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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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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子衿!你給我站在!”某帥哥在公交車上毫無形象的拍窗戶。擁擠的公交車內(nèi)怨聲載道。
不理會身后怒氣的急吼,鄭子衿面無表情的將掛載胸前的絲巾揚手甩到肩上,高跟鞋踩著合拍的節(jié)奏,漸行漸遠。
別開玩笑了!鄭子衿想,有誰會那么傻,這么多年了還乖乖在原地等你。
時間雖然不能抹平傷痛,但日子久了,傷口也會漸漸止血,結(jié)疤,淡化。
挎包里的手機不停地振動,有些不耐煩的接起電話,哪個找虐的挑這個時間給她打電話!
“喂,你好!”
“總監(jiān)提案又被客戶槍斃了!”
“kao!”鄭子衿罵了一句,憤憤然掛了電話。
最近公司接了一個服裝廣告case,對方客戶是近幾年崛起的服裝品牌,每個季度推出的款式都很受青年男女的歡迎,價格公道合理,服裝質(zhì)量上乘。鄭子衿也對這個品牌的服飾很鐘愛,所以接到這個case時,她努力加班加點的想創(chuàng)意,可是連續(xù)幾個她的創(chuàng)意方案都被客戶否決掉,作為一個創(chuàng)意部總監(jiān),這不得不說是個嚴重打擊。
帶著分分鐘想把批回來的提案甩到客戶臉上的沖動,鄭子衿一腳踹開了辦公室的鋼化玻璃門。
辦公室里的小伙伴們毫無反應,大家已經(jīng)見怪不怪了,長時間的合作相處,大家對他們的美女總監(jiān)的脾氣摸得一清二楚。像這樣沒形象,潑婦式的踹門,只能是提案沒通過,而這樣女漢子般的舉動,這一個月來發(fā)生的頻率遠超以往三個月的量。
一屁股坐到椅子上,360°旋轉(zhuǎn)椅很敬業(yè)的轉(zhuǎn)了轉(zhuǎn),鄭子衿煩躁地撓撓頭發(fā),手指離開被蹂躪的發(fā)頂,幾根發(fā)絲囂張妖嬈的在她并不柔嫩的手指上纏繞。怔怔的盯著自己那被筆桿摧殘多年的,起了薄繭的爪子,豁然拍案而起,靠!姐必須要找客戶談談。
向美工小哥周知要了提案文件就氣勢沖沖地奔下樓向客戶的公司前進!直接無視了小伙伴們投來的,類似于“總監(jiān)您保重”“總監(jiān)抽死他丫的!”“總監(jiān)您整理一下形象先!”等關切目光。
一路殺到客戶沉詩公司,前臺小姐帶著標準的職業(yè)微笑不徐不慢的問候:“您好!
“我是青青廣告公司的,想見你們市場部負責人。”
“請問您有預約嗎?”
“呃,沒有。可是我有重要的事!
“那只能請您在休息室多等一會兒,市場部經(jīng)理現(xiàn)在不在。”
鄭子衿本來就是帶著怨氣來的,一路上想了一堆陳詞,完全沒考慮過見不到對方的可能性。被請到休息室更是煩躁,“算了,你就當我沒來過好了!闭f完便轉(zhuǎn)身離開了。出了公司大門,這心里的怒火是越燒越旺。忍不住就罵了出來,“你丫的,你個賣衣服的,能不能不這么挑剔,到底什么樣的創(chuàng)意你才滿意!你知不知道我為了你這只廣告廢了多少腦細胞!你知不知道你再退回來兩次提案,我就在失業(yè)邊緣了!你知道我爬到總監(jiān)有多不容易嗎?你知道現(xiàn)在找工作有多難嗎?你知道現(xiàn)在水電費漲的有多快嗎?你知道……”
正專心致志的低頭走路發(fā)泄怨氣的鄭總監(jiān),一抬頭冷不防撞上一人,口若懸河的批斗被打斷。
抬頭看了看此人,她突然有些后悔這樣二不拉幾的跑來找人的行動,如果她提前知道會遇到他,她寧愿多寫幾份創(chuàng)意。
來人笑的有些欠扁,好整以暇的看著她,漫不經(jīng)心的悠悠開口,“嗯,我知道!
轟隆一聲,鄭子衿覺得自己腦袋里那些構思好的話語被轟的渣都不剩了。努力理了理呼吸,對上那雙她曾經(jīng)日思夜想的漆黑清涼的眸子,“陳希,我們需要談談!
“正巧,我也是這么想的!
沉詩辦公大樓對面的咖啡廳。鄭子衿低頭不停地攪拌著咖啡,絲滑的液體繞勺旋轉(zhuǎn),小漩渦把她有些不安的目光盡數(shù)吸收。對面陳希灼熱的視線炙烤著她的面頰。鄭子衿內(nèi)心有點兒煩躁,不知道這莫名的壓抑感是哪兒來的。
“子衿!彼谅晢镜馈R蝗鐝那。
“嗯……”
“你不是有話跟我說?”陳希用盡可能輕的語氣問道。事實上他還想再看她一會兒,他的心里很沒底兒,五,六年過去了,眼前的鄭子衿樣子變了很多,不再是長直黑的頭發(fā),及頸的亞麻色短發(fā),微卷的發(fā)梢透露出熟女的氣質(zhì);不再是花哨的衣裙,黑色短裙搭配白色雪紡襯衫,標準的工作服。曾經(jīng)首飾套一堆的手腕上,如今也干干凈凈。她一直低著頭,讓他有些不能確信她是否還是愛用西瓜粉的口紅。而最讓他沒底兒的是,她是否還愛他。
“本來有,現(xiàn)在沒了,我也確實不知道該跟你說什么!编嵶玉瓶嘈σ幌,依舊沒有抬頭。天知道她心里有亂,她真的準備了好多話,但是現(xiàn)在一句也理不出來,她真的有好多話想跟他說,卻不知道怎么開口,而現(xiàn)在,當他真實的坐在她面前,她卻開始懷疑,有沒有要說的必要。
陳希手邊的咖啡還是一汪靜潭,清晰的倒映出他皺起的眉頭和清亮的眼眸。
“早上,為什么逃避我?”
鄭子衿手一顫,原本有規(guī)律旋轉(zhuǎn)的咖啡漾起不小的波紋,“什么早上?”
是的,早上拼命擠公交的鄭子衿看到陳希上車叫她的那一刻,幾乎是本能反應的從后門擠下來,任憑他在人群擁擠的公交車上喊著她的名字,也決不回頭看看。
收回了緊盯鄭子衿的目光,陳希偏過頭去,輕不可聞嘆息似的:“子衿,我以為你會等我的。”
對面的她停止了無聊式的攪拌咖啡。
她抬頭看他,他仍然偏著頭,俊秀的臉部輪廓,干凈整潔的襯衣,精巧的領扣,恍然間對上那雙漆黑的眼睛,鄭子衿在那里看到了自己。
“陳!蔽乙詾槲夷芡四。后面那句她咽回了肚子里。有些食物久了會變質(zhì),而時光回不到曾經(jīng)。
他終于清楚的看到了她的臉,五六年來的第一次正面的正式相對,他看清了她歲月流光下,些許黯淡的膚色,淺橙色的唇。
“你為什么回來?”鄭子衿繼續(xù)低下頭,攪著剛平靜下來的咖啡。
“子衿,我們結(jié)婚吧!”我們之間有太長的歲月空白需要解釋,而那些可以慢慢來,我只想問這一句。
轟隆又一聲,鄭子衿感覺腦神經(jīng)炸成了一堆爆米花。那不真切卻擲地有聲的話語,一瞬間拍停了她的心臟,咖啡被攪出了杯沿。
“我們結(jié)婚吧,子衿。”
鄭子衿這回聽的真切,泛上一股心酸,有些顫抖發(fā)涼的手拿起杯子,小泯一口
“你以為你在說什么?”仿佛嘆息似的,“你既不問問我有沒有男朋友了,結(jié)婚了沒有,也不問問我是不是小孩都會爬了,怎么……張口就要和我結(jié)婚?”
陳希也抿了一口咖啡,未加糖的黑咖啡苦澀無邊,“我知道你沒有!
鄭子衿豁然起身,“抱歉,我還有工作要做!北慵奔边~步欲走。
陳希也站起身,“我等你答復……”
她身形一頓,無言地挎上背包離開了咖啡館。
而事實上,她的內(nèi)心早就翻騰不已,各種國罵在心里連珠炮似的招呼到陳希身上。
當初走的時候消失的一干二凈,現(xiàn)在一見面就求婚,算什么!當我是什么?召之即來揮之即去嗎?
“總監(jiān)!咱提案終于通過了!那個難搞的客戶終于同意了!”周知興奮地手舞足蹈,雖然頂著兩個大大的黑眼圈,但絲毫不影響他閃瞎眾人的笑臉。
鄭子衿很不客氣的丟過去一卷衛(wèi)生紙,“吵死了,晚上老地方聚會慶祝!”
“耶!”辦公室里群眾們擊掌歡慶,辛苦多日,加了無數(shù)班,改了多次的創(chuàng)意書終于通過了,大伙兒這次比以往更興奮。
鄭子衿見過了陳希之后自然知道為什么提案次次被駁回,理由還很刁鉆,陳希是想讓她自己去找他。即使知道是陳希從中作梗,此刻她還是長舒一口氣,抑制不住上揚的嘴角。
每次案子一被通過,鄭子衿就會毫不吝嗇的自掏腰包請客慶祝,小伙伴們也各個臉皮巨厚,毫不客氣。
KTV里,大伙兒玩的很嗨。客戶部的小劉玩真心話大冒險點兒背,被套干凈了對市場部小齊的花花腸子。創(chuàng)意部的小張一向千杯不倒,大家逮著他往吐里灌。媒體部的阿美占著麥,各種飆歌,似要把這些日子來的疲勞吼個干凈。鄭子衿自知沒啥酒量,也五音不全,便倚在沙發(fā)上,叼著果汁的吸管,樂呵呵的看著大伙兒鬧。
“誒!總監(jiān)聚會喝果汁多不厚道!大家今天那么開心,也虧的總監(jiān)找客戶斗智斗勇的結(jié)果。 敝苤汉纫宦,大家齊齊回頭看著鄭子衿,搭腔著要她干幾杯。
她心里郁悶,說實在的,她只把自己斗氣了,真談不上什么斗智斗勇,而且大伙兒的努力總是被駁回,這多半也可能是因為她……
鄭子衿自知逃不過,懷著對伙伴們略愧疚的心情,加入了真心話大冒險的大營,只求運氣能好點,可以少喝點。
桌上的羅盤轉(zhuǎn)啊轉(zhuǎn),小指針像吸了磁似的直往鄭子衿身上指。幾回罰酒下來,她清楚自己不會撐太久。
“真心話大冒險,總監(jiān)你選哪個?”
“真心話!
“請問總監(jiān)喜歡的人是誰?”
鄭子衿一愣,腦海里立刻浮現(xiàn)了陳希的臉,剛想編個人名糊弄過去,周知就大聲嚷嚷道:“哎哎哎,猶豫了!罰,得罰!”
得,這明擺著是要灌我呢!
鄭子衿放棄似的點點頭,“行!今天姐就陪你們喝!”
在群眾的挑唆鼓勵下,鄭子衿一杯杯黃湯下肚,眼前越來越花,腦袋昏昏沉沉的,身子也越發(fā)的找不到重心。潛意識里知道自己不能再這么喝了,找了個借口就搖搖晃晃的去了衛(wèi)生間。
吐了幾口感覺癥狀好了點。搖搖晃晃地走到洗手臺前,清涼的水撲到臉上,鄭子衿抬頭看到了鏡子里的自己。
酒后雙頰通紅,黛青的眼圈,細小的紅血絲在眼白上張牙舞爪。
女鬼!腦袋里突然蹦出這個詞來。
鄭子衿伸手摸摸鏡子上淺色的唇,“怎么回事兒你!喝了這么多,嘴巴還是……還是……干。”有些茫然的盯著鏡子里自己的唇,手忙腳亂的從包里拿出一只口紅,對著鏡子描起自己嘴唇來。
“咦?橙……色?”鄭子衿看了看鏡子中的自己又低頭看了看手中的口紅,低低笑出了聲,“呵呵……怎么回事?怎么……回事!鄭……子衿,他喜歡是西瓜粉!不是……嗯……不是……”拿著口紅對著鏡中的自己,淺橙色的叉叉畫了一道又一道。
“對哦!”仿佛被電擊了一般,鄭子衿站直了身子,又看看被自己蹂躪的口紅,眼神茫茫然,“他走了耶!走了!”說罷,一揚手,淺橙色的口紅離開手指飛了出去。
“哎喲!”剛推門進來洗手的阿美,不趕巧的讓飛來的口紅砸到了腦門兒。
阿美一抬頭就見鄭子衿迷茫的看著她,嘿嘿一笑:“誒?你回來啦,唔,親親……”
誒?什么情況?
阿美還沒反應出什么事兒了,又見鄭子衿搖搖晃晃的撲過來,“吧唧!”一口,親她臉上了。
“總,總監(jiān)?”阿美凌亂了,這到底出什么事兒了!
鄭子衿被阿美架回KTV包廂的路上,死死的抱著阿美的腰,撒嬌般的蹭她的頸窩,一邊喏喏的嚷著,“嗚……不要走,別離開我……”一邊對阿美左摸右摸,上下齊手。阿美同學被折磨的苦不堪言,黑著一張臉回到包廂。
包廂里的小伙伴們玩的很開心,拼酒的拼酒,打牌的打牌,沒人注意到她倆。
阿美剛想把鄭子衿丟到沙發(fā)上,就聽見鄭總監(jiān)很有氣場的大吼了一句:“我們結(jié)婚吧!”
一時間現(xiàn)場安靜下來,兩秒之后,“咻咻”無數(shù)道眼光如利劍般同時投向了阿美?蓱z的阿美同學,頓時被數(shù)劍穿身,體無完膚,于是臉更黑了一層。
“還看!總監(jiān)喝醉了!”怒喝一聲,結(jié)果大家笑倒一片,鄭子衿依舊死纏著她不放手,嚷著:“壞人,壞人,滾回你的美利堅吧……唔……我們結(jié)婚,結(jié)婚……”。
鄭子衿恍恍惚惚仿佛回到了六年前。
六年前,她和陳希都是剛畢業(yè)的大學生。兩個互不相識的年輕人,合租到一套兩室一廳的小公寓。對于當時剛畢業(yè),手頭上沒錢,還在公司實習的鄭子衿和陳希來說,合租是比較經(jīng)濟劃算的辦法。
她猶記得初見陳希的時候,他頭發(fā)亂糟糟的在公寓里搬床,抬柜,弄得灰頭土臉,伸出臟兮兮的大手對她說:“歡迎新舍友!”鄭子衿也是個不拘小節(jié)的人,當即回握了一下,也開始動手幫忙。心里還慶幸一下室友不是個長相奇怪的大叔。
兩人折騰了一下午,將新家布置好,開了汽水慶祝,那時的他們還沒有閑錢買香檳。
同住一個屋檐下,年紀又相仿,經(jīng)濟條件也差不多的兩個人,你沒男朋友,我沒女相好,自然而然的熟絡起來,兩廂有意。
什么時候我們在一起的呢?鄭子衿打了個酒嗝,暈暈的想著。
對,是那次……
鄭子衿熬過苦苦的實習期,好心情見漲,每天回家都開開心心的。陳希下班比她早所以他會做好晚飯等她。但是這天,遲遲不見她回來。
天色越來越晚,菜也放涼了,鄭子衿就是沒回來。在電腦前打完報告的陳希覺得情況不對,便給她打電話,但是許久未接通。陳希擔心她出事兒,就給她公司打了電話。了解到,當天鄭子衿被經(jīng)理拉去某飯店應酬。陳希在家里坐不住了,拿起外衣就出了家門,直奔某飯店。
當陳希找到她的時候,鄭子衿正被一個長相粗獷的大叔灌酒,推拒著不要,對方顯然不理會,直往她唇邊送酒,酒水晃晃悠悠的撒出酒杯,濺到她白色的衣襟上。
陳希哪能看著室友被這么欺負,何況他對她有愛慕之心,直接上前推開大叔,拉著鄭子衿,拿上她的包包,就面色鐵青的走了。
回家的路上她乖乖的任由陳希牽著,聽著他對她言辭肯切的教育。
“你怎么那么傻!叫你去應酬你就去。∧銢]看到那幾個老色鬼對你居心不良嗎?你還不隨便找個借口離開,待在那兒,讓人白吃你豆腐!”
她點頭稱是,畢竟自己理虧,但還是忍不住小駁一句,“那我不是覺得經(jīng)理帶我談生意是看重我么,我剛成為正式員工不久,不能耍性子啊,對方是大客戶……不好得罪……”越說聲音越小,她沒底氣的偷瞄了一眼此刻臉黑之又黑的陳希。
看著委屈的鄭子衿,陳希心中一軟,這強大的保護欲就這么蹦了出來,一手把她攔進懷里,深吸一口氣:“以后你是有男人的女人了,不準再和別的男人出去沾花惹草,聽見沒有!”
她被這突如其來的擁抱弄得有點不知所措,陳希的爆炸性言語更是讓她腦袋一白。
鄭子衿扯著周知的領帶,表情委屈的哼道:“你,你……總是,總是這樣……一句話就把我轟個粉碎……嘔……”
周知皺著一張臉,超心疼的看了看自己被上司吐了一片的襯衣。罪魁禍首,一揚手松了他的領帶,轉(zhuǎn)而看向了客戶部的小劉,右手一抬,指著小劉的鼻子就開罵,“你混蛋你!你,你怎么敢,拿走我的心……”
“咻咻……”群眾們的利劍又瞬間插向了小劉同志,小劉同志的臉刷的一下就紅了,“總,總監(jiān),我沒想到,原來你暗戀我!”
群眾們再一次給力的爆笑。
因為甩客戶飯局,鄭子衿被公司無情的裁員了。五年內(nèi)掙夠一套公寓首付的計劃成了泡影。只好每天找?guī)追菁媛毾雀芍,期間四處投簡歷找工作。
陳希對自己魯莽的舉動害得鄭子衿失業(yè)雖然有些良心不安,但是從不后悔帶她出來。如今兩人正式成為男女朋友,他對她更加關心,愛護有加。
每天晚上,他會騎著自行車去鄭子衿打工的咖啡店接她下班,做好飯菜,一起進餐。鄭子衿接了一份抄寫員的兼職,每天晚上要抄上百份單子,陳希便會倒兩杯茶,放在桌邊,幫她一起抄。
日子翻頁般,簌簌而過,轉(zhuǎn)眼到了新年。都是在外地上學工作的兩人,為了多掙點兒錢,也因為擠不上春運,放棄了回家的念頭。給家里打了電話問候一聲,就開始準備在公寓里過年。
貼上買飲料送的對聯(lián),買了點兒肉餡一起包餃子,比平時多炒兩個菜,就這樣兩人歡歡樂樂的過年了。
吃過年夜飯,二人窩在一起看春晚,到了零點,雙雙站在小陽臺上看煙花。
五顏六色的煙花一束一束,沖上天空,炸開來,耀比繁星,散落滿天,轉(zhuǎn)瞬即逝。
陳希環(huán)住她的腰,寵溺的看著她興奮地朝天空指來指去。
一個猝不及防又輕柔的溫,落在鄭子衿的臉頰上。
懷中興奮的小貓,忽然安靜了,轉(zhuǎn)過身來,對上陳希黑夜里清亮的眸子。
又是一個吻,落在額頭,再是一個吻落在鼻尖,他看著她,她也看著他,煙火沖向天空的那一刻,終于情難自禁的吻在一起。這璀璨的夜幕為背景,他們忘乎自己,彼此沉溺其中。
曾經(jīng)有多美好,如今就有多心痛。
“你不要我了嗎……嗚嗚……你為什么不要我了……”鄭子衿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抹在同事小齊身上。小齊掙脫不開,她是有潔癖的人啊,無奈的同時,暗自發(fā)誓,回到家就把這身衣服丟了,都被蹂躪成這樣了,想來也不會再穿了,更何況,再穿難免會想起今天這樣的囧事。
眾人早已停下了娛樂活動,頗無奈圍著他們的美女總監(jiān),看她一個一個的“教訓”。
千杯不醉的小張,打了一個激靈,這會兒還是裝醉昏睡好吧!想著便趁大家不注意往沙發(fā)上倒,突然感覺到一股力量扯住了自己的領口,勒的他急咳兩聲,倒退兩步,心中哀怨:不會吧……
“你走,走什么!走,走,走……你丫的就是一個負心漢……”鄭子衿毫不客氣的一腳踹上小張的后膝彎處,小張同志一個跙趔,差點摔倒。
“唉唉唉,總監(jiān),您行行好,饒過小的吧!”
鄭子衿上前,“什么?原諒你丟下我?做夢去吧!”手一推將小張推開了,“我告訴你,好馬,才不走回……回頭路!你,你……嗚嗚……你為什么不要我了?”說著說著鄭子衿蹲了下去,痛苦地抱著頭,眼淚嘩啦啦的流。
眾人面面相覷,本來應該大家見不妥就想辦法把喝醉的總監(jiān)送回家,然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媽,可一會兒功夫,幾人就在總監(jiān)強大的酒瘋下“陣亡”,“幽靈們”怎么會甘心自己吃虧,硬是盯緊了沒被禍害的同事們,捧上前等總監(jiān)“調(diào)教”。本來單純的想看總監(jiān)發(fā)酒瘋的好戲,卻怎么也沒想到,鄭子衿竟然哭了,還哭的昏天暗地,不能自己。
這……要怎么收場?
在他鄉(xiāng)努力掙錢的鄭子衿,每個月除去自己的生活費,房租水電費,把剩下不多的錢都打到養(yǎng)父的儲蓄卡里。
鄭子衿是個身世挺可憐的孩子,三歲之前一直在孤兒院,爹媽不知道是誰。后來鄭風領養(yǎng)了她,這個三十多歲的俊朗男人,帶她離開了孤兒院,給她取名,子衿。取自,詩經(jīng),鄭風里的子衿那篇。后來鄭子衿才知道,子衿這首詩是鄭風已故的愛人生前很喜歡的詩。
鄭風對鄭子衿極好,他也是個文化人,農(nóng)大出身,收養(yǎng)了子衿后就回鄉(xiāng)整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所以鄭子衿也算是在農(nóng)田里玩大的。
辛辛苦苦終于將鄭子衿送上大學,年過五旬的鄭風,多年日曬雨淋,滄桑的臉上,溢滿了笑容和對女兒的驕傲。
鄭子衿本來不想去外省讀書,想留在父親身邊照顧他,但是鄭風希望她走出去長長見識,在社會歷練歷練,堅決讓她去外省讀大學。
鄭子衿與鄭風父女感情極深,在外上學,工作,都會常常與鄭風聯(lián)系。那通電話的來臨,徹底打亂了她的心。
匆匆回了老家,躺在病床上的鄭風,頭發(fā)花白,消瘦了不少,吊瓶上的液珠,一滴一滴的有如沉重的鼓點,敲擊在鄭子衿心上。
“爸!”撲到老人家面前,鄭子衿哭花了雙眼。
鄭風的病情診斷是腎衰竭,必須要盡快換腎,可是鄭子衿的血型與鄭風不配,而鄭風也沒有別的親人,巨額的醫(yī)療金更如一座大山壓在鄭子衿身上。
她感覺,天,轟隆一下,就這么塌了。
萬幸的是找到了腎源,不幸的是沒有足夠的錢。醫(yī)生催促她快點做決斷,想要這顆腎源的人都在排隊,它等不起誰?墒撬阉械拇婵疃寄贸鰜硪矞惒粔蜥t(yī)療費。
鄭子衿想向陳希借錢,可是陳希的電話一直打不通,郵件也一直不見回復。向從前的同學借錢,可是同學推脫說錢緊張借不出。向朋友到是借了一些錢,但只是杯水車薪,根本不夠支付醫(yī)療費用。她也不具備向銀行貸款的條件。醫(yī)院下了最后通牒,兩天內(nèi)再不繳款,腎源就會轉(zhuǎn)到別家醫(yī)院,救治另外需要的人。
鄭子衿被逼的不得已去借了高利貸。
鄭風成功的做了腎移植手術,鄭子衿的一顆心也平靜下來。陪著鄭風養(yǎng)好病回家后,就訂了火車票回外省的工作地了。本來她想再陪陪鄭風的,但是鄭風不答應,硬是把她推回去了。她沒有告訴鄭風他得了腎衰竭換了腎,她知道如果告訴他老人家他一定不會接受手術。她只是用腎結(jié)石需要做個小手術這樣的善意謊言瞞了父親。所以鄭風也不知道她欠下了巨債。
鄭子衿一身疲憊的回了公寓。她已經(jīng)一個月沒有回來了,而這一個月來她和陳希完全斷了聯(lián)系;氐焦⒉虐l(fā)現(xiàn)陳希留下的字條,她松了一口氣,原來是出差了啊。轉(zhuǎn)而又覺得哪里不對,出差要一個月之久嗎?出差為什么不能給她打電話?
鄭子衿一瞬間心涼,幾乎顫抖地推開陳希的臥室門。房間里還是一樣整潔,但是家具上已經(jīng)落了一層灰,顯示著,已經(jīng)許久無人問津。衣柜上的行李箱不見了!鄭子衿向陳希的床頭柜緩緩的伸出手,她記得,陳希把他的證件都放在床頭柜的抽屜里。
然而,當她拉開抽屜,里面空空如也。她跌倒在地板上,攥緊了手中陳希留下的字條,那上面俊秀的字寫著:親愛的,你安全回到家了嗎?公司有個生意要出差,我要跟去幾天,等我哦。
眼淚不受控制的砸落下來,鄭子衿爬起來急急忙忙找了陳希公司的電話,心里莫名的惶惶不安。打過去得到消息竟是陳希早就出差結(jié)束,更讓她大受打擊的是他已經(jīng)被公司辭退了。
他就在那個時候,在她最無助的時候,離開了她,人間蒸發(fā),消失的無影無蹤。
鄭子衿還來不及沉浸在陳希消失的悲痛中,就被高利貸逼得不得不想辦法掙錢還債。債期到了,可是她已經(jīng)用盡積蓄,現(xiàn)下連房租都付不起了,如何在短時間內(nèi)還債,債期拖了又拖,這利息也越滾越大。
后來鄭子衿走投無路之際,赴死般報名參加了當年名動一時的洗發(fā)水廣告創(chuàng)意大賽,因為大賽獎金豐厚,可以還清她在高利貸那里借的本金。她聯(lián)系了暫時失業(yè)的兩個同學一起合作,三個人不眠不休,嘔心瀝血的工作。最終在十幾份作品中選出最滿意的投出去。
皇天不負有心人,鄭子衿的小組在這次大賽如愿的拿了金獎,還了貸款的本金,也因為這次拿獎,改變了她的命運,與廣告公司正式簽約,開始了她企業(yè)白領的第一步。
此后,豐厚的薪資陸陸續(xù)續(xù)的幫她還完利息和借朋友們的錢。等她還完所有的債款,已經(jīng)過去兩年了。
這兩年中,她拼死拼活的工作,每天加班加點,熬燈熬油,也接一些平面設計的私活,賺點生活費,不僅為了盡快還錢,還為了讓繁忙的工作淹沒她對陳希的思念,麻痹陳希離開帶給她撕裂的傷口。
然后漸漸的,她開始熟悉這樣的生活,她開始適應。她的努力工作也得到了回報,接了很多大公司的廣告都做的很受肯定,在業(yè)內(nèi)也有了點小名氣,最后升到總監(jiān)。慢慢的,陳希帶給她的那到傷口也在歲月中止血,結(jié)痂,脫落,淡化,被她潛意識的遺忘。
鄭子衿被同事架上出租車,周知作為灌她酒的元首,不容拒絕的接下送她回家的工作。一路上鄭子衿在出租車里對周知又打又掐,自個兒是又哭又叫,赤裸裸的虐待下屬和自己,司機師傅開車多年,什么樣的醉漢沒見過,也還是被鄭子衿一路驚擾的差點闖了紅燈。
周知好不容易將鄭子衿扶到了家門口,鄭風開門,周知架著消停一會兒的鄭子衿去臥室,將她甩到床上,自己累的倚在門口直喘氣。
“子衿說聚會,怎么喝這么多。俊编嶏L給周知倒了杯水,詢問道。
周知無力的擺擺手,“謝謝伯父啊,不用麻煩了,我這就回去了,咱這可是舍命陪總監(jiān),我以后再也不灌總監(jiān)酒了!您早點休息吧,省的她一會兒煩的您睡不著覺!闭f著已走到門邊,揮了一揮手就躥走了,真是一刻也不想多留。
鄭子衿還完了高利貸的錢就退了和陳希合租的公寓,找了間離工作地近,環(huán)境又好的房子租下來,把老父鄭風接來,方便照顧。鄭風年紀大了,又退了休,病了一場,更是思兒,也沒推脫,就打包隨女兒來住。
邁著不利索的步子,鄭風給女兒蓋好被子,期間,鄭子衿一遍又一遍的念著陳希的名字。
鄭風不知道陳希是誰,有幾次鄭子衿說夢話也念著陳希,但是他不問,他知道女兒有心事,她想說自然會告訴他。鄭子衿初次帶醉回家,反應那么激烈的又哭又叫的喊著陳希,鄭風知道女兒那么多年來,一直沒有忘了這個叫陳希的人。
黃湯是魔鬼,宿醉的后作用果然不可小覷。當鄭子衿睡醒的時候,腦袋劇痛無比。茫然的看著四周,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都忘了個一干二凈。身上一股酸臭味,鄭子衿皺皺眉,搖搖晃晃的去浴室洗澡。
浴室里有一面大鏡子,她一偏頭就看到了鬼一般的自己,差點失聲尖叫。鏡中的自己面容憔悴,頭發(fā)凌亂,兩只大眼睛水脬脬的,臉上還有花花的淚痕。鄭子衿開始慎重的考慮今天要不要請假不去上班這個問題。
洗完澡出來,鄭風已經(jīng)做好了飯在餐桌前等她。鄭子衿小心翼翼的走過去坐下,昨天是她第一次醉酒回家,自己做了什么荒唐事兒都不知道,現(xiàn)在面對自己親親老爸心里很沒底兒。
“子衿啊,看我干什么,快吃飯,上班要遲到了!编嶏L一手拿著報紙,一手指著鄭子衿面前的米粥,慢悠悠的說道。
鄭子衿忙點頭不迭,拿起筷子埋頭扒粥,只想速戰(zhàn)速決,快點出門。
鄭風瞟了她兩眼,有些忍俊不禁,笑著搖了搖頭,“子衿啊,今天中午下班后,去你們公司對面的咖啡廳,爸爸給你物色了幾個相親對象。你這幾天,每天去見一個,好好考慮一下,老大不小了,快別讓我操這份心了!
“咳咳!咳!”鄭子衿一個不小心嗆著自己了,“相親?”
“你看你這孩子,慢點吃,不急不急。你說說你,都快三十歲的大姑娘了,還沒嫁出去,你爸爸什么時候能抱上外孫啊!”
“爸……”鄭子衿有些嗔怒的望著鄭風!肮ぷ鬟@么忙,哪有時間談戀愛!鞭D(zhuǎn)而繼續(xù)吃早飯,鄭風也不說話了 。
剛進公司辦公室,鄭子衿就感覺到一股死氣沉沉的氣息,工作伙伴們無一例外的趴在桌子上睡覺。
她知道這段時間大家都很辛苦,但是一兩個人上班偷懶,她不會說什么,這一倒一大片,上頭來查勤可怎么解釋?隨即抄起桌上的一個文件夾,在桌子上磕了兩下,“哎哎,小伙伴們,打起精神,上班了上班了!”
眾“尸體”紛紛抬起腦袋,極其哀怨的瞪著鄭子衿,一陣陰寒自背脊而生,鄭子衿打了個冷顫,“咳咳,那要不,你們再睡……五分鐘?”眾人聞言立刻恢復躺尸狀態(tài)。
鄭子衿郁悶,都怎么了這是?
咖啡館的靠窗處,鄭子衿無聊的玩著手機里的小游戲,遲到不是她的風格,她習慣凡事提早,還有五分鐘就到了和相親對象約定的時間了。
忽然,余光處一道黑影停住,鄭子衿收起手機,看了看來人。
很陽光的一個男人,長得很普通,四肢健全。
此后的一個小時中,鄭子衿充分的了解到,此男名叫,秦悅,性格開朗,溫和親切,當然這也許跟他是做幼教的這個職業(yè)有關,總之是個很好相處的人。兩人一聊才發(fā)現(xiàn),都是被父母逼著出來相親的,因此聊的很愉快。
鄭子衿回到辦公室,發(fā)現(xiàn)午休這段時間小伙伴們又開始躺尸了,這是有多累啊?
突然有一人舉起爪子,頭沒抬眼沒睜的道:“總監(jiān),有客戶在會客室等你。”
推開會客室的門,陳希一身剪裁得體的帥氣西裝站立在窗前。鄭子衿有一瞬間失神,幾年不見,陳希也越發(fā)沉穩(wěn)了,畢竟在商場混了那么多年,連自己都開始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了,怎么敢祈求人不變化。
“相親愉快嗎?”
“什么?”
鄭子衿回過神脫口而出這才意識到是陳希在對她說話。
“你怎么知道我剛才去相親了?”
陳希沒有看她,依舊看著窗外,“向你辦公室的同事打聽一下就知道了!
鄭子衿此刻萬分后悔早上把這個消息透露給周知。
握了握拳,她點頭:“對,是去相親了,那也跟你無關吧。”
陳希轉(zhuǎn)過身來直視她的眼睛,時隔多年這雙眼睛是他最懷念,也最眷戀的,因為這雙眼睛里曾滿滿的溢出對他的愛,曾在無盡的黑暗里給了他勇氣。
“對不起。”他說。
鄭子衿的心臟揪了一下,偏過頭去,“我,并不打算原諒你!
就在昨天,她夢到了他們所有美好的曾經(jīng),一起生活,相互扶持,相互鼓勵,努力奮斗,恩愛纏綿的歲月。一幕幕猶如昨日,如此次清晰,留戀不已?墒切闹械哪菈K早已淡化的傷痕卻隱隱作痛。提醒著她,那些美好的日子早已過去,再也不會回來。
陳希緩緩伸出手撫上她的臉,四目對接,她那雙讓他迷戀的眸子里,現(xiàn)在卻環(huán)繞了許多復雜的東西,他看不清,但是他感受得到,那透出來的愛恨交織,切膚之痛。
鄭子衿躲開了陳希的手,暗暗地攥緊了衣角,手指發(fā)涼 ,這些無意識的舉動,顯示出她的緊張。其實她的內(nèi)心在激烈的翻涌,她想扯住陳希的衣領,大聲的質(zhì)問他,當初為什么離開,為什么棄她而去,人間蒸發(fā)!她想一口氣傾吐出自己的怨氣,告訴他,他走的那段日子她有多苦,這些年她瘋狂的工作就是為了忘記他?墒撬F(xiàn)在出現(xiàn)算什么?一句對不起就什么都過去了嗎?傷害已經(jīng)造成,他把她當什么?!玩偶嗎?想玩的時候玩一玩,不想玩了就丟開!
然而,說了這些又有什么用呢?她終于咬緊牙關,將這些話吞回了肚里。
“子衿,我還愛你!标愊S行┦恼f道。
鄭子衿的小心臟再一次不爭氣的揪了一下?偸沁@樣,她對他,幾乎沒有抵抗力,他對她太好,讓她對他忍不住丟盔棄甲。
“你讓開!我要上廁所!”鄭子衿有點狼狽的落荒而逃,她沒有看見陳希顫抖的手,和透著傷心的目光。
鄭子衿不想頻繁的和人相親,所以對秦悅的邀約,幾乎沒有拒絕過。兩人很快的進入某種類似戀人的相處,吃飯,約會看電影,還正式回家見了父母。不過兩人都互不來電就是了,只能說是很合得來的朋友,都不想相親,于是湊在一起混淆父母的視聽,拖延父母的催婚。短短兩周,二人就混的很熟絡了。
這天秦悅送鄭子衿回家,兩人有說有笑的討論最近新出的廣告,不一會兒走至樓底。和秦悅揮手作別,鄭子衿轉(zhuǎn)身上樓,電梯門口,一個高挑的身影斜靠在一旁,她停住腳步,“陳希?你怎么找到這兒來。”
“就是他了吧!标愊]有看她低著頭說道。
“嗯?”
“相親后……確定下來,交往的對象!
鄭子衿恍然,他知道她和秦悅相親,也知道這兩周她一切的動向,雖然他沒有出現(xiàn)在她面前。
“你跟蹤我?”
陳希搖搖頭,“你想多了,猜也能猜的到吧!
兩人陷入數(shù)秒的尷尬,都沒有說話,直到陳希打破這種氣氛。
“你笑得很開心,你……和他在一起快樂嗎?”陳希抬眸看向她。
“嗯,很快樂,他讓我感覺很自在!编嵶玉普\實回答。
“這樣……”陳希笑了一下,站直了身子,“很晚了,早點休息!
鄭子衿站在原地沒動,陳希路過她時,輕輕的擦過她的肩膀,她沒回頭看他有些蕭涼的背影,徑自上了電梯。
原來是這樣,原來我已經(jīng)不能讓你感到自在,時間改變了很多事,而不是你本身改變了,你依然可以對人笑逐顏開,唯獨對我不可以,你只是改變了對我的態(tài)度。我已經(jīng)成為一道枷鎖,不能仔讓你感到自在。
鄭子衿靜靜地靠在狹小電梯間的扶手上,陳希的臉總是浮現(xiàn)在眼前。陳希,為什么你不能主動解釋一下呢?如果你理由充分,我會好好考慮的呀!
鄭子衿,他真的還愛你嗎?她不禁自問。
鄭風已經(jīng)做好了飯,坐在沙發(fā)上看電視。鄭子衿一回來就招呼她坐下吃飯。
父女倆圍著餐桌坐下,四菜一湯,今天的菜色十分豐富。鄭風見女兒有點精神不振,便夾了一塊里脊送到她碗里。
“哦,爸,嗯,今天心情不錯啊,炒這么多菜!编嵶玉菩α诵。
鄭風停下手里的碗筷,認真的看著女兒的眼睛,鄭子衿一時有點局促。
“子衿,什么時候結(jié)婚,想好了嗎?”
“爸,不急,我想再相處看看!
鄭風沒再說什么,動起了筷子吃飯,飯桌一下就安靜了。對面的鄭子衿內(nèi)心卻翻天覆地,久久不能平靜。
飯桌上的飯菜可口誘人,鄭子衿卻越吃臉色越差,不禁手一顫,掉了筷子。
“我,我吃好了,今天有點不舒服,先睡了!甭杂行┗艁y的轉(zhuǎn)身回了臥室。
鄭風嘆了口氣,也失了胃口。
“預祝我們合作愉快,散會!
隨著會議結(jié)束語,白領們陸續(xù)起身,收拾好文件出去。鄭子衿剛離開座位,就被椅子腿拌了一下,回過神來,身邊的同事都走光了。
“子衿,這季度的主打定下來的晚了,但要按時上市,廣告方面,希望能夠盡快!
“我知道了。陳總!编嵶玉茮]有回頭看陳希,卻忍不住腹誹:“你說的到輕松,這么短的時間,不知道又要加班多晚。”
果然,當天鄭子衿將這個任務通知下去之后,辦公室里一片怨聲載道。
“我就說,對方客戶分明是在公報私仇!”周知一臉憤然,鄭子衿忍不住笑了一下,“私仇?什么私仇!
“總監(jiān),如果不是客戶大老板和你有私仇,為什么總是為難你啊!連帶著小的們也遭殃!
“還有時間在這瞎想,趕快滾回去工作!”一個文件夾飛碟般直撲周知的懷里,劃出一道優(yōu)美的弧線。
“哎喲!小的這就去!”可憐的小美工自知觸了老大的逆鱗,乖乖退避。
鄭子衿搖頭苦笑了一下,私仇,這算嗎?哪里有什么私仇啊。
因為是拍夏季新推出的款式,鄭子衿跟著模特回到沉詩公司已經(jīng)很晚了,大家互相道別,各回各家,沉詩的一個小員工突然拉住鄭子衿,說是自己鬧肚子,麻煩鄭子衿幫他把拍攝的衣服放回樣品間,這事,本來她可以不用管,畢竟她不是沉詩的員工,但是她這個人天生愛管閑事,想也沒想就應下了。
沉詩的樣品間在地下室,很大,里面放著每一季度的樣品,有的疊放整齊,有的用防塵布包著掛在衣架上,還有一些套在人體模特上,陳列在玻璃柜里。鄭子衿第一次來這里,不由得感嘆一句:“太高大上了!”
地下樣品間里很靜,鄭子衿躡手躡腳的推著衣架車在里面逛著,欣賞樣衣的同時,也在尋找放手里樣衣的地方。正當她目不暇接于精美的衣物時,腳下一拌,差點摔了個狗啃泥。
回頭一看,她驚住了,“陳希?你怎么睡在這兒?”十分不解的看著坐躺在地上的陳希。
陳希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有點迷茫。剛想說什么,霎時,視線一黑,兩人還沒弄清處出了什么事,就聽見大門“吱呀……”一聲給鎖上了。
鄭子衿有些慌亂的走向大門口,熄了燈的地下室太昏暗,她摸索著前進,一不小心拌到什么,只聽一聲,“小心!”便是一連串叮鈴咣當?shù)穆曧憽?br> 跌入一個結(jié)實的胸膛,只覺一瞬間天旋地轉(zhuǎn),便倒在了地上。
“呃……”耳畔傳來陳希的痛呼。
“你怎么樣?你沒事吧!”鄭子衿意識到陳希可能受傷了,不免有些擔心,要掙扎起身,卻被牢牢按在懷里。
“沒事,大概是兩邊衣架倒了,壓到了身上!
鄭子衿松了一口氣,心想著沒出事就好。剛要推開陳希,有什么溫熱的液體砸到了額頭上,伴隨著一股腥味。
血!是血!
“陳希!陳希你怎么了?你到底傷到哪兒了!”
急切的詢問并沒有得到回答,鄭子衿感覺到擁著自己的手失去了力道,陳希沉重的身體壓到身上。
她一下就慌了,焦急的喊著陳希的名字,但是卻沒有回音,只有溫熱的液體緩緩的流到臉頰,鼻梁,下巴……
陳希覺得好痛,哪里都好痛,身體很沉重,好像一直在下墜,他什么也看不見抓不到,慌亂著,仿佛回到了那陰暗的小屋,冰冷的鐵桿將他與世隔絕,又仿佛回到了紐約的地鐵通道,冰涼的地板,看不見未來的曙光,但是他漸漸冷靜下來,他想起了那間小小公寓里沙發(fā)上淺眠的戀人。
她在廚房打仗的身影,她奮筆疾書,認真工作的樣子,她趴在床上夢囈的樣子,還有她對著電視新聞滔滔不絕評論的小憤青樣兒。她的眸子漆黑發(fā)亮,她的笑臉明媚陽光。
他想著他們曾經(jīng)的點點滴滴,“等我,子衿,等我……”
身上的痛慢慢減弱了,沉重感也消失了,陳希恍恍惚惚的醒來,四周還是一片黑暗。
“子衿!彼p聲呼喚了一聲。
“陳希!你醒了嗎?”
感覺到被人擁住了身體,陳希向后仰去,腦袋碰到墻壁,傳來隱隱痛感。
“你沒事了……沒事了……”
肩上一沉,有什么溫熱的液體浸濕了襯衫。
“別哭,別哭子衿!
懷中的人兒輕輕的放開他,在黑暗中抹了抹眼淚,哽咽著:“你剛才嚇死我了,你的頭被砸破了,流了好多血,昏過去了,我摸黑隨便給你包扎了一下,這里沒有光,也不知道傷的嚴不嚴重!
陳希感覺到自己是靠坐在墻壁下,知道她肯定是廢了大力氣將自己拖過來。
“大概是管理員以為這里沒人了,就關燈鎖門了,我來的時候沒帶手機,你帶了嗎?”
“沒有,放在辦公室了,我是來核對一下樣品的,這事我一般親自做,昨晚沒睡,所以太累了,就小憩了一會兒!标愊=忉屩麤]想到自己和鄭子衿竟然會一起被關在這里!皼]事兒,等天亮了,門就開了。”
鄭子衿沉默了一陣在他身邊坐下來,在黑暗中抱住了膝,“可是你的傷,能撐到明天嗎?”
陳希摸索著,握上她的手,“沒事兒,我感覺問題不大!
他的手很大,包著她的小手很溫暖,她不爭氣的臉紅了,好在四周一片黑暗,他也看不見。
雙方陷入一陣尷尬的沉默,許久之后,久到陳希有點昏昏欲睡了。
“陳希……你當初,為什么離開我?”
鄭子衿的聲音平緩又輕,底氣不足。陳希的睡意一掃而空。
“我以為,是你離開我。”
怎么會!鄭子衿訝然,“是你留下一張字條就蒸發(fā)人間了,不是嗎?”
聽的出她有些激動了,他也有些疑惑,繼而苦笑道:“難道不是因為我入獄了,你不想再和我有瓜葛,才一聲不響的搬走了嗎?”
“入獄?什么入獄?”鄭子衿一驚,她心慌了,直覺告訴她,有什么真相被掩埋了。
剛接到出差的通知,陳希很興奮,能出差意味著自己將有機會證明自己,也說明公司對他有期望,有心栽培,并且這個月的薪資會漲。這不得不說是個好消息。滿心歡喜的回到家,想第一時間告訴子衿,但是家里卻沒等到人。打了電話過去才知道鄭子衿的父親生病住院,她在趕回老家的路上。叮囑了幾句注意安全的話,那方就掛了電話,才反應過來忘記告訴她自己要出差的事。不過反正這幾天鄭子衿要回家看父親,自己也要出差,雙方都有事忙。
出差一周,對方是個大客戶,他跟著經(jīng)理商談了一周才把合同細節(jié)敲定好,簽下合同。他滿心期待著回去和鄭子衿慶祝了。
可是回到家,心心念念的戀人依舊沒回來。手機上了飛機就關機了,也因為沒電了就沒開機,現(xiàn)在他迫不及待的想打電話給戀人,匯報工作。一充上電,屏幕上十幾通未接來電,趕忙回撥過去,可是那邊卻無人接聽。
看到電子郵件的那一刻,他才知道鄭子衿的父親病的很重,需要大筆資金。這親親戀人的父親就是自己的岳父啊。準岳父生病,準女婿怎么能不管不問。翻點一下存款,自己剛工作沒兩年也沒什么積蓄,根本不夠,家中父母貧苦,斷不能向他們要錢,只好找朋友和同事借。
問了幾個相處的好的同事都被委婉點拒絕了,陳希心下有些焦急,正好這時財政部的小李聽說了他要借錢的事,傾囊相助,助他解燃眉之急。
小李塞了兩個厚厚的信封給他,說是炒股存的私房錢,怕被老婆翻著,借給他,既幫他救急,自己也給錢找了個安放之處。一番陳詞頭頭是道,有條有據(jù),聽的陳希有感激又心安。最后小李還不忘叮囑他不要將此事告訴別人,錢可以每個月從他工資里扣一點,分期,慢慢還。
陳;氐郊仪妩c自己籌來的錢,所說籌得不少,但還是不夠付鄭風的手術費,但也不是個小數(shù)目,只想快點把錢給子衿打過去。
正要打電話給子衿的時候,家里的門鈴響了,一開門,立即有一群人圍住了自己,還沒弄清怎么回事兒就被人壓住,扣上了冰涼的手銬,握在手里的手機也掉在了角落里。
“他們給我一個挪用公款的罪名,我才意識到被人騙了。小李是直接給我的。他說立字據(jù)就等于留下把柄,被他老婆翻到了不得了,所以并沒有立字據(jù)。而且并沒有任何證據(jù)表明那筆錢是他借給我的!
陳希緩緩的說著,聲音不大,卻每字每句都砸在鄭子衿心上,每字每句都是困擾了她五年的原因。她靜靜聽著,任憑內(nèi)心翻涌。
因為小李的跑路,這期間不僅要將他逮捕歸案,還要細查,而陳希是拿到部分公款的人,這是怎么都不能變的事實,所以不能放了陳希。等抓到了小李,他雖供認不悔,卻硬要說是陳希指使他干的,因為陳希需要錢,而他只是見財起意,拿多了。這官司一打就是兩個月,因而等官司結(jié)束,陳希洗白冤屈,卻也吃了兩個月的牢飯。
當他回到他們小公寓時,鄭子衿已經(jīng)退了租,行李都打包走了,因為他一直沒回來,房東把他的東西都扔到了地下室,他再也沒能找到他的手機,沒能打電話給鄭子衿。在被暫時收押時,他不敢托人聯(lián)系子衿,而現(xiàn)在人去樓空,他覺得子衿一定是知道了他惹上官司的事,失望透頂而離開他了。
陳希傷心欲絕,而公司也不再聘用他,一個坐過牢,雖然沒罪的人,總是會被人用有色眼光看待的。他回了老家,父母蒼老了很多,爸媽沒有怪他,卻給了他一張出國的機票。
“孩子,你永遠是我們的好兒子,可是你現(xiàn)在這樣,就算有才能也難在國內(nèi)謀得好職業(yè),爸媽只希望你能好。”
母親的淚水澆濕了兒子的心,陳希哪敢拒絕,自己實在不孝,讓二老操心。
父母湊了錢托人給他聯(lián)系了國外的學校,送他去留學。
陳希就這樣,踏上了去紐約的飛機。
“紐約,到底是繁華的大城市啊,卻也是冷漠的城市!
到了紐約留學的學校才知道父母讓人給騙了,他并不能在那里上學?墒撬荒芫瓦@樣回去他回去了爸媽會更傷心,也不能將真實的情況告訴他們,他不愿再讓父母為他操心了。
一個人初到陌生的國度,周圍充斥著熟悉又陌生的語言,不能回家又沒住處,身上沒幾個錢。好在他英語過關,交流還不是問題。
沒錢住旅館,只好白天到處找工作,每晚蹲在24小時營業(yè)的快餐店,又或者公園的長椅上,好在是夏天,夜晚并沒有太冷。
這樣沒有保障的夜,總是充滿了危險與貪婪。
一天夜里,窩在公園長椅上睡覺的他被人狠狠地揍了一頓,所有的行李錢財被人劫了個光,他終于從窮困潦倒,走向了一無所有。
蜷縮在黑暗的角落里,鄭子衿的臉就那樣一遍又一遍的在他腦海里播放,一刻也不敢停。他們所有美好不美好的一切,他細細的回想,仿佛只要多想一點,多想她一刻,他就有力氣活下去。他回憶了他們所有的曾經(jīng),當他就要崩潰了,他想到了父母,他知道自己不可以就這樣死掉,他不能,盡管一無所有,傷痛累累,他不能。如果他去死,他將再沒有機會見到鄭子衿,說出他最想說的那句話,如果他去死,他將對不起父母,傷害最愛他的人。
也許是上帝終于看到了他的人品,他將餓死之際,快餐店老板收留了他。在快餐店打工三個月后,他遇到了他的貴人,孟詰。
孟詰是剛從一家著名品牌服裝企業(yè)辭職的心高氣傲又落魄的小服裝設計師,住在一個50平米的小出租屋。職場不順的他遇到了比他還要落魄的陳希。
孟詰師出國內(nèi)某著名大學,他貌似天生下來就是做服裝的,一眼就能目測他人的身高,體重,三圍,可惜空有一身技藝,卻無人識得。他心氣兒高,并不樂意自己的作品被人指指點點,憤然離去。自己打算成立一個工作室,接些上層人士的私活。
俗話說老鄉(xiāng)見老鄉(xiāng),兩眼淚汪汪,孟詰和陳希又都是失業(yè)落魄的同鄉(xiāng),彼此心心相惜,相談甚歡。孟詰收留了陳希,陳希也辭了工作來幫孟詰。他本是學經(jīng)濟的,能力也很強,他和孟詰一人有謀略,一人有才華技藝,二人聯(lián)手從一個小工作室做起,一步一步腳踏實地,抓住機遇,僅用四年就擺脫了工作室,成立了大規(guī)模公司,在國外打出了品牌,賺足了外幣。第五年,在外打拼的陳希終于重回故土,將沉詩的事業(yè)往國內(nèi)拓展。
回到國內(nèi)的他,開始找鄭子衿,他是個長情的人,有些事,他一定要弄清楚,有些情,一定要找到歸屬。
那些在異國打拼的內(nèi)容,陳希沒細說,兩三句概括,但是在商場打滾多年的鄭子衿知道,這不容易,這太艱辛。
黑暗中,她無聲的流著淚。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從他找到她的那刻起,她之前的經(jīng)歷,他定是調(diào)查清楚了的。她這些年所受的苦他都知道,所以他先說了對不起,所以他敢放手,而她對他這些年來又知道多少?
鄭子衿此刻深深地感受到,自己才是不成熟的那個人,她的小情小怨和陳希所承受的比起來顯得多么的矯情,但是她慶幸,陳希什么都知道了。
“陳!摇
“子衿,你說得對!我是不應該被你原諒的!
黑暗中的陳希自嘲一笑,“而你,應該值得更好的。子衿,不管你和誰在一起,你快樂就好,真的。”
鄭子衿不動聲色的抹掉自己的眼淚,聲音啞啞的,“我爸跟你說什么了?”
“你爸……”
“別騙我,這么多年了,你做糖醋里脊還是放了太多糖!
是的,那天鄭子衿吃到那盤菜就知道是陳希做的,而鄭風跟陳希說了什么她也不想去問,那時的她心很亂。
“你爸爸,是個很好的人,他沒跟我說什么,只是問了我是誰。我去的時候,他正好在做菜,就叫我打下手,我們淺聊了兩句,沒等到你來,我就走了!
“少來,我爸肯定跟你說我要結(jié)婚了!
幾秒的沉默后,鄭子衿感到肩上一沉,“嗯……說了!
又是幾秒的沉默,雙方都沒說話,仿佛陷入沉思。
“陳!
“嗯?”
“我們結(jié)婚吧!”
“嗯……嗯?!”
肩上的重量消失,黑暗中,她什么也看不見,但仍然能感受到那灼灼的目光。
“好,我可聽到了,不能耍賴!标愊Uf的極慢,怕她聽不清楚。
“嗯!”
“你跟了我,后悔怎么辦!
“后悔了再離婚唄!”
“傻丫頭……你是說真的?”
“我為什么要騙你!
黑暗中,兩顆心如此近,不再迷茫。經(jīng)歷了五年多的歷練,你我都不再是當年,可是愛你的那顆心沒變,所以,既然你未娶,我未嫁,我們就結(jié)婚吧,沒有幾個五年可以任我們等待了。
“總監(jiān)最近是不是打了雞血?”
“何止是雞血簡直是狗血,,你看她最近面帶桃花,走路走路一蹦一跳的,那興奮勁兒”
“哦~”辦公室的諸位好像都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消息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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