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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n
1.
隔壁搬來了一個新鄰居。
是一個身形修長挺拔,五官深邃俊朗的紅發(fā)青年。
他看起來似乎很不好相處的樣子,進出來往總是一個人。
會注意到他,完全是因為他的仗義相助。
某個下午我去買食物,結(jié)賬時被一個小個子的男人一把搶走了手里的錢袋。
他的動作靈活迅速,一看就知道是慣犯。
我在后面追得上氣不接下氣。眼看著就要跟丟了,那個小個子男人忽然被一個高挑的人影擋住了去路。
搶劫犯揮拳向人影打過去,而我的“小心”兩個字還沒來得及說出口。
那人影動作利落地一側(cè)身,十分漂亮地躲過了那一拳,伸出手抓著搶劫犯的手腕,只是一扭,男人立刻哀嚎著求饒了。
我匆匆跑過去,劈手奪過自己的錢袋,面不改色地賞了搶劫犯一腳。然后向出手相助的青年道了謝。
小個子的男人還在期期艾艾地哼唧著。
我瞥了那可憐又可恨的家伙一眼,示意面無表情的新鄰居放他走。
紅發(fā)青年上下打量了我一會兒,然后放開手讓人走了。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跟在他后面。
走了很長一段路之后他轉(zhuǎn)過臉冷冷地問我為什么跟著他。
“因為我住在你隔壁啊!蔽倚Σ[瞇地回答。
于是他沒再理我。
之后我們一路無言,各自回了家。
第二天我難得起了個大早,帶著一袋面包敲響了他家的門。
半天沒人應(yīng)門,原本猜測他應(yīng)該還沒起床,但屋里隱隱約約飄出的咖啡香氣暴露了他已經(jīng)醒來的事實。
我挑眉,扯開嗓子大喊起來。
“有——人——在——嗎——?”
有腳步聲傳來,下一秒門就被拉開了。
紅發(fā)青年穿戴整齊,正黑著一張臉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嗨!蔽疫肿煨。
他倚在門邊冷淡地望著我。
我把那一紙袋面包塞給他,轉(zhuǎn)身揮揮手,“昨天的謝禮。”
“等等。”青年出聲叫住了我。
我停下腳步,打了個哈欠,“還給我就不用了。道謝是我的事,接不接受是你的事。反正現(xiàn)在是你的了,之后吃完或者扔掉都隨便你!
背后沒了聲音。
我搖搖頭走了。
下雨了。
我把晾在窗臺的衣服收進屋,意外地在窗口看見了紅發(fā)的鄰居。
他好像是外出歸來的樣子,并沒有撐傘,單薄的襯衣被雨水打濕,緊緊地貼在身上。
奇怪的是即使渾身濕透了,在他身上也看不出絲毫狼狽的模樣。
隔天我沒看見他出門。
慎重考慮后我去鎮(zhèn)上請來了醫(yī)生,在那個老頭子驚異的眼神中一腳踹開了鄰居家的門。
我那鄰居正躺在臥室的床上,皺著眉頭緊閉著眼,蒼白的臉上泛著不正常的潮紅。
我把他交給了醫(yī)生。
之后診斷完畢,醫(yī)生開了藥,囑咐服用量,我一一記在紙條上,連同藥一起放在他的床頭,送走了醫(yī)生。
一切都很順利,——除了出診費是我支付的這一點讓我耿耿于懷。
再回到屋里的時候,鄰居已經(jīng)醒了,那雙凌厲的紅瞳一直緊緊盯著我。
“嘿,我現(xiàn)在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啊!
他沉默了半晌,“謝謝!
……不太愛說話的樣子啊。
我只好嘗試著找話題,“我叫Nino,你呢?”
“Gatling!
又沉默了。
我撇撇嘴,放棄了找話題,“我先走了,你記得吃藥!
2.
幾天后的清晨,我家的門被敲響了。
我打開門,Gatling正站在門口。
“我是來道謝的!
我假裝大度地擺擺手。
“不用不用。我們扯平了!
Gatling一臉懷疑,“出診費不需要還了?”
謝天謝地他竟然記得!
“那、那我就不客氣了。”我喜出望外地伸出手。
Gatling把出診費遞給我,這時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咳,你家的門還好吧?”
“……”Gatling沉默了一下,“能修好!
我看看手里的錢,咬咬牙一狠心全還給他了,“拿去修門吧!”
“我自己就可以修!盙atling淡淡地說。
我扁扁嘴,這個人可真難相處……想套近乎都沒法兒套。
我和他在我家門口僵持了一會,我的肚子忽然不合時宜地咕咕叫了起來。
我聽見Gatling極輕地嘖了一下。
然后他忽視了我遞錢給他的手轉(zhuǎn)過身,“跟我來!
我一頭霧水地跟著他去了他的家。
進了屋后我嗅到了彌漫在房間內(nèi)的香氣。啊啊,又是咖啡的味道。
Gatling安排我坐下,拿出了面包,還倒了一杯咖啡給我。
我喝了第一口,然后強裝鎮(zhèn)定把它推得遠遠的。
Gatling挑眉看著我的反應(yīng),聲音里第一次有了情緒,“你也覺得很苦,對嗎?”
我認為我被他報復(fù)了。
“我第一次嘗試著喝的時候,也只喝了一口。剩下的全倒了!盙atling看了看那杯我避之不及的咖啡,“不知道為什么他能面不改色地喝完!
我抓住了這句話的關(guān)鍵。
“他?”
Gatling沒看我,也沒回答我的問題。
而我卻覺得費解,既然他不愛喝咖啡,為什么還總是煮咖啡呢?
他不是一直一個人住嗎?那他所說的“他”又是誰呢?
好奇心這個東西,實在是害人不淺啊。
我發(fā)現(xiàn)我對我這位獨來獨往的鄰居越發(fā)感興趣了。
直覺告訴我,他的身上藏著很多不同尋常的秘密。
于是我被該死的好奇心驅(qū)使著一次又一次“無意”“不小心”“沒注意”地去找他搭訕。
譬如這樣。
“嘿,早啊。今天要下雨,記得收衣服!
Gatling奇怪地瞥了我一眼,“我今天沒有晾衣服!
“啊哈哈這樣啊!蔽覐乃议T前灰溜溜走過。
再譬如這樣。
“啊呀西西里雨季都在冬季真?zhèn)X筋啊,看你好像沒傘,我家里正好多了一把,給你用吧~”
Gatling二話不說回了趟屋,再出來時手里拿著一把傘。
“……”我尷尬地把傘收回,“有傘還不打,真是奇怪的人!
我這句嘟囔當(dāng)然沒能逃過他的耳朵,然而他只是不以為意地搖搖頭,既沒用那雙兇狠的紅眸瞪我,嘴里也沒吐出譏諷的話。
“Nino。”臨走前他忽然叫了我的名字。
我莫名感到有些高興,“?怎么了?不謝不謝都是鄰居互相照顧是應(yīng)該的哈哈哈哈!
Gatling靜靜等我笑完,“關(guān)于我,你還是盡量克制好奇心吧。知道得越多對你來說越危險!
我的笑容僵在臉上。
什么嘛……原來他一直知道啊。
我踢了踢腳邊并不存在的小石子,“……噢!
Gatling見我這樣,忽然淡淡地一笑。
我被他笑得莫名其妙!靶Ακ裁?”
“沒什么!盙atling的目光望向了遠方,“想起了一些往事而已!
那語氣里帶著隱隱的嘆息意味,竟然讓我這個唯一的聽眾心里一滯。
3.
Gatling是個很神秘的人。關(guān)于他自己,他從來都是閉口不提。
來自哪里,為什么會搬來,要在這里待上多久,這里有沒有熟人或者親戚在,我一概不知道。
唯一知道的只有他的名字。
這讓我挫敗感橫生。
我一直相信堅持不懈的付出總會帶來回報,老天誠不欺我!
一來一往間,我還是了解到了一些他的習(xí)慣。
他常拉小提琴。
從他門前路過的好幾次我都聽見屋里傳來小提琴的聲音。
奇怪的是我每次經(jīng)過他家門前聽到的旋律都一樣。
時間久了我都會哼那首曲子了。
有次不經(jīng)意地提起,委婉地跟他表示他其實可以換一首曲子拉,不會的話可以學(xué)。
Gatling的神色竟然帶了些無奈,“我會拉其他的曲子,可我一拿起小提琴就只會拉這一首!
“……”我無暇去分辨這句話的真假,因為我發(fā)現(xiàn)說著這句話的Gatling目光里難掩悲哀。
那雙眸子里透出的情緒讓我識趣地沒再追問下去。
某天我不小心買多了面包,思前想后分了一半出來敲響了Gatling家的門。
他來開門時左手拿著一把弓。
是一把很漂亮的白色長弓,不知道他用了多久,但看上去依舊嶄新如初。
我將面包遞給他,忍不住多看了幾眼他手上的長弓。
他注意到我的目光,少見地跟我解釋了幾句,“這是別人送我的。我會定期保養(yǎng)它!
“很重要的人送的?”我好奇地盯著弓身上火焰形狀的花紋,“真美啊!
“嗯,”Gatling輕輕撫了撫弓弦,注視著長弓的目光里帶著恐怕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溫柔,“很重要。”
“你竟然還會用長弓,”我一臉欽佩地贊揚他,“很厲害啊!
Gatling一反常態(tài)地打開了話匣子,“以后大概都不會再動用它了!
“嗯?為什么?那不是很可惜嗎……”我一臉遺憾。
“因為能讓我用這把長弓的人已經(jīng)不在身邊了!盙atling垂眸掩住了眼里的情緒,語氣蕭瑟又落寞。
“那、那就好好珍藏它吧!”我磕磕巴巴地打斷他的話,跟他揮揮手匆匆道別一溜煙跑回家。
后來的我才知道,所有他的這一切尋常或者不尋常的習(xí)慣,都來源于同一個人。
也漸漸懂得,為什么我會不愿看到他提及往事時眼里的種種情緒。
就像是一本知曉結(jié)局已經(jīng)注定為悲的書,讓人不忍卒讀。
4.
在Gatling搬來的大半年后,他的家里終于迎來了第一個客人。
看穿著和打扮,是一個東洋人,相貌清俊,笑容沉靜。
我更加確定自己內(nèi)心的猜測了。
Gatling交識甚廣,竟然還認識其他國家的人。
他的經(jīng)歷果然很復(fù)雜。
那個東洋人只在Gatling家停留了一個下午。
臨走時我正好碰上他。
不知道他在Gatling家門前站了多久,目光里自始至終都帶著復(fù)雜的情緒。
注意到我之后對我溫和地笑笑,然后轉(zhuǎn)身走了。
不久后Gatling也出門了。再回來時手里拿了好幾瓶葡萄酒。
“嘿,有什么要慶祝的事……嗎……”
想要說出口的后半句話被Gatling的眼神硬生生逼回去了。
那雙平時就很不友善的紅瞳所散發(fā)出的光如今看起來就像是一匹受傷的狼。
雖然通常他的周身都帶著生人勿近的氣場,但總的來說是個不會太排斥和人交往的家伙,而今天這樣卻讓我感覺到一種不但生人勿擾,熟人也別找的消極情緒。
按理說我應(yīng)該恪守一個鄰居的本分,但我這天卻像吃錯藥了一樣跟在他身后進了他家。已經(jīng)做好被趕走的心理準備了,Gatling卻出乎意料地沒有把我關(guān)在門外。
他開始喝酒。
連酒杯都不用,直接拿起酒瓶就往嘴里灌。
我站在門邊,呆呆地看著他。
他一言不發(fā),一瓶接一瓶地喝著酒。
沒一會兒桌上就全是空著的酒瓶了。
“Nino,你能替我買些酒回來嗎?”
聲音低沉,吐字依舊清晰明了。
“……好。”
我?guī)缀跏翘右粯訌乃遗芰顺鰜怼?br> 他還是他,他不再是他。
不知道為什么,心里忽然掠過了這樣一個想法。
我意識到我或許看見了不該看見的。
——那是與平常截然不同的Gatling。
是繼續(xù)向前進,還是干脆往后退?
回想起不經(jīng)意間見到的Gatling的微笑,我認命地回屋拿起錢袋向鎮(zhèn)里跑去。
將一堆葡萄酒搬到了桌上后,我退到了角落的陰影里。
好人做到底吧,我這么安慰自己。放棄了回家的打算。
Gatling繼續(xù)喝酒,在第二批瓶子也空了之后,終于沒再要求我去為他買第三批。
他的酒品很好,既沒大哭,也沒摔東西泄憤。
他很冷靜。
冷靜得讓我覺得陌生。
“真可笑!
我正自顧自神游天外時,冷不丁被Gatling的聲音拉回了現(xiàn)實。
“?”
Gatling靠在椅背上,譏諷地一笑,“我的酒量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好了!
確實很好。
我暗暗瞥了瞥他面前的桌上那堆或倒或立的酒瓶。
“喂,”我小心翼翼地走近他,“你還好嗎?”
Gatling冷醒的目光瞟向我,像是在努力回憶什么,幾秒后才回答,“你是……Nino?”
噢……看來是醉了啊。
“是是是,我是Nino,是住在你隔壁的聒噪的鄰居,總是被你嫌棄的蠢家伙!蔽也桓覍λf重話,擔(dān)心一個不留神就被酒醉的他揪住惡狠狠打一頓。從平常他對我的態(tài)度來看,我覺得可能性很大。
Gatling搖搖頭,或許是因為喝醉了,話開始變得多了起來。
“我從沒認為你聒噪。有時候覺得你吵吵鬧鬧的也挺好,至少讓我感到我并不是一個人活在這個世界上!
咦?!
我還沒表示什么,他就無視我繼續(xù)說了下去。
“不過確實很蠢。竟然會和一個底細都沒摸清楚的人來往!
“……”我還以為他終于良心發(fā)現(xiàn)了。
我剛想說些什么反駁一下他,下一秒他就趴在了桌上。
“喂!你沒事吧!”我湊近他。
趴在桌上的Gatling近似耳語般喃喃。“Giotto,”聲音里染上了苦澀,“如果這種結(jié)局是你所期望的!
這是我第一次聽見這個名字,也是最后一次。
一瞬間醍醐灌頂。
一切都明白了。
Gatling已經(jīng)陷入沉睡。
我在一片寂靜的房間里站了很久,最后吃力地把Gatling半拖半扶進臥室,默默離開了。
我想我不會再好奇了。
Gatling大概余生都會活在回憶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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