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節(jié)]
[投訴]
文章收藏
還我兩個曾經(jīng)
還我兩個曾經(jīng)。
我不問前程地愛著你的曾經(jīng)。
你不留退路地愛著我的曾經(jīng)。
·
我從沒想過十年之后還會與他再次相遇,更沒想過有一天我還會從他的床上醒來。
天光昏暗地從窗簾的縫隙中滲透進來,旁邊的人睡得正熟,我悄悄起身,從地毯上凌亂的衣服里慌忙挑出自己的,逃也似地沖了出去。
我惱恨自己喝多了酒,竟然又上了他的床!
·
認識許森還是十年前的事。
上學的那些年因為父母工作不穩(wěn)定,所以我經(jīng)常搬家換學校,高二開學那天,我正式作為某重點高中的新生加入了二年十七班。
聽說二年十七班是一個很特別的班集體,除了學習成績是倒數(shù)第一之外,無論其他什么活動都是正數(shù)第一,然而,我被分到了這個班。
除了我很意外,其他同學也都很意外,因為我是班里唯一一個愛學習的孩子,若是在其他班我定是個連請假三個月都不會被發(fā)現(xiàn)的如白開水般存在的隱形人,可在這個班我竟然奇跡般地找到了新的位置——全班第一。
像許森那樣的男生是不會發(fā)現(xiàn)我這類生物的存在的,當然我這種終年如一日只顧埋頭學習的女生也不會發(fā)現(xiàn)他的存在,所以整整一個學期,我并不知道班里還有這樣一號人。
直到第二學期開學第一天,盡管我已經(jīng)拼了命地去趕公交車,可還是遲到了,當我走進教室,班里只有一個空座,就是許森前面的位置。
他很有禮貌地朝我點頭示意,嘴角掛著一抹淺笑,在一片唏噓聲中我有些忐忑地走了過去,以前半個學期慢慢總結(jié)下來的生存之道告訴我,這并不是什么好事。
一時間那把椅子在我眼里倒像是長了倒刺,良久沒敢走過去。
“都別吵——”
許森平淡地出聲,目光柔和地看著我。
我心內(nèi)波瀾起伏,久久不能平靜,后來才知道,這是班里最能混的學生,不怎么常來上課,所以我沒見過他也情有可原。
就這樣我們認識了,并不是什么值得回憶的一幕,可卻在我心里揮之不去。
現(xiàn)在想想,真是可笑。
·
匆匆跑到酒店門口,才發(fā)現(xiàn)外面竟然在下雨,這雨實在不小,在地面上拍起一層濃厚的雨霧,我穿著一雙細跟的高跟鞋,若這么沖出去,簡直是自討苦吃。
正猶豫著,手臂卻被人抓住。
“做完了就走,請問林小姐你這是什么習慣?”他聲音很冷肅,在空寂的大堂里聽得十分清晰。
他就是這樣能把這種話提高了分貝說出來的人,我有些心慌地朝他身后去看,所有工作人員都好整以暇地盯著我,一時之間只覺顏面掃地。
“難道許先生還想要小費?”
我想也未想地脫口而出,見他臉色越發(fā)沉,才知道自己失言,可話已出口,收不回來了。
“這么說林小姐承認了昨晚跟我發(fā)生的……關(guān)系!”
他中間略頓了一下,可那空出來的一個字再明顯不過,我深深地感到一種強烈的羞辱在凌遲著我的□□,“你想怎樣?”
“上了我許森的床,你覺得以我為人的風格會怎樣?”他聲音冷漠又摻雜了一種奇異的曖昧,我深深地打了一個寒戰(zhàn)。
我抬頭去瞪他,他眼里的冷漠不薄不淡。
我們只僵持了不到一分鐘,大堂經(jīng)理十分知時宜地走上前來,“許先生,樓上餐廳已為您準備好了豐盛的早餐。”
“知道了!
許森這才放開了我的手臂,換上一副悠然自得的神情,“林小姐一起?”
“我不餓。”
他不十分贊同地搖搖頭,“昨晚你可出了不少力,我許森怎么能讓你空著肚子回去?”
衣冠禽獸,我想這個詞用在許森身上還真是恰到好處,他從不吝惜把自己包裝成這樣一種人,讓愛慕他的人瘋狂地迷戀,讓厭惡他的人想一刀捅在他身上。
“不必!
我甩開他,轉(zhuǎn)身沖進了雨里。
·
愛上許森,是那個年齡少女都會做的事情,因為他有俊朗的外表,因為他能做別人不敢做的事情,可被許森愛上,是我始料未及。
那時候在我的印象里他是個不經(jīng)常來學校的壞學生,舊朋結(jié)黨混跡于各高校之間,身邊女孩子多得數(shù)不過來,而我不過是偶爾借他作業(yè)抄,偶爾幫他整理筆記的前桌同學。
可他說喜歡我,因為我身上有夏天的味道。
·
沖進雨里的那一剎那,我有些后悔,為那種人糟踐自己太不值得。
雨水冷冰冰如水柱一樣拍打在皮膚上,在路邊站了許久也沒打到出租車,我一氣之下脫了高跟鞋,心道大不了走回去。
回到家,我被淋得好像剛從河里拎上來的小狗,沒有一根頭發(fā)絲兒是干的,迫不及待地沖進浴室洗了個熱水澡,便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了。
許森說的對,我昨晚可能真的很賣力,所以這一覺睡到了下午。
楊怡來看我的時候大概被地板上我那件濕漉漉的裙子嚇了一跳,所以直接把我從床上揪了起來,“快從實招來,你昨晚干什么去了?”
“公司聚會!
我略心虛所以連眼皮都沒敢抬,楊怡是我十幾年的老朋友,我的事,瞞不過她,果然她立即神經(jīng)過敏地瞪著我,“還敢撒謊?”
“沒有啊!
我伸了個攔腰,故作鎮(zhèn)靜地繞過她出了門,直奔廚房。
“你昨晚是不是跟許森在一起?”
她寸步不離地追在我身后,我心里咯噔一聲,還是決定硬著頭皮不承認,“我沒有!
“還不承認,許森已經(jīng)把你們的照片發(fā)到群上了,全世界都知道了。”
什么?
我們的照片?
我嚇得手一抖,剛拿出來的雞蛋摔了個粉碎,難道他昨晚偷拍了照片?以許森的風格大概什么事都能做得出來。
我嚇了個半死,馬上回到屋打開了群。
我一邊在心里罵著臟話一邊又忍不住祈禱,網(wǎng)頁終于打開,我第一眼就看見那張照片。
照片果然是他偷拍的,雖然并非我擔心的那種畫面,卻達到了一樣的效果。
照片中我喝得爛醉如泥,穿著一條黑色深V低胸的裙子,腳上的高跟鞋高得令人發(fā)指,靠在他的胸前,模樣很糟糕。
我想我完了,這跟兩個人靠在床頭自拍沒有什么不同,我想所有人都能腦補后面會發(fā)生什么事。
擼了一遍同學們的回復,死灰復燃,重溫舊情,再續(xù)前緣,這樣的字眼如無數(shù)只蚊子在眼前一遍一遍地晃蕩。
“我說林夏,你真的就這么又栽倒在許森的淫威下了?許森這架勢,是想引你立即去找他的節(jié)奏。 睏钼贿叞阎T框伸出半個頭給我看。
“滾出去。”
我扔了個枕頭到門外。
當下決定打電話去質(zhì)問許森,可卻意外地床上床下都沒有找到手機,楊怡一邊啃著蘋果一邊挑眉,“還找什么找,肯定是落在許森的床上了!”
“楊同志,你知不知道你如果能閉上嘴沒準還能嫁得出去?”
言下之意就是嘴巴再這么惡毒,這輩子都別想嫁出去!
我猜我一定是一語戳到她的痛處了,所以她才毫不猶豫地把蘋果砸到了我的頭上。
“別怪我沒提醒你,許森這是欲擒故縱,他既記恨著當年的事,又對你余情未了,所以才會這樣!”
她說完,撿起蘋果去廚房洗了洗。
我想楊怡說的分毫不差,所以我決計不能去找他。
·
我和許森之間的愛恨情仇真是說來話長。
那年高三,我與其他同學無異,埋在書海里尋求自己的未來,但許森不同,他不愛學習,用他的話來講,他不用參加高考為什么還要學習。
臨近高考的那幾天,他與人打架住了院,聽說全身有七處骨折,病中唯一想見卻見不到的人就是我。
可我終是為了準備考試狠心地沒有去看他。
他問我為什么,我只能告訴他,我什么都沒有,我只能把握住這一次機會來改變自己的命運。
可他終是不懂。
他說,一個高考而已就把你完全束縛住了,就算考上清華考上北大有什么了不起,這個世界這么大你的目光難道就要局限在這里,未免太短淺了,只要你愿意,你也可以跟我一樣不去參加高考,我們可以出國讀書。
我目光短淺?
我被高考束縛?
他根本不知道一個普通的家庭要怎么才能拿出一筆留學的學費,我既然可以靠自己的努力,為什么還要靠別人?
我不想靠父母,又怎么能靠許森?
我的家境與他天差地別,可我終要維持我自己的尊嚴,或許我在各個方面都不如他,但至少我的成績說明我其實并不遜色于他,一直以來,我只能從這一方面找到與他相處的平衡點,可那一次他的話,卻讓我深深地明白一切都錯了。
我說我們分手吧。
·
那個夏天,我如愿以償?shù)乜忌狭藵M意的學校。
離開那座城市的前一天,我參加了班里的最后一場聚會,令人意外的是許森也去了,他的傷已好了大半,石膏都拆了,手背上一塊還沒有完全愈合的傷口,縫了七八針的樣子。
我雖見慣了他身上有傷口,卻是頭一次見到這么嚴重,多少次想過去問他傷勢如何,可卻又無數(shù)遍地告訴自己,女孩子不能太賤。
他既然打心底里瞧不起我,我又何必多此一舉?
或許是我想得太多,總覺得他在盯著我看,所以時常撇頭去瞧他,而每次他都在與其他女生嬉笑說話,我在心底惱恨,恨不得扇自己兩巴掌。
后來大家玩兒瘋了,許森突然拿著話筒說,“今晚過后,有的人還會見,有的人卻可能一輩子也不會再見了……”
“許森你想說什么……?”幾個男生曖昧不清的語氣開始起哄。
“沒錯,我就是想說,如果想做的事今晚還不做,恐怕一輩子也做不成了!
“哈哈,許森這是還有未了塵緣啊,痛快說吧,你想干什么?”
“我喜歡一個女孩兒,一直夢想著把他變成我許森的女人——”
他目光落向我,我恍惚間只覺得所有血液都沖到了頭頂,心跳到了嗓子眼,如果當時沒有楊怡扶著,不知要出什么洋相。
“房卡在這里,只等她同意!
他把房卡夾在手指尖,眼里含笑看著我的方向。
“同意同意同意——”大家歡呼雀躍地開始起哄,楊怡也開始往外推我,我腦子里被攪成了一鍋粥,好似出去也不是,留下來也不是。
“我同意!
就在這時,身后的方馨語卻突然站了出來。
“你湊什么熱鬧?”幾個男生指著方馨語調(diào)侃,“我們的大高材生才是許森的菜,你也不嫌害臊?”
方馨語卻十分得意,“我現(xiàn)在是許森的女朋友!
我只覺天旋地轉(zhuǎn),心臟莫名地緊縮緊縮再緊縮,血液無法回流,我想我是喝的太多了,所以才這般難受。
后來的事情,我便不知道了。
聽說那晚許森和方馨語雙雙離開,我猛灌自己,喝了個爛醉。
聽說我不顧形象地跑到許森的房門口嚎啕大哭,生生作得許森他們那晚什么也沒做成,都說酒裝慫人膽,大概也就是這個意思吧。
方馨語氣了半死被同學們勸走,許森把我撈進了房,然后我大概就是那樣把自己折了進去。
我清醒后許森說,若是我敢走,他就敢追去。
我明白他的意思,他父母為他安排了留學的機會,他希望我和他一起走,可我同許森一樣,都是有脾氣的人。
第二天一大早我便拖著行李坐火車來了如今生活的城市。
許森并沒有立刻來找我,反而默默幫我辦好了出國手續(xù),一定要我跟他出國。
可那時的我,選擇了拒絕。
我沒辦法想象今后的生活費用大部分都要靠許森才能得以支撐的日子該怎么過,我沒辦法卸去身上的盔甲,然后告訴自己去依賴他,只能依賴他。
像我這樣的人,大概都有一種近乎偏執(zhí)的骨氣,就是無論多艱難,我只想靠自己。
許森就那樣走了。
他說,林夏你早晚會后悔的。
可是到今天,我也不知道他媽的什么是后悔。
·
照片事件之后的一周內(nèi),我的確沒有去找許森,可他也沒聯(lián)系過我,我開始懷疑電話是否真的落在許森那里,因為我的電話一直處于關(guān)機狀態(tài)。
我以為我的手機找不回來了,周末晚上終于忍不住打算去商場新買一個,可就在這時電話卻來了,他說,“想要手機,來酒店找我!
然后很瀟灑地掛了電話。
“shit!”
我對著楊怡的手機屏幕狠狠地罵了臟話。
可我看了看時間已是晚上九點,轉(zhuǎn)念又灰溜溜地回了電話過去,“不知許先生明天有沒有時間,明天早晨我過去取!
“明天我早上五點的飛機,你自己考慮!
說完電話又華麗了麗地被掛了。
“許森絕對是你林夏唯一的不可控因素。”楊怡笑容燦爛兼意味深長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想他這樣的人放在身邊的確如炸彈一樣不可控,你永遠不知道下一秒將會發(fā)生什么事。
毫不遲疑,我打車往那個酒店去。
有些事躲也躲不過。
·
十年前他問過我,林夏,若是再給你一次機會,你還會拼命學習不來醫(yī)院看我一眼嗎?
那時是他出國十天后,突然出現(xiàn)在我的校門口,是的,他回來了,為了我。
可對于那個問題我想了很久很久,最終卻也只是毫不肯定地回答,也許不會吧。
說過這些后,很快命運就狠狠地照我臉上甩了一巴掌。
大二那年,同樣的一幕發(fā)生了,那時我們已經(jīng)同居一年多,我正參加大學生優(yōu)秀論文評選,那次論文評選對我極其重要,因為若獲得第一名,我將有可能作為交換生到國外某所大學讀書。
當我在答辯時接到那個電話,好像整個世界都昏暗了,他因急性闌尾炎而住院。
我想在這個偌大的城市中他只有我,我也只有他,我無法再自私地不去理他,能為了某人放棄前程這種事他敢做,我有什么不敢?
我解下身上的麥,轉(zhuǎn)身沖出了答辯室。
這也許是我這輩子做得最帥氣的一次決定。
可當我緊趕慢趕地來到手術(shù)室門口,撞見的確是他的母親,他母親說起話來語氣很溫柔,卻在無形中將一根根刺扎進了我的心里。
她說,你們年輕人談戀愛沒有什么,我也不反對,可我并不同意許森為了你放棄學業(yè),難道你希望他一輩子就和你租個一百平米的房子過下去嗎?
我痛心地搖搖頭,無言以對。
她又說,要么你和許森一起出國,以我們家的經(jīng)濟情況難道還供不起你們嗎,要么離開許森,不要耽誤了他的前程似錦。
我咬住唇,無法假裝不在乎地轉(zhuǎn)身離開。
從此,我再沒見過他。
我就是這樣的人,什么都可以輸,唯獨不能輸?shù)糇宰稹?br>
·
這個時間并不是車流量的高峰期,一路都很暢通,我故作無聊又有些忐忑地數(shù)著經(jīng)過的路燈,就快到二十個的時候,出租車卻突然如離弦的箭沖上高架。
我的思緒也因此被完全打斷。
我不明白為什么見他要這么害怕和不安,我難道做了什么對不起他的事?
我沒有,我一丁點都沒有,我反而成全了他現(xiàn)在所擁有的一切,不是嗎?
所以下車后,我就憑著這股子信念,十分理直氣壯地按響了他的門鈴。
他開了門,似乎剛洗了澡,頭發(fā)還沒有干,緊松散地穿著一件白色浴袍,正一邊擦著頭發(fā)一邊側(cè)身讓我進去。
我略打量了他,強擠出一個僵硬的笑容搖頭,“還是不打擾許先生了,我拿了手機就走。”
“林小姐,你在害怕?”
他尖銳而帶有莫名笑意的目光使我十分不舒服,“放心林小姐,那天晚上只不過是成年人的一種生理需要,并不是所有人對初戀都懷有期待,更何況我們的曾經(jīng)并不值得提起!
生理需要?不值得提起?
我壓抑住心里的悲哀,冷下眉眼,“請把手機還給我!
“進來自己拿!
他轉(zhuǎn)身走了進去。
我在心里把他十八輩祖宗都慰問了一遍,猶豫再三,終是推門而入,他坐在沙發(fā)上繼續(xù)擦著頭發(fā),茶幾上我的手機端端正正地擺在那里。
“林小姐當年拼了命地學習,考進了那么有名的大學,怎么如今只在這么一個小公司打工?”
他指的是我們相遇的那天晚上,我陪老板在這家酒店招待客戶,而他恰巧經(jīng)過又恰巧與我的老板熟識,所以他應該打聽到了我目前所有狀況。
這些年我的確混的不夠體面,跟他比更是天壤之別。
我只得言不由衷地反駁,“雖然只是一家小公司,但我很開心。”
“林小姐的確該開心,聽說你的老板認為你姿色不錯,最適合帶出去陪客戶,要給你升職了!
我終于明白原來我在他心里只不過是個這樣的人。
“沒想到許森你還是這么幼稚!”
我拿起手機,裝作無所謂地看著他,“如果你只是想羞辱我,那你達到目的了,可如果你是記恨當年的事,就請省省吧,你影響不了我!
我轉(zhuǎn)身往外走,卻被他的聲音嚇得停下腳步。
“林夏——”
他把擦頭發(fā)的浴巾啪地摔到我的腳下,我穿著人字拖,那濕潤的觸感是那么明顯。
“我一直想看你十年后究竟會變成什么樣,我猜你會是某某上市公司高管,我也猜以你的性格和魄力會自己開一家公司,我以為你有一天會站在遙不可及的高處審視著我,可你都沒有,你現(xiàn)在的樣子讓我痛心,原來你舍棄我所換來的東西竟然如此不值一提。”
聽了這些話,我明顯感覺到心臟像是被一雙手握住了一般地疼,我深深地吸氣,再深深地吐出來,才有辦法讓自己還能在這種時候保持一絲看似平靜的微笑。
“許森你原來這么高估我嗎?”
他看到我的表情,不知為什么竟愣住了,他上前拉住我的手臂,卻始終沒有說話。
我冷漠地推開他,“我該走了。”
“我有個問題想問你,”他兩步跨到我面前攔住我,“你現(xiàn)在后悔嗎?”
我想這真是個可笑的問題,當即推開他,冷笑著反問道,“后悔值幾斤,能賣錢嗎?”
我想如果說當那天晚上遇見時我對他的確還有一絲留戀,那么也在這幾分鐘內(nèi)消耗殆盡了。
我們沉默許久,終是我的離開打破了死寂。
我沖出酒店去攔出租車,等了許久竟沒攔著一輛,也不知道這個時段出租車為什么會比天上的飛機還要難打。
許森卻意外地追了出來,他抓緊了我的手臂,“重新做我女朋友,你愿意嗎?”
我愣住,以為自己聽錯了,可他那表情明明是極其認真的,我忍不住后退一步,“許森你到底喜歡我什么?”
“我也不知道喜歡你什么,或許只是他媽的因為你林夏從沒把我許森當過一回事!
我看著他的眼睛,卻猛然找到一種錯覺,“你僅僅是對過去的事耿耿于懷罷了!
“就算是又怎么樣?”他扯過我的肩膀,“你難道敢說你對我一點感覺都沒有?若沒有那天晚上你何以又跟我……”
“你住嘴。”我慌忙攔住他的話。
·
那天之后許森再沒來找過我。
楊怡倒是經(jīng)常來我家里住,她大概憋了許久了,終于有一天忍不住問我,“林夏,你為什么不能接受許森?他那樣的男人若是不愛你怎么會把照片發(fā)到朋友圈里?更不會拿著你的手機一直等你過去!”
我想起那天見面的爭吵,苦笑道,“他做這些只是想讓我難堪罷了,正如你所說的,他記恨著當年的事!
“那你為什么就不把事情都告訴他?”
我疑惑地問她,“我還有什么事情是該告訴他的?”
她把我從沙發(fā)里拽起來,“怎么沒有,至少那次你去了醫(yī)院的事就應該讓他知道。”
“都過去十年了,我還能解釋什么?”
那豈不是赤裸裸地想告訴他,我林夏曾一度想要跟他恢復關(guān)系?他已經(jīng)瞧不起我了,難道還要再讓他笑話我嗎?
我做不到。
“那天之后你一個月沒上學,還被學校記了過,這件事總要說說,如果不是因為這個污點,你后來就有機會拿到學校的保研名額,前途將會比現(xiàn)在好上許多,你為他也失去太多了!”
我看著為我憤憤不平的楊怡,又想起許森那天的話,“原來你舍棄我所換來的東西竟然如此不值一提。”
心里異常的難受,也許是我沉默令楊怡感到不解,她走之前告訴我,如果錯過許森,或許我這輩子再碰不到一個肯為我放棄一切的人。
我想,人這一輩子不過如此,又何必非要找到一個為自己放棄一切的人呢?當對方為你付出那么多,你又能付出多少去和他比?
曾經(jīng)那個不留退路愛著我的許森沒有了。
曾經(jīng)那個不問前程愛著他的林夏也沒有了。
又有誰能還我們這兩個曾經(jīng)?
·
一年后我們再次碰面是在我老板的婚宴上,我的老板是位年近五十卻十分有魅力的成功男士,他娶了一位漂亮年輕的女孩兒,比我年齡還要小上幾歲,我有時真的很鄙視這種老牛吃嫩草的行徑,可僅僅因為他是我的老板,我就從頭到腳都表達著衷心的祝福。
所以有時候我回想起許森的話,竟認為他瞧不起我也并不是沒有道理的。
那天我們并沒有任何交談,只是禮貌地互相問好,更像是相互熟識的陌生人,我想這樣挺好,只要知道彼此都在各自好好地生活,遺憾也變成了沒有遺憾。
過年回老家時,參加了同學聚會,許森并沒有來,倒是聽同學們講他交了一個不到二十歲的小朋友,這女孩兒十分優(yōu)秀,為了許森放棄了出國學舞蹈的機會。
我想,他終于找到了一個肯為他放棄一切的女孩兒,這多好!
可那晚我卻喝的爛醉,竟他媽地有一種被拋棄了的錯覺。
年后回到我住的地方,便瘋狂地加入了相親行列,我想我雖沒有二十歲的姑娘嫩,可這臉蛋一掐也是水水的,何愁找不到更好的!
哪知命這般的好,真讓我遇到一個骨子里都透著陽光的季陽。
與季陽短短地相處兩個月,他就和我求婚,而我果斷地同意了,我想我要把自己嫁出去,也該把自己嫁出去了。
與其去參加許森的婚禮,不如讓他先來參加我的婚禮。
在群里公布出去這個消息后,我收到了許多祝福,也意外地接到了許森的電話,他說,“林夏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嗎?”
我有些不解,“你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許森不同意你這么倉促地把自己交給別人!
“你憑什么?”
“就憑我許森是你林夏第一個男人,就憑我許森還他媽地總是想著你!
我沉默了。
良久他又低低地說,“林夏你為什么這么倔呢,和我在一起有什么不好,我不讓你參加高考有什么不好,跟我出國有什么不好,我只是想給你個可以依靠的肩膀,可你他媽地卻總是覺得我在消遣你的自尊,這樣對我公平嗎?”
好像一直隔著我們的隱形薄膜被他一句話就說破,我的眼睛突然有些濕潤,“這一切都過去了!
“在我這里永遠過不去,上周我見了楊怡,她把事情都告訴我了,你為什么一句都不解釋?讓你拋下你所謂的自尊主動來找我為什么就那么難?”
“我……”
我半天沒有說出話,他就匆匆掛了電話。
我對著手機屏幕看了許久,眼淚要流出來。
當晚他從老家一直開車到我的住處,花了整整六個小時的時間,我說許森你真是病得不輕,我要結(jié)婚了,你也有你了新的人,又何必還糾纏。
他卻抱住我不肯放開。
他說,林夏是我誤會了你,那天晚上吵架說的話都不能當真。
他說,這個世界上那么多女孩兒都曾為我放棄許多,可我許森卻不能每個人都愛,以前我也以為我愛你不過是因為從沒真正得到過你的心,若是得到了也許會拋在一邊,可現(xiàn)在我明白,我愛著的是你的倔強,你已經(jīng)倔到?jīng)]人能及。
有那么一瞬間,我真的很想笑,他居然說喜歡我是因為我倔到無人能及?
他又說,林夏,我們這樣僵持了十年,難道還要再來十年?
我想不必再十年了。
到那時年華老去,那些美好的曾經(jīng)越來越遙遠,我們恐怕就要真的錯過了。
插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