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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一度以為是我的母親出軌對不起父親。
因為我在我的衣櫥與墻之間的那條縫里發(fā)現(xiàn)了一套灰色的西服三件套。那套衣服的尺寸至少要比父親的西裝小一號。衣服筆直的沒有一絲褶皺,顯然經(jīng)常有人將它拿出來熨燙。但在胸口處卻有一大片暗紅色的污漬,我猜測可能是紅酒或者是藍莓汁。
對于這個發(fā)現(xiàn)我有些不知所措,我不知道應(yīng)不應(yīng)該去質(zhì)問母親或者直接告訴父親。糾結(jié)之下,我還是跑去咨詢了Sam。Sam是我的鄰居,比我大四歲,在當時的我看來,Sam是這個世上除了我父親以外第二聰明的人。
Sam皺著眉,對我說:“如果你不想變成沒有爸爸的可憐蟲,就最好不要把這件事告訴任何人!
我很慶幸當時聽了Sam的警告,因為在不久之后我便發(fā)現(xiàn)是我誤會了母親——那套西服與她沒有任何關(guān)系,甚至她根本不知道它的存在!
又是晴朗的一天,原本我應(yīng)該和Sam一起去戶外探險,結(jié)果半路上那家伙突然開始肚子疼。沒辦法我們只好又掃興地馱著裝備回了家。
然后,我便看見了接下來這我一輩子都無法忘懷的一幕。
父親坐在我的床上,懷里緊緊抱著那套西服三件套,頭埋在其中,閉著眼嗅著。他太專注了,專注的連我的開門聲都沒聽見。
我被這一幕景象驚呆了。父親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坐在那兒,卻有一股難以述說的悲傷流淌出來,即使是再燦爛的陽光也無法將其驅(qū)散。
我說過,我當時年紀太小,可能只有7歲,因此我不明白父親的這個行為到底代表著什么,而他臉上的表情又為何如此痛苦。
我原本打算直接推門進去,向父親問個清楚。但真是見了鬼了,到最后我還是輕輕地掩上了門,沒有驚擾到他。直覺告訴我今天不是問問題的好時間。有時候,父親心情不好,你問他什么他都不會告訴你。就比如有一次,開完家長會,我趴在車窗上看見一只不常見的小鳥,興奮地問他是什么,結(jié)果他卻讓我自己去找答案。在那以后的一段時間里,我翻遍了所有的鳥類圖鑒也沒有找到確切的答案。
然而還沒有等我把那天的疑惑問出口,父親就殉職了。
一切都發(fā)生的太突然,當班主任將這個消息告訴我時,我還憤怒地指責他,sir,今天不是愚人節(jié)。
三天后,父親的葬禮在圣奧古斯丁教堂舉行。對于這個教堂我萬分熟悉,父親的老朋友們基本都長眠于此,Zoe阿姨,Carter阿姨,奈納爾伯伯,以及我從沒見過的Finch。我知道父親每周都會來這里看他的老朋友們,但他從沒帶我來過,每次都是獨自一人。有好幾次,母親提議我們一家一起去,但都被我父親拒絕了。我總覺得那里的人和我與母親,被父親分在了兩個世界,當然我不是說,一生一死,而是在心中的位置。
父親的葬禮很簡單,來參加的人也很少,除了警局里幾個同事,再無別人。
這令我有些難過,原來父親的朋友這么少,那他是不是一直過的很寂寞?
下葬的時候,天空飄了一點雨。神父在前面念著悼詞。我躲在母親身后。
即使沒有將那套西服三件套的事情說出去,我依舊像Sam說的那樣,成了一個沒有父親的可憐蟲。
我再也不能坐在父親的脖子上玩騎馬,再也不能聽父親跟我講紐約西裝俠與眼鏡仔的故事,再也不能知道那套被藏起來的西服三件套對父親來說到底意味著什么。
葬禮結(jié)束后,我一個人站在父親的墓碑前,母親去向那些賓客告別。壓抑了好幾天的情緒在雨天的催化下終于爆發(fā)了,我哭得幾乎要喘不過氣來。Sam不知道什么時候來到我旁邊,他把我抱在懷里,什么話也沒說。
很久以后,我依舊沒有將西裝三件套的秘密告訴任何人,除了Sam。
Sam跟我講,我應(yīng)該把父親的西服掛在那套裝的旁邊。
我問他為什么。
他把我圈在懷里,頭靠在我的肩上,說:“我很慶幸我能一直這樣擁著你,而不是抱著一件沒有溫度的衣服!
那一刻,我忽然就明白了當時的父親,明白了他為什么會藏著這樣一件西服三件套;蛘哒f的更準確一點兒,是釋懷了。
如今,母親再嫁,并且又有了一個可愛的小baby。而我也獲得了幸福。只愿父親在天堂也能一切安好。
窗外,飛過一只不常見的鳥兒,現(xiàn)在我知道那叫“Finc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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