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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為風
我愛風,愛他的強大、溫柔,他的變幻莫測。
我愛風,愛極了他的自由。
我平日最常做的事,就是躺在床上看窗外那排我叫不上名字的樹,哪怕裝了欄桿的窗戶就像缺了塊的拼圖一樣,把景色分得雜亂無章。
我喜歡看樹,因為它是風的使者。
“該吃藥了!弊o士把藥放到床頭,警惕地看著我,好像我下一秒就會突然暴起吃了她一樣。
我順從的吃了藥,并面帶微笑的向她道謝。
護士松了一口氣,向我揚起一個笑容:“恢復的不錯嘛!
我只是點點頭不答話,掃了一眼她緊握的拳頭。
“國王來了!”我裝出欣喜的樣子,指了指視察的主治醫(yī)生,“國王真?zhèn)ゴ螅刻靵砜次覀冞@些平民!蔽叶昧艘谎圩o士放松下來的手,打?qū)嵙俗屩髦吾t(yī)生聽見的念頭,“女王也很偉大,每天來給我送吃的!
小護士臉一紅,裝作不經(jīng)意的樣子看了看站在門口的主治醫(yī)生,溫柔地摸了摸我的頭——就像摸寵物那樣,露出賢妻良母的姿態(tài):“我哪里是什么女王啊,明明是女仆!
我睜大雙眼,表示絕對的震驚和不信任:“才不!女王就是女王,是國王的女王!”
小護士像是怕我狂躁起來一樣,順著我的話往下說:“好的,女王,是女王。”
我這才心滿意足的沖主治醫(yī)生招招手:“國王陛下,女王陛下在等著你呢!
主治醫(yī)生對護士點點頭,毫不避諱地當著我的面與小護士討論我的病情。
“又犯病了?”
小護士紅著臉點點頭。
主治醫(yī)生從頭到尾的打量了我一遍,揮手讓小護士離開了。
“你是誰?”他坐在我的床邊,手里拿著筆準備記錄。
我眨眨眼,準備換種風格:“我是您的子民!
他寫字的手一頓,小聲地自言自語:“是嗎?又是一個沒有出現(xiàn)過的!
“那我是誰?”
我盯著他眼鏡后漆黑的眼睛,姿態(tài)宛若朝圣。
“神,你是我的神!
他點點頭,繼續(xù)小聲地自言自語:“看來我地位挺高的!
“那剛剛給你送東西的女人呢?”
“神使。”我嚴肅的說,莊重的好像自己就是什么傳教士。
“原來如此!彼O掠涗浀墓P,冷漠地掃了一眼我特意睜大的鼻孔,“從屬關(guān)系嗎?”他又在本子上匆匆寫了幾句話,抬頭欣賞了幾眼我賣蠢的表情。
我們就這么僵持著,直到窗外吹來的風拂過他額前的短發(fā),他抿了抿薄涼的嘴唇,走了。
我盯著他離去的背影,直至不見才扭過頭去看窗外的樹。
那一排的樹被微風吹得晃了幾下樹葉,新生的綠色在陽光下反射出神圣的光芒。
看著看著我就忍不住笑起來,不敢笑得太猖狂就躲進被子里笑。我偷偷嗤笑著被我愚弄的醫(yī)生和護士,這是我為數(shù)不多的娛樂方式。笑得太久眼淚都流出來。
無趣。
午休過后如果天氣好時可以戶外活動的,我們被允許在療養(yǎng)院的小花園里逛圈什么的。
但實際上這地方只有三個病人。一個自認為是本世紀最偉大的哲學家,一個自認為是來毀滅世界的魔王。
戶外活動的時候我最喜歡做的事是同魔王一起,與哲學家打嘴仗。真動手的話會被懲罰,哪怕魔王大人只是一個十歲的小孩也不能幸免。
我坐在花壇上,發(fā)著呆,魔王往我旁邊一站。
“我親愛的魔仆,今天我們要玩些什么?”他借著優(yōu)勢拍了拍我的頭,指了指坐在不遠處的哲學家。
“噓——”我緊張兮兮的沖魔王眨眨眼,“別跟我說話,我是一只貓!毕肓讼胗X得不對,又添了一句,“我是一只會說話的貓。喵~”說罷用微微蜷起的拳頭學著貓的樣子揉了揉臉。
“那好吧,你這只會說話的貓!蹦醺吲d的沖我笑笑,準備一個干凈利落的翻上我的背,搞了半天都沒做到,最后只能慢吞吞的爬了上來。硬硬的短發(fā)扎得我脖子又癢又疼。
“現(xiàn)在,我命令你,以后你就是我的魔寵了。而你的首要任務,就是當我的坐騎!蹦踉谖冶成蠈ふ伊艘粋舒服的姿勢,得意洋洋地開口,“現(xiàn)在,我命令你,帶我去找那個老頭。”
我托好在我背上的魔王,學了一聲貓叫,踩著貓步去找了采了一朵花正在數(shù)花瓣的哲學家。
“我正!也徽!艺!也徽!
我覺得正常人都會被他的碎碎念逼得不正常。
“老頭,你是勇者嗎?”魔王把下巴一抬,頗有反派風格的問他。
哲學家沉思了一會否認:“不,我不是勇者,我是勇者的指路人。”
誒!你不是哲學家嗎?為什么變成了新手村村長一樣的存在?!
魔王緩緩地點點頭,臉上帶著不可一世的自傲,他拉長了嗓音,問道:“那勇者呢?”
哲學家像受了什么驚嚇一般睜大他的瞇瞇眼,反問頭口而出:“你不是勇者嗎?”呆滯無神的雙眼看上去更讓人想揍他。
“不,我才不是!”魔王飛快地否認,然后挺起胸膛,“我是來毀滅世界的魔王!
哲學家看了看魔王肉乎乎的小臉,漫不經(jīng)心地掃了我一眼:“那她呢”
“她自然是我的魔寵了!蹦鯎ё∥业牟弊樱硎舅鶎贆(quán),“她是一只會說話的貓,不過她是我一個人的東西,你連看都不可以。”
我清楚地看到哲學家的眼里閃過一絲精光,那分明是“你以為你是穿長靴的貓嗎”的鄙視。
……夠了你這老頭!當年我陪你談人生的時候也不見你這態(tài)度!作為正常人還能愉快地玩耍嗎?再也不陪你胡扯了!
我沖哲學家翻了一個白眼。
老頭隱晦的瞄了一眼我的背后,我當即不敢有大的反常動作。倒是魔王十分高興哲學家閉上了嘴,拉著我的頭發(fā)要玩冒險。
“護士小姐,你今天做了飯就回去吧……對,今天晚上會變天,回去太晚并不好……好的,謝謝你的忠告,不用擔心,大家的病情十分穩(wěn)定。”
我能感覺得到主治醫(yī)生就在我不遠的地方,掛了電話后以一種優(yōu)雅又緩慢的步調(diào)向我們走來。
魔王的小臉揚起一個天真的,獨屬于孩子的笑容,沖主治醫(yī)生招了招手,眼里全是信任和欣喜,然后帶著一種炫耀開口:“爸爸,我今天得了一只魔寵”。
一開口就知道是個熊孩子。
魔王從我背上跳下來,撲進主治醫(yī)生的懷抱,自以為很小聲的叮囑:“我的魔仆腦袋壞掉了,她說她是一只會說話的貓!
夠了,你這個真·魔王!
“貓?”主治醫(yī)生淺淺一笑,那氣勢讓我大腦里瞬間閃過【完了,大boss又壞掉了】的想法。
哲學家趁我們說話的時候,默默遠離了我們。
主治醫(yī)生沒管逃開的一臉呆滯的老頭,掏出手機在我面前晃了晃。
我當即明白了他的意思,裝出貓咪被逗貓棒吸引的樣子,聚精會神的盯著手機。說實話我是真想玩,自從關(guān)進這療養(yǎng)院,碰電子產(chǎn)品的次數(shù)不超過十個手指。
他把手機從左邊移到右邊,我伸出爪子去夠。
“喵~給我喵~主人求求你喵~”
主治醫(yī)生大概沒想到我真的會為了手機如此不要臉面的學貓,一個愣神,就被我搶到了手機。
“算了,先借你玩吧!彼呐奈业哪X袋,就像拍一只貓。
“好的喵~謝謝主人喵~”
我玩上了癮,看著主治醫(yī)生落荒而逃的背影偷笑。
哲學家漸漸移了過來,臉上帶著討好的笑。他搓搓手,眼睛盯著手機:“小姑娘,商量個事唄,手機讓我也玩一會兒!
我爽快的對他做了一個“拿著快滾”的口型。
魔王有些不高興,他扯了扯我的褲子:“你為什么要叫爸爸主人?”
不!快放手!褲子要掉了!我提著褲子面不改色的解釋:“你是小主人,他是大主人!
魔王想了一會,接受了我的解釋,松開了我的褲子。
我讓哲學家挑個歌放,便尋了一處沒人但是陽光充足的小角開始曬太陽。就算搞到了聯(lián)絡設備又能怎么樣?聯(lián)絡以前的同學誰又記得我?報警的話人家也不會信的。如此一來,還不如從一開始就不抱希望。
我相信的只有自己。
半睡半醒間聽到哲學家的聲音。
“你辛苦了!
呵,在這里的,誰不辛苦?
吃過晚飯是有一段休息時間的,這個時候主治醫(yī)生就會為我們讀一些書。他最喜歡莎士比亞的作品,但是考慮到我們的情況,讀一些童話和兒童文學的時候偏多。聽得多了就會發(fā)現(xiàn)童話是典型的愛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我惡意揣測著一生的用意。
但是身為真小孩的魔王是不會思考這些問題的,他會為壞人有個糟糕的結(jié)局而拍手稱快,顯然忘記了他自己是最大的反派。至于哲學家,他認為童話有辱于他哲學家的身份,便神游去了。
哲學家被送進來據(jù)說是得了老年癡呆,我覺得老頭看上去確實是挺像的,當然我并不是專業(yè)的,我只是覺得他的表情確實很呆滯。然后他會跟別人說他是哲學家,這是他給自己虛構(gòu)的身份。可惜他的家人給他找錯了療養(yǎng)院,送進了這座半山腰的囚籠。
睡覺的時候刮起了大風,我偷偷給窗戶大開一條縫,瞬間充滿活力的風灌滿了死氣沉沉的房間。
風,我的風。
我渴望成為風,渴望擁有風的自由。
我面向窗戶側(cè)臥著,欣賞亂舞的樹漸進夢鄉(xiāng)。
“風是誰?”
暴雨喧嘩、狂風呼嘯、雷霆怒吼,可是我偏偏聽到了那一聲輕飄飄的問句。
伴著耳邊一聲脆響,我感到一邊的臉上傳來鈍痛。我睜開眼望了一會天花板,才意識到我被他板正了打了一巴掌。
他看到我終于清醒,伸手替我整了整有些凌亂的發(fā)型。
我不敢動,恐懼讓我不敢反抗。
看到他面帶微笑的坐在我床邊俯視著我,我就知道他又犯病了。白天的主治醫(yī)生可不會對我采取這么給人心理壓力的姿勢。老實說,我對暴君的夜襲都麻木了,甚至有些自暴自棄。
暴君是主治醫(yī)生的另一個人格。
他才是真正的精神病。
“風是誰?”他維持著笑臉,不緊不慢地問,不輕不重的揉著我被他打的那側(cè)臉。
我的愛人。
我知道這種時候刺激他不對,可是我做不到在他面前像在主治醫(yī)生面前裝瘋賣傻一樣,我不想以不正常的身份面對他。
我要以正常人的姿態(tài)應戰(zhàn)暴君。
他這次居然沒有發(fā)火,甚至還好心情的給我順了順毛。我明白他剛剛是氣急了才扇我的,一般情況下他要打我是不會傷害我露在衣服外面的部分。他甚至還控制了力道,不然我的臉早就腫起來了,就跟我身上那些青青紫紫幾個星期都下不去的傷痕一樣。
他嘆了一口氣:“去看看咱們的兒子吧。”語氣溫柔地就像開心的主治醫(yī)生,動作卻一如繼往的粗暴。他提著我的領子,把我從床上拎起來,不小心的勒到我的脖子。
“抱歉。”
不用看都知道他現(xiàn)在是笑咪咪的,我在內(nèi)心呵呵了兩聲面無表情的承受他的怒火。
他摟著我的腰,以一種恨不得弄斷我的腰的力氣夾著我前行。
我們最后停在了魔王的房門前。
魔王的房門沒關(guān),能看到他正坐在豪華的雙人床上打盹。
“爸爸媽媽今天好慢!”魔王向暴君抱怨。
暴君愉悅的點點頭,他也沒解釋什么,對魔王的抱怨也不生氣,他認為小孩子有小小任性的權(quán)利。我呸!當年我剛來的時候任性,迎接我的只有拳打腳踢。
穿著睡衣的暴君直接鉆進被窩,魔王也緊隨其后躺在一邊。兩個人見我不動就露出兩雙眼睛眼巴巴地看著我。
“不去爹那里”
“太晚了,明天再說!
有了兒子忘了爹,我在心里給了暴君一個白眼,卻也不得不為哲學家的好運鼓掌喝彩。最后我只能認命的躺在魔王旁邊,認真地扮演妻子的角色。
“爸爸,我要聽睡前故事。”
無論是暴君還是主治醫(yī)生,面對魔王總有出奇的好耐心,他提的不太過分的要求,他們總會去實現(xiàn)。如果提要求的是我,暴君會揍我,主治醫(yī)生會無視我。同樣是扮演暴君的家人,為什么差別就那么大呢?如果是尊老愛幼這樣可笑的原因,那我當年住進來的時候也不過十五歲。比醫(yī)生小了十五歲呢!
不知不覺已經(jīng)五年了啊……
我已經(jīng)搞不清自己是不是正常人了,但那不重要。長時間的囚禁讓我對現(xiàn)狀感到麻木,我只剩下了對自由的渴望。
有時候想得狠了就像魔障了一樣,那才是真正的瘋了。
后來經(jīng)過主治醫(yī)生的治療有所好轉(zhuǎn),但對自由的渴望越來越深,直至深入骨髓。就像渴望鮮血的吸血鬼一樣,我對自由的渴望已經(jīng)成了一種本能。
想要成為風,擁有風的自由。
但我明白如果再這樣逆來順受下去,我這輩子都別想從這座半山腰的囚籠里出去。
倒是前不久哲學家的家人想把他接回去,家里發(fā)達了,想把老人接回身邊盡一份孝心。
哲學家當時看了看站在門外的我,點點頭同意了回家的提議,但是他說他會回來看我。
逃都逃出去還會來個屁啊!我想沖他咧嘴笑,卻哭得很難看。
“如果真的出不去了,你就跟了醫(yī)生吧。”哲學家偷偷勸我,總比梗著好受。
我說我寧愿去死。
得不到自由就去死。
早上醒來的時候,我已經(jīng)躺在了自己的床上了,我知道這是暴君在我睡著后把我抱回來的緣故,但我從來沒有感謝過他,反而嗤笑的時候居多。如果被主治醫(yī)生知道他和我有夢游的習慣,估計暴君會不好做。
事實上主治醫(yī)生是不知道暴君的存在的。
暴君就是一個膽小鬼,我打心眼里看不起他。
窗戶大開,下過雨的空氣清新又充滿了泥土味。輕柔的風像情人一樣撫過我的發(fā)絲,我是真真的愛極了他這種繞指柔般的纏綿。
沒享受一會兒,就該起床做早操,主治醫(yī)生說這樣有助于身體健康。我在心里是不屑的,但是我不會放棄這種戶外活動的機會的——可以離開沉悶的房間接近自由的機會。
做操的時候我悄悄繞到哲學家身邊,找機會跟他談話。
“你什么時候走?”
哲學家動作遲緩的伸展四肢,好一陣才反應過來我是在跟他說話。
“明天吧……你想干什么?”他警惕地看了我一眼,“我可不能帶你走。”
這不是廢話嘛!我當然知道!
“帶走他!蔽抑噶酥冈谖覀兦懊鎸P闹轮咀鲋俚哪酢2皇敲,是懇求。
“我會跟我的信徒們商量的。”哲學家神棍似的向我得瑟,但他馬上就沉下老臉,“你怎么辦?”
我搖搖頭不答話。
哲學家盯著我看了一會,嘆了一口氣,就什么都不說了。
我心里明白,我有件事要做,雖然模糊不清,但我就是知道。魔王留下來會受苦的,我會連累他。
“早上好!”護士小姐朝氣蓬勃的沖我們打招呼,儼然成了這里的女主人。但我敢打賭,再過三天我就再也見不到她了。
“早上想吃什么?”雖然她笑著問我們,但依照規(guī)定三餐必須吃味淡的。
有本事裝賢妻良母,有本事給我上肉。
我們做操三人組面無表情的無視了她。
“今天大家氣色不錯嘛!弊o士向站在不遠處監(jiān)視我們的主治醫(yī)生搭話。
醫(yī)生點點頭,沒有接話,護士小姐也不覺得尷尬,充滿迷戀的望了一會主治醫(yī)生的臉,就去做飯了。
護士小姐其實是被雇來的保姆吧。
我嘖嘖兩聲,為她可惜,看上了主治醫(yī)生這個精神分裂癥患者。
吃過早飯,我們經(jīng)過每日必備的病情查詢需要做手工品來給療養(yǎng)院增加資金。但介于魔王正處于受教育的年紀,所以他在這段時間會由洗過大家衣服的護士小姐教導學業(yè)。至于哲學家,會在主治醫(yī)生的幫助下,打掃療養(yǎng)院。
……所以只有勞資一個人在做這個跟監(jiān)獄犯人一樣的勞改工作!
雖然我對療養(yǎng)院的制度存在很大的疑惑,但介于我并不了解其他療養(yǎng)院的情況,只能作罷與暴君討論一下的想法。
所以我壓根就不知道主治醫(yī)生是打著“關(guān)愛精神病,奉獻一份心”的口號去賣的,知道了絕壁要跟暴君干一仗。
身殘志堅求點贊什么的,呵呵。
我沖著窗外的樹發(fā)了一會呆,最后挑了拼圖來拼。拼圖是我為數(shù)不多的最喜歡的娛樂活動。不過我覺得讓哲學家來做這份工作最好,說不定還會大賣什么的。
打掃是份很累的活,交給哲學家這樣的老人并不科學。
如果交給我干的話,又能體現(xiàn)尊老愛幼,又能增強我的體質(zhì),但是管事的偏偏不喜歡這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只有在這個時候,我才明白暴君和醫(yī)生是有多愛我。
他們給我制造了安逸的鳥籠,剝奪我逃離的機會。
本來體質(zhì)就弱的我現(xiàn)在更甚,一點點小病就能要我半條命似的。我只敢在別人注意不到的時候偷偷做幾下蹲起,或者借跟魔王打鬧的接口跑兩圈,不敢做的太過,生怕被他們發(fā)現(xiàn)什么。
他們親手把我推向死亡。
用他們的愛。
醫(yī)生和暴君,在本質(zhì)上是一樣的。
“別拼了,做這個。”醫(yī)生過來監(jiān)工,遞給我一個十字繡。
但是很奇怪哎,我繡的十字繡醫(yī)生都留著。我在捉迷藏時偷翻他房間發(fā)現(xiàn)的。
我不喜歡繡十字繡,而我對不喜歡的事物向來沒什么耐心。好在我會裝。于是我對他眨眨眼,面無表情的點點頭,學著機器人的聲音道:“程序裝載完畢,現(xiàn)在開始運行!
我安慰自己,就當是自娛自樂。然后時不時的將目光移向窗外,看到哲學家正對著一堆落葉深思。從醫(yī)生離開后沒關(guān)的門外傳來魔王的讀書聲。
起風了。
樹葉響起嘩嘩的摩擦聲,每一片葉子都以一種優(yōu)雅的姿態(tài)舞動著。夾著陽光的風吹拂過我的面龐,帶著自由的氣息。
這種得不到的絕望,讓我只想摧毀一切。
我嗤嗤的笑了兩聲,覺得無趣,卻怎么也停不下來。
真的,超想。
我伸手捂住笑臉,想要撫平笑容,笑聲卻從指縫中泄露出來。
得不到自由,就去摧毀一切。
我這樣想著,完全不覺得有什么不對,深深陷進自己的心思里。
瘋狂又偏執(zhí)。
下午的時候哲學家的家人來幫他收拾打包東西,先運走一部分,留一些必要的在這里。
我和魔王眼巴巴的看著他的家人在花園的入口進進出出,哲學家一臉漠然地發(fā)著呆,那摸樣只想讓我揍他。
“魔王,你想離開嗎?”
“離開?去哪里?”
“外面的世界!
魔王偏著頭思考了一會兒,慢吞吞地反問:“如果我走了,你怎么辦?”
對啊,我怎么辦,我還能怎么辦?
我笑嘻嘻的摸摸他的腦袋,感謝他的關(guān)心:“去吧,去外面的世界。”
魔王一臉懵懂的點點頭,算是應了。
“你一定要去啊,算是我的愿望吧。”
“你為什么不去?”
“你們先去,我再去!
他終于明白了,點點頭與我拉鉤:“你一定要來啊,媽媽!
聽到他給我的稱呼,我不禁笑了出來:“我才沒你這么大的便宜兒子,這么多年算沒白養(yǎng)你。”
等哲學家的家人幫他搬完東西后,臨走前沖我們打招呼。我看到哲學家兒子身上的肌肉,認真的反省自己有沒有欺負過哲學家。
“我的信徒讓你們見笑了!闭軐W家漫不經(jīng)心的說道。
……總覺得他的設定好像哪里壞掉了。
“他們同意了!闭軐W家還是那副樣子,緩緩地跟魔王點了點頭。
兩個人就這么對視著,均是一臉嚴肅。
當晚醫(yī)生就辭退了護士小姐,護士小姐眼里閃著淚花也沒問為什么,只是在臨走前充滿深意的望了我一眼,抖著唇跑開了。
我用一臉呆愣應對。
護士走了也好,醫(yī)生不是一個可以愛的人。
當暴君摸著黑走進我房間的時候,我正面對著大開的窗戶坐著吹風。
“我把她趕走了,你滿意嗎?”
暴君從背后環(huán)住我,下巴抵在我的頭上。
一片云遮住了月亮,月光被完完全全的阻攔。樓下的花園只能看到一些反著光的油葉。
我沒有回他的話。
“你一定很高興吧?”他蹭了蹭我,緩緩的移動到我的耳邊,說話時嘴唇若即若離的挨著我的耳廓,熱氣全噴進我的耳朵里,“你一定很高興吧,只剩我們兩個了!
我沒動,過了一會開口:“你同意兒子走?”
他把臉輕輕的貼到我的臉上,緊緊的抱住我,嗯了一聲,手上的力氣愈大,勒得我生疼。
“不去看看他們?”
暴君沒說話,同我一起看著花園。臉上突然一陣濕濕涼涼的感覺,又有些溫熱。
云朵走走停停終于離開,剎那間銀色的月光傾瀉下來,停滯的風也開始流動。一股吹過樹的風直沖面門!
“我只有你了,我只有你了……”
暴君在哭!語氣就像小孩子一樣!
當下說不出心里的感受,還是嘆了一口氣,“去看看魔王吧,他是你兒子!蔽遗み^頭,替他操了擦眼淚,“你居然哭得跟個孩子一樣!
魔王臉色一變,氣勢陡然鋒利起來,眼里的悲傷不再,燃燒的怒火焚盡一切。
“該死的東西!彼崎_我,咬牙切齒的吐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話,跌跌撞撞的離開了。
哭的那個不是暴君!
不是醫(yī)生就是新人格!
這兩個想法在我的大腦里一閃而過,我用力的抱緊雙臂,狠狠抓著衣服,指節(jié)因為過度用力而發(fā)白。
不管是醫(yī)生還是新人格,都是一個軟弱的!
我緩緩的爬起來,面對著窗戶,再也無心看窗外的風景,煩躁地吹著風,追終還是狠狠地將自己砸到床上。
我根本就沒有精力去注意別的。
因為興奮而睜大的雙眼,哪怕眼球的酸疼、自我保護而流出的生理鹽水都不能讓我閉上眼睛。我喘著粗氣,嘴角咧得臉頰僵硬。我想收起我的表情,正常的笑出聲,卻又陷入更深的瘋狂愉悅中。
我猙獰的笑著,以一種哭泣的姿態(tài)。
這是機會!
第二天一早,哲學家?guī)е踹B東西都沒拿,就與我和醫(yī)生打招呼告別,匆匆離開了。
現(xiàn)在沒了護士小姐,洗衣做飯這種活自然是要醫(yī)生干的。為了減輕他的負擔,我主動拿起掃帚一類的東西開始打掃。
醫(yī)生和暴君不是一個人。
“二樓就不用了,以后你和我住在一樓吧!
“一樓?不是只有一個房間能住人嗎?”
我疑惑地看向醫(yī)生,他只是定定地看著我,一臉嚴肅。我覺得有什么地方很違和,他似乎是在發(fā)呆?提出這樣的要求,難不成是暴君下的心理暗示?因為醫(yī)生本來是不知道暴君的存在的。
“昨晚,抱歉。”他的嘴開開合合幾次,終于說出這句話。
啊~真可惜,不是新人格。
雖然這樣想,我卻下意識的握住拳,察覺到自己的應不對又急忙松開。我把手背到背后,面對著他,盡力伸張著手掌。
“我昨晚有些失控了,抱歉。”
不——我不甘的低下頭,生怕被醫(yī)生看出什么。我把牙咬得咯吱作響,硬生生地犯出一股惡心感。我不敢抬頭。
“我們在一起吧!
我低著頭,看到醫(yī)生的手撩起一股我的頭發(fā)——五年的時間足夠它們長得足夠長。他又試探性的碰了碰我的肩,見我不懂就輕輕的把我攬進懷里。懷抱的感覺,跟暴君完全不同。
明明是一個身軀。
我靜靜呆在他懷里,大腦卻急速運轉(zhuǎn)的。
昨天晚上真的不是新人格嗎?不,我不相信。先假設是新人個,那就是新人格就是與醫(yī)生是記憶共享的那種,這就可以解釋為什么醫(yī)生要承認昨晚的是自己?墒呛髞肀┚鰜砹耍轻t(yī)生就是知道暴君的存在了那如果昨晚的真的是醫(yī)生,那他為的是什么?還是說他早就和暴君記憶共享了?昨晚只是情不自禁?
開什么玩笑!
怎么可……
我心里閃過一個計劃,心情漸漸平靜下來。這個計劃帶給我的安全感就像風一樣,無論是強大的還是溫柔的風。一想到風,我整個人就放松下來。
我還有風,我并不是一無所有。
只有風,是不會背叛我的。
我笑了一聲,生澀的回抱住醫(yī)生。
醫(yī)生顯然沒有料到我會接受他,松了一口氣,更加深情的抱住我,甚至給了我一個額吻。
“謝謝!彼f。
我從他的胸膛聽到三種聲音。
我抱著他,看著自己的手掌——指縫已經(jīng)變紅,甚至有了開裂的跡象,還在微微發(fā)顫。
暴君也好,醫(yī)生也好,大家一起下地獄去吧。
我猛地握拳,把醫(yī)生抱得更緊了些,在他懷里笑得開心。
是了,大家一起下地獄去吧!
午休后可以進行戶外活動的習慣并沒改,我就搬了醫(yī)生的躺椅去曬太陽。
沒有魔王和哲學家的花園真是太安靜了,我有些不適應。但我強迫自己去接受這份安謐,我安慰自己,不用忍受太久。
不過,也不知道魔王過的適不適應。
魔王是醫(yī)生在療養(yǎng)院的門口撿的。四年前,風雨交加的天氣,魔王就這么被他的父母拋棄了。那時候的魔王只是喜歡自言自語的說些驚人的話,又有些自閉,跟開朗的正常小孩完全不沾邊。
他剛來的時候,就像一匹狼。
雖然只是一個狼崽子。
其實魔王是沒有問題的,只是性格不太討喜罷了。但他想認撿他回來的醫(yī)生做爸爸,我就忽悠他不是精神病是不能呆在療養(yǎng)院的。他求我出主意,我就給他捏造了一個滅世魔王的身份。
“你叫什么?”
“魔王!
“……你多大了?”
“與天齊壽!
做問查的醫(yī)生頓了頓,沒有再問話,終是留下了魔王。
魔王偷偷對我比了一個V。
那個時候的我還不像現(xiàn)在這么渴望風,不像現(xiàn)在這么渴望自由。
白天的祥和到了晚上就被打破。
“既然你叫我一聲‘爸’,那你就是我兒子了,快跟你媽問聲好!北┚现酰拥轿掖采。
“媽……”魔王猶猶豫豫的沖我開口。
我應了一聲,把他抱進懷里,讓暴君看不到他眼里的驚恐。
“你不會輕點啊!”我不滿地瞪了暴君一眼——那個時候的暴君還不像現(xiàn)在這樣偏執(zhí),暴君才反應過來小孩子要輕拿輕放,死倔的站著,不肯安慰一下魔王。
“睡吧!蔽医o暴君找了一個臺階下,摟著死死抱著我的魔王,在單人床上擠出一塊地給他。
看到我的動作,魔王欣慰的點點頭:“你終于有一點做妻子的樣子了。孩子還不錯吧?”那個時候的暴君還沒有透過我去看另一個人,也沒有對我做過什么。
那個時候……
我把拳頭伸進衣袖里,我只要現(xiàn)在,我沒有后路!
后來玩家庭扮演游戲的暴君玩上了癮,在收了魔王的一年后又收了被當作老年癡呆送進來的哲學家,讓哲學家扮演他的父親。
“不孝子!孩子這么大了才讓我見著!”哲學家發(fā)了好大一通火,把暴君趕出了房間。
我詫異的看著自動入戲的哲學家,他嘆了一口氣,頗有才出龍?zhí)队秩缁⒀ǖ母杏X:“你們辛苦了!
哲學家也不是瘋子!
魔王歡快的撲上去喊“爺爺”,我?guī)缀跸矘O而泣。不是一個人,真是太好了……
然后暴君領著我和魔王回了房間睡覺。
“爸他,還滿意你們嗎?”暴君躊躇著問。
我點點頭,與他對視的瞬間發(fā)現(xiàn)他的目光第二次實施在在的落到了我身上——第一次是和暴君初次見面的時候。
所有的事,在這一刻變了質(zhì)。
暴君通過心理暗示,讓醫(yī)生把魔王的房間換到了二樓的主臥。
這件療養(yǎng)院本身就是一座別墅,二樓是幾件房間,一樓是客廳廚房和書房。
醫(yī)生平時是在書房活動的。
我很懷疑醫(yī)生到底有沒有拿到經(jīng)營許可證。
有什么東西變了。
魔王不再通過我去看另一個人,連帶的醫(yī)生對我也好了很多。我不安、惶恐,卻無法拒絕這分示好。
那個時候我還是太嫩了,聽了他整晚的粗喘,以及不時夾雜的“你是我的”的低吼。
我從始至終都是我一個人的。
我只屬于我。
事后的第二天早晨,暴君告訴我他愛我,我接受了他的告白,把頭埋進他的胸膛。
我心里,恨不得他去死。
暴君他的愛,從不屬于我。
此后我們就維持著這段畸形的夜間戀情,暴君變得越來越偏執(zhí),我也前所未有的渴望著自由。
風。
我愛風。
風是我的愛人。
從此我就我覺得我瘋了。
雖然在此之前沒人認為我是正常人。
我就是被親戚看重遺產(chǎn)當作負擔開了證明送進來的,他們跟我在車禍中離我而去的父母一樣無情。好在他們用我父母的保險支付了一大筆錢,能讓我不缺吃喝的在療養(yǎng)院過一輩子。
沒有比這更諷刺人的了。
我曬著太陽,漸漸睡著了。結(jié)果做了一個夢,夢到了那場車禍。
我的父母,與相撞車里的女人、小孩、老人,躺在血泊里。我在車的后座,接受著烈火的吞噬。
生還者,只有我。
在被送上救護車的時候,我隱隱約約看到一個男人跪在一邊。
“……造孽喲,聽說那個女人是帶著兒子跟公公要去見老公的……就是跪著的那個,還是個醫(yī)生,結(jié)果誰都救不了……”
那個跪著的男人,好像看了我一眼……眉目間有些印象……
心下一涼!
“醒醒,吃飯了!贬t(yī)生搖醒我,我迷迷糊糊地看了一眼天,已經(jīng)是傍晚了。
我做夢了,夢見什么我卻忘了,只是有些心悸……總覺得,夢里有什么真相。
我灌了一碗米粥下胃,盯著同我吃一樣食物的醫(yī)生,開口道:“親愛的,我想吃肉!
醫(yī)生嗆了一口,咳了一會,臉頰微紅的同意了我的提議。
是的,我發(fā)現(xiàn)對付醫(yī)生只要出其不意就夠了。
“明天哲學家和魔王來看我,你到時候去送他們,順便把肉買了!
一開始醫(yī)生沒有明白,后來反應過來只是點點頭!澳阋乙黄鹑?”他好似不經(jīng)意的問我。
我的心臟咚咚的跳得飛快,我維持著淡然的表情,搖頭拒絕了。
這是做什么,試探我?我攥放在桌下的手,毫無疑問,出門對我來說是個極大的誘惑。
我繼續(xù)吃飯,不再開口。
晚上睡覺的時候,我偷偷給窗戶開了一條縫,吹了一會風就先睡了。
醫(yī)生見我這么自覺倒有些尷尬起來,處理了一會資料,趴在桌上睡了。
半夜的時候我感覺到有人睡到了我的一邊,只是不知道是暴君還是醫(yī)生,或者是還不確定的新人格。
“別離開我……”
“不離開你……”
我睡得迷糊了,翻過身把那人摟進懷里,模糊的回應。這誰啊,魔王怎么又回來了?
等早上睡醒的時候,床鋪旁的空地還有余溫。我睜著眼直挺挺地躺著,目光直直的盯著天花板,緩了一會,然后把視線移向窗外。
今天是多云啊。
“醒了?再躺一會?”醫(yī)生神清氣爽的走進來,手里拿著我要換的衣服。
我不急不慢地看了他一眼,拿過衣服就開始換。
醫(yī)生愣了一會兒,立即轉(zhuǎn)過身去,我發(fā)現(xiàn)一直走冰山風的醫(yī)生居然耳朵紅了。
不知怎么的,我對他的所有愈發(fā)的不屑。
哲學家和魔王來看我的時候給我拿了很多零食,魔王還十分嚴肅的給我介紹各種口味,并表示我喜歡那種下次可以帶過來。我欣慰地抱住他,沉甸甸的已不似當年的瘦弱。已經(jīng)長得這么大了啊……
我和哲學家坐在花園的地上,看著魔王心血來潮的做早操。
“他沒難為你吧?”
我點了點頭,話在嘴邊轉(zhuǎn)了一圈又咽了下去,還是什么都沒跟他說。
“收好!闭軐W家拍了我一巴掌,塞給我一張紙條。
醫(yī)生和哲學家的家人談好話后遠遠地看著我們,我不敢有太大的動作,只能小心翼翼的收好。
哲學家看向他的家人,在轉(zhuǎn)向我的時候,眼神從未有過的清明。
“逃出來!
這種事,不用他說我也會做的。
從我渴望風起,我就想這么做了。
逃出去!
后來魔王和哲學家要走,我最后抱了抱魔王,叮囑他要聽話。
“在外面的世界,你可以做回自己。”
魔王愣了一下,回抱住我:“我知道了……自己小心!
醫(yī)生臨走前叮囑我一些事,我點頭表示明白。
“我中午不會回來,你自己吃些零食好了!
我順從的點點頭。
等醫(yī)生走后,我拿著哲學家給的紙條坐在我們談話的位置,猶豫了一下,緩緩地打開。一張這座山的大概地圖,和哲學家的地址。
我大驚,明知道周圍沒有人還是忍不住向四周看了看,然后拼命去記紙上的內(nèi)容。不能讓暴君發(fā)現(xiàn)!這是我唯一的機會!
我忍不住露出一個真心的微笑。風,我的愛人,我馬上就能擁有如你般的自由了。
等記住地圖和地址后,我把紙片撕得粉碎,然后把紙沫分堆分別埋在花園的不同位置。等做完這些,我才有心情去吃魔王給我的零食。
啊,已經(jīng)不是魔王了呢……
那就,弟弟吧?
醫(yī)生下午回來的時候還幫我買了衣服。
“來吧親愛的,換上試試!贬t(yī)生好心情的把衣服遞給我,甚至還微微彎起了嘴角。
那是一套很普通的衣服,但對于我這個常年穿病服的人來說就是很漂亮了,衣服換上后意外的合身,我扭著頭看了自己半天,想找塊大點的鏡子都沒有,只能抱怨著去找醫(yī)生。
“很不錯!贬t(yī)生露出一個真心實意的笑容,又摸著我的頭發(fā)思量了半天,“果然還是需要打理一下!
我瞧著醫(yī)生,覺者他十分的不對勁。太不正常了,好像更扭曲了。希望我只是想多了,他只是太高興了。
“去做飯吧醫(yī)生!苯裉煳业慕巧,不想看他發(fā)病。
醫(yī)生點點頭,進了房間。
作為一個正常人我真心看不上他,嘖嘖。我這么想著,從門外扒這頭看醫(yī)生在搞什么。做飯不是應該進廚房嗎?
醫(yī)生拿了梳子和剪子出來。
這是要理發(fā)?
我抗拒的走遠了些,生怕他一個不小心把剪刀扎進我的喉嚨里。我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又后退了幾步。
“離那么遠干什么?過來坐好,我給你剪頭發(fā)!贬t(yī)生拿著剪子,無意識的對我晃了晃。
我壓下沖過去搶他剪刀的沖動,對他搖搖頭,心中的不安越來越強,又害怕得離遠了些。
“過來!贬t(yī)生面無表情的命令我。
我小聲地發(fā)出一聲抗議,聲音就像野獸的哀嚎,我已經(jīng)害怕得說不出話來。
“過來!
我又后退幾步,緊貼到墻上,只能像野獸一樣呲起牙,發(fā)出低聲的咆哮。我很怕,怕得腿發(fā)軟。
醫(yī)生驚訝的張了張嘴,拿著剪刀走近我,興許是看到我的表情越來越驚恐,沒走幾步就停了下來。
“怎么好好地又犯病了?”
他惋惜地收起剪刀,放棄了幫我剪頭發(fā)的想法。他沖我招招手:“過來!
我小心翼翼地看他扔遠了的剪刀,依舊有些不安,但還是腿軟地向前走了兩步。
看到我的表現(xiàn),醫(yī)生滿意的點點頭,他拿著梳子走近我,為我理順了頭發(fā)。
“這樣好多了……”醫(yī)生心滿意足的打量了我一番,給了我一個熊抱,“能遇到你真是太好了。”
我抬著頭也抵不到他的肩,只能聽到他在我耳邊這么說。
他又,通過我去看別人!
我閉上眼呼吸有點急促,開始小聲呼喚兩天不見了的暴君。不是暴君,這個人不是暴君!
醫(yī)生猛得推開我,嫌惡的弄亂了我的頭發(fā)。
“該死的醫(yī)生,他居然該這樣對你!”暴君氣急敗壞的脫了我的外套狠狠地丟到地上,然后沒輕沒重的抱住我。
……對了,這個才是暴君。
“看著我。”
我在他的懷里抬起頭,央求道。
“嗯?”
他雖然不解,卻還是照做了。
我滿意的看到他的眼里映出我的摸樣,開心地給了他一個吻。
“看著我,一直看著我!
我靠在他懷里,安心的享受著他的懷抱給我的獨特的安全感。
我就是我,才不是別人的替身。
晚飯是暴君做的,雖然有很長時間沒做過了但他還是憑身本能搞了出來。
“要叫給醫(yī)生嗎?”我飛快地把肉塞進嘴里,希望一塊也不留給眼前的男人。
“不用!北┚訔壍氐闪宋乙谎,“讓他多憋會兒。”意思是要把醫(yī)生關(guān)起來一陣子。
“他知道你啦?”
暴君不屑地冷笑了一聲:“他可不敢承認!
我突然就安心了。
在醫(yī)生不在的日子里,我沒有故作瘋癲,同樣對這些掩人耳目的事不屑起來,近在咫尺的自由,讓我不由得松懈下來。
暴君問我為什么不再對他充滿戒備,我只是眨眨眼,對他甜甜一笑:“我發(fā)現(xiàn)我有點喜歡你!蔽壹兇夂衲樒さ挠懞闷鸨┚,以贏得他的信任。
實際上聽了我的回答的暴君莫名地擁有了好心情,甚至對我溫柔了許多。雖然他依舊專制得不可一世,不允許我忤逆,但這一點點改變足以我受寵若驚了。
“你怎么了?”我忐忑地問暴君,他正一臉微笑的做飯,我生怕自己做得不好了讓他砍了。
暴君沒理我,穿著圍裙自顧自的哼著小曲。
我聽清他唱的內(nèi)容后當下驚得后退了幾步,覺得他是徹底的瘋了。
其實我心里還有另一個答案,但是我不愿意相信,也不屑相信。我嘲笑自己的異想天開。真是癡人做夢,還不如想像自由的風。
已經(jīng)很久沒有感受到風了,壓抑的氛圍預示了一場大雨的存在。
只是還不是時候,風、雨、自由,都還不是開始的時候。
吃過午飯,暴君告訴我肉已經(jīng)吃完了。我強烈要求他去買肉,甚至不惜主動給他一個熱吻。
很顯然我的吻打動了他,他像個小孩一樣把我攬在他的腿上,點頭同意了。
買肉是不需要太長時間的,暴君陪著我曬了一會太陽,直到后半晌才出門。
我注意到他有鎖上大門。
我躺在陽光下,回想著地圖。掐著我的脈搏計算時間,大約一刻鐘后,猛地一躍而起。
現(xiàn)在,是成風的時候了。
我跑到樓頂?shù)年柵_,四下環(huán)顧周圍的景色,于心中的地圖做著對比。最終我選擇了從別墅東面的樹林里逃跑的路線,那個樹林的邊緣是一處懸崖。我暗暗記住了懸崖的位置,提醒自己可別跑過頭。出去的話要從別墅的后花園里翻出去。
當我借著醫(yī)生的板凳爬上樹的時候,我才發(fā)現(xiàn)自己時候多高看自己。
我已經(jīng)有些微喘,可路途才剛剛開始。
這真是一個糟糕的消息。
我艱難地在樹枝間移動,終于越過了圍墻,來到了外面的世界。高高的圍墻下,只有相交的樹枝能接觸到外面的世界。
當我從樹上滑下來的時候,雙腿發(fā)軟,胳膊無力,急促的喘氣。我的心咚咚的跳得飛快。
真糟糕,可是我的精神卻前所未有的亢奮。
我緩了一會,平復了一下自己心情,回想了一下地圖,向著樹林前進。
在森林里行走真是一件耗費體力的事。我深吸一口氣,平緩了一下呼吸,回憶了一下地圖,對比自己的方位,繼續(xù)前行。
然而我在森林里迷了路。我尋不到出去的方向,干脆坐下來休息了一會。能成功出來的巨大喜悅依舊支撐著我。坐了一會兒,我決定向懸崖那里走,畢竟懸崖那里有些突起,我還能分辨出方位。
已經(jīng)黃昏了。
我喘了一會氣兒,樹林里靜謐得連風都停滯了,耳聾般的安靜讓人心慌。
逢魔時刻。
暴君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我不在了吧?這個想法一冒出來我就忍不住想要大笑,卻只能喘著粗氣。
“……你在哪?”
突然聽到暴君的聲音我嚇了一跳,心驚膽戰(zhàn)的向懸崖處跑去,不敢發(fā)出一點聲音。
天漸漸黑了,烏壓壓的黑云遮天蔽日。一縷風拂過,狂暴的風隨之而來,塵土飛揚。
“站。
就在我爬上懸崖的時候,我聽到暴君在我身后叫。我只是頓了一下,然后沒命的跑,完全沒有了剛開始時的悠閑。
可是懸崖周圍根本沒有可以躲避的地方。
我只能大口喘著氣,拖著麻木的雙腿,站在懸崖邊上。我直直的盯著看不見的崖底,越來越猛烈的風推著我向前。
簡直就是蠱惑。
我轉(zhuǎn)過身,直挺挺地站著,坦蕩蕩地面對著追上來的暴君。
“快回來!”
暴君上來就要拉我,我拍開他的手,推得他后退了幾步。我只是面無表情的,坦蕩的與他對視。
“你怎么……”暴君顯然還搞不清現(xiàn)在的狀況,甚至不明白我怎敢如此反抗他。
對啊,他怎么會明白我的心情?
“醫(yī)生,你不累嗎?”
醫(yī)生的表情一僵:“……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沒回答他的問題,自顧自的搖搖頭,自問自答:“才不會累,你是真的分裂了吧,暴君!
“才不!”他立即否定我的話,然后深吸一口氣,恢復他平常的樣子,“我不是什么精神病!
“承認吧醫(yī)生,有什么好否認的呢?”我扯平了有些褶皺的衣服,不緊不慢的說:“從始至終,只有你一個病人!蔽覜]理醫(yī)生越來越難看的表情,自顧自地說著。
“比起你這個虛偽的人格,我果然還是比較喜歡暴君。哪怕他對我做了一些讓我不能原諒他的事,但我依舊喜歡他,喜歡那個不會掩飾自己的膽小鬼!
“哦?我完全不知道你是這么看我的!北┚f道。
我對他笑了笑,完全沒有住嘴的意思。
“那么提問,你為什么要玩家庭扮演的游戲呢?我想了想啊,突然有一天我明白了!蔽揖S持不住臉上的平淡,笑得瘋狂,“因為那場車禍!你的妻子,你的兒子,你的父親!跟我的父母一樣……他們都棄我們而去了!”
我一手捂住臉,裝出無辜的樣子,“那為什么是我呢?我一定同你的妻子長得很像!蔽逸p輕地說,“是的,一定非常像,醫(yī)生總是透過我看她呢!闭f罷我就甜甜一笑,“可是暴君就不會,暴君就不會透過我看她!
“回去吧!彼麄儗ξ疑斐鍪。
我搖搖頭:“怎么能就這么回去呢?我好不容易就要得到了……”
四面八方的風撲面而來,推搡著我的身體傾向無底深淵。
電閃雷鳴那刻,瀑雨傾盆而來。
“我怎么能跟你回去……”我不停的叨念著這句話,魔怔了一樣,恍惚間看到他們向我走來。
我深吸一口氣,心里漸漸清明:“我是不會跟你回去的!闭Z氣堅定。
“你們看到了嗎?我的風,我的愛人,來接我了!憋L吹得衣服里充滿空氣,頭發(fā)竭盡狂舞著。
我看到他們臉上滿是錯愕,在一道閃電劃過天際的時候變成了驚恐。
“不!別丟下我一個!”他們向我懇求。
可是我怎么會讓他們?nèi)缭福课移铝粝滤麄。對,我才不要跟他們在一起?br>
我毫不猶豫地縱身一躍,跳下懸崖。
風在我的耳邊呼嘯而過,巨大的壓強讓我喘不過氣——
我終于得到了,我向往已久的、如風般的自由。
【完】
插入書簽
我知道這個東西的內(nèi)容很沒有常識
但就是這么沒有常識的東西
是我最擅長寫的。
BE,第一人稱,純敘事,意識流
再加上女主不同常人的性格
嚕嚕嚕,這些確實是我擅長寫的。
(/ω\)寫的時候不懂事,
但結(jié)尾我是超級喜歡的。
肯定有BUG一類的漏洞
請跟我默念:
當時情況下大家腦子不好使
好了,可以吐槽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