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苑墳頭剛漆好，秦朝卿就拖著沈璟一起來看他了。

　　秦朝卿說，他一死人又看不見這些，我們怎么也得先替你兄長把把關(guān)才行，沈璟翻了個白眼，秦朝卿便牽著沈璟的手又說，不錯，好墓，你找到的工匠手藝不錯。我還以為你挺討厭他的，沒想到你終是掛記著手足之情，說完秦朝卿還朝沈璟贊許的點點頭。

　　沈璟抽回被秦朝卿牽著的手，翻了個白眼，又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

　　我跟一個死人計較那么多干嘛。

　　上好的青石立碑足高八尺，還刻著山水花紋，連字都是比著風(fēng)水尺磨出來的，確實是不錯。

　　秦朝卿挺滿意的，所以負(fù)手而立站那就那么看著，涼風(fēng)挺有意境的吹過。然后秦朝卿一頭長發(fā)隨風(fēng)凌亂的糊了一臉，擋的他連墓上刻了什么都看不清。

　　……

　　但秦朝卿發(fā)現(xiàn)他就算不看也很清楚沈苑墓碑上都有些什么。秦朝卿想起來這人連墓志銘都是他代寫的。

　　那也沒必要看了。

　　沈璟上前收拾了一番，又順手再添了幾根香燭，當(dāng)秦朝卿揮手讓他把帶的東西都拿出來時，沈璟正糾結(jié)要不要在給人來些水果，雖說拿了不擺是浪費，但人家墳頭前面已經(jīng)擺了幾盤了，又不是看猴，給這么多這玩意兒算怎么回事。

　　其實沈璟很清楚，自家老哥最想要的不過是自己身后那個。

　　可惜，那人他實在是沒膽子燒，所以他也只能給沈苑多燒兩疊黃紙。哥啊。你可莫怨我，我也是被人給騙的……

　　嘖，還是騙財又騙色。

　　沈璟念著自己逝去的菊花暗自傷神，想你有什么仇怨就找后面那人去吧，他可是把咱家祖宅都給占了，我連根毛都沒碰著。沈璟暗自傷神間又忍不住埋怨，你說你們要不是這么糾纏不清，我至于被拖下水了嗎，我真是無辜。

　　所以都是你的錯。

　　這種東西真是不能細(xì)想，沈璟覺得一想便一時間悲從中來，擠出了兩滴淚，沈璟想補一句你也別托夢給我，咱倆早沒什么好聊的了，兄弟倆合一起頂多交流被騙經(jīng)歷。不過那話題也實在是太挫，還是算了吧。但沈璟想想就是真去找，那人也不會浪費時間來尋自己，論仇恨值自己是拍馬也趕不上某人的。沈璟嘆了口氣，終于放下了心。

　　仇恨值啊，真是莫名的心安啊。

　　前一輩的恩怨就讓他們自己解決吧。沈璟慫慫的站到一旁，反正我只是打個醬油而已。

　　雖說大家向來話不投機，多年來宦海沉浮，朝堂傾軋，僅剩的情誼也日漸消耗到所剩無幾，但好歹是同修多年，秦朝卿多少也夠厚道，做祭奠黃紙成沓成沓得燒，堆成堆點燃一簇，上好的花雕一澆，

　　火燃的快及人高。

　　秦朝卿站在那看著，火苗一點一點跳耀，發(fā)出噼啪得聲音，然后成扭曲的煙霧。

　　秦朝卿又被擋的連墓上刻了什么都看不清了。

　　……

　　你說，

　　這是不是你不想見我。

　　望著視線里模糊掉的墓碑，秦朝卿突然有種不真實的感覺。昨天還活生生的一個人，今天就冷冰冰地躺在了土里。這像夢一樣的事情，會不會當(dāng)真都從沒發(fā)生過？

　　秦朝卿一點點想著兩人種種過往，

　　沈苑才剛是束發(fā)，自己成天的找他，讀書，上京，同朝為官，然后……

　　成了現(xiàn)在這樣。

　　……

　　都說你站錯隊了，你還不肯聽我的。

　　秦朝卿不由自主得嘆口氣，“走吧，走吧，下輩子……”

　　秦朝卿恍然間才發(fā)現(xiàn)，雖然昔日朝政間明爭暗斗又互相擠壓，但而今輸贏揭曉，比起高興，心里多的卻是兔死狐悲的心情。朝堂變化詭譎，如今鳥盡弓也該藏，指不定哪天大家就在下面見到了。

　　都是為人作嫁而已，別人家的事，你說我們跟著那么起勁干嘛。

　　秦朝卿這會兒說不出的糾結(jié)和感慨萬千。

　　但秦朝卿覺得這都是沈苑的錯。

　　我說二皇子不是繼位的人選，你就是不聽，我說你不適合官場周旋，趁沒出事趕緊辭官，你就是不聽，我說你再擋著人家的路命都要沒了，你也不聽，連我說你弟不是東西讓你注意著點，這么明眼都能看出來的事，你都不聽。

　　你也是活在夢里。

　　想到從今起自己沒了唯一一個相交多年的好友，秦朝卿在糾結(jié)和感慨萬千中，突然有了難過和不舍的感覺。

　　你說你不聽就不聽吧，怎么后來你又去聽了。

　　我勸你的你不聽，騙你的你反倒是聽了。

　　你說你傻不傻啊。

　　一想到掛著‘唯一一個相交多年的好友從今起沒了’旗號的那人，還是栽在自己手里的，秦朝卿悲傷的簡直逆流成河。

　　可惜，他這會兒在悲哀也沒人會信了。

　　這么多年下來，坊間八卦源源不絕，仕途越順傳言越離奇，若不是身體里還汩汩流淌著血，八成都該被人當(dāng)做是石頭變的了。而今秦朝卿身份早已經(jīng)是能治小孩夜啼的級別了。

　　現(xiàn)在他跟人家說他難過，還有誰會信嗎？

　　唯一信的那個，早在土里躺著了，而且還是被他親手送進去的。

　　真沒人了。

　　就好比旁邊明明跟那人頂著同一張臉的沈璟，看了他一眼卻道：

　　“這風(fēng)大，煙灰也多，我們回去吧，你看你眼睛都被熏著了�！�

　　秦朝卿白了他一眼，道：

　　“我哭呢�！�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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