妝,傾城顏色。
心中最深的地方一陣抽搐,他用手碰了下臉頰,莫名的,他在這桃花陣中淚如雨下,不知歸途。
京城所有人都說,無情公子和翠雪姑娘是天作之合,他們成親這一日千樹染盡桃花,是百年難遇的祥瑞之兆。
無情一襲紅衣,踏著一地紅錦牽著翠雪的手進了禮堂。高臺上是諸葛正我和郡主嬌娘。一旁站著其他幾位神捕。
“一拜天地。”喜娘的聲音悠悠長長,無情耳邊一陣歡笑之聲。他有些覺得頭痛,彎下了腰。
“二拜高堂。”無情面無表情的再次低下了腰,腦中的痛楚越發(fā)凝重。
“夫妻對拜。”
無情忽然愣住了,手中的紅緞幾乎抓不住,腦海中缺失的記憶鋪天蓋地席卷而來。那個模糊的身影一下子清晰起來,她笑著的,她哭著的,她撒嬌,她吃醋,她羞澀,滿眼都是她,最后所有都化成了漫天瀲滟桃花,扇上點點血痕。
他伸出手,幾乎不能自制地微微顫抖,就這么扯下了面前的人的紅蓋頭。面前一張秀麗的臉,卻讓他臉上瞬間失了血色。
怎么會不是她呢?怎么不是會不是如煙?
怎么會?
他忽然沖了出去,留下一室的賓客和面色蒼白的新娘。那滿堂鮮艷的紅色忽然褪去了艷麗,像蔓延的干涸血痕。
街上滿眼都是桃花,幾乎刺傷了無情的眼睛。他用了平生最快的速度幾乎用內力把輕功提到了極致,掠起一地的煙塵落花。他最終停在南宮府前,手猛地推開大門。他幾乎是跌在如煙的房門前,臉上是從未有過的蒼白。
他輕輕推開門,如煙,我回來了。
滿室的寂靜,桌上浮沉著昏暗的光。這里就像一個被時光埋葬的荒冢,里面掩埋著他這一世的執(zhí)念。他有些蒙住了,接著手顫抖著從懷中摸出那塊玉,白玉血痕,如煙,你說過,玉在人在,現(xiàn)在我?guī)е衿桨不貋砹恕?br> 掌心的玉忽然就這么在他的注視下四分五裂,湮滅成塵。一如那把扇子在如煙手中支離破碎。
無情的眼中一下子熄滅了所有的光亮,就這么看著掌心的煙塵。一陣風吹過,他緊緊抓住了他們,“如煙!
那聲凄厲的呼喚終究是從他喉嚨里嘶吼而出。
無情在瘋了一樣的尋找如煙,幾天幾夜他一直在提著內力不眠不休的找她。
冷血眼中一陣沉痛,他最擔心的情況還是發(fā)生了。追命幾乎是癱在了地上對冷血說:“不行,我追不上他,他絕對瘋了。這天下居然還有我追不上的人。”
“他這樣透支內力,會力竭而死的!辫F手擔憂的說!叭鐭煹降兹ツ牧?就算是尸體也找不到啊。”
“如果現(xiàn)在如煙的尸體出現(xiàn),無情會立刻殉情的,我以我神侯府神捕的名義發(fā)誓!弊访鴼庹f。
“先控制住無情!背聊芫玫睦溲_口。“他不能再找下去了!
“我都追不上他,怎么控制住他?”追命表示疑惑。
“我有辦法!焙鋈豁懫鹨粋女聲,眾人抬頭看去,常翠雪,F(xiàn)場忽然一陣沉默。
一陣悠揚溫柔的笛音響起,無情的身形一頓,接著吐出一口鮮血。他倒在了地上,追命立刻上前扶住他。冷血快步走上去在無情的身上點了幾下。
替他蓋好被子,常翠雪的眼中有悲痛在沉淀?粗菑埳n白憔悴的臉,這哪里還是溫文爾雅爽朗清舉的無情公子啊。她從懷中拿出一支玉笛,放在了他枕邊。
“你吹的笛子和曲子都很普通,無情怎么會這樣?”追命看著常翠雪。
“這不是我的笛子,這是南宮如煙托人交給我的,這只白玉笛是她親手所制,這曲子也是她譜的,她說這曲子是一個夢境!
“夢境?”追命有些驚異,其實世上以樂聲控制他人的并不少見,只是這曲子未免簡單了些,居然也能影響到無情。不過,想來這世上困得住無情的人,也就只有南宮如煙一人了。
費盡心思,機關算盡,只求你平安無事。
冷血忽然想起那天南宮如煙的話:“如果我真要死,絕對死在無情看不見的地方!
他意識到,南宮如煙真得死了。
看著床上昏迷的無情,冷血忽然覺得有些眼中酸澀,這場愛情,這兩個人誰不是傾其所有。
七年后。
京城最經頻繁出現(xiàn)官員被殺案。經查實,兇手是殺手榜上排名第三的鐘不問;实壅鹋蘖钏拇竺度聝茸侥苗姴粏枤w案。
我看著鏡子里的人陷入了沉思。滿頭白發(fā),瞳孔銀白,面容蒼白。當真像個怪物,我自嘲的笑了笑。
身后出現(xiàn)了一個人。“如煙,皇帝下令四大名捕捉拿鐘不問。鐘不問在殺害上一位尚書時曾留下書信,他下一個目標是肅清王!彼f過來一碗藥,“你還是先喝了吧。我待會和你細說!
我回過頭接過碗,“謝謝!彼壑械娜崆橐婚W而過。
“還有他的眼睛似乎出了問題。”
我的手一頓,幾滴藥濺了出來。“怎么回事?”
“當初他以為你死了,眼中泣血留下了眼疾,這會似乎是復發(fā)了。他,好像失明了,而且他似乎不愿意接受治療!
我的心一陣刺痛。手中的藥幾乎端不住。
“為什么不去見見他?”
“給他希望又讓他陷入更大的失望,失而復得,得而復失的痛苦會更加無法承受。你也知道我的情況。”
身后的人一陣沉默。
“素華郡主的情況好些了嗎?”我淡淡開口。
“有了你的血,已經在慢慢恢復了,不過醒來還是需要一段時日!
“我會幫你救活她的!
“多謝!
“是我該謝你,要不是你,我早就死了!蔽移鹕砜粗媲暗娜!肮邮莻好人,會有好報的!
許華年臉上有淡淡的笑意,“如煙姑娘也是,一定會有辦法的!
這個人,永遠是良善的像佛前凈水,山間清泉。我微微點頭,“嗯,會有辦法的!
往事浮現(xiàn)在我眼前。
當年我昏死在桃樹下,是路過的許華年救了我。他是京城許家的少爺,家中經營買賣藥材。我當時的情況太糟糕,是他用許家世代傳承世上最后一株碧海草救了我,而且親手為我施針保住了性命。我至今都清楚的記得,他救醒我之后的場景。
“多謝公子相救,如煙定會回報公子!
“我是個大夫,你是病人,我怎么能要你的回報呢!彼逍愕哪樕弦浑p干凈的眼睛,走到桌案前揮毫就墨,提筆寫下:懸壺濟世,醫(yī)者仁心。
這個人,當真是落落君子。我在許府住下養(yǎng)傷。發(fā)現(xiàn)他對他母親素華郡主一片孝心,可惜郡主多年前就中毒昏迷不醒,他便在榻前侍奉多年。
我雖僥幸撿回了性命,但身體受損嚴重,一直靠著藥物和施針維持性命。當初我一夜之間青絲成白發(fā),容顏不復。這樣只能茍且活在黑暗中,容顏憔悴,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死的南宮如煙,如何去愛一個人?
在我身體稍微好了一些,我決定用血救醒素華郡主。許華年一開始不同意,后來在我的再三保證不傷及我性命的前提下,他終于勉強答應。郡主中毒多年,我的身體又一直太差,血的治療效果并不明顯。
這七年間,許華年為我找尋良藥。我雖然不覺得有希望,但也沒有阻止。我只是安靜地待在許府調養(yǎng),每月為素華郡主放血治療?梢哉f這七年,我能活過來,全靠著許華年的照顧,他甚至醫(yī)好了我的雙腿。
這個人,于我有恩。
許華年離開后,我陷入了沉思
夜里我換好衣服,出了許府,直接來到了神侯府。月色如水,我的眸光沉沉。
他的眼睛。我還是放心不下。
對著門口的侍衛(wèi),我出示了當初無情交給我的玉牌。守門的侍衛(wèi)看了眼玉牌,又看了眼我一身黑紗的裝束。猶豫再三放我進去了。
其實我知道這樣不妥,可我沒有更好的辦法了,我不能眼睜睜看著那個人繼續(xù)折磨自己。
我直接去了他的院子,一路上我盡量避開了侍衛(wèi)。剛走到他的院子不遠,我就聽見一陣悠悠的笛音。
相見歡。
我眼前忽然一片模糊。壓下了情緒,我側身進了院子。一眼就看見一樹落花下立著一個寂寥的身影。月光傾城,他白衣清寒似謫仙。落花橫笛,一曲相見歡讓我終于抑制不住淚如雨下。
“誰?”忽然一只扇骨朝我飛過來。
我下意識避開,可在我有動作之前,那只扇骨已經劃過我的右臂。我一聲悶哼,心中有些無奈。怎么可能避得開,他可是暗器第一的神捕無情啊,如果他存了殺機,我怕是已經沒命了。
抬頭望去,他的眼睛上覆著白紗。我的心瞬間疼了起來,手臂的痛都緩了很多。當真是失明了。
“我是諸葛大人派來的大夫,來看看公子的眼睛!蔽覊旱土寺曇簦统恋亻_口。
無情站著,沒什么表情。過了一會,他的聲音響起,“不用了,你回去吧,抱歉剛才傷了你。”
“我的傷沒事。但是公子的眼睛還是讓我看看吧!本谷徽娴牟辉敢庵委,我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幾乎想都沒想就走上前去。
無情的手似乎輕微的動了一下。我沒有多想,直接伸手拆開了他的紗布,果然沒有上藥!斑@雙眼睛你不要了嗎?”我的語氣不是很好。其實我的眼睛現(xiàn)在還是紅紅的。
他忽然身體一僵,任由我的手撫上他的眼眶。手中的笛子掉了下來。我低頭看去,那笛子還是我當年親手所制的。他忽然有些慌張蹲下身去摸那笛子,我心一酸,把笛子撿起來交到他手里。
“多謝姑娘!彼o緊捏住笛子,過了一會開口道,“這笛子于我很重要!
“你的眼睛于你最重要!蔽矣行⿷嵟钟行┬奶,“你怎么能這么不珍惜自己的身體,其他人冷血他們沒有勸你嗎?”
他一下子安靜下來。我意識到剛剛有些失態(tài)了!拔业囊馑际菬o情公子這么做,冷血公子他們會很擔心你的!蔽乙Я艘Т,從懷中摸出一瓶藥放到他手心,“一日三次,記得按時上藥!
說完我立刻轉身離開,在他面前我的自制力和理智都會消失,我不能再呆下去。他忽然抓住我的手,我一驚,回頭看著他,他的臉上有一種困惑和輕微的掙扎。
“無情公子還有事嗎,我要去向諸葛大人復命了!
他慢慢松開了手,臉上恢復了淡淡疏離笑意。我覺得他有些哀傷,雖然他在笑。“沒事了,你走吧,很抱歉傷了你!
我回過身,一路走了出去,拼命忍住了回頭的沖動。
直到出了神侯府我才控制不住癱倒在墻邊,心中的情緒一下子泛濫。面前忽然遞過來一張帕子,我抬頭望去,“華年!
許華年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看著我。半晌,我接過他的帕子。
“無情你終于愿意上藥了。我真是太感動了。”追命看著冷血給無情上藥,無比夸張的表示他的激動。
“本來就沒有什么大事,是你們想的太嚴重了!
“失明還不嚴重啊,那無情你告訴我什么是嚴重!弊访鼛缀跻俺鰜砹。“算了算了,你愿意上藥就好。”
忽然院子那邊傳來腳步聲,追命懶懶回頭瞥了一眼,立刻精神一振,“那小祖宗又來了,別告訴她見過我啊!闭f著追命立刻跑到墻邊縱身一躍,直接翻了過去。
一個穿著黃色衣服的小姑娘很快走了進來,“你們有沒有見過追命,本公主找他很久了。”
“公主,追命說不要告訴你我們見過他,說完他就翻墻走了!辫F手指了指一旁的那堵墻,表情很嚴肅。
上藥的冷血和無情輕輕笑了起來。冷血起身替無情把白紗扎好!靶辛!睙o情點了點頭。
小公主一臉憤怒的走到那堵墻邊,“追命,你不要落到本公主手里,不然就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毙」鞯呐鹇暣┻^墻壁,追命忽然腳一軟。
“咦,這是什么?”小公主忽然歪著頭湊近了墻壁,“無情,你的墻上居然開了朵花啊,你怎么種的?”小公主沖無情大喊。
無情心中一凜,起身走到墻邊。冷血也走過去看了看,眼睛一下子深邃起來。無情的手摸了摸墻壁,忽然一個熟悉的東西觸到了他的指尖。他把扇骨拔了下來,手幾乎微微顫抖的撫摸著這自己無比熟悉的暗器,上面纏繞著一支藤,藤上一朵柔軟的花。
無情腦海中一下子浮現(xiàn)昨天的場景,他的臉色瞬間變了。昨天,他用這支扇骨,傷了一個人。
世上只有一個人能染血成花。
“我是諸葛大人派來的大夫,來看看公子的眼睛!
“這雙眼睛你不要了嗎?”
“你怎么能這么不珍惜自己的身體。”
“一日三次,記得按時上藥!
她的聲音一下子浮現(xiàn)在無情的腦海。還有那種淡淡的熟悉香味縈繞在他身邊的熟悉感覺。無情忽然開口,“昨晚世叔有沒有派一個大夫過來?”
聽出他聲音里的顫抖和壓抑的激動,冷血搖了搖頭,“沒有,世叔昨天一直和我在討論
鐘不問的事。”
無情忽然朝門口沖去,冷血一把拽住他,“無情,冷靜點,你現(xiàn)在去追也追不上她!
“我不管,我要去找她,她一定是如煙!睙o情幾乎是沖冷血在嘶吼。
“無情,你聽我說,如果真是如煙回來了,只要她昨天出現(xiàn)過,憑借神侯府的偵查能力一定可以找到她。但是你現(xiàn)在這樣絕對是徒勞無功!
“我等不了,冷血,我現(xiàn)在覺自己快瘋了,我傷了她,我一定要去找她!睙o情一把掰開冷血的手,朝門口走去。
“無情,她昨天出現(xiàn)了卻沒有透露身份,說明她不想讓你知道她還活著,她不想見你!崩溲獩_無情喊道。
無情一下子愣在了原地。袖子中的手緊握成拳,指節(jié)泛白。風卷落花,他的背影有幾分孤瑟。忽然他開口道,“肅清王府安排的人手中把我加上。”
“可是你的眼睛?”
“無妨,我擅長暗器,耳朵本就比一般人敏銳,看不見于我而言沒有大礙!
冷血的臉色有些沉重。“那好吧。”
如果只有受傷你才會出現(xiàn)才會愿意見我,那么,我愿意用這條命來交換與你相見。
“如煙,出事了。”
我手中的筆一劃,滿紙的墨色。我抬頭看向許華年。
“昨晚肅清王府四大名捕捉拿鐘不問,無情受了重傷命在旦夕。如煙!”
許華年在我身后喊些什么,我已經聽不見了。外面的陽光很盛,照在我的身上我覺得一陣陣的刺痛。我?guī)缀跏且宦放艿搅松窈罡B門口的侍衛(wèi)沒有攔我都沒有發(fā)覺。
我直接沖進了無情的房間,一眼就看見了床上的那個人,我?guī)缀跏茄矍耙缓,努力咬著唇才沒有昏過去。“無情,無情!蔽业氖謸嵘纤哪,聲音發(fā)顫。
不會的,他不會死的。我掀開袖子,拿起匕首就要往手上劃去。忽然一只手抓住了我拿刀的手,我猛地看向床上的人。無情的手抓的很緊,他的臉上卻沒有什么表情。
匕首調到了地上,我一下子抱住了他,用盡我所有的力氣吻上了他的唇。這一刻,我的腦海中一片空白,沒有生死沒有痛苦沒有糾結。我只知道,面前的這個人是我所愛,是我情之所寄,是我魂之所倚。
無情愣了一下,幾乎是立刻和我緊緊糾纏在一起,我可以感覺到他的舌頭瘋狂的抵著我的唇齒,接著席卷我所有感官。有血腥味在我的口腔中蔓延。這個人,這個溫文儒雅、君子如玉的人居然也有這么瘋狂的時候。
我緊緊貼著他,手去解開他的錦緞衣衫,他一把抓住我的手,直接伸手把自己的衣服撕裂開來。我感受到他胸膛上傳來的溫度,接著整個人被抱到了床上,身上壓著一個人。
衣衫盡褪,他沿著脖頸一路吻下來。
門忽然被打開了,我還沒反應過來,身上就多了一條被子把我裹得只有一個頭露在外面。
“啊,不好意思,我馬上走。”追命的聲音傳過來,“你們繼續(xù)。”
身上的人目光有些凌厲,他手一翻,一排扇骨飛了出去,接著傳來追命的哀嚎聲。我默默地把頭塞進被子里。
“如煙?”無情輕輕地喚我,我從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接著那只手被捏住了。
“如煙!蔽铱梢月牫鰜硭谛Α!肮,出來!
不要,太丟人了。
“如煙,我看不見!彼行o奈地說。
我一下子掀開被子,看著面前的人!澳悴皇鞘芰酥貍麊幔俊蔽液鋈豢匆娝懵兜钠つw上纏著的繃帶,已經有血滲出來了。我的心一緊,他真得受傷了。那剛剛他還不要命的回應我。
他抬起手,我把他的手捉住貼到我的臉上,他的臉上有淡淡的笑意,眼中幾乎有淚水!捌吣炅,終于可以再次觸摸到你,而不是在冰冷的夢中!
心一下子揪緊了,我看著面前的人,情緒復雜。“無情。”我該怎么辦,我該拿你怎么辦?
這樣的你,我如何放的下,如何舍的得。
“如煙!彼麊疚遥`綣深情,低回婉轉。
我收住淚水,“你的傷怎么樣了?”
“沒有大礙!
其實看著他一身的紗布我知道他一定傷的嚴重,但我沒有多說。只是把他的手緊緊的捏著。
“這些年,你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我的心沉了下來,“無情,我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多久,這些年我不敢見你,因為得而復失的痛苦太重了。”
手上的力度一下子加重了,感覺到他的沉重和驚慌,我剛想開口。他的聲音忽然響起來,“如煙,我這一生沒有什么執(zhí)著的東西,你是我唯一的執(zhí)念。我再不可能放手了!彼h(huán)住我,“我會傾盡所有來保護你,不管未來如何,給我這個機會。如煙!
“好!蔽?guī)缀跏瞧戳嗣湃套÷錅I的沖動。
我端著藥一勺一勺地喂著無情。陽光透過窗子打在他的臉上顯得特別溫柔。忽然闖進來一人,我抬頭望去,追命。
“如煙姑娘,呵呵,你可回來了,你可不知道這些年無情一個人怎么過來的。我告訴你啊,當年你送的那把扇子,都碎成那樣他硬是把它補好了,還有那支笛子,他是天天吹夜夜吹我在他隔壁差點聽吐了。還有!
床上的人手微動,追命一個轉身,地上三支雪亮的扇骨“無情你不要動手動腳的!”
無情溫柔的笑著,“我出了四支。”
“!”一聲慘叫聲忽然響起,追命捂著腿哀嚎,“如煙姑娘,你看見沒有,這個人笑里藏刀,表里不一,你可不能和他在一起啊,他會家暴的。”
無情的手又動了動,這回追命直接往屋外躥。我笑了笑,“你會家暴嗎?”
顯然溫文爾雅的無情公子對這種問題很無語,他無奈地說:“要不然你先嫁給我自己觀察一下!
我眼中的笑意更深了,“那萬一你真的家暴怎么辦,我打不過你啊,那天我來送藥差點被你給射死了!
“抱歉!彼哪樕细‖F(xiàn)出歉意和緊張,“那天我不知道是你!
其實如煙伸手來拆紗布的時候他手中的扇骨幾乎就要出手了,如果不是聞到那股熟悉的香味。
“行了,我沒放心上。不過我還沒和你算一筆賬,為什么那時候不治眼睛?”
“那時候只有在黑暗中才能清晰的看見你,我覺得一直看不見也沒什么不好!
無情的聲音沒有太大的情緒,我心里卻莫名心酸!八麄兌颊f你聰慧絕倫,我怎么就一點看不出來!
他的臉上掛著溫吞的笑。
我出了門,一眼就看見了靠在柱子上的鐵手。他手里拿著瓶藥!叭鐭煿媚!
點了點頭,我接過了他遞過來的藥,“鐵手公子有話對我說?”
“如煙姑娘,無情在沒有遇見你時雖然表面上溫柔含笑,內心卻是無情冷漠的。后來你出事了,他雖然不表現(xiàn)在臉上,我們幾個卻可以感受到他心底的崩潰。他知道自己受傷你會來看他,那一日在肅清王府,他的扇子幾乎染盡鮮血,我從來沒見過這么不要命的打法。最后他擒住鐘不問時,一身白衣被血染成了紅色。我這么說,不是為了讓姑娘難受,只是希望姑娘明白,你在無情心中無可替代,所以不到最后關頭,不要放棄!
“我知道,我不會離開了!
鐵手臉上浮現(xiàn)出笑意,“多謝姑娘。”
冷血幫無情拆紗布,我緊緊握住無情的手,告訴自己他的眼睛一定會沒事的。
當無情慢慢睜開眼睛時,我抿了抿唇。他看著我,一只手撫上我的臉,“如煙,我看見了!
我的臉上笑意散開,心中終于松了口氣!澳蔷秃。”
忽然我眼前一黑,接著一大口血噴在了無情身上。
“如煙!”我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耳邊是無情驚慌失措的呼喊。“如煙!”無情的眼中瞬間充斥了恐懼和無措,他緊緊抱著懷中的人,“如煙,你怎么了?如煙。”他渾身都在顫抖。
我想安慰他,可是張開口就又吐出一口血,我努力著保持清醒,“去找許華年。”說完這一句,我徹底失去了意識。
當我再次醒來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在那人掌心。看見我醒過來,他的眼中有難掩的喜悅,“如煙,你醒了,感覺怎么樣?”
“無情!蔽页雎晢舅,發(fā)現(xiàn)喉嚨沙啞無比。他倒了杯水喂我。
“如煙你感覺如何?”一人忽然開口,我這才注意到了一旁的許華年。
“好多了,多謝你了,華年!
“如煙,以你現(xiàn)在的情況,你撐不了多久了!
許華年很少會這么直接,看來我這一回情況是真得很糟糕。我看向無情,他的臉色平靜。許華年的聲音再次響起,“如煙,現(xiàn)在只剩下一個辦法!
我的心中頓生不安,“換血。如煙,我和你換血!蔽衣犚姛o情的聲音,一瞬間大腦一片空白。
這不是救命,這是一命換一命。
“我不同意。”
忽然背后一痛,我渾身軟了下去。無情抱住我,我可以很清楚的看見他眼中的細碎溫柔。他點了我的穴道。
“許公子,你說過如煙醒來就可以進行了,我們開始吧!睙o情輕輕撫摸著我的發(fā),我的心一瞬間冰涼。
許華年拿出銀針,點了點頭。
換血的過程中無情一直抱著我,我眼睜睜看著他的臉一點點蒼白下去。淚水由我的眼角劃落,他一遍遍吻干我的淚。最后他抱著我昏死過去。
腦子里是一大片空白,我看見很多往事,十里桃花,瀲滟芳華。我和無情的每一幕都出現(xiàn)在眼前。我只覺得心痛無以復加。
如果這就是愛的話,我寧愿此生沒有遇見過無情。
這種愛,太令人絕望了。
胸口的疼痛加深,我一口血吐了出來。一旁的許華年臉色猛變,“如煙!”
我伸手撫摸著無情的臉,“錦衣玉容天機扇,笑面桃花月下霜。這樣的人,我才不會放手啊。”我的臉上有明麗的笑容,帶著淚痕。
就這樣吧,就這樣吧。
這樣也好。
我把針一根根從身體里拔出來,我和無情的血一下子融合在一起,抱著他冰冷的身體,我慢慢閉上了眼睛。
十里桃花,瀲滟芳華,不知道無情最后看見的是不是這一幕。
我以為我這一回醒不過來了,可我還是醒過來了。
我看見了很多人,冷血,追命,鐵手,許華年,還有無情。
無情俯下身在我的額頭印下一個微涼的吻,“如煙,我們活下來了!
這所謂的劫數,在我二十五歲的生辰終于解開了。
血液相溶,向死而生。
“無情,我好累!
“你睡吧,我一直會陪在你身邊,等你睡醒了,我?guī)慊丶野菀姷。他們一定很高興!
我點了點頭。在他的懷中沉沉睡去。
自古多情總被無情傷,幸運的是,南宮如煙遇上了一個多情的無情。此生煙雨幾度,終究是有了個圓滿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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