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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我不喜歡在今天爬山的!卑⒑釉诤竺姹г。
這話從我們兩個上山開始他就一直在說,平均半分鐘一次。我聽著心里極其不爽,又懶得搭理他,只好粗暴里拉起他的手臂,邁著大步使勁地往上拽。
也難怪他會不喜歡。八月的尸魂界極熱,方圓幾十公里都沒有一點水汽,我們就在鬧哄哄的蟬鳴里艱難地往前走。有微風慢騰騰地穿過樹枝,又溫吞地吹在臉上,別說解暑,簡直又冒了一層臭汗。他在后面繼續(xù)嘀嘀咕咕:“前輩您都這么大年紀了還來干嘛啊,要來也可以晚上啊,又涼快又能看煙花,站在高處風景還好,何必現(xiàn)在……”
“我說,”一個男人怎么就能做到他這么嘮叨?平時怎么沒看出來好好的年輕人竟然有這么嬌貴。我被他煩得七竅生煙,一邊走一邊回頭罵他:“啰啰嗦嗦,你那張嘴今天是漏了油么,快拿手接一接。你懂個屁,要么閉嘴,要么就給我從落鳴山上滾下去!
到底還是個孩子,話剛說得恨了,便委屈地撇撇嘴角:“我來之前還在睡覺,要不是前輩你偏要我跟你過來……”我不動生色地斜眼看他,他立即閉嘴。我拍拍少年的腦袋,帶著他繼續(xù)往前走。
唉,年紀大了,隊伍不好帶嘍。
靜靈庭地理位置最高的地方,是雙殛臺。和它相比,落鳴山只能算是一個小山丘,但勝在方位好,在盂蘭盆節(jié)的夜晚里,遠可看煙花,近可掩人耳目,是最受男男女女們歡迎的地方。但白天就算了,這個季節(jié)里,除了出任務的隊士,是沒有人會出門的。
大靈回廊書里曾記載,這里原本是一片平原。直到三百年前滅卻師入侵,雙方殊死一戰(zhàn),在山崩地理之時陡然壘高,后經黑崎一護自上而下一刀揮平,因此被后世稱為落鳴山,并于山頂安置了在此次戰(zhàn)役中犧牲的數(shù)千名戰(zhàn)士的墳冢。無論春夏秋冬,都可在刀林呼嘯而過的風中,聽見震耳欲聾的雷鳴聲,轟轟作響,千年萬年。
雷鳴的車馬,紡紗車的間隙。我每次站在這里,都會想起這句吟唱。不知道千年之前創(chuàng)造鬼道的死神前輩們,是否也見到了我如今所見的滿目殘骸。
阿河默不作聲地在我身后站著,我聽見他百無聊賴地搓著地上的石子,又生氣又無可奈何。
他還小,我又奢望他能明白些什么?晌铱偸菚滩蛔〉叵M軌蚩煲稽c、再快一點地長大,能夠早一些地明白,所謂死神的職責,并不是每日高喊的那些光鮮亮麗的守護和復興,而是去感受他腳下這片曾經真的占滿了鮮血的土地。
接受它曾經的滿目瘡痍,和你未來的尸骨無存。
我做得到嗎?我大概只是會說幾句漂亮話而已。所以我又懂個屁。我們生于歷史,創(chuàng)造歷史,最后也將死于歷史,三百年的時光足夠它輝煌和落幕。我們的感慨,再過三千年以后的感慨,無論它好與壞,于死人來說也全無意義。那我在這個空曠的盂蘭盆節(jié)里,帶著我的后輩,究竟是為了緬懷什么。
“有沒有什么感想?”我回過頭去問他。他已經立正站好,仿佛早料到我會有此一問:“我也要向前輩們一樣,守護好尸魂界!”
你看,我就知道,他不可能這么快地什么都明白:“真的?”
“是!”他以為我只是在考驗他,將回答喊得聲嘶力竭,然后被自己的口水嗆個半死。多年輕。我拍著他的后背安撫,等好了一些后又問他:“知道誰是山本元柳齋重國嗎?”這個名字,四百年前絕對沒有人敢念出來,如今卻連我這個無名小輩都敢對著它指手畫腳,談笑品評。
“記得啊,歷史課上講過的。建立了真央靈術學院,組建了護庭十三番,最后戰(zhàn)死沙場,居功至偉,但也是出名的暴君,嗜殺,獨裁,推動了尸魂界的同時也阻礙了發(fā)展吧……大概這樣!
“哦!
“啊還有,還說他是站著死的,最后全身被轟成塵土,只剩下斬魄刀了。不愧是‘尸魂界最強’的男人!說起這個,他應該還有一個弱得不行的副隊長,野史里說他是被反派秒殺了,嘖嘖!
“哦?你還知道什么是野史?”我好笑地看他,揉了揉他那頭亂毛。汗水劃過他的眼角,流到鼻翼上,他抬起袖子胡亂擦掉,露出白晃晃的牙齒:“其實就是小說啦,上課無聊嘛,您懂的!
“那種說法是錯誤的。”我撓撓頭,忍不住糾正他:“雀部長次郎是非常忠誠的男人。他當時掌握卍解已經快有一千年了,但他沒有去做隊長,而是宣誓對山本效忠,最后也確實為他而死。很值得敬佩的。呃,當然,他被秒殺也是事實!
他用眼神說:“你是在逗我嗎!
我們一邊往回走,一邊為他普及那段歷史。他聽得很敷衍,只有在那些現(xiàn)任的隊長們出場時才會表現(xiàn)出一些興趣,發(fā)出不知所謂的驚嘆。人們總是會更偏愛英雄一些,但如今英雄已死,還有下一個英雄,等著世人來稱頌他們的傳奇。
走到一半的時候,遇見了兩個女孩兒,也是一方嘮叨一方抱怨地往山上走。暑氣鬧人,她們穿著漂亮且正式的和服,邁著小碎步,挽起了長發(fā)后露出潔白的脖頸。前面的女孩兒握著拳頭慷慨陳詞:“你看!我們享受著他們用犧牲換來的和平,卻根本沒有人會記得這群守護了尸魂界的人!就算是普通隊士,也應該有人為他們寫一首和歌,斟一杯酒來祭奠!”我聽見她漸漸哽咽,旁邊的女孩兒細聲安慰:“我我我就是太激動了,覺得這些人太寂寞!
他們哪里會覺得寂寞呢。妄談靈魂,他們連尸體都沒有,又怎么會有喜怒哀樂,驕傲傷心。只有曾經手中的斬魄刀在荒土之上忍受風吹雨打,生出丑陋的斑斑銹跡,最后破碎在塵埃中,仿佛在滾滾車輪下被碾落的櫻花。
我看到的是脆弱,她看到的是寂寞。我們的情懷其實只是一種滔滔不絕的談資,可憐著自以為是的可憐,羨慕著自以為是的羨慕。有風刮過山崗,草樹婆娑,卷起的葉子馬不停蹄地向前滾著。
“誒——前輩你怎么哭啦!”
“你懂個屁!
“好啦好啦我不懂,女人就是麻煩咯。”
“你懂個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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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開始沉迷于知乎,看了很多關于歷史、人物、電影之類的觀點,包括那些完全迥異的。這一篇的靈感,就是來源于“人們的評價”這一感受。
進而上升為,人們眼中的歷史究竟是什么。
就像是一篇小說,一部漫畫,當他結束后,就會有無數(shù)的評判洶涌而來。好的,不好的,肯定的,否定的,毫無還手之力地任人評說。
我們也總是喜歡把自己的觀點當做絕對的正確,去向不知道的人科普,去對這段歷史大肆抨擊或者無比憐憫。我們會眼含熱淚,會慷慨激昂。
這些都是“我們的”,而不是歷史本身。它們已經結束了。我們的激昂大義是我們在狹隘的視覺中為自己畫的一個牢籠。是一個因為可望而不可及所誕生出來的憧憬。
“別總站在圈子里,我們得往前走!
這是我想要表達的。
別被那些個簡單的口號,簡單的情懷所左右了,要自己去判斷,自己去了解,走出去,走出去,別把它們當成和別人爭論與標榜的談資,而是要去把它當作放在深處的愛與敬畏。
它深沉厚重,一本書三百頁怎么講得完一個康熙,一張裝模作樣的相片如何放得下三千年風塵。
你所為其哭泣的,只是你不知道它還存在而已。
謙虛一點,你我都懂個屁。
明明只是個同人而已,我真是越來越非主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