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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司南
屋子里住進了一位同我來自一樣國家的少年,在我被好友一大早吵醒的那天用了好長時間才反應過來,他希望我能在讓那位少年在我的家里暫住一段時間。
我對這件事沒什么特別的想法,自離開故鄉(xiāng)搬到這個群山環(huán)繞的城市,我一直是一個人居住。雖說我算是喜歡安靜,但也實在厭倦毫無生氣的生活,于是我沒有猶豫便同意了。
幾天后我見到他,他穿著類似于太極服的一身短袖白衫,藍色寬松的褲子與黑色布鞋與衣服相得益彰。打扮得像個從武俠小說里走出來的人物——我這樣想,更多的是因為他綁在身后的長辮、頭上的飾有太極圖式的紅色頭帶與他纏滿繃帶的手臂。
少年金瞳黑發(fā),皮膚似乎因曬得過久而顯得有些偏黑。他背著包裹,一見到我便抬起手主動向我打招呼:“您好,我是金李。從今天開始得麻煩您了!
“如果你不嫌棄的話!蔽遗c他握了手,說出,“我是一,你可以叫我阿一!钡耐瑫r,又因為他手上粗糙的繭而加深了他像個武俠小說之中的人的想法。
天,他看起來不過十二三歲,給我的感覺卻是他成熟得像個大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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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李好像是個閑不住的人,每天早出晚歸不說,不時還會帶著一身傷回來。我總不能弄明白他在干什么。這個少年在做的是我無法理解的事情,朋友介紹他到我這里作為暫時的落腳點時就告訴過我,金李正在游歷世界,為的是挑戰(zhàn)世界各地的高手,戰(zhàn)斗陀螺高手。
不管是做什么事,能做到極致總是有用處的。我懷著這樣的心情努力以看一個努力家的眼光去看待金李,可老覺得不對勁。說到底,戰(zhàn)斗陀螺聽起來也就只是孩子們的玩具吧?我不能得知。我決定不把自己的想法吐露出來,如果說出來很可能會讓他感到不痛快,畢竟他看起來對它的熱愛真是到了一定的境界。我以為我會永遠堅持我的想法,直到它被金李的笑容照耀到明亮得出現(xiàn)了裂痕的一刻。
有一天傍晚他回來時看起來極其開心,照例還是帶著一身的傷,衣服也蹭上了泥土。
“回來得正好,一起吃晚飯吧?”我這樣邀請金李,他一口答應了,然后立刻轉身小跑到洗漱間去清洗他身上的泥土,并換了一身干凈的衣服。吃晚飯的期間他一直保持著笑容,露出兩顆尖利的虎牙。他自己似乎并未意識到這一點。
“今天又找到高手一起玩陀螺了?”我對他的笑容充滿了好奇。金李的臉上很少不會有那種吸引人的耀眼的自信笑容,那讓他看上去傲然又不羈。這次不太一樣,像是他找到了什么極大的樂趣。
“是啊,這個地方有很多人都在玩戰(zhàn)斗陀螺。”金李咽下嘴里的東西,興奮地開口:“阿一也知道嗎?”
“不知道啦……金李來這里之前我對這些沒有一點了解。”我因為“那是小孩才玩這個”的想法窘迫地往嘴里塞了些青菜。他先是點了點頭,繼而回應我:“原來是這樣。”
金色的陽光從我們側面的窗戶斜射進來。夕陽照亮了金李的半邊臉頰。隨著他點頭的動作他身后的長辮也晃動了,發(fā)絲反射了陽光。
“阿一想不想試試看?”他向我提議時金色的澄澈眼眸里也落進了陽光。金李和大人一樣成熟的形象分開了,笑容稚氣未脫。
“好啊!辈还苁钦l都不會對他說不,我神差鬼使地答應,等我反應過來以后對我的反應談不上后悔,倒有點無可奈何地想笑。
金李是一個神奇的人。我只能這么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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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個庭院,用來做花園一定非常不錯,可我只在四周種了些草,中間拿地磚鋪上了,弄得好像什么剛建起來的工廠的前院。金李在庭院里教我,光是弄明白到底要怎么把陀螺發(fā)射出去就把我累得夠嗆。我不得不向他道歉,即使他認真地教我應該怎么做我都沒有學到半分,而且也還是沒有對戰(zhàn)斗陀螺產(chǎn)生什么新的想法。
他自己在一旁做練習。我氣喘吁吁地倒在通往我屋子的樓梯上邊背靠著廊柱看著他。他大約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我實在對陀螺提不起勁,安慰我的語氣里透出對我的理解:“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嘛!
果然很成熟啊。除了感激之外只有這樣感慨一句。我對面的山巒是太陽西沉的地方,光芒來自于那兒,把金李染得熠熠生輝。他很快沉浸在自己的練習里,并從中找到了什么樂趣而表情越來越認真,直至夜幕低垂,我出聲打斷了他才停止。
“金李和其他人的戰(zhàn)斗一定很精彩吧?”打開屋子的大門往里走時我不由自主地問了他一句。
他沒有立刻回答我,只是又自信地笑起來,提出另外一個建議:“阿一可以去看啊。”
我問道:“明天?”說話間我們已經(jīng)進了屋子,金李把燈打開,昏暗一瞬被燈光驅逐開。
“恩,明天。”
即使對他所專注的事情沒什么興趣也會被他的專注吸引繼而想要了解,所以我有幸觀看了金李游歷世界期間的他的一場比賽。我并不看得懂多少,那場比賽金李與他的對手誰輸誰贏也沒有結果?梢源_定的是他十分暢快,金色的獸瞳緊鎖在旋轉的陀螺上。那貼著面頰流下的汗水閃閃發(fā)光,頭發(fā)在陽光下顯現(xiàn)出的紫色深沉又濃重。
他的對手先行離開,目送那背影消失的金李仰起頭凝視了一會兒遙遠的蒼穹,表情兀地變得沉重起來,翹起的唇角被什么給壓了下去。他沉默著垂下頭,在身體兩側雙手緊緊握成拳,其中一只手里攥著他的陀螺銀牙烈虎。
金李抬起頭來時又恢復了平日的笑容,也不像是要搪塞剛才的事情,他干笑兩聲,說:“好餓啊!
大概只有天知道他的心事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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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以后他便向我告別,理由是在這里得到的經(jīng)驗夠多了,是時候到其他地方去了。當我問起金李他下一個目的地是哪里的時候,他還沒想好該去哪,就回答我:“看我能走到哪里吧。”
“你真是像風一樣,想去哪就去哪!蔽胰绱苏{侃他,少見地被他反駁了:“完全不一樣啦!
金李對于陀螺有關的事情執(zhí)著得可怕,平日對別人卻很隨和,他反駁我的一刻我意識到他被戳了痛處,具體是怎樣的我也不清楚,不過他既然不說,我也沒有問的道理。
我猜測他是要回國了,然而他似乎并沒有回去的打算。
金李離開前的最后一星期我才得以更多地了解他,他減少了外出和訓練,每天不是幫我一起準備餐飲就是幫我打理庭院,像是要為了感謝我,連我堆在洗衣機上的衣物也在我不知道的時間里被他洗得干干凈凈,“不知道要怎么感謝你才好”還總是這樣念叨著。
偶爾金李會露出迷惘的表情,目光落在不可追尋的地方一臉呆滯。他很少說起關于他家人的事情,就算提起了也是豪情壯志地說著:“我要變得更強,帶族人一起看看這個世界。”
少年的心里有他的居所,那一定是他看起來會迷惘的原因。
比起剛到這里來時的金李,現(xiàn)在的他看起來更像一個強者了,不時會表露在臉上的稚氣也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在陀螺對戰(zhàn)中若隱若現(xiàn)的孤傲。未來的金李會成為怎么樣的強者,此刻已經(jīng)有了預兆似的。
他離開那天不管我要送什么給他他都一一拒絕,因為他一直沒有告訴我他的去向的關系,幫他安頓居住的地方這件事也變得空洞。
我與他告別,目送他走遠的身影后不免期待起下次再見面時他的模樣。
那不難想象。他一定還是穿著他離開故土時那身短袖白衫。長發(fā)規(guī)矩地束在腦后,頭帶上的太極圖式光亮如新。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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