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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短介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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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總點(diǎn)擊數(shù): 3022   總書評數(shù):13 當(dāng)前被收藏數(shù):16 文章積分:3,209,733
文章基本信息
  • 文章類型: 原創(chuàng)-無CP-近代現(xiàn)代-輕小說
  • 作品視角: 男主
  • 所屬系列: 雜志文存檔
  • 文章進(jìn)度:完結(jié)
  • 全文字?jǐn)?shù):12081字
  • 版權(quán)轉(zhuǎn)化: 尚未出版(聯(lián)系出版
  • 簽約狀態(tài): 未簽約
  • 作品榮譽(yù): 尚無任何作品簡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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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月神偷

作者:蒙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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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文完



      1
      他像個天外來客那樣,突然出現(xiàn)在叔叔家的客廳里。
      光頭,皮膚黝黑,衣服鞋子都邋里邋遢,佝僂著身體坐在那里,表情木然地看著客廳正中奶奶的黑白遺像。他腳邊放著一只破麻袋,缺了拇指和食指的右手緊緊攢著袋口,仿佛是怕被人搶走什么。
      身上還有一股很難聞的味道。
      起初我以為他是來找叔叔的。
      叔叔朋友多,每天要么去別人家喝酒,要么帶一群人回家喝酒,家里常熱鬧得像個飯館。那天我一頭大汗地回來,只想痛痛快快地沖個冷水澡,所以只瞟了他一眼就鉆進(jìn)衛(wèi)生間去了。
      沖著沖著,突然聽到爺爺在哭。
      我覺得有些不對勁,于是速戰(zhàn)速決趕緊出去。只見那個人跪在地上,爺爺把腳上的拖鞋脫了一只拿在手里沒命地抽他,沒幾下就把他抽得鼻青臉腫嘴角出血。我看得直發(fā)愣,叔叔和嬸嬸從廚房里沖出來,一人一邊把爺爺架開了。爺爺好像還打得不解氣,破口大罵:“你怎么還不去死啊?”
      叔叔死命把爺爺按在椅子里,勸他說:“爸,有話好好說,別動手啊!
      爺爺伸腳一踢,把腳上剩下的另一只鞋子朝那個人甩飛出去,“滾!滾!我沒你這么個兒子!”
      那個人不躲不閃,硬生生地挨了一下,嘴角也跟著滲出血來。
      我有些害怕,躲到叔叔后面,怔了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爺爺在說什么。
      爺爺只有兩個兒子。
      一個是叔叔,另一個當(dāng)然是我傳說中的那個……

      2
      叔叔家沒多余的房間,晚上詹國英和我一起睡閣樓。
      我睡自己的小床,詹國英在地上鋪張破席打地鋪。
      吃晚飯的時候爺爺讓我叫爸爸,我直接叫了一聲“詹國英”,他沒反對,就這么叫了。
      我睡不著。聽得出來詹國英也翻來覆去地睡不著。樓下叔叔和嬸嬸在吵架,吵得很大聲。大概原因是因為嬸嬸覺得以前因為詹國英在坐牢,我媽又跑掉了,他們沒辦法才收留了我,F(xiàn)在詹國英既然已經(jīng)出獄,自然應(yīng)該由他來照料我。叔叔說詹國英才剛剛出獄,連生計都沒著落,怎么能馬上就叫我們離開。吵到后半夜,他們夫妻終于達(dá)成妥協(xié),叔叔明天馬上出門去幫詹國英找工作找住地,找到之后就讓我們搬走。
      吵架聲平靜下來的時候,我聽到詹國英長長的吁了一口氣。
      他摸黑爬了起來,打開閣樓的小門走了出去。閣樓外就是叔叔這棟小樓的樓頂。月光很亮,穿過半開的門,我能看到詹國英蹲在樓頂邊緣,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我一度以為詹國英想跳樓。
      然而他過了一會兒又回來了,仰天躺下,就像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一樣。
      反正睡不著,我覺得還不如說話解解悶。于是問他:“為什么坐牢?”
      關(guān)于他入獄的原因,爺爺和叔叔他們從來都沒說過,小時候偶爾問一句就會被爺爺狠狠修理一頓,幾次之后也不敢再問了。周圍的人也從來都沒有提起,大概是因為他去坐牢的時間太久了吧?久到左鄰右里都已經(jīng)忘了這一帶曾經(jīng)有他這么一個人。
      甚至連我都把他給忘了。
      唯一一次聽到和他有關(guān)的傳聞是在兩年前。班里的李曉兵丟了MP3,班主任把全班都關(guān)在教室里,要一個一個地搜書包。大家都不吭聲,忽然李曉兵站起來指著我的鼻子說:“肯定是他!”
      班主任問他:“你看到他偷了嗎?”
      李曉兵說:“我爸爸說他爸爸是個小偷,就是因為偷東西才坐牢的!”
      班主任把所有人的書包翻了一遍,只是翻到我的書包的時候翻得特別仔細(xì)。
      李曉兵的MP3最后還是沒找到,然而大家還是默認(rèn)是我偷的。以后再有什么東西丟了,連找都不用找,就先一群人起哄著來搜我的書包。我不給,他們就扯我的頭發(fā),把我按在地上踩,在我頭上吐口水。
      從那之后,我才意識到原來詹國英和我還是有那么些聯(lián)系的。
      但我不認(rèn)為詹國英是小偷。我見過有人偷東西被警察抓住,關(guān)了十幾天就放出來了。如果詹國英因為偷東西而坐牢,不可能一坐那么多年。
      詹國英沒有回答。回想起來,他回來之后好像就沒怎么說過話。

      3
      詹國英缺了兩根手指,還是個剛放出來的勞改犯,在這個茶杯大的小縣城里要找份工作相當(dāng)不容易。叔叔好說歹說,才說動了一個相熟的包工頭讓他跟著建筑隊干活。建筑隊正在蓋一個小商場,工人們都住在工地邊上用石棉瓦和鐵皮搭的工棚里。沒有空的工棚。工頭找來找去,把我們領(lǐng)到了一個放工具和零件的小倉庫。
      詹國英把里面雜七雜八的東西往墻角一摞,居然騰出了三四平米大的空地來。他用磚頭和木板搭了一張床,站在那里看了半天,忽然拉著叔叔出去了。
      片刻之后叔叔回來,對我說:“這地方住不下兩個人,你先跟叔叔回去!
      我:“哦!
      詹國英安頓好了之后就要開始干活。他走向工地的時候回頭看了我一眼,我立刻就轉(zhuǎn)開臉去。在大太陽底下,我發(fā)現(xiàn)他的目光有點(diǎn)兇。我害怕。
      跟著叔叔回到那個小閣樓里,我有種如釋重負(fù)的感覺。
      結(jié)果夜里還是睡不著。嬸嬸和叔叔又吵架。內(nèi)容不變,激烈程度升級。我躺不住,起來開門,就著微弱的月光把自己的衣服鞋子書包收拾了一下,裝在一個麻袋里扛著悄悄出門。好在街上的路燈依然是亮著的,偶爾有車從身邊飛快地開過去,風(fēng)把地面上的紙屑和樹葉帶得高高飛起。東西重,我走了半個小時才走到那個工地外。大門緊鎖著。我用力敲門,里面有幾只狗在狂吠。不久之后有人罵罵咧咧地來開門。我說:“我找詹國英。”
      那幾只狗追在我后面,一直追到那個小倉庫外。
      詹國英開門出來,臉色很難看,似乎根本就沒睡著過。
      我躺下之后才知道為什么他睡不好。工棚里彌漫著一股水泥和機(jī)油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工棚沒有窗戶,悶得像個蒸籠。躺了一會兒,詹國英拍床板叫我起來。
      我們兩個合力把木板抬到了外面,往長滿雜草的空地上一擱。頭頂?shù)囊箍绽锷⒙渲鵁o數(shù)的星星,建了一半的商場像只巨大的怪獸那樣趴在眼前。
      終于還是合眼睡著了,雖然后來都被蚊子咬得一身包。
      第二天工頭又叫人新搭了個工棚,我們總算有了個像樣點(diǎn)的地方。小小的棚屋里除了板床和最簡單的生活用具,其他的什么都沒有。后來詹國英陸陸續(xù)續(xù)地?fù)炝撕芏嗬貋怼蓚破輪胎疊在一起就可以當(dāng)椅子坐。工地上有廢棄的木板,他去討一把鐵釘回來,叮叮當(dāng)當(dāng)幾下就釘成了個箱子。鐵皮墻上銹跡斑斑,他用不知道從哪里撿來的舊報紙在墻上貼滿,還把人家丟的煙盒里的錫紙貼成一大張做了個燈罩。晚上拉開那盞十五瓦的小燈泡,工棚里一下子比以前敞亮了不少。早上我和詹國英差不多時候起床,和他一起就著榨菜喝工地的粥,然后他開工,我去學(xué)校。有天晚上回來,聽到工友王叔問詹國英:“為什么不讓兒子住學(xué)校的宿舍?”
      詹國英低聲說:“不知道!
      王叔大義凜然地教訓(xùn)他:“咦,你這老子怎么當(dāng)?shù)陌?孩子還在讀書,這地方能住嗎?我兒子也在縣二中,住宿費(fèi)一年八百,不就半個月的工資嗎……”
      詹國英一直都不吭聲。王叔大概說得沒趣,自己走開了。我故意等了一會兒才過去,詹國英看到我就問:“為什么不住學(xué)校?”
      我撓頭。嬸嬸是為了省那八百塊的住宿費(fèi)才給我申請外宿的。但我不想這么說。她脾氣不好,但她不是壞人。
      想來想去,說:“嬸嬸說學(xué)校飯?zhí)貌缓茫依锏娘埜蓛!?br>  “這里飯也不好。”
      我繼續(xù)撓頭。工地每天的正餐不外乎是白米飯配青菜豆腐湯和黃豆煮肥肉。米飯很硬,青菜湯里時常飄著各種蟲子的尸體。詹國英每頓飯把肉往我碗里堆,可是每次我看到那一大片白白的肥肉的時候都忍不住一陣惡心。
      詹國英十分果斷地說:“下個月發(fā)工資,你去學(xué)校住。”
      “我不住學(xué)校!
      “為什么?”
      “他們丟什么都說是我偷的!

      4
      第二個月,詹國英領(lǐng)到了一千兩百塊。
      他用右手余下的三根手指一遍一遍地數(shù),說工頭答應(yīng)他做滿三個月以后就給他一千五。確定沒錯之后,他從里面抽了八張,余下的全都放進(jìn)他用破木板釘?shù)男∧鞠淅,然后叫我(guī)フ野嘀魅。我不干,說:“現(xiàn)在還有兩個月放假,交住宿費(fèi)就吃虧了。不如等九月開學(xué)再去!
      想了想又說:“你交錢了老師也不會讓我住的。她覺得我會偷東西,肯定會說宿舍已經(jīng)滿了。”
      詹國英沒有再堅持讓我住校,但是他還是去了一趟學(xué)校。
      那天剛放學(xué),我照例靠著邊往學(xué)校門口走,忽然看到一群人擠在一起也不知道在看什么。我繞得遠(yuǎn)遠(yuǎn)地出去,卻看到幾個在圍觀的同學(xué)正斜眼看向我,一邊看我還一邊嘀咕。我加快腳步,然后又猛然回頭折回去,拔開圍觀的人擠到人堆里去。
      只見詹國英滿頭滿身的水泥和灰塵,右手按住了班主任的自行車,左手食指指著她的鼻子,大聲說:“老子不是小偷!老子是殺人犯!再說我兒子偷東西試試看!”
      詹國英面目猙獰,目光極其兇悍,眉頭一跳一跳的,仿佛下一刻就要伸手?jǐn)Q斷班主任脖子。班主任瞪大了眼睛,嘴唇瑟瑟發(fā)抖。兩個保安過來驅(qū)散人群。詹國英就這么被架了出去。我飛快地跑掉了,恨不得自己立刻蒸發(fā)變成透明人。
      托詹國英的福,我成了全校的大名人。以前是我主動躲著同學(xué),這下變成了他們看到我就繞道走。然后又有傳言說其實我的書包里藏著一把三十厘米長的西瓜刀。那時候我只好冷笑了。那個破書包,他們明明翻過無數(shù)次。
      老師,同學(xué),都不理我了。我徹底成了空氣。
      終究有些不習(xí)慣。幾天之后我問詹國英:“為什么去學(xué)校說那種話?”
      他反問:“他們還說不說你偷東西?”
      我很生氣,偏偏想不出什么話來反駁他。
      至少他說親口說了“他不是小偷”這件事,很讓我覺得吐氣揚(yáng)眉。
      他抬腳,作勢要踹我,“老子是為你好,懂不懂?”
      后來有個同學(xué),唐豪,戳穿了詹國英的謊言。
      “喂,其實你爸爸不是殺人犯吧。殺人犯是要槍斃的?墒悄惆职诌活著哩!
      唐豪的媽媽在法院工作,他一向懂得比我們多。
      他們就像發(fā)現(xiàn)了新大陸那樣,又多了起哄的話題。
      “他爸爸肯定是小偷,而且還是騙子。你們看到?jīng)]有?他斷了兩根手指,絕對是偷東西的時候被人抓住砍斷的!”
      我的原則是在學(xué)校里絕對不和任何人說話,所以由著他們說;厝ヒ院笳雴枂栒矅⑺氖质窃趺椿厥,卻看到詹國英在收拾東西。
      “書,收起來。”
      “干啥?”
      “搬家!

      5
      所謂的新家是個閣樓,不過比我以前住的那個大不少。
      據(jù)說這個小閣樓是詹國英叫爺爺托人找的。這戶人家的兒子在省城工作,把爸媽都接去幫忙帶孩子,老家的房子就空了下來。他們又不想把自己住的地方租給別人,所以只許我們住閣樓,租金一個月一百。
      據(jù)說嬸嬸知道這件事以后又和叔叔吵了一架。因為她覺得既然我們在外面租房子,還不如把這一百塊給她,搬回去住。詹國英說定金已經(jīng)給了人家,要不回來了,嬸嬸只好作罷。
      詹國英說不住學(xué)校就不住學(xué)校,但是一定要有個安靜的地方讓我看書。
      舍不得花錢叫車。詹國英螞蟻搬家似的把工棚里的東西一樣一樣地搬上去,走一個來回就要半小時。一直搬到很晚,最后只剩下那張巨大的床板,他一個人搬不動,我搓搓手,和他一起抬了起來。兩個人抬著床板沿街走過去,街邊店鋪的燈一閃一閃的,給原木的床板染上了許多顏色。路上還有零星的行人,大約都在趕著回家,步履匆匆。沒有人多看我們一眼。
      “你的手,怎么弄的?”
      走過一段燈光很暗的路的時候,我鼓起勇氣問。
      詹國英咳嗽了一聲。那一瞬間居然有許多離奇的答案先從腦海中冒了出來。比如,他年輕的時候加入□□,每天穿著黑色的皮衣去收保護(hù)費(fèi),后來在幫派火拼的時候被人砍了……
      “偷……在廣州,被抓。”
      我的臉上火辣辣地?zé)似饋,簡直就像是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br>  李曉兵。唐豪。他們說的居然是真的。
      腦海里有什么東西“啪”地碎掉了。
      我站定,松手。床板“砰”地跌在地上,碎成一堆散亂的木板。
      詹國英愣愣地站著,手里還緊緊拽著一片木板,手足無措,仿佛還沒明白過來發(fā)生了什么事。
      “你真的是小偷?”
      詹國英眼神閃爍,在昏暗的光中看不清是什么表情。
      “以前……”
      “你真的是小偷?!”
      詹國英似乎還想辯解,喃喃說:“我……沒飯吃!
      “你偷東西!你是小偷!你是小偷!你是小偷!你是小偷!”
      我歇斯底里地大喊,也不知道喊了多少遍,領(lǐng)口忽然被詹國英一把揪住。
      “喊什么喊!老子不偷東西怎么活!老子不偷,現(xiàn)在還有你嗎?”
      他手里還抄著那片木板。木板高高揚(yáng)起,就要往我頭上劈下來。
      我閉上眼,本能地縮成一團(tuán)。嘴里還在不停地說:“你是小偷……”耳邊一陣風(fēng)響,木板落地的聲音。
      詹國英松手,我一屁股跌在地上。睜眼就看到他兩手插在褲袋里,趿著鞋子大步往前走。
      一邊走,一邊自言自語。
      “不打兒子。”

      6
      “小時候,每次爹打我,我就想,以后我一定不打兒子!
      床板沒了,覺還是要睡的,只能把草席直接鋪在地上打地鋪。還好那小閣樓比工棚里干凈了不知多少倍,打地鋪也不怕潮。在頂樓也不怕有賊,索性敞著門吹風(fēng)看月亮。頭一回,詹國英愿意說以前的事。
      “書讀不好,回家就被打。受不了,走了。坐火車去廣州,打工也沒人要,個子小,力氣小,初中文憑都沒有。睡在大街上,餓,干爹帶我回去,給飯吃,但是要學(xué)偷;斓绞藲q,在干爹的地盤不過癮,去別人的地盤上偷。整個廣州的小偷都知道我。后來被十幾個人追,手指沒了!
      我不敢閉眼。一閉眼就能看到一片血紅。
      “不能偷,就回來了。擦皮鞋,修鞋,上鞋油,擺小攤賣東西,慢慢做生意,娶你媽,生你。你媽長什么樣記得不?”
      我搖頭。她大約是我七歲的時候跟人跑的,我一點(diǎn)印象都沒有了。
      詹國英忽然爬起來,拉開燈,在他那堆寶貝里翻了許久,翻出來一個小本本。
      “結(jié)婚證!
      黑白的一寸照,一左一右。女的十分陌生。詹國英年輕的時候居然很帥氣,五官深邃,眼神壞壞的,放在今天應(yīng)該也是招小姑娘喜歡的那種。
      他看了又看,重新合起。
      “算了!
      我明白他的意思。
      心里難過得無以復(fù)加。我們就像兩個破輪胎,被全世界遺棄。
      “偷給我看看!蔽覔屵^那個紅本本塞進(jìn)褲袋,故意在他身邊繞來繞去。聽到一聲輕笑,再摸口袋,已經(jīng)空了;仡^就看到詹國英得意洋洋地舉著那個本子。
      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順走的,我居然一點(diǎn)感覺都沒有。
      “你不是因為偷東西坐牢的吧?”
      對于以前的猜想,我依然有些不死心。詹國英是在十年前去坐牢的,那個時候他的手指已經(jīng)被砍了很久了。
      “睡!”
      夜風(fēng)很涼,我睡得迷迷糊糊的。努力地在腦海中打撈和詹國英有關(guān)記憶,偏偏什么都想不起來了。想著想著就有些胸悶,心口發(fā)疼。這才忽然記起以前小的時候就常常心口疼。疼得厲害的時候全身發(fā)抖,媽媽都抱不住。詹國英于是整夜整夜地抱著我,嘴里哼著亂七八糟的調(diào)調(diào)。他輕輕搖晃的時候,我就覺得自己像是躺在一個搖籃里。那是他并不強(qiáng)壯的臂彎。
      后來就住進(jìn)了醫(yī)院,天天吃藥打針。有次打針的時候疼得要命,我哭得死去活來,那時媽媽和奶奶都在,兩個人一起哄我也哄不住。沒多久詹國英來了,手里拿著一個變形金剛。變形金剛在他手里變換著形狀,就像變魔術(shù)一樣。我終于忘記了疼痛。
      后來似乎一口氣睡了很久。該疼的還是疼,意識卻是十分模糊的,仿佛是在半夢半醒之間。漸漸明白過來以后,才意識到詹國英已經(jīng)很久沒有出現(xiàn)過了。
      他就這樣從我的生命里消失,一點(diǎn)痕跡都沒留下。
      看著門外清明的月光,聽著詹國英睡著時平穩(wěn)的氣息,我居然開始恨他。
      說起來真的很奇怪,從前,在他不在的時候,在別人帶著狗追在我后面喊詹國英是小偷的時候,我也沒有恨過。
      因為從來都沒有想象過有他在的時候,我的生活會是什么樣。
      為什么要坐牢?好好做人不行嗎?他不坐牢媽媽會跑嗎?他不坐牢我會被人欺負(fù)嗎?
      我的人生本來不該是這樣。但是他偷走了我本應(yīng)該很美好的十年。
      那晚之后,我開始不和他說話。

      7
      “為什么不告訴我有家長會?”
      詹國英蹲在閣樓外的天臺上問我。
      他不知道從哪里弄了幾只破水桶,裝上工地邊上的池塘里挖回來的塘泥,在里面種了些蔥和蒜。才兩個星期,蔥頭上就長出細(xì)細(xì)的的葉子來。水珠灑在上面,有風(fēng)吹過,蔥葉便和水珠一起微微顫抖。詹國英似乎很喜歡看它們吸飽水的樣子。澆水的時候?qū)W⒌乜粗旖菐,目光十分柔和?br>  我不說話,甩下書包,仰頭躺倒。
      “你不說我也知道!彼哌M(jìn)來,放下戳了幾個小洞用來灑水的飲料瓶,仿佛是在挑釁我似的,“老子去,你當(dāng)心!
      我這才想起來王叔說過他的兒子也在二中,他應(yīng)該是從王叔那里聽來的。
      他大概是被我的態(tài)度惹怒了,抄起掃帚一手插腰大罵:“老子哪里對不起你了?老子給你地方住供你吃喝,天不亮就給你做飯,你哪里不滿意啊?還要拿屁股對著老子啊?”
      我想反正他不會真的打我,就拿枕頭擋住臉。
      腳底一涼,鞋被脫了。有只手抓住了我的腳踝高高拉起——
      “啊——哈哈哈——”
      草編的掃帚從腳底板撓過去,我狂笑,眼淚直飆,屁滾尿流。
      冷戰(zhàn)失敗。
      開家長會那天,詹國英起了個大早收拾洗頭。他的頭發(fā)已經(jīng)比剛回來的時候長長了許多,他趁著頭發(fā)還濕的時候梳到后面,弄成了個整整齊齊的大背頭。我刷完牙一看,他居然不知道從哪里搞了一套西裝來。白襯衫,黑西裝,黑皮鞋,連皮帶都有,全副武裝。我仔細(xì)看了半天,才想起來這是叔叔的衣服。
      “走!
      一陣風(fēng)就不見了。我還沒見過詹國英這樣大步流星地走路的樣子。
      開家長會的時候家長坐教室里,我們都得在外面等。大家喜歡趴在窗戶上看被點(diǎn)名批評了。我向來不愛湊熱鬧,遠(yuǎn)遠(yuǎn)靠墻站著。過了一會兒,不知怎么的,我們教室外面的人越來越多,別班的人也過來了,一大堆腦袋擠在一起也不知道在嘀咕什么。
      “后排,最里面……”
      “那個,就是那個!”
      后排最里面不就是我的座位?原來他們是在看詹國英。
      好吧,這群鄉(xiāng)巴佬沒見過勞改犯,我不跟他們計較。
      突然有個女生喊:“哎哎好帥!”
      我無語。
      自由活動時間,我沖進(jìn)教室去。詹國英正在翻我的書桌。我二話不說,把他的手從桌筒里扯出來,“干什么?”
      “看看,看看都不行?”
      “不行!”
      詹國英拍掉我的手,失望地?fù)u頭:“你的作業(yè)全都不及格……”
      “就沒及格過!”
      詹國英手放在桌上敲了陣,起身,把我按在椅子上。
      “我去找你們老師!

      8
      也不知道詹國英和班主任說了什么,家長會一結(jié)束,她就把我換到前排去了。
      我和詹國英一起回家,走到校門口,忽然有個油光滿面的大塊頭斜刺里沖出來,一把摟住了詹國英的肩膀。
      “哎喲這不是英哥嗎,什么時候出來的,怎么不打個招呼。俊
      詹國英愣了半天,那人又說:“我是趙中華!忘了?我們——”大塊頭的目光忽然從我臉上掃過去,“這是你兒子?”
      “趙中華。”詹國英的臉色忽然變得很難看。趙中華卻似渾然不覺,肥肥短短的手在我的腦門上摸了一把,“身體好點(diǎn)沒?”
      這回輪到我愣住了。我隱約記得以前好像是常常生病的樣子,但這家伙又是怎么知道的?
      詹國英半垂眼簾,目光閃爍。
      “早好了!
      趙中華呵呵笑:“好了就好!闭f著就這么攬著詹國英的肩膀往一輛私家車走過去,“走走走,這么多年沒見,兄弟要給你接風(fēng)!”詹國英被他拖得險些摔跤,回頭對我說:“你,自己回家!”
      詹國英一直到很晚才回來。頭發(fā)全亂了,身上一股白酒味,腳步踉蹌。虧了他還記得要把叔叔的西裝脫下來掛好。我問他:“你朋友?”
      他“砰”地仰頭躺倒,口齒不清地說:“好多年沒喝酒,不行了。你們喝,你們喝。”
      兩眼一閉,鼾聲震天。
      第二天準(zhǔn)時爬起來煮面條,去上工。
      后來趙中華常常出現(xiàn),有一次還買了一只燒鴨一瓶酒跑到我們的小閣樓里來。詹國英把小飯桌搬到天臺上去,我們吹著夜風(fēng)吃晚飯。趙中華滔滔不絕地說他們以前認(rèn)識的人,發(fā)財搬家的,欠一屁股債逃跑的,生病死了的,什么樣的都有。詹國英一直靜靜地聽著,趙中華最后總結(jié)陳詞,“就你啊,還是老樣子!
      “你不也還是老樣子!
      “對了,這地方我記得,以前你們家不就是在這的嗎?”
      詹國英抬起眼簾,茫然地望向四周,“好像是吧!
      趙中華嘆息:“可惜了。你那房子賣得太早。零七年這一帶拆遷,賠的錢不少!
      我啃著鴨腿,也跟著四處望。我們家以前在這里?我也一點(diǎn)印象都沒有了。
      但是——
      我問詹國英:“為什么賣房子?”
      詹國英沒說話,趙中華瞪我一眼:“吃你的肉,小孩子別東問西問!
      說著又去問詹國英,“里面怎么樣啊,有沒有人欺負(fù)你?你行啊你,表現(xiàn)不錯啊,我記得那時候是判了二十年,你十年就出來了……”
      我豎起耳朵。詹國英撇撇嘴,“就那樣!
      轉(zhuǎn)眼就到端午。爺爺叫詹國英和我去叔叔家吃飯。不好空手去,詹國英買了點(diǎn)魚和蝦,又去藥店買了些補(bǔ)品,讓我提著。嬸嬸見了,怪他說:“你有這個錢還不如直接買點(diǎn)藥。爸爸前幾天犯病,去醫(yī)院,花了不少!
      詹國英問爺爺?shù)尼t(yī)藥費(fèi)用了多少,嬸嬸支吾著說了一個數(shù)字,他把身上的錢全都掏了出來:“我來付吧。剩下的我過兩天給你們!
      爺爺抽著水煙,突然說:“哪有那么多!
      嬸嬸臉上一紅,然而又理直氣壯地說:“那以前的?你以前又不是沒生過病!”忽然又揪住我的衣領(lǐng),“還有這個呢?以前看病吃藥哪一樣不是我們掏錢?你以為做完手術(shù)就沒事了嗎?”

      9
      那天夜里,爺爺在睡夢中去世。
      喪事整整折騰了一個星期。布置靈堂,請人做法事,守靈,招待親友,全家人忙得人仰馬翻,雞飛狗跳。好在喪事是在叔叔家里辦的,我們的小閣樓就像是大海中的一葉小舟,可以偶爾避避風(fēng)雨。
      爺爺?shù)乃酪蚴峭话l(fā)心臟病。
      爺爺脾氣壞,動不動就罵人,有力氣的時候動手就打。大家都不喜歡他。哭靈的時候我都沒哭。大概只有叔叔和詹國英的眼淚是真的。
      我突然很害怕。我的胸口上有一道很深的疤痕,兩邊還有縫線的痕跡。我一直都不知道它是怎么來的。那幾天我不停地想,也許有一天,我也會像爺爺那樣,悄無聲息地離開。
      沒有人知道,沒有人告別。
      沒有人記得我。
      爺爺?shù)墓腔宜腿グ苍嶂,大家都像松了一口氣。唯一的煩惱是喪事花了好大一筆錢,嬸嬸堅持讓詹國英一個人出,因為他這些年沒給爺爺養(yǎng)老,而且奶奶的喪事是叔叔他們自己負(fù)擔(dān)的。詹國英沒有異議,寫了一張欠條交給嬸嬸。我被那個數(shù)字嚇了一跳;氐介w樓以后我問他:“那些錢,你要打多少年工才能還得起?”
      詹國英把手中的煙頭丟在地上,一腳踩滅,“慢慢還唄。”
      我想了想說:“我畢業(yè)就去打工!闭f完腦門就被拍了。詹國英鄙夷地說:“打工,F(xiàn)在的工廠都要高中畢業(yè)的才能進(jìn)!”
      我抗議:“你說過不打我的!
      詹國英居然又拍了幾下,“打你?有嗎?老子摸兒子的頭都不行嗎?”
      我閃開。詹國英揪我的耳朵湊過來,仿佛是要把話直接灌進(jìn)我的腦子里似的:“不好好讀書,揍死你!”
      我故意翻白眼給他看,表示“你就吹吧”。他哼哼著松手,轉(zhuǎn)身去敲打一個圓形的鐵片。敲了一陣,那鐵片在他手里變成一個波浪鼓。他用力搖了幾下,問:“響不響?”
      我胡亂點(diǎn)頭。他撓頭想了想,說:“你去外面。站遠(yuǎn)點(diǎn)!蔽艺辙k,走得遠(yuǎn)遠(yuǎn)的,他再次搖動波浪鼓,大聲問:“聽到嗎?”
      我喊:“聽到!干嘛?”
      “回來!
      回去看到詹國英笑瞇瞇的樣子,我深深地覺得自己被耍了。正想問他怎么回事,他突然說:“你們學(xué)校中考完了告訴我一聲。”
      “啊?”
      他搖一搖波浪鼓,又指指放在墻角的扁擔(dān)和繩索,說:“我不去工地了。趙中華讓我去他家超市管倉庫,下班以后我就去收廢紙。你叫你同學(xué)把不要的書啊廢紙啊都留給我,就說我收的價比別人多一毛,聽到了沒?”
      “哦!
      我也懶得告訴他,我根本就不和同學(xué)們說話。
      他說著又自己在那里連連嘆息:“可惜高考已經(jīng)過了,不然還能賺一筆……”
      第二天吃過晚飯,詹國英真的挑著擔(dān)子走街串巷去收廢紙。誰知沒過多久就一瘸一拐地回來。我還以為他不小心扭到了腳,他呲牙咧嘴地坐下,拉起褲腳,膝蓋上一片血肉模糊。
      他不肯去醫(yī)院。我飛奔下樓,在樓下藥店買了一堆消毒藥水繃帶云南白藥之類的東西。他自己動手把傷口清理干凈,上藥包扎,動作倒挺干脆的。我問他:“怎么搞的?”
      “天黑,摔的!
      我就知道他會這么說。那傷口,怎么看都像是被人用磚頭砸的。
      有些擔(dān)心。于是說:“在哪摔的啊,以后繞遠(yuǎn)點(diǎn)!
      他沉著臉答應(yīng)。
      詹國英腿傷還沒好的時候只能在超市看倉庫。我下午放學(xué)就先去一趟市場買菜。來來回回跑了幾天,不知道為什么,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明明是大夏天,明明是在熱得像蒸籠的大街上,卻覺得背后涼颼颼的。
      回到家門口的時候鼓起勇氣猛然回頭。
      一陣毛骨悚然。有人在跟蹤我。

      10
      詹國英回來以后,我向他攤牌。
      “你到底為什么坐牢?不說我就不去上課!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跟蹤我的那兩個人,應(yīng)該是沖著詹國英來的吧。
      還有他的膝蓋上的傷。
      詹國英眨眨眼,拖著腿默默去洗菜。
      我一把扯掉那把蔫乎乎的青菜丟到外面,大吼:“說!你不是說你是殺人犯嗎?怎么不敢說。俊
      他開始撓頭。直到頭發(fā)被撓成鳥窩,才艱難地開口。
      “打人。那個人,變成植物人。后來死了!
      我不滿意,繼續(xù)追問:“那好好的為什么打人。!”
      “搶劫。他不給。我就拿磚頭砸!
      “為什么搶劫?!”
      我?guī)缀跏强拗鸪鰜淼,耳膜幾乎被自己的聲音震破?br>  實在難以想象,一個有老婆有孩子自己還做著小生意的男人,為什么要去干搶劫這種事?
      他有沒有想過萬一他出了什么事,他家里人要怎么辦?
      看來他是打算逃避到底了。他轉(zhuǎn)身出去,小心翼翼地蹲下,一片一片地?fù)炱鹕⒙涞牟巳~。我忍無可忍,沖出去一腳踩在他正要撿的菜葉上,“為什么搶劫?!”
      他抬起頭看我,眼睛里亮晶晶的。
      “讓開!
      “為什么搶劫?”我怒吼著,用力推了他一把。他仰天摔倒,我還不解氣,又用力推了一把:“為什么要去搶劫?!你有沒有想過我。∧銉鹤訒兂蓜诟姆傅膬鹤影!”
      “喲,干嘛呢?”
      趙中華拎著一袋什么東西出現(xiàn)在樓梯口,愣住。
      詹國英掙扎著起來。趙中華丟下袋子去扶他,袋子里滾出來幾只桔子。詹國英連連說“沒事”,趙中華放下他,回頭就拎起我的衣領(lǐng),沖我揮起拳頭:“有你這么跟老子說話的嗎?”
      我毫不退讓:“他是搶劫犯!還打死人了!他配當(dāng)我老子嗎?!”
      “啪”!
      臉上火辣辣的疼。趙中華居然扇了我一巴掌。
      我捂著臉,眼淚嘩啦啦往下掉。視野一片朦朧,耳朵里嗡嗡地響。
      “我今天替你老子教訓(xùn)你!你個白眼兒狼!你老子白養(yǎng)你了!搶劫犯?你老子哪根頭發(fā)是搶劫犯!”
      我不服氣,尖叫:“他自己說的!”
      “行了行了!
      詹國英拉開趙中華,“我晚點(diǎn)跟他說!
      趙中華憤憤然,揪住我的頭發(fā):“道歉!快跟爸爸道歉!”
      我憋著氣一把推開他飛跑下樓,沿街一陣狂奔。胸口悶得要喘不過氣,但腳下就是停不下來。眼前依然模糊,看不清路,有幾次險些被車撞到。有人扯開嗓子怒罵。
      不小心狠狠撞在一個人身上。
      后衣領(lǐng)被人扯住,整個人都被拎了起來。眼前一片天旋地轉(zhuǎn),等看清周圍,才發(fā)現(xiàn)自己被托進(jìn)了一條小巷里。
      “詹國英的兒子。就是他。我們跟他幾天了,錯不了!
      “呸!
      “法院不槍斃他,要他兒子償命!”
      也不知道他們有幾個人。我只記得自己被狠狠摔在地上,拳頭和腳一起招呼上來。我抱著后腦勺死死縮成一團(tuán)。背后一陣劇痛,漸漸地反而沒感覺了。迷迷糊糊的,突然聽到有人一聲慘叫。
      “住手!
      詹國英的聲音,低低的,氣喘吁吁。
      毆打停止了。我勉強(qiáng)睜眼,逆著巷口的光看清詹國英的輪廓。
      他手里拎著一條木棍。
      那些人朝他撲過去,木棍很快就被搶走,又變成他們手里武器。我捂著自己頭上的傷口,扶著想墻爬起來。腿上,背上,疼得直鉆到心里去。被同學(xué)們揍了許多年的經(jīng)驗告訴我,我的小命沒事。然而詹國英卻似乎完全不知道應(yīng)該怎么保護(hù)自己,居然正對著那些人胡亂地?fù)]起手遮擋。他們的拳頭雨點(diǎn)般落下,詹國英臉上身上一片血紅。他的嘴依然張著,在慘叫的間隙呼叫我的名字。
      我的手胡亂在地上摸索著想找點(diǎn)能用得上的東西,哪怕是一塊石頭也好,腦海中閃過一個古怪的念頭——就詹國英這點(diǎn)出息,他是怎么把人打死的?
      全身一片冰冷。
      終于還是什么都沒找到。我空手撲過去抱住了最近的一個人的腰死命往后拖。他沒站穩(wěn),我們一起倒在了地上。他的同伴立刻又分了兩個人過來一起揍我。詹國英大概看到了,大聲嚎叫著要他們住手。那些人哪里肯聽他的話,索性把他丟下,全都過來揍我了。我捂著頭硬撐了一陣,忽然聽到一聲大吼,有人重重?fù)湓谖疑砩稀?br>  “你們打死我好了!不許碰我兒子!”
      詹國英吼。
      這時趙中華跑進(jìn)了小巷,一邊跑一邊打電話:“民主路!民主路永定巷!還在打,快來啊!”
      然后趙中華丟了手機(jī),也撲過來攔在前面,舉起手試圖幫詹國英擋住那些拳頭,大喊:“你們是不是劉先存家里的啊?!你你你們聽我說!劉先存不是他打的!他是替人頂罪的!”
      幾秒鐘的停頓,詹國英把我推到墻角,自己擋在我前面。我頭一回發(fā)覺,他的身軀竟是如此的瘦弱。
      “不怕……不怕……”他嘴里是這么說,聲音卻在發(fā)抖。
      那些人回過神來,繼而大怒。為首的罵:“你哄誰呢?法院判他二十年!法官會冤枉他?!”
      “我沒騙你們!我就是中間人你們知道嗎?”趙中華大吼,急得幾乎要哭了,“劉先存是別人打的!那家人有錢!怕兒子坐牢!出十萬!要我?guī)兔φ胰隧斪!我知道詹國英的兒子有先天心臟病,要動手術(shù),把房子都賣了還缺十萬!就找他去自首了!聽明白了沒有?!”
      那些人愣住,我也愣住。
      關(guān)于詹國英的入獄,我曾經(jīng)想象過無數(shù)種可能,在我的想象中他幾乎把一人能犯的重罪都犯了一遍。但我就是沒想過,他,其實,無罪。
      更沒有想過,他無罪而坐牢,是因為……
      我伸手捅捅詹國英的后背,“喂——”喉頭哽住,再也發(fā)不出一個聲音。手本能地拽緊他背后的衣服。仿佛再不抓緊些,他就會立刻從眼前消失。
      然而詹國英低著頭不說話,甚至都沒有回頭看我一眼。
      我靠過去從后面抱住他。他全身都在抽搐。我把臉貼在他背上,不知怎么的就哭了。
      “誰,是誰?”忽然有個人朝趙中華撲過去,揪住衣領(lǐng)把他拎起來沒命地?fù)u晃:“是誰打的我哥?”
      話音未落,一陣警笛聲從遠(yuǎn)處飄了過來。沒多久就有一輛警車呼嘯著拐進(jìn)小巷,那些人一看風(fēng)頭不對,四散逃跑。幾個警察下車追過去,追了一陣,全都用手銬逮了回來。詹國英和趙中華也被銬上了。一個胖警察拖著詹國英往警車走去,我就死死抱住他的胳膊跟在后面。走到車前,胖警察推開我,“小孩,自己回家,啊。”詹國英的手被銬在車上,頭上的血一滴滴地往下淌。他哆哆嗦嗦的地求胖警察,“同,同志,麻煩,送我兒子去,去醫(yī)院……”
      胖警察不耐煩地把他往里一推讓開道,“怎么做人的?兒子都這么大了還打架?”
      我忍不住怒吼:“你胡說!他沒有打人!他是冤枉的!他沒有打人!”
      詹國英回頭看我的瞬間,車門“砰”地關(guān)上。
      居然真的有個年輕的警察留下來陪我。他拎起我的胳膊問:“哪里疼?能自己走么?”
      我推開他,追著警車再度飛奔,扯開喉嚨大喊:
      “爸爸——爸爸——爸爸——”
      警車開得很快,一下子就不見了,只有刺耳的警笛聲越傳越遠(yuǎn)。
      全身都疼,我跑了幾步跪倒在地上,氣喘吁吁。眼淚吧嗒吧嗒砸在地上。
      我曾經(jīng)以為是他偷走我美好的十年,卻沒想到,原來是他用十年的自由給了我一個完整的生命。
      “爸爸!
      不知道他聽到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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