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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
我沉默地看了張鵬一眼,沒有說話。手上的煙頭已經被吸完,我煩躁地又點起一根煙。
我問他,“你決定好了?”
他沒有說話,只是眼神飄到了窗口外,似乎已經神游了,“搬到濟南也沒什么不好,留在這里總能讓我想起以前的事情。而且...而且小茹在世前,就一直想讓我搬去濟南住。那時候我沒錢沒法完成她的心愿,她難產死了這么多年,我一直記著這一點。現在我終于籌到了錢,也算是終于可以完成她的念想了!
我大力的又吸了幾口煙,裊裊的煙霧遮住了我的視線,張鵬仿若隔在云端上,讓人瞧不真切。
末幾,我終于抽完了煙,指腹用力,便掐滅在了煙灰缸里,我說,“那隨便你,終歸是你們自己的事,我以后也不會管了!
我站起身,拿起我的風衣就準備走出屋子。
張鵬在身后喚了一聲,“喂——其實我們都是同類人吶!
我頓住腳步。
“但你比我更可悲。我雖然守著與小茹的回憶那么多年,但我還有和她共育的結晶。可你呢,卻什么都沒有!
我扭過頭,陰狠地瞪了他一眼,“他和她不一樣!
張鵬“嘁”了一聲,不以為然,“怎么又不一樣了?不都是宿命里擺脫不掉,丟舍不去的人唄。這么多年了,你等的就不累嗎?”
我咬咬牙,吐出來的話就像是擠出來似的十分艱難:“她和他沒得比,也比不上。”
聞言,張鵬臉上染起了一層緋紅,雙眼也漸漸泛出猩紅,惱羞成怒道,“怎么比不上!啊?你倒是說說看!你別因為小茹以前的工作就看輕她!說到底,小茹比劉毅然強十倍百倍,至少她沒去殺人!”
“啪!”
一室寂靜。
張鵬捂著臉不可置信地看著我,我胸口起起伏伏,看著他訝異憤怒地雙眸,緩了好半響才迫使讓自己冷靜下來。
“張鵬,然哥為什么會殺人這點你比誰都清楚吧?”我冷冷地看向他,伸手指向他的心口用力地點了點,“才就幾年時光,你就忘記了?忘恩負義也要有個限度,我這口氣忍了那么多年不是用來看你忘恩負義的!
我舔了舔有些干裂地唇瓣,接著說,“你要是再白眼狼下去,我保不準自己不會做些偏激的事情來。你知道的,我早就在等這個時刻了!
張鵬低下了頭,臉上神色一片灰敗,好半響他才重新抬起眼眸來,略有些愧意地看向我,語氣明顯底氣不足,“我沒忘...”
他蹲下身,手抱著腦子,使勁地揪著頭發(fā),“這么多年了,我還是會做夢夢到然哥...這日子我真的受夠了——TM老子真受夠了——受夠了!所以我才想要離開這里...”
我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窗外的太陽透過玻璃灑進了屋子里,暖洋洋的看起來十分的溫和。
我看著看著,便不由一時恍惚。
恍惚的時候,我想起了以前好多事情。
當年,張鵬也像今日這樣,蹲在地上,雙手抱著腦子,使勁地揪著頭發(fā),無意識地呢喃自語,“完了...完了...”
然哥蹲下身子,拍了拍他的肩,低緩道,“有我在!
張鵬抬頭愣愣地看著他,然哥扶起他,替他拍了拍肩上的灰塵,然后伸出手抵在他的頭頂上,用力揉了揉:“回去好好睡一覺,衣服上的血跡記得擦干凈,接下來的交給我來處理!
張鵬愣愣地看著他,好半響才緩緩道了句“好”。然后跨著步子六魂無主地走了出去。
然哥轉過來看向我,對我招了招手,“雅芝,過來。”
我安靜地走過去,他張開手臂輕輕地圈住我,“人不是張鵬殺的,張鵬人雖然急躁些,但分寸還是有的。”他將下巴擱在了我的肩膀上,很輕,但我卻仿佛感覺到他已經將全部的力量壓了上來,“他人不機靈,如今栽在林崇的手里也不吃虧。”
我靜靜地聽著,沒有回抱過去,冷冷道:“所以呢?”
然哥說,“張鵬媳婦好不容易娶上了,雖然身份有些不干凈,但好在從了良不干了!
我打斷他,“所以呢?”
“他媳婦剛懷上孕,張鵬母親就盼著這一孫子降世了。我小時候沒有父親,知道孩子失去父親是一個怎樣的滋味!
“所以呢!”
“張鵬的母親有心臟病,真的不能受再多的驚嚇了。這么多年來,張鵬跟著我,死心塌地——”
“所以呢!”
“林崇是我得罪的,可最后卻讓他遭難了。如果后半輩子要他蹲進牢子受罪里,我一輩子也于心不安!
我一把推開他,冷冷地問,“那我呢?你有考慮過我的感受嗎?”
他笑了,只是笑容很淡卻一點也不牽強,“我知道沒有我,你一樣可以過得很好。”
“都TM胡說八道!劉毅然你把我當什么了!你——”
“雅芝,如果我還能出來,我一定娶你。但是...我要是出不來了,你就找個人好好嫁了吧!
“劉毅然——!”
“這是我欠他的,這賬我必須還!
“...”
我沉默著,說不出話來,可淚水卻還是在眼眶處打轉了起來。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然哥還欠著張鵬一條手臂的債。那是當初他和林崇交鋒時,張鵬用自己的手臂救下了然哥的命。
那把刀如果再快點,再快點,就是朝然哥的脖子上砍下去了。
可最后,是張鵬伸手攔下了。
后來,張鵬胳膊雖然救治了回來,但也不大靈活了,和斷胳膊沒什么兩樣。
所以,這是然哥欠他的。
只是我自私地不敢去承認。
“我走后,替我好好看著張鵬!彼f。
我閉上了眼睛,淚水不爭氣地涌了出來,“你的債你自己還,我許雅芝從來不欠他什么!
他吻了吻我的額頭,沒有再說什么。我也難得地平靜下了感情,靠在他懷里,用力地回抱住了他。
然后也不知道是誰先吻向了誰,或者來說這并不是吻,而是發(fā)泄似地啃咬,帶著激情,點燃在了客廳里。
而自那次之后,我就再也沒有見過他了。
我沒去法庭看他怎么被判罪的,但是卻在三個月后到監(jiān)獄里去探訪了他。
他穿著囚服,頭發(fā)提成了短寸,眼神深邃,看起來卻一點也不狼狽疲憊。
我隔著電話機,對他問,“判了幾年?”
他看著我,很平靜:“二十年!
我冷冷笑了一聲,笑了一聲后,我尤覺不解氣,又連連冷笑了幾聲,才說:“十年!
他看著我不發(fā)一詞。
“十年,我就等你十年劉毅然。十年之后你要是沒有出來,我就不再等了你!
他沉默地看著我。我繼續(xù)道,“就從今天開始算起,這期間我不管你是爭取表現還是搶功勞,總之十年期限一到我就嫁人!
“這期間,我不會再來看你,你自己好自為之吧。”我掛斷了電話。
他隔著玻璃看向我,眼神說不出地深沉。
回憶再這一刻結束,我重新低頭看向張鵬,我對他說,“張鵬,我希望你永遠記得然哥的恩情。不然——”我瞇了瞇眼睛,沒有繼續(xù)說下去。
我轉身拎起風衣就推門走了出去。
風吹著我的臉頰,吹得我有些冷。
我縮了縮脖子,手機上的鬧鈴卻突然響了起來,我打開了一看,卻發(fā)現原來是提醒事項。
上面也就簡短的一個字:【九】
我“嘁”了一聲,將手機收進了口袋里,繼續(xù)跨步向前走著。
恍然間我聽見身后傳來“咚咚咚”地,我轉過身去看,隔著街道我腦海里卻浮現出然哥的身影。
隔著玻璃,他伸手敲動著窗戶。
我轉過身冷眼看他。
他伸出手,在空中比劃了幾下。
【DEAL】
然哥,第九年了喲,還差最后一年,你到底出不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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