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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良記
1.
“少夫人,少夫人不好啦,少爺在萬花樓跟白家公子爭花魁,被人多勢眾的白公子打得鼻青臉腫,現(xiàn)在少爺正在祠堂罰跪呢,老夫人叫您去前堂聽訓(xùn)!
姜家祠堂里,一位背影俊逸出塵、令人想入非非的白衣男子正挺直了腰,跪在姜家列祖列宗的靈位前。假如忽視掉他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淤青,他的那張臉,簡直堪稱完美無瑕。
姜子蘇在心里恨恨的把白景齊的祖宗十八代問候了個遍,要不是白景齊非要跟他搶柳菲兒,他的這張迷倒京城萬千少女的俊臉,至于這樣慘遭橫禍嗎?。
哼,雖然他落了下風(fēng),但白景齊那家伙也沒撈到便宜,給白景齊的那兩拳他可是刻意練了好一陣子的。
想到此處,姜家少爺姜子蘇的氣兒消了大半。
“相公,聽說你受傷了,我給你送藥來了!
“娘子,你怎么來了?要是讓母親知曉了,你又要被罰了!苯犹K自幼無法無天慣了,這性子一時半會兒也改不掉,三兩天闖禍實(shí)屬正常,但這卻苦了他的小娘子,每次他犯錯,姜老夫人都會連君顏顏一并罰,寓意十分明顯,為的就是用兒媳來逼兒子老實(shí)點(diǎn)。
“我既已嫁作姜家媳婦,又豈能眼睜睜看著相公受苦,”君顏顏趕緊從衣袖掏出一只小瓷瓶,“我先給相公上了藥,再去母親那兒請罪。”
姜子蘇的那顆心立即化作了繞指柔,這四年果真沒讓他白等,雖然他的娘子好像誤會了他什么,遲遲不肯圓房,但他不在乎多等一些時日。他決定了,以后出去海吃海喝的時候,一定提早一刻鐘回來陪他溫柔賢淑的小娘子!
“哎喲痛痛痛!娘子你輕點(diǎn)兒……”
不等姜子蘇感動完,一只纖纖玉手就直接將藥水抹了上去,要不是這個人是君顏顏,姜子蘇一定會認(rèn)為此人必是懷著十二萬分的恨意來給他上藥的!這狠勁兒、這力度、這手法……這哪里是給他上藥啊啊!簡直就是在謀殺親夫好嗎?!
“相公,我、我、我不是故意的……是我弄疼你了嗎?我給你揉揉,吹吹!比f分抱歉的聲音,嬌嫩的面龐梨花帶雨楚楚可憐,好似被弄疼的人該是她才對。
“……”責(zé)備的話不得不咽下去。
但姜子蘇立即后悔了,他就不該心軟的,這哪里是揉啊,分明是掐好嗎?!
“嗷嗷嗷!娘子,娘子,夠了,夠了,為夫感覺已經(jīng)好多了……”
“那我再給相公吹吹,好得快!
“嗷嗷嗷,吹我眼睛里了,眼睛……”
“相公,相公你怎么了?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笨手笨腳的,也不會連上個藥也上不好……嚶嚶嚶,我這就去母親面前請罪。”
“……”
娘子,你給我回來啊,至少先給我弄一瓢水洗眼睛啊……
2.
姜家老夫人的院子前堂里,下人們個個屏氣凝神,視線下垂,均不敢看正趴在長櫈上、乖乖任由大管家親自揮鞭、一聲不坑的少夫人。
“……八、九、十……”
“……你進(jìn)門也有兩個多月了,你這個娘子又是怎么當(dāng)?shù)?不僅沒讓子蘇收心,反而讓他越發(fā)的不知收斂,今天居然給我鬧到青樓了!為了一個粉頭爭得頭破血流,這像話嗎??……”
堂上,姜老夫人說得唾沫橫飛,堂下,大管家的鞭子沒有絲毫停頓。
“母親教訓(xùn)得是!辈⒉皇遣幌胱屗招模皇菙R在心里的那句話遲遲不敢問出來,她是怕一旦問出口,答案卻不是她想要的,那以后她又該如何自處呢?
“……十五、十六……”
姜家到這一代,就姜子蘇一根獨(dú)苗,姜老爺又走得早,姜老夫人難免把兒子慣得有些無法無天。
頂著個“京城首富公子哥”的名號,姜子蘇在京城幾乎都是橫著走的,要說他是京城第一紈绔子弟,可真是實(shí)至名歸。
眼看著兒子這輩子就這副德行了,而姜家偌大的產(chǎn)業(yè)也開始讓姜老夫人力不從心,既然兒子是指望不了了,君顏顏又是一個聽話的,姜老夫人決定好好的物盡其用,將來嘛,只好把希望寄托在她的孫兒身上了。
***
“少夫人,您何必維護(hù)少爺呢,您為他做了那么多,可他還不是照樣不把您放在心上!本G兒一邊忿忿不平,一邊給君顏顏上藥。
君顏顏忍著痛不說話,原以為不遠(yuǎn)萬里嫁入京城便可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莫非姜子蘇真的把她給忘了個徹底么?
“少夫人,要我說還是白公子好,當(dāng)初您要是選了白公子,何以像如今這般處處受委屈呢!
君顏顏卻只是盯著梳妝鏡前的那封信箋怔怔發(fā)呆,隨后她嘆息道:“把齊哥哥的信都燒了吧,以后若再送來,也一并燒了。”
青樓事件過后,姜小霸王好了傷疤忘了疼,在家被迫待了兩天,趁著他的老母親把君顏顏召喚過去,又大搖大擺的開始了在京城招搖撞市的逍遙日子。
3.
而自打那次青樓事件以后,姜老夫人開始了一松一緊兩個政策,對兒子則任由其自生自滅,對兒媳則嚴(yán)格督促,勵志將兒媳培育成“姜老夫人第二”。
半個月下來,君顏顏不負(fù)眾望,一言一行已隱然有姜家主母的氣勢,還順帶把姜家的產(chǎn)業(yè)摸了個門兒清,眾人對君顏顏是打心底的心悅誠服。
這一天,在外頭瘋玩了半個月的姜少爺,似乎終于想起他還有家,還有一位溫柔嫻淑的小娘子之后,他不顧那些酒肉朋友的再三挽留,搖著那柄描金牡丹花骨扇,邁著玉樹臨風(fēng)的步子,在老鴇嗲嗲的“姜少爺下次記得要來哦~”的不舍聲中,踏出了萬花樓的大門。
在回府的路上,他買了一籮筐的山楂,這是他每次回府必帶的東西。他記得他的小娘子最愛吃山楂果,說什么喜歡里頭的酸味兒。嘖,那么多山珍海味,偏偏愛吃什么勞子山楂,想來嶺南那窮酸地兒也比不得京城的富庶,沒有那么多奇珍異果。
但既然是小娘子喜歡的,他就得送,畢竟他的小娘子也因著他的緣故,挨了老母親許多鞭子,這份情誼,他總歸還是記得的。
古語有云,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自打出生以來就順風(fēng)順?biāo)慕犹K,在君顏顏身上碰了第一顆釘子。
以往每次他回府,君顏顏都會盛裝盈盈,喜笑顏開的提裙迎接他的歸來。
然而今日,他們的院子里似乎有些什么不對勁。
誰來告訴他,他那位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小娘子去哪兒了?小娘子不在屋子里,他的那些山楂豈不是白買了?他還打算今晚跟君顏顏坦白,以此換得她的怦然心動、以身相許呢。
不等姜子蘇派人去找君顏顏,第二個釘子接踵而至。
“你,過來告訴我,這張賬單是怎么回事,?”
只見上面寫著:天乙年八月十二日,少爺支出一錢銀子購買山楂果一筐。
“少、少爺,這是老夫人吩咐的,以后您每個月的月錢為五兩銀子,要是您超支,超出一兩銀子,少夫人就會挨五下鞭子!
“……這是什么時候的事兒,啊?”為什么沒有人來告訴他,他不在姜府的這十來天,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就是、就是兩日前……”
他的老母親果然是最了解他的人,竟然會拿他的小娘子來要挾他就范。五兩銀子一個月?這是要逼良為娼!
姜子蘇越想就越氣,但他是什么人,豈能為區(qū)區(qū)五兩銀子折腰?以后這姜府上下都是他的,銀子還不是想怎么使,就怎么使?
“去,給本少爺?shù)劫~房取十兩銀子來!
“可可是少爺……”
“姜府以后誰是當(dāng)家的,啊?睜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本少爺讓你去就別那么多廢話!”
話雖這么說,但他心里還是有些拿捏不住姜老夫人的心思,故而先用十兩銀子來做試探,免得他的小娘子又該被他牽連。
君顏顏傍晚時分巡鋪?zhàn)踊貋,她剛下軟轎,就被大管家請去領(lǐng)罰了。
于是當(dāng)姜子蘇好整以暇的把那些看著還算喜慶的山楂果,一碟一碟的擺滿一桌,打算以此感動君顏顏時,他那位小娘子就被綠兒攙扶著進(jìn)來了。
“我說少爺,您能不能有點(diǎn)兒良心,少夫人為了您吃了那么多鞭子,卻從來沒有怨過您,而您呢,出去花天酒地、徹夜不歸就算了,一回來就讓少夫人吃鞭子,就算綠兒求求您了,您愛上哪兒就上哪兒吧,別再連累少夫人了。”
“……”他又做了什么嗎?他還沒有責(zé)問他的小娘子一整天跑去哪兒了,倒是換來一個小丫鬟噼里啪啦的一頓罵,這這府里的規(guī)矩何時變得這般沒大沒小了,啊?
“娘子,我……”
“相公,綠兒不懂事,你別同她計(jì)較!
計(jì)較?他等了她四年他都沒計(jì)較,她不愿同他圓房他都沒計(jì)較,他怎么舍得同她計(jì)較?又怎會跟她的小丫鬟計(jì)較?
桌子上的紅燭照映著碟子里的山楂果,刺眼異常。
姜子蘇驀地想起他們的第一次見面,胸口沒由來的感到一陣抽痛。
4.
四年前,君顏顏第一次跟隨君大將軍進(jìn)京,君大將軍進(jìn)京是述職,而君顏顏進(jìn)京是因?yàn)樗墓霉,也就是?dāng)朝皇后想念她了,故此一道兒召她進(jìn)宮,以解親人的思念之苦。
那一年君顏顏十三歲,第一次來京,皇后見到君顏顏感到格外歡喜,故求了皇上冊封她為錦真郡主。
君顏顏理所當(dāng)然的被皇后留在宮中長住,君大將軍知道皇后的意思,君顏顏也快及笄了,留在京城正好可以給君顏顏尋一門好親事,有皇后撐腰,君顏顏不會吃虧。
為了她的親事,皇后幾乎把京城所有適婚的優(yōu)秀王孫貴族子弟都召集起來了,只要君顏顏點(diǎn)個頭,那些人都可以由著她挑。
因此當(dāng)年錦真郡主的名號,可謂盛極一時,那風(fēng)頭幾乎壓過了貴妃所生的大公主。
***
“姜子蘇,你若是能俘獲錦真郡主的芳心,本公主就去求了父皇免了你們姜家一年的商稅!
“大公主此話當(dāng)真?莫不是那錦真郡主容顏丑陋,所以公主存心戲弄我吧?”
“我乃堂堂大夏公主,豈會為了區(qū)區(qū)一個小丫頭來戲耍你。你不是號稱‘小霸王’么,莫非連這個也做不到?”
“去就去,這京城哪家姑娘見了我無不神魂顛倒的,要不是大公主你心有所屬,只怕也過不了我的美人關(guān)。但公主要說話算話,到時候可別賴賬!”
“一言為定!
***
君顏顏?zhàn)杂自趲X南長大,山里樹上到處跑,被拘在皇宮久了,自然對宮外的事物有些心動。再加上大公主的攛掇,君顏顏得了皇后的旨意,便在白景齊的陪同下出了皇宮。
皇后的用意很明顯,她私底下是想把君顏顏配給白景齊的,故而制造機(jī)會給兩人相處。
君顏顏?zhàn)匀徊恢肋@些,她被京城街道滿目琳瑯的物什迷得眼花繚亂,即使身邊有翩翩公子白景齊,她也沒有那份旖旎的心思。
所以當(dāng)鮮衣怒馬的姜子蘇,在君顏顏和白景齊面前上演了一出“少年郎不畏惡霸出手救下賣身葬父的路人”的好戲之后,姜子蘇成功的在君顏顏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而后第二日,君顏顏就帶著上好的藥來到了姜府。
君大將軍半生戎馬,練就了一身英雄氣概,君顏顏耳濡目染,對那些俠士很容易產(chǎn)生好感,大公主正是知道這一點(diǎn),才有了姜子蘇救路人的那一幕。
姜子蘇沒料到君顏顏會來,更沒料到盛名在外的錦真郡主是如此的率真,平易近人,跟盛氣凌人的大公主相比,錦真郡主好比一朵出水芙蓉,難怪會受到皇后的殊寵。
大公主早就預(yù)料到了這一點(diǎn),特意安排了第二出戲給君顏顏看。
“這位是……”
“這位便是那日我救下的人,我見他可憐,恰好府上缺一名家丁,就將他招了進(jìn)來!
君顏顏聞之,果然對姜子蘇另眼相看。
兼之姜子蘇涉獵頗廣,天上地下,古今中外都能侃侃而談,還精通六藝,是以,君顏顏看姜子蘇就越看越滿意。
有一次皇上賞了君顏顏一匹馬,君顏顏以想學(xué)騎馬為由去找姜子蘇,姜子蘇在教君顏顏的時候,不慎被馬兒踢傷,足足在床榻上躺了一個月,君顏顏也為此三天兩頭往姜府跑。
七夕那晚,姜子蘇帶君顏顏去波光湖,為她點(diǎn)燃了上千盞孔明燈,君顏顏哪里見識過這等浪漫手段,一顆心就此系在了姜子蘇身上。
不等君顏顏請皇后做主賜婚,嶺南那邊忽然傳來君夫人病重的消息,君顏顏顧不上去見姜子蘇最后一面,也來不及把心意傳達(dá)給姜子蘇,就匆匆回了嶺南。
而這一去就是四年,姜子蘇連她的閨名都來不及問。
大公主果然踐行承諾,求皇上免了姜家一年的商稅。
然明明只是逢場作戲,為何他好像對錦真郡主動了情?
5.
“子蘇兄,不知上次您借小弟的那五百兩銀子,打算何時歸還?額,并非小弟不相信子蘇兄的為人,實(shí)在是、實(shí)在是內(nèi)子發(fā)現(xiàn)我存有私房錢,近兩日催得緊,死活要我如數(shù)上交呢!
“……放心放心,你還擔(dān)心我會缺你這五百兩嗎?今日下午就派人送還到你府上!
送走第十七個來討債的,姜子蘇擦了擦額頭的虛汗,把身邊的小廝叫了過來:“去,把我床底下那只前朝掐絲纏枝牡丹花青瓷碗拿去當(dāng)了,該怎么做,不用我教了吧?”
“回少爺,記得,記得的,小的一定不會讓當(dāng)鋪的掌柜知道這是少爺您的寶貝的,小的一定把事情辦妥。”
“……本少爺叫你給本少爺當(dāng)一個高價回來!”想起上次他的鏤空雕花如意碗才當(dāng)了區(qū)區(qū)二百兩,他就肉痛不已,那可是他花了一千兩買回來的呀,這種痛,他們?nèi)绾文芏?br> 小廝在姜子蘇的怒氣中,圓潤的滾遠(yuǎn)了。
這廂姜子蘇把東西給當(dāng)了,那廂君顏顏就讓綠兒贖了回來。
“少夫人,您贖回來又不讓少爺知曉,又何必呢?”
姜子蘇慣愛面子,若是讓他知道了,少不得又將他逼到外邊借酒澆愁。君顏顏事事為姜子蘇著想,只是她自己也未覺察她也是極愛面子的。
***
近日,姜府又發(fā)生了一件大事,姜老夫人聽聞之后,險些就把姜子蘇的名字從族譜中劃了去。
事情的始末很簡單,那就是姜子蘇偷偷地把皇后娘娘賜給君顏顏的嫁妝變賣成銀錢,然后拿著賣來的銀子去京城新開的青樓為花魁一擲千金,流連五宿夜不歸宿。
這件事情姜子蘇原本做得天衣無縫,因?yàn)榫侇伒募迠y就存放在他們院子里的那間小金庫里,而小金庫的鑰匙是由姜子蘇保管的。姜子蘇就是趁他的小娘子外出時,把嫁妝變賣的。
其實(shí)這也不能怪他,要怪就怪姜老夫人太狠了,非要掐著給他月錢花,像他這種大手大腳慣了的人,怎么受得了。
姜子蘇并非想真賣了君顏顏的嫁妝,他打算等他掌握了姜家的財政大權(quán),就把嫁妝給贖回來。只是他萬萬沒想到,最后又是白家公子壞了他的好事。
這次可不是跪祠堂那么簡單了,白景齊貴為當(dāng)朝宰相之子,偶然發(fā)現(xiàn)皇宮御賜之物出現(xiàn)在坊間,而且怎么看都像是君顏顏的嫁妝時,就立即寫了一份奏折遞入了皇宮。
據(jù)說皇后娘娘勃然大怒,不顧姜老夫人的謝罪請辭,毅然決然的替君顏顏“休”了姜子蘇。
于是第二天,京城大街小巷里,“姜子蘇”成了一個最大的笑話。
甚至還有好事者把此事編撰成了一首打油詩,很多小孩都在傳唱,一時間姜老夫人愁白了頭,姜府的氣派蕩然無存。
6.
君顏顏在皇后的安排下住進(jìn)了一處幽靜的院子,對于姜子蘇的荒唐行為,她當(dāng)真是被氣到腦仁兒疼。
“托人去查查跟子蘇走得近的那些伶人!彼恢辈幻靼捉犹K何以頻頻去尋花問柳,外人皆知他是京城的霸王,實(shí)則除了有點(diǎn)兒風(fēng)流,他對她可謂是事事遷就,然唯有開口讓他多在家陪她,卻是怎么也開不了口。
男人有個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的嗎?他沒把那些人娶回家已是莫大恩惠,若是他心中只有一個她,又怎會讓她如此委屈?
以前是不愿去面對這個問題,現(xiàn)在是不得不去面對,皇后已對她下了通牒,姜子蘇若還是這副德行,君顏顏也無需再委曲求全。
君大將軍已經(jīng)著手另挑良胥,白景齊近日更是頻頻登門表明心意,只有姜子蘇不見半點(diǎn)兒蹤影。
做了虧心事,就連一句道歉都不愿說了么?
那么當(dāng)初待她的那些好,是做戲給誰看?
“少爺,老夫人說了,您再不去跟君姑娘認(rèn)個錯,她就把您趕出姜府!
“……嫌本少爺丟臉還不夠嗎??”現(xiàn)在全京城的人都在笑話他,他現(xiàn)在出門,不被那些人的唾沫星淹死才怪。
哼,他知道他是做錯了事情,但那還不是事出有因。本來他是想好好給他的小娘子認(rèn)個錯,改邪歸正好好做人的,只是皇后一句話,就斷送了他心里準(zhǔn)備好的那些千言萬語,他連小娘子最后一面都沒能見到,小娘子就搬離了姜府。
他在姜家列祖列宗面前整整懺悔了三天三夜,也偷偷給君顏顏寫了一封洋洋灑灑的懺悔信,然后呢?就沒有然后了。
那封信被退了回來,如今還靜靜地躺在他的枕頭地下,連拆都沒拆過。
姜子蘇表示很傷心,很氣憤,好歹他還每天想著她有沒有吃好喝好睡好,知不知道每次聽小廝匯報她的動向,他的一顆心都快生生操碎啊!
他就擔(dān)心哪個不長眼的去跟君家提親,然后她抵不過父母之言,就嫁給別人了。
但是!
他為她操了那么多心,然而并沒有什么用。
***
姜老夫人是個顧全大局的,因此姜子蘇的面子和姜府的面子一比,也就根本算不得什么面子。
姜老夫人大手一揮,大管家就叫上兩個彪形大漢拖著姜少爺去找君顏顏了。
姜子蘇在門口踩螞蟻,死活不肯去叫門。
但姜子蘇也不敢走,因?yàn)榇蠊芗液湍莾蓚大漢就在不遠(yuǎn)處,他想走也走不了。
就在姜子蘇糾結(jié)不已的時候,院子的門忽然吱呀一聲打開了,來人既不是綠兒,也不是君顏顏,而是白家公子白景齊。
正所謂,仇人見面,分外眼紅。更何況是現(xiàn)在這么個令人遐想的境地。
于是乎,姜小霸王二話不說,直接擼起衣袖,揮著拳頭就往白景齊臉上招呼,這一次,他一定要把白景齊打得滿地找牙,打得鼻青臉腫,打得連白宰相和宰相夫人都不認(rèn)識他們的好兒子!
最后還是君顏顏制止了兩人的打斗。
白景齊占了上風(fēng),所以反倒是姜子蘇被打得很慘。要不是君顏顏來了,白景齊倒是想把姜子蘇打得床都下不來,免得他三天兩頭出去喝花酒,惹君顏顏不高興。
“齊哥哥,下次你若要與人打架,煩請另選一個地方,我這里比不得那煙花之地,也不敢跟那些粉頭伶人一爭高下,值不得齊哥哥為我大打出手!边@指桑罵槐之意可謂非常明顯了,君顏顏在借機(jī)嘲諷姜子蘇。
姜子蘇再如何蠢笨也聽出這言外之意了,更打擊他的是那聲“齊哥哥”,白景齊何德何能,居然可以讓君顏顏喚一聲“齊哥哥”?!
她和白景齊的關(guān)系何時變得這么好了?
于是原本被逼去道歉的姜子蘇,硬生生的帶了一身外傷和一身內(nèi)傷回家,那一晚他反復(fù)夢見君顏顏喚他“子蘇哥哥”,可站在君顏顏身邊的卻是白景齊。
醒來后衣裳都被冷汗浸濕了,他痛定思痛,認(rèn)為這件事情不能這么算了,白景齊休想給他戴綠帽子。
7.
第二天,君顏顏的院子門口又上演了一場好戲。
姜子蘇照例被白景齊打了一頓,舊傷添新傷,姜小霸王的那張俊臉再也俊不起來。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接連十天都是如此,姜老夫人對姜子蘇恨鐵不成鋼,手中的拐杖“咄咄”的敲打著地面。
“不孝子!連個女人都哄不好,那些青樓你都白去了嗎??要是哄不回顏顏,這個姜家,你也不要回了!”
“……”他一定是被撿回來的吧?
***
“阿顏,我已經(jīng)說服了我父親,只要你肯點(diǎn)頭,我立即用八抬大轎將你迎回白府,并保證不娶三妻四妾,不拈花惹草,今生今世只對你一人好。我還會努力考取功名,讓你成為人人尊敬的宰相夫人。姜子蘇能給你的,我都能給你,姜子蘇給不了你的,我也能給你,只要你想要,只要我有!
“齊哥哥,你的心意我知道,說實(shí)話,子蘇的確比不得你好……”但那顆真心已然交付出去,怕是收不回來了。
“撲”門外響起了一陣沉悶的聲音,屋子里的兩個人都往外看了看,只看到一抹落荒而逃的身影,這時綠兒端了茶水進(jìn)來。
“小姐,姜少爺沒進(jìn)來嗎?哎呀,這兒怎么有一封信!
君顏顏拆開那封寫著“真真親啟”的信,混沌的腦袋好像忽然就變得清明了起來,待她忍住顫抖的心情看完長達(dá)六頁的信紙時,她有點(diǎn)兒想哭,又有點(diǎn)兒想笑。
洞房花燭夜,她介懷姜子蘇嘴里念著其他人的名字,故一氣之下沒有跟他圓房。
只是她如何想得到,姜子蘇嘴里的“真真”不是別人,正是她以前做郡主時的封號“錦真”,只因后來她又回了嶺南,郡主不郡主的全然沒放在心上,也就逐漸淡忘了此事。
8.
姜子蘇不得不承認(rèn),白景齊對君顏顏說的那番話,就連身為男人的他,都倍感情真意切。于是他不敢去聽君顏顏的答案,便落荒而逃了。
虧他今天還想使出最后的殺手锏來哄勸她,這可是他最后的招數(shù)了,就連新婚那夜他都沒敢對她坦白,還不是為了防有朝一日他惹怒了他的小娘子,他還好拿出當(dāng)年的那點(diǎn)兒情誼來哄人。
“真真,四年前你忽然下落不明后,我對你念念難忘,一直派人到處打聽你是誰家的姑娘,不知被白景齊揍了多少頓,才從他口中得知你的下落和閨名。你不知道,我一直等啊等,等到你服喪期滿,就想迫不及待的去跟你提親了。但我擔(dān)心你不記得我了,所以遲了一年才提親,也遲遲不敢提起當(dāng)年的往事……”
姜子蘇的那封信就是他在姜家列祖列宗面前寫下的,字字句句皆是他的肺腑之言,但他忽然想起他先前一直忽略的事情,皇后原本是屬意把君顏顏配給白景齊的。
再結(jié)合今日君顏顏說的這番話,他姜子蘇游遍花叢片葉不沾身,到最后還是敗在了女人的手里,報應(yīng)啊,報應(yīng)啊。
***
姜府最近都壓抑在一股怪異的氣氛里,他們家的少爺不知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已經(jīng)在府中待了月余了,連房門都沒踏出一步,這要是換做以前,他早跑出去喝花酒借酒澆愁了。
反常,太反常了。
其實(shí)那些人只是不知道,他們的少爺是因?yàn)楣鈽s的失戀了,所以再無心流連花叢。
姜子蘇獨(dú)自傷感完畢,打算重振精神,去姜老夫人那兒好好學(xué)學(xué)如何經(jīng)營商鋪,經(jīng)此一事他也算看明白了,空有一副皮囊和錢財,是得不到佳人的青睞的。
他必須錢才兼?zhèn),才有底氣去重新把君顏顏奪回來!
對于兒子的迷途知返,姜老夫人別提多高興了,每天都笑得合不攏嘴。
“少爺,您來巡鋪?zhàn)永,這邊請,這邊請,多虧了前少夫人,這間鋪?zhàn)拥纳獠旁絹碓胶,您要是有空,可得替我跟前少夫人問聲好……?br> “……”難道這不應(yīng)該是有姜家鼎力支持,鋪?zhàn)拥纳獠旁絹碓胶玫拿础?br> “哎喲是少爺來巡鋪?zhàn)永,君姑娘還好吧?我和伙計(jì)們都老想她啦,您啥時候叫君姑娘來喝杯茶唄……”
“……”誰才是這鋪?zhàn)拥闹魅,不要無視他好嗎?
“姜少爺吶,您怎么來啦,實(shí)話說我還是比較喜歡前少夫人來,聽她溫聲細(xì)語,款款而談,真是一種享受……”
“……”
姜子蘇回府的時候,臉都是黑的,為什么姜家的伙計(jì)都惦記著君顏顏?她是他的娘子,又不是他們的,他們猛夸個什么勁兒!
9.
姜子蘇一邊振作的同時,還每天派人給君顏顏送吃的穿的用的,恨不得把姜府的金山銀山都搬到君顏顏面前,以求君顏顏不要計(jì)較他以前做過的混賬事。
“小姐,姜少爺又差人送東西過來了,咱們的庫房都快放不下了,您要是實(shí)在不愿意,就趕緊斷了姜少爺?shù)哪钕,重新找一個姑爺嫁了吧。”
“你這是嫌日子過得太悠閑了么?那么你就把姜府送來的東西都一件不落的送還回去吧!
“小、小姐,我只是說著玩的,這么多東西,我一個人哪兒拿得完呀。據(jù)我所知,姜少爺最近可賣力了,姜家鋪?zhàn)颖凰蚶淼糜新曈猩,您不就是怨他不親自來嘛,過得幾天就是七夕啦,說不定姜少爺就等著在那天接您回去呢!
君顏顏但笑不語,經(jīng)過一番調(diào)查,姜子蘇每次去喝花酒時,多半都是在傾訴他是如何想念她的,并沒有做出逾矩的事情。
得知這些,再看他那封包含深情的信,再多的不滿也都化作了心甘情愿。更何況新婚之夜,他信心切切念著的也是她,這如何不讓她為之動容。
只是姑娘家面子薄,該給的教訓(xùn)還是得給足的。
七夕那日,姜子蘇遲遲沒有動靜,急得綠兒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主仆倆從白天等到夜晚,君顏顏也不免有些不安。
眼看著街道外響起了熱鬧的喧囂聲,不知誰家孩子在追逐打鬧,千家萬戶點(diǎn)亮了燈,綠兒驚喜道:“小姐,快看快看!”
只見一盞又一盞孔明燈晃晃悠悠地緩緩升起,映著漆黑的夜色,仿佛一朵朵在暗夜中盛放的曇花。
四年前的記憶仿傾瀉而出,君顏顏心頭一熱,不顧綠兒的驚嘆聲,提著裙擺跑了出去。
門外,姜子蘇負(fù)手而立,聽到開門聲便扭頭對上了君顏顏的眼睛。
“娘子,這禮物你可還滿意?如若不嫌棄,就跟我回去吧!
上百盞升空的孔明燈將兩人包圍,君顏顏咬了咬嘴唇,最終還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
據(jù)說七夕第二日,姜子蘇因?yàn)樯米栽诰┏莾?nèi)放孔明燈致使多戶民宅被燒,已被皇上勒令賠錢,并且一個月內(nèi)不得出府門半步。
從那以后,京城百姓經(jīng)?梢郧埔娊犹K夫婦攜手巡鋪?zhàn)拥亩鲪蹐雒妫瑒e提多羨煞旁人了。
一時間,姜子蘇和君顏顏的故事成為一段佳話,廣為流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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