倦收天醒來的時候，眼前一片黑暗，伸手不見五指。地面的觸感像是凹凸不平的石塊，有潮濕的風(fēng)從身邊疾馳而過，波浪拍打礁石的聲音在很近的地方響起。他伸手探向背后的劍袋，卻抓了個空——名劍金鋒不在這里。
　　有斷斷續(xù)續(xù)的模糊的歌聲遠(yuǎn)遠(yuǎn)傳來，哀傷又溫柔的調(diào)子掩藏在風(fēng)聲和浪濤之下。這種毫無頭緒的莫名的狀況，如果向人打聽的話也許可以得到什么信息。這么想著，倦收天撐著腳下的巖石站起來，準(zhǔn)備尋著歌聲的方向找過去。

　　“——不要去�！�
　　那聲音就這么在身后突兀地響起。并不是危險或冷漠的聲音，卻比任何咒術(shù)或陣法更加讓他無法動彈。
　　倦收天艱難地握了握拳，正要轉(zhuǎn)身，那個聲音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阻止的話里帶著溫和的笑意。
　　“別回頭，阿倦�！�
　　一雙冰涼的手掌沿著肩膀的弧線節(jié)節(jié)攀了上來，滑過裸露的脖子和后頸，自后方捧住了他的臉頰。身后沒有任何屬于人的氣息，仿佛那雙手是從這濃郁的黑暗里長出來的。
　　倦收天喉嚨動了動，微微顫抖的聲音啞得厲害。
　　“原無鄉(xiāng)？”他問。
　　“嗯�！焙驮瓱o鄉(xiāng)一模一樣的聲音回答。
　　撫在臉上的手臂沒有像那些傳說和故事中一樣，因為他的詢問而消失。那雙手臂依然自身后環(huán)住他的身體，指尖在一片黑暗中輕柔地描畫著他的輪廓和眉眼。
　　倦收天停頓片刻，再次叫出了那個名字。
　　“原無鄉(xiāng)。”
　　“嗯。”
　　“原無鄉(xiāng)�！�
　　“嗯。”
　　“原無——”
　　倦收天的聲音中斷了。冰涼的手掌滑下來，右手拇指壓住了他的嘴唇。
　　有什么東西靠在了他的背上，玩笑般輕輕咬了咬披散的長發(fā)�！拔以谶@里�！焙粑鬟^后頸，又吹了吹他的耳垂，聲音悶悶的壓得很低，“我在這里，阿倦。”
　　那雙沒有溫度的手移上來蓋住了倦收天的眼睛，掰轉(zhuǎn)了他的身體，隨即一個吻落在了他的嘴唇上。
　　倦收天能夠聽見舌尖在嘴唇上細(xì)細(xì)碾磨的令人耳熱的聲音，蓋在臉上的手掌觸感也是真實的，但他向前伸出的手卻只能徒勞無功地劃過空蕩蕩的黑暗。那個聲音笑了一下，在他嘴唇上啄了啄就要退開，倦收天發(fā)狠地追上去咬住了，舌尖抵開對方唇齒的阻擋，強(qiáng)硬地探了進(jìn)去。
　　被咬住的唇舌猶豫片刻，終究還是壓回來加深了這個吻，曖昧的水聲漸漸變得粘膩而熾熱。這溫度是倦收天熟悉的，卻也同樣是陌生的，距離上一次兩人交換親吻之后過了多久，他早已經(jīng)記不清了。那舌尖壓迫著抵了回來，他立刻卷住了，兩人呼吸交融，誰也不肯放開一點空隙，仿佛只要能將這阻礙的距離咬碎吞下，就能吞掉那些錯失和遺憾，就能彼此融為一體、再不分離。
　　冰涼的手掌用力握住他的下頜，帶著不舍輕啄了一下，溫柔卻堅決地結(jié)束了這個吻。
　　“別誘惑我啊，北大芳秀�！蹦锹曇粽{(diào)笑般壓著他的頸窩，帶著一點不穩(wěn)的喘息。那只手掌仍然牢牢蓋住他的眼睛，另一只手放開他的下頜，沿著脊椎一路滑下，手指挑起衣帶，在腰部的凹陷處輕輕畫著圓圈。
　　倦收天緊閉著眼，感受著那微微壓迫眼球的涼意。他說：“你可以這么做�！�
　　他聽見埋在自己頸窩處的細(xì)微的抽氣聲，又重復(fù)了一次：“你可以這么做。”
　　模糊的歌聲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消失了，濕潤的風(fēng)拉扯著他的頭發(fā)和衣袍，礁石邊滿是海水激烈的撞擊聲。是暴風(fēng)雨快來了嗎？還是別的什么東西呢？倦收天不知道，他的眼睛被這雙絕不會認(rèn)錯的手臂蓋住了，可這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這個人在他身邊。他們總是在一起的。
　　那個聲音沉默片刻，最終苦笑起來�！安恍��！蹦锹曇粽f，轉(zhuǎn)到了他的身后，“你得回去了，倦收天�！�
　　冰冷的手掌推了推他的背，放開了被蓋住的眼睛。
　　“等等！”倦收天急忙喊道，試圖抓住身后消失的手臂。

　　他猛地睜開了眼睛。

　　眼前一片是璀璨奪目的星光。
　　他站在一塊孤零零的礁石上，一望無際的湖水從腳邊四向延展開去，沒有一絲波紋的水面仿佛是一塊完整的鏡子。夜晚的空氣濕潤而涼爽，天穹高遠(yuǎn)、水面遼闊，水天之間流淌著銀河。
　　倦收天低頭，看著被染成暗紅色的衣服下已經(jīng)處理包扎過的傷口。四周沒有風(fēng)，也沒有浪濤聲傳來，萬籟俱寂，仿佛天地間只余下這片熠熠星光。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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