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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冬天的雪,一如往年,來得那么準(zhǔn)時,在庭院漸漸染白時,東邊的暖閣已不復(fù)往日的縱情笑顏,不聞昔時的笑語歡聲。
一壺清水酒,兩盞琉璃杯,
三枝揮毫筆,四壁空藏書,
五車載學(xué)識,六指弄輕弦,
七巧玲瓏局,八方觀自在,
九載相知誼,十分快哉意。
少年終有長大的一天,權(quán)力如酒,初品苦滋味,再嘗漸聞香,直至感其內(nèi)中妙處,方察覺已不能放手。
宮廷中的子弟,自小目睹的便是得權(quán)的恣意與失權(quán)時的落魄,俗語有言,窮人的孩子早當(dāng)家,卻不知帝王之家無童年,有的孩子,在尚未出世時就開始接觸毒藥的滋潤,在長大成人前,甚至之后,又要經(jīng)歷多少綿里藏針與笑里藏刀。
皇子眾多,在磕磕絆絆中一點一點成長,又有幾人能到雙十年華。
有幸能遇上個把酒與明月共飲者是寥寥無幾,更能相伴九個春秋的,該是滿足了。只是為何今年的寒意似乎更甚以往?
“二皇子,皇上有請!眱(nèi)侍的傳來,又到了與父王想見的時辰了,不是敘說親情,而是與一雙時刻在苛刻審視著的利眼相對峙,而他沒有說不的權(quán)力。
“知道了,你先去回稟一聲,我稍后就到。”面對窗的人始終沒有轉(zhuǎn)身,眼里還存著一些本該只能在暖閣出現(xiàn)的情緒,這樣的神情是決計不能在外人面前現(xiàn)出分毫。
“那小的先下去了,二皇子也快些準(zhǔn)備吧!边呉笄诘囟撝,邊后退,眼神卻還緊盯著那束起的褐色發(fā)絲,希望可以看穿其后的真正的面目。
剛收了大皇子三千兩銀子還在懷里發(fā)熱,在他干癟如枯枝的臉上,那雙眼更是近乎貪婪地在宮中搜索著每一點可疑的痕跡。
雖然二皇子的聲音里沒什么,但在宮中活了二十年的他,用鼻子都可以嗅出一個人的情緒,無奈正主在他退出房門前,只是那么安靜地立在窗前,動也不動,一甩袖子,只能恨恨地踏著碎步離開。
藤真健司,在眾人期待中長大的二皇子,在眼中最后幾縷屬于自己的情緒徹底消失后,才緩緩地轉(zhuǎn)過身,剛剛那算是給他的一個警告嗎?不該想的不要想,不該念的不要念,宮中的老鼠很少,且都貪婪地盯著自己,被那淬了毒的利齒碰觸到皮膚的惡心感最近也越發(fā)強烈,皇上的身體每況愈下,怕是有人有等不住了吧。
對著鏡子,整了整衣冠,將領(lǐng)口、袖口的最后一絲褶皺都抹去,將自己的表情調(diào)整到謙遜卻不失自信的平衡點,帶著人們所熟悉的溫和笑容,藤真步出了自己的寢宮,戰(zhàn)斗的準(zhǔn)備已經(jīng)完成,剩下的,就是與敵人短兵相接的時刻了。
“兒臣參加父皇!”恭恭敬敬地行著最標(biāo)準(zhǔn)的禮節(jié),此刻他只是王朝中的二皇子,一個不需要名字,只需要按照王座上那個男人的意志行動的棋子。
那個統(tǒng)治著這個國家的男人,被千萬臣民所朝拜的君主,在刺目的榮耀背后,是透骨的陰殘,冷眼看著自己的孩子一個接一個倒下,必要時甚至親自動手,讓宮殿中充斥著血腥的味道,不論之前怎樣準(zhǔn)備,一看到那雙同自己一樣的藍眸,體溫總是瞬間降了下來,神經(jīng)不自主的被恐懼支配,怕他,怕那個賜予了自己生命,卻又置自己于殘酷的爭斗中的他。
“剛剛竟然差點被老鼠咬到,不像你啊!钡偷偷穆曇衾餂]有什么溫度,手支撐著下顎,垂眸淡淡地問道。
“兒臣知錯!辈卦谛渥永锏氖譂u漸握成了拳,然而聲音里不見丁點慌亂。
“呵,我的孩子吶,你是知道的,因為你那雙眼,我是不會讓你死的,”提到那完完全全遺傳自己身的眼眸,男人的唇角撇了撇,“但,那并不意味你可以不接受任何……考驗!闭遄昧艘幌,用了個還算中性的詞。
“兒臣不敢。”用最簡潔的字句,不讓多出的話泄露出自己的感受。
“你是最像朕的人,朕從不懷疑,你以為你可以瞞得過朕的這雙眼嗎?”
“兒臣……”
當(dāng)兩雙形似而神異的眼對上,身體猛地開始痙攣,逃脫不了了的絕望感幾乎滅頂,看到對方滿意的微笑,藤真知道,自己又輸了。
暖閣里微笑已經(jīng)不在,孤立在冰冷的墻壁間,渾渾噩噩地從迫人的視線里逃離,今年的冬不知何時才是個結(jié)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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