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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應(yīng)許無腸】
蛾眉淡掃,胭脂紅唇,粉黛妝顏,袖掩輕笑。
他就如往常般坐在鏡前,里頭反射著自己的容貌。那人挾起墨鉛,畫出條柳眉彎,輕拿粉撲,上了層象牙白。
殷染菱唇一勾彎。
還記得自己第一次上妝那時就如同現(xiàn)在一般,漆黑無聲,深沉的見不到月的夜里。
他對妝鏡淺笑。
愛一個人愛得奮不顧身是什么滋味?
在一片血染的視野里,他試著回想起,曾經(jīng)……那個讓他愛的連命都可以不要的人。
“唉,千帆經(jīng)宇治,川上守神仇,朝夕沾攤水,可憐袖已朽,回腸蹙心,只望郎君不負奴家,呵呵哈哈哈……”
那一片由自己雙手染出的艷麗猶如當(dāng)時,連月娘都遜色了躲起。
※
有多愛他?
不只一次的捫心自問。
他要他去殺人,他便會去,就算那人是自己的父母,他也不會手軟。
即便為他墮下地獄,他也不會停止這樣的愛戀。
那是七月烈陽的夏天,他遇見了一身布衣正忙著鋤草的他,汗水在日陽下折射的閃閃發(fā)光。
已經(jīng)無法想起自己的容顏,即便對鏡自覽,映出的那人也不是自己。
一切如火燎原,無法可止的愛上了他,那種幾乎讓他瘋狂的愛意,日日盤旋心中,縱然自知身為男子卻愛上同性,是讓人如此難以接受的荒謬,但他依然往那萬劫不復(fù)的坑里投身,不曾猶豫,不言后悔。
那現(xiàn)在呢?后不后悔?
有時他也這么問自己,然而映在眼前銅鏡上的臉,總是那么彎彎淺淺的笑意。
事態(tài)的發(fā)展出乎意料,本以為是單方面的愛慕,轉(zhuǎn)而變成了情投意合,幸福來的驟然,在他幾乎不敢相信時,兩人就這么順理成章的走在了一塊。
起初幾日,他很愛問他,“你愛我的哪兒呢?”
他的答案很多,有時是鼻,有時是眼,有時是性格,有時說名字。
而他以為他也許是愛他的全部,包括連自己都感到遺憾的這個身分──他是個男人。
但是現(xiàn)實往往不如預(yù)期美好,猜測往往不比真相殘酷。
在那日,決心自立家庭的兩人卻礙于苦無銀兩,于是他聽見他這么說:“那么……殺了你父母吧?這樣我們就有錢在一起了!
有時連自己都不明白,是否在愛上他的第一眼里,自己就沒了心腸,不再是人,而是鬼。
沒有反駁、沒有推托,他照做了。那一刀砍在年邁的父親身上,噴出的血花卻是遠比那干癟的身體旺盛而精神。
自己一身染成了紅袍的新衣,手里拿著父親多年的積蓄,眼前看見的是未來美麗光景,仿佛那一片的狼籍不存在般,蹭著銀兩他幸福的笑著。
然,還來不及換下那身衣袍,側(cè)眼一見屋外閃過熟悉的身影,他跟上前去,沒有驚動那鬼祟的影子。
摸著自己的心房,它還跳動著。
不會痛,也沒有絲毫的感覺。
當(dāng)他看見他與另一名女子擁吻,并且嘲笑自己多么愚蠢時。
感覺到的不是憤怒、不是怨恨,反而如此釋然,就像是夢里見花,夢醒花謝般,恍然懂了。
他捧著來不及親手交給他的銀兩,恍恍然的,笑了。
鏗鏘一聲。
是兩碇白銀落在土地上的余音。
※
回腸蹙心,只望郎君不負奴家。
只可惜他不是女子,也沒有西施之貌,就算碎了肝腸,不過只是個笑話。
如夜里曇華盛開,笑意由心里一點點泌出……
對鏡點妝,朱砂沾唇,鉛掃眉線。
在他毫不知情回來時,他對著他風(fēng)情萬種的笑著,配合那一身女裝絲綢長擺,搖曳生姿的旋步,他問:“我美嗎?有比她更美嗎?”
是沒有月的夜晚,一切漆黑如此。
連血花噴濺的痕跡都無法看見。
一甩衣袖,一轉(zhuǎn)身,白綢染血一舞喪曲。
夜里沉靜的似時間停止了般,她舞著,不停甩袖的舞著,恍若世界只剩他一人,沒有其他。
猛然是空氣被什么劃開的聲音,揮動的水袖在空中散成碎片……
眼前出現(xiàn)的,是蒙著臉孔的白衣之人。
兩人無聲的對望,那人用來斬斷自己衣袖的彎刀在無月的夜里逕自閃耀,見得一彎銀線。
“你還有心嗎?如此殘忍之法,實在不像似人!
如是問,他記憶下那人對他說的第一句話。
劃開一片夜色而來。
※
“加入我們吧!由今而后,你,叫做無腸!
“為何是無腸呢?這名字不好聽,奴家不愛。”
“……因為你不會有愧疚,沒有感情!
“呵呵呵呵呵──”
※
他甩袖,一伏半倒于地,不停止的旋步終于落定,勾魂般的眼兒抬起,望向四周。
“哎呀,沉默寡言的男人,可是不討喜的啰!說說,這故事好聽嗎?”
“差強人意。”在旁刑天冷漠的出聲。
“……是悲劇!敝於陻垦,沒有看向發(fā)言人的回道。
“你怎么說呢?”似沒聽見他們的答覆,無腸起身黏上外圍那一臉冷然而高深莫測的人。
那身白衣還是不變的在夜里折射光華。
他看著他沒有回答。
繼而,無腸再度呵呵笑起……
“天下俊男如此多,偏生個個負心,再轉(zhuǎn)眼過……可記奴家喚無腸?”
水袖再開旋舞,凄厲笑聲是輔。
綻開的袖沿一如那些曾因他而死,揮灑濺出的血花。
在夜里開著,染紅顏。
【應(yīng)許無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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