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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因為工作的關(guān)系,他有兩部手機。不幸的是前些日子家里被小偷光顧,三十平的小出租房,小偷很是失望的拿走了三十五塊錢零錢,半條天子煙,兩聽啤酒,一盒打包回家沒吃完的北京烤鴨,以及他那部老年機一般的諾基亞。
他業(yè)績好,聽說這件事后,公司立馬又給他配備了一部暫新的蘋果6,不過電話卡就得他自己再去買了。做他這一行,靠的就是人脈廣,很快他在通訊公司工作的朋友就打電話來說,有個號碼尾數(shù)正好是他生日,催著他去將那號碼拿下,因此促成了這故事的開始。
號碼的確是好個號碼,資費是他朋友幫忙選的,也已經(jīng)算是很劃算,不過這個號碼,這個號碼的上一個主人,大概有過一段很風流的歷史。
他拿到那號碼的第一天,便收到了一個陌生號碼發(fā)來的短信,三條,總共三條。內(nèi)容分別說的是午餐,天氣,和那個人買的新裙子。他沒有在意,現(xiàn)在短信詐騙的多了去,手段也是越來越高明,他只當又是什么新型的詐騙,直接刪掉了短信。
但是,第二天,他又收到三條,內(nèi)容分別是晚餐,天氣和新上任的有著D罩杯的女領(lǐng)導(dǎo)。覺得有些煩,他依舊刪掉了。
第三天,不出意外地,他又收到了短信,這次是四條,內(nèi)容仍是那些無關(guān)緊要的日常小事,從各種看待問題的角度來看,他判定這個不停發(fā)短信騷擾他的是一個女孩,他開始懷疑這不是什么新型詐騙,而是某個好友知道他換了新號碼來捉弄他,不用想,通訊公司那個朋友絕對是其中之一。
若問有什么證據(jù)支持他這個想法的話,那便是這其中的一條,他下午正在辦公室旁的咖啡間悠閑地喝咖啡時受到的,那個女孩說,剛剛坐公車路過了他們的學校,很懷念以前一起讀書的時候。
沒有哪個詐騙會持續(xù)這么久還沒進入正題,加上對方又提到學校,他猜想這或許是他某個同學,為了謹慎起見,他回了一條過去,只三個字,【你是誰?】
對方的第五條短信隔了很久才回過來,回的是一個他陌生的名字,完全沒有印象,問了要好的老同學,也都說不認識。
至此,他完全沒有了頭緒,唯一能解釋的只能是她發(fā)錯了號碼,或者,她是發(fā)給這個號碼的上一任主人。他偏向于后一個想法,有著這樣一股奇怪任性的女孩子,想來不會馬虎到發(fā)錯了號碼。
他拿著短信去問了通訊公司的那個朋友,朋友幫忙查了查,只得到了號碼上一個主人的名字,以及銷號原因是停機超過三個月,自動銷號。朋友說,也許這個女孩并不知道對方已經(jīng)銷號了,所以還持續(xù)不斷地發(fā)著短信。
這個朋友甚八卦,僅憑著這幾點便斷定,這絕對是個俗套的癡心女碰見花心男劈腿的故事。朋友胡亂意淫一番之后便建議他直說號碼已經(jīng)換了人,免得這女孩日日騷擾,或者直接拉黑,也算是一勞永逸。
他有些猶豫,下不了決心。
之后短信還是天天都來,他也摸出了規(guī)律,基本上來說是每天三條,時間不定,第三天的時候會是四條,第四天又是三條,他忍不住好奇,發(fā)了一條短信過去問,為什么不是每天三條定量,而是三三四這樣循環(huán)。他也的確是有夠無聊,他一面這樣腹誹著自己,一面又很是有些期待女孩的回答。
大概是因為那天的短信條數(shù)已經(jīng)到達三條,就跟上次他問對方是誰一樣,這次的回信,他又等了很久,大概是對方在思考要不要打破三三四這個循環(huán)。
然而,到底還是他想得太復(fù)雜,對方的回答十分簡單并且合乎邏輯,那女孩說,因為她的號碼套餐每個月會免費贈送一百條短信,按照三三四這個循環(huán),三十天剛好能夠把一百條發(fā)完。這真是夠節(jié)約并且斤斤計較的一個女孩,他表示有些無語。
雖然他有夠無聊,但其實工作卻并不輕松,短信每天不定時的來,總有些嚇人,他不忍心說明真相又不愿意直接拉黑,只好將女孩的短信鈴聲專門設(shè)置成貓叫,偶爾閑下來,也回復(fù)她一兩條,知識盡量不涉及太私人的事情,避免被看出端倪。朋友問起來時,他就開玩笑說,這是他養(yǎng)的小貓咪,特聰明,餓了就會自己發(fā)短信給他,所以短信來了他就得回家喂貓了,于是朋友都笑他家里養(yǎng)了只美人貓。
當然都是些玩笑話,誰也沒往心里去,但他看著短信里寥寥數(shù)字的生活日常,忽然有些向往,說不定真是只美人貓呢,還是只深情又節(jié)約的美人貓。他的嘴角微微有些上揚。
他看過一篇小說,講的是男主喜歡和朋友玩推理游戲,然后僅僅憑著某個寫了三年的博客推理出了博主的真實身份并成功在一起的故事;蛟S他也能夠推理推理,短信與博客不同,畢竟短信透露出的個人信息會更多,他一下來了興趣。
之前那個通訊公司的朋友就幫他查過,這個號碼是本城的,更詳細的信息卻是沒有。女孩發(fā)來短信已經(jīng)有三個多月了,除了最初刪掉的那六條,他都還保留著,從頭至尾一一看下來,三百多條。他看得有些頭大,但忍不住好奇,一邊看一邊拿筆記下了有用的信息。
女孩提到過的私房菜館,咖啡廳,電影院,全部都在地圖上標識了出來。不過都太散在,他沒有這方面知識,只能大概推斷出女孩住商業(yè)街附近,工作地點離家不遠,她的日常生活大都是家公司兩點一線,周末喜歡約閨蜜去逛街,不過閨蜜要陪男朋友,所以不是每周都有空。
昏頭昏腦看了兩晚上,只得出這么一點消息,他有些喪氣,自嘆沒有推理的天賦。
但轉(zhuǎn)機就在第三天,女孩發(fā)了短信來抱怨,說公司電梯壞了,上班爬樓梯很痛苦。
巧的是,那一天,他公司的電梯也壞了,世界不會這么小吧?他有些躍躍欲試,反正也沒什么損失。
他公司所在的寫字樓一共有三家公司,他在十四樓,往上有家保險公司,往下有家裝修公司。女孩具體是哪家公司的員工他推敲不出來,但肯定不是他們公司就是了,他公司里都是些粗狂的老爺們兒,女性就營業(yè)部那幾位,那幾位中無一不是在男人堆里混得風生水起如魚得水的,不是做得出這種事的人。
隔天,他去女孩推薦過的咖啡廳買了些點心請營業(yè)部的那幾位吃,再裝作漫不經(jīng)心地一打聽,立馬便得到了確切的消息,樓下裝修公司三個月前空降了一位D罩杯的拓展部部長。果然,女人對于這種八卦多半都很有興趣。
樓下裝修公司里,他也有幾個熟人,但不可能就這樣跑去直白地打聽。他思考了一陣,選了個悠閑的下午,跑去樓下找了個話多的熟人打聽裝修的事,熟人問他,就說朋友新買了房子,打算找他們裝修。
他那個熟人勉強也算個官,有專門的自己的一個辦公室,是打望的好去處。他一面隨便同熟人聊著天,一面望著外面的大辦公室,很快便被熟人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逼問了起來,他不好直說,便說謊講他公司的某某某看上樓下的某個女孩子,口風緊,也不肯說是誰,他無聊就跑下來打望,想知道是誰。
于是,熟人便熱心地同他介紹,外面哪個哪個還是單身,哪個哪個性格開朗,哪個哪個追求者頗多,哪個哪個是個悶騷,哪個哪個和領(lǐng)導(dǎo)亂搞……這么一通介紹下來,他也算知道,原來這貨也是個八卦的,都結(jié)婚了,還這么不消停。
他順著熟人的介紹一一看下來,仔細辨別,果然找到了一個頗和自己心意的女孩子。這并不是說他是憑著相貌在胡亂做決定,之所以覺得就是那個女孩,其實他也是有些思考的。
那女孩長得挺可愛,初來公司時他們樓上的單身漢們還好一陣激動,他上下班時也在電梯里碰見過好多次。但不到兩個月,單身漢們紛紛都熄了火,只因這個小美女實在是顆不好咽下的石頭,你看她可可愛愛,請她去吃飯唱歌看電影吧,成,只要是大家一起去她絕對和和氣氣答應(yīng)下來,但若是要兩個人私下約會,那么對不起了,這小女孩絕對拒絕得十分果斷且不容商量,長久以往,男人們都失了興趣,也都不再圍著她而是轉(zhuǎn)戰(zhàn)了其他新來的姑娘。
看來這個女孩對那個花心男不是一般的癡心啊,他心里隱隱有些受挫。今天的短信已經(jīng)來了兩條,又是月底,他估摸著,以女孩那小氣的性格,應(yīng)該不會允許自己超過一百條短信吧,至少前三個月她都是完全照著一百條來發(fā),就算是某日多發(fā)了一條,后面也會按照比例少發(fā)一條,總之是一條不多一條不少。
他斟酌了一下字句,發(fā)了一條短信過去,【這周末,有空?】
果不其然,大辦公室里那個文文靜靜對著電腦做文件的女孩偏了一下頭,將一旁震動的手機拿了起來。女孩對著手機眨了眨她那黑亮的眼睛,像是有些不解,另一只手又拿起一旁的臺歷仔細看了看,最后像是下定決心了似的,咬著唇回了短信給他,卻不知這一切都被身后辦公室里的他看得清楚。
【嗯,他們?nèi)ズD贤媪,要下周四才回來。】她說的是她那個常常見色忘義的好閨蜜。
他笑得陰險,立馬又回了短信過去,是不容拒絕的語氣,【周六下午我請你吃甜品,三點,在你喜歡去的有榴蓮班戟的有那家!
的確是不容拒絕的,因為這個月的短信已經(jīng)達到一百條,外面辦公室小隔間里那個女孩果然陷入了難境,一直皺著眉頭,猶豫著要不要花一毛錢回復(fù)他這條短信。
他頗自信女孩不會拒絕他,因此也沒有再在樓下呆下去,而是上樓去繼續(xù)工作了。路過女孩那個隔間時,還頗禮貌地對女孩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
他猜想自己對著這女孩有了些許喜歡,的確是他會喜歡的類型,但女孩初來公司時他卻并未下手,那個時候正是他工作的關(guān)鍵時刻,一切只是聽同事講,樓下新來了幾個妹子,等他工作終于穩(wěn)定下來時,女孩冰山美人的名號已經(jīng)聲名遠播了。
他同她是有緣分的,他這樣覺得,不然為什么偏偏是他買下了這張電話卡,為什么偏偏他不忍心將真相挑明。也許他會被女孩潑一杯水,被罵一聲流氓,但事情總是需要一個結(jié)局,一百短信不可能永遠的發(fā)下去,女孩總有發(fā)現(xiàn)真相的一天,他更愿意自己來決定這一天是哪一天,是哪樣一種方式。
周六那天下午,他特地打扮了一下,不得不說他長得其實不錯,一米七八的個子,身上肌肉也還算勻稱,穿上襯衫也算是儀表堂堂,就這么往人前一站,是個女人好歹都得臉紅心跳一下吧,但事實卻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樣。
下午兩點五十,他到達甜品店的時候女孩竟然已經(jīng)坐在了那里,他臨危不亂,徑直走過去,笑著同她打招呼,自我介紹到,【你好,我就是發(fā)短信給你的那個人!
女孩沒有他想象的驚訝,也沒有惱羞成怒地拿水潑他,女孩子只是極為平靜地說,【哦!
她眼神淡淡地掃過桌子上菜單,有些輕聲地問,【這三個月來,都是你在回我短信?】
他想起一開始時自己問的那句你是誰,坦白說到,【是,三個月前我手機丟了,辦了這張卡就收到了你的短信!
對面的女孩長久的沒有聲音,他的心情也隨著低落了下來,看來事情果然不能同小說里寫的那樣順利,他會被當成流氓從此連電梯都不愿意和他共乘一趟吧。
然而對面的女孩低著頭,從沒有聲音變成小聲哭泣,最終變成嚎啕大哭,他手足無措,不知自己是哪里冒犯得罪了她,只好一邊慌忙地掏出紙巾給他,一邊說到,【我沒什么別的意思,就是想見見你,告訴你……】
【謝,謝謝……】
【什么?】
女孩擦掉眼淚,抬起紅通通地臉,十分誠摯地說到,【謝謝你!】
然后他才知道,女孩同那個人原來是情侶,雖然后來分手了,但彼此其實還是很喜歡對方,只是一直沒說出口,后來那個人就出了意外,死了。女孩是從別人口中得知這個消息的,當時已經(jīng)晚了,沒能親口說出那句喜歡,心里一直很遺憾。短信只是心里執(zhí)拗,不愿相信那個人真的死了,但其實也清楚,就算她這樣不厭其煩地發(fā)著短信,也絕不會有結(jié)果,誰知某一天,那個本應(yīng)已經(jīng)被銷號的號碼,竟然回復(fù)了她,雖然只是三個字,【你是誰?】但她得生命卻從此得到了救贖。
他按住額頭聽她講完這個故事,只能嘲笑自己的無聊與滑稽,但卻全無沮喪,整理好情緒,他也終于說出準備好許久的那句話,【你好,我看你長得好像我下任女朋友,我請你吃飯好不好?】
對面的女孩呆愣住,依舊濕潤的紅眼睛緩緩垂下,臉色依舊紅潤別有一番風情,她緩緩低頭,捏著拳頭的手松開,拿出手機,飛速地發(fā)出一條短信。
【喵,喵,喵~】他的手機響起來,他的美人貓說,好。
至此,距離女孩發(fā)來的第一條短信,正好一百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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