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霧梨
《鬼齋奇譚之霧梨》
>>>溫馨提示:聊齋鬼話,請自帶避雷針觀看。
女主本是侯府千金,因為侯爺要男孩,所以就從外面抱了一個男孩換走了她。
后來侯府養(yǎng)子找了回來,二人相戀。
侯爺怕以前以女換子的事情揭發(fā),就狠心打掉了女主的孩子。
女主便開始報復……
注!二人非兄妹,毫無血緣關(guān)系,只是舊社會重男輕女,被偷偷換掉了,類似于瓊瑤阿姨的梅花烙。
<都說世人最長情,女鬼無心卻有情,倘若給她三千許諾,又何須促她成鬼顛倒輪回呢?>
【1】
氤氳水汽中,忽然探出一個年輕人的頭,他將濕答答的頭發(fā)擠出些許水,灑在地上,回身喊道:“娘,我一會兒出門給你抓藥去!
滿是殘木斷椽的老屋中,蹣跚走出一個兩眼渙散的老嫗,手上拿著一個花緞布鞋,正絲線穿梭,欲將兩片粉珊色的繡花蝴蝶往上縫:“你長大了,娘不能再給你做繡鞋了!
名喚染戚的少年,甩了甩頭,撇開盆中水汽,回身走到老嫗身邊,攙扶著她瘦弱的身體,那種皮包骨頭的觸感不由地讓染戚蹙眉,他一點點地將老嫗手中的花緞繡鞋拿開,說道:“娘,我是男子,穿不得這般花哨的鞋!
那老嫗本身還不作反抗地任由染戚將手中布鞋拿開,此刻一聽染戚說到他是男子,兩眼竟是猙獰一瞥,她看向染戚,一把抓過那繡鞋,一根銀針直挺挺刺進她滿是褶皺的手中,頓時幾滴殷紅散開。
“我何時生了兒子!明明是丫頭……是個丫頭……”老嫗沒有察覺到一絲痛楚地將繡鞋往染戚臉上一扔,轉(zhuǎn)身顫巍巍地挪進了屋內(nèi),佝僂著的身子側(cè)挺一仰,倒在床上,大聲哀哉。
染戚將丟在面上的繡鞋握在手里,無奈地搖搖頭,只得將那鞋尋了個隱蔽處,深深藏了起來,娘的病,也不知何時能好。
繞過了四條街,染戚終于來到一條稍稍繁華的地帶,各府大院都高門闊庭地拉開一方方高墻,唯有小小門戶占據(jù)蝸蟲之地,圍上個一丈石墻,攔起一片狹小的天地。
清早的集市還沒有個雛形,只有幾家清清冷冷的小販尚早就擺了個攤子,往攤位上零零散散地放東西。
“書生,買字畫嗎?”染戚走過一個攤位,只聽一諂笑之聲隨身飄耳般地傳進耳朵,他回頭一看,只見那人一方玄青布巾纏在頭上,身上一件粗麻灰衣,腰間系著半條繩。
這根繩子還是以前他被同行人欺負、扒了褲腰帶的時候,自己給他的。
染戚倉促轉(zhuǎn)過頭,沒有再看一眼。
正欲抬步,只聽那賣字畫的人慌忙道:“等等!你不是侯府少爺嗎?”
染戚一聽,面上表情大變,他匆忙加快了步伐,試圖躲避那賣家的詢問,卻不想,步伐稍稍一緊,竟然撞上了一個老者。
那老者悶聲一斜,只見身上衣服褶皺不堪,花白的頭發(fā)森森若骨,她慢慢回過身,看向慌亂佇足的染戚。
染戚乍一見她的眼神,忽感熟悉,他畏縮一下,打量了一番正同樣打量著他的老者,她似乎早已看淡般,眼中空洞無神,溝壑深淺的臉猶如一張被醮了水的皺紙,湃在一襲清晨的水露清風中。
“月落花開滿地霜,書生,花開了,就會謝,人走了,還會來!彼_口道,兩眼死氣地盯著染戚,渙散若離,無神有凝。
染戚臉色一變,不可置信地后退半步。
“書生,你家母親重病,心中所想你必然知曉,與其草草想要了解,不如讓她安心接受!崩险哒f完,慢慢從懷中掏出一樣事物,染戚一見那東西,不由地心中顫然,不堪再睹。
那老者手中一張黃符,上面扭曲如蟲地畫了幾抹殷紅小字,誠如染戚心中所想,她手一抖,那黃符竟生生在手中燃起,瞬間化作一灘灰黑紙末,輕輕灑在她條條溝壑的手掌中。
老者一把抓過染戚的手,將灰黑紙末盡數(shù)倒在染戚手中:“這些你懂的,放進水中,一口服下,你娘必定記得你是誰了。”
染戚慢慢將手握緊,奇怪地看了一眼老者,她裂開嘴,慘白的舌頭和牙齒生生可見。染戚不由地一顫,后退半步。
“神婆之水,藥到病除啊!崩险呱钌羁戳艘谎廴酒,慢慢拖著身子,若拖千斤石般,往前走去。
染戚目送著老者逐漸消失在面前,街道上的人漸漸多了起來,染戚正要回身,卻見剛才那個賣字畫的小販從身邊探頭道:“侯府少爺?”
“剛才那個老神婆是誰?”染戚冷聲一問。
小販見染戚似乎有些情緒,不敢多說,只是縮了縮脖子,道:“少爺只是佇足在此,并沒有什么人靠近啊,我見少爺一個人在這里站那么久,特意來叮囑一番,這早霜露寒的,別凍壞了身子。”
染戚一聽,一把推開小販:“我不是侯府少爺!”
小販哈腰而退,回到攤前又悄悄地打量了一番染戚。
染戚怔怔出神,盯著那老神婆消失的地方,真的沒有人靠近他嗎?
低頭看了看握拳的左手,染戚慢慢攤開一看,那細細的黑灰還靜靜躺在手中,正如清風化若楊柳絲,毫無觸感地貼上自己的心。
【2】
那年我十三歲,伏在破舊的木窗邊,看著日出日落,聽著風嘯雨啼,聞著花香茵草。我只道我是個窮苦人家的女兒,沒那么多細碎的勞什子往頭上插,也沒閑錢雅興涂一些軟香玉露。
我娘精神不好,經(jīng)常走三步說一句瘋話,她愛繡鞋子,一繡就是一整天,每次繡完,都讓我試,可是我當然知道,我都十三了,如何穿得進這寸大的小花鞋。娘容易傷心,我也不扭著她,比比我的腳,她就笑了。
那日天氣極好,我正打了水準備給娘擦擦身子,娘手里還攥著一只小繡鞋,來回地補針穿線。我笑了笑,覺得娘這樣,真孩子氣。
正要給娘寬衣,我卻遇見了好像是生命中曾經(jīng)見過的那個人,他一襲錦衣華服,未成年卻別有一番英氣,他與我同歲,他是侯府少爺,名叫染戚。
染戚染戚,淡染戚戚,戚戚華裳,殤殤若凄。
我好笑地聽了他的名字,我說我叫霧梨。他的身邊還有一個人,看那裝扮,似乎是個已過不惑的官老爺。
等到娘從房中出來,她見到染戚,忽然驚叫一聲,拿了手中的針就要往自己手上扎去。我慌忙奪下她的針,側(cè)頭說道:“我娘精神不好,嚇著官老爺了!
官老爺見我那刻,眼中深深,一言不發(fā),他忽然踱步過來,對我說道:“我是爹,你的親爹,你是侯府小姐!
后來我知道,我是侯府小姐,侯爺無子,夫人產(chǎn)我而死,我出生之時被換給了娘親,而娘親的親子,則是染戚,代我進了侯府,坐了那堂堂侯府少爺?shù)奈恢谩?br>
娘舍不得我,我也不肯走,染戚從頭到尾沒有說一句話,只是一直盯著我看,眼中說不出的情緒,焦灼著我的心和我的眼睛。
官老爺并沒有再來過。
兩年后我又見到了染戚,他從我身邊而過,并沒有注意到我,他依然是高高在上的侯府少爺,若清晨水露,而我,還是市井中的一顆看不見的草種。
我愛上了染戚,每日等在侯府后門,等待他一襲華衣,等待他輕輕一瞥。
終于有一日,染戚好笑地將躲在暗處的我拉了出來,低聲道:“長守侯府門,茍欲偷香澤!
我打趣道:“你的香澤,我可沒有興趣!
染戚帶我去了一處滿是花香的地方,那里是我們幽會之地,也就在那里,我似乎體驗到了人類身體的感覺。
他說:“侯府少爺和侯府小姐,本就是同一個人!
染戚帶我見官老爺,也就是我的親爹,我說我已經(jīng)是染戚的人了,官老爺大怒,讓人趕我出府。我回頭祈求地看著染戚,他卻冷冷淡淡,不再看我一眼地說道:“你若入府,你的身份必定會被有心人揭破,以子換女,乃欺君!
我被送回自己家中,然后,我發(fā)現(xiàn)我懷孕了。
官老爺讓我落胎,我不肯,他們硬生生打落我的胎,我趴在一條血跡中,抬首尋找那熟悉的面孔。
可是,連一片模糊都不曾給我。
【3】
侯府有皇權(quán)傍身,上數(shù)五代都是皇家忠心耿耿的臣民,侯爺只有一個兒子,名喚染戚,從小生得聰慧,面目漂亮清秀,倒不像侯爺那般整日沉著個臉。
染戚十三歲的時候,就變了性子。
沒人知道為什么。
教書先生轟了十多來個,都道這侯府少爺頑劣不堪,難當大任。
有個看相的老人家,一直蹲在侯府左拐一條街的街道口,蹲了數(shù)十年,風雨不變,沒有一日不在。
聽人說,她是個老神婆。
沒有人見過她的真面目,她一塊厚布裹臉,只留下兩個空洞的眼睛,像是要看穿什么。
她會制符,會做符水,會給你掐命。
后來有一天她不見了,也沒人知道她為什么不見了。
眾人只知道,她不見的那一天,城南老街一戶普通人家,死了一個懷了孕的女子,而害死她的,就是她心愛人的爹。
就在那女子的頭七,老神婆又一次出現(xiàn)了,
但是沒有人注意到她。
她跟著什么東西在跑,一直跑,最后撐了一把傘,在一棵樹下,久久不離。
那日之后,侯府便被封了。
全家下獄,侯爺施以腐刑,剩余男丁充軍,女子沒入官奴,終身不得翻身。
老神婆最后一次出現(xiàn),是在被封的侯府大門,看著那白色封條交錯,猙猙如壽布飄零。
她好像在說著什么,一個人站在那里,一動不動,就那么凝神看著整個侯府,好像那里有她的回憶似的,有好像沒有她的回憶。
十日后,侯府少爺被換出大獄,圣上體恤,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手壓下,禁止再談及此事。
就在侯府少爺被救出后,那個侯爺,死在了獄中,死前嘴角勾笑,甚是滿足。
一席破草席,卷了,埋了。
侯府少爺再也不曾出現(xiàn),有些人說在市集上見到過他,也有些人說他早已出家,畢竟,他爹做了這種大惡之事,那個為他懷孕的女子也死在血泊中,他孑然一身,又怎么能面對呢。
塵埃落定般,沒有人再去談?wù)撐迥昵昂罡l(fā)生的事情,也沒有人再想要去了解這件事,圣上金口壓下,何人還能再妄作猜測。
五年來,市集依然熱鬧,高門闊府依然如故,唯獨不一樣的,也只有被封的侯府大院和那個再也沒有出現(xiàn)過的神婆了吧。
【4】
我從血泊中爬起來的時候,看見那日頭照在我身上,我驚慌地想要躲避那日頭,卻不想,竟然發(fā)現(xiàn)我身下居然還有一個人。
我慌亂挪開,只見那人與我容貌相同,雙目緊閉,嘴角一絲清冷的血跡,再看她身下,殷紅如花。
我死了。
我逃出去,躲避著毒日,想要找尋一處陰涼,卻發(fā)現(xiàn)我根本進不了尋常人家的宅子,只能畏縮在樹蔭之下,瑟瑟發(fā)抖。
“姑娘!甭犚娪腥撕拔,我抬起頭,只見一個面慈帶笑的老人家,遞給我一把傘。
我猶豫著,接過那把傘,我說我想要他們死。
老人家問我:“你想要他死?還是要他也死?”
那張臉從我腦中閃過,對啊,我是那么的愛他,又怎么會讓他死呢,他是我孩子的爹啊。
“我只要他死。”我抬頭看著她,面無表情。
她幫助我,捅破了侯府這些年的秘密,我成功地將那個官老爺送進了大獄,當然,還有那個說我和他是一個人的人,染戚。
我一天比一天冷,我知道我時間不多,但至少給我些年吧,讓我再看看陽光,聞聞花香。
我將染戚救了出來,救出來的時候,他被打得奄奄一息,我知道他感覺不到我,不過沒有關(guān)系,很快,他就能感覺到我了。
官老爺死了,被我嚇死的。
他說我長得像我娘,我看了他一眼,冷冷道:“我娘是誰?”
他說,他也忘了。
老神婆問我是不是貪戀紅塵,還想著要還陽。
我心中一驚,我不知道我為什么那么想在凡間待下去,也許就是每日輕輕瞥他一眼便足矣?我搖搖頭,沒有說話。
這些年我到處收集散亂的陽氣,汲取它們來強大自己,否則,我這鬼體,會冷透,直到消失在世間,連遁入六道輪回都沒有指望。
老神婆懂我的心思,她讓我等了五年,說五年時光可以改變一個人,也可以改變一個人的心,若是五年期到,心已變,她便送我去超生。
當然,他要心甘情愿才行。
我說他肯定不會心甘情愿,老神婆搖頭,摸摸我的頭發(fā),問我:“你想去侯府看看嗎?那里畢竟是你出生的地方!
老神婆帶我來到侯府大門,她與我說,我出生的時候,生得真是漂亮,她看著我被人從侯府抱出,又看著染戚被人從外面抱了進來。
我怔怔地看著那扇貼了封條的大門,眼前變得慘白。
我問老神婆:“為什么挑中了染戚?”
老神婆說:“因為你娘,認識你爹。只不過你娘,沒有嫁給你爹罷了!
我顰眉,沒有理解老神婆的意思,但是我知道,總有一天,我會理解。
她給我五年時間,讓我去理解。
【5】
坊間都道,五年前,侯府少爺玩弄了一個女子,侯爺便派人打落那個女子的胎,那個女子便死在了血泊中。
那年,正是一個寒冬,凄凄落雪中,娘親瘋瘋癲癲地為她收尸。
自那女子死后,侯府也不知道得罪了何方權(quán)貴,一夜之間物是人非,侯爺一人之錯,竟生生地將一府的人下了大獄。
而那侯府少爺,被人偷偷換了出來,免了刑獄之苦。
染戚拿著神婆給自己的一捧黑灰,步履匆匆地回到家中,見娘親依然捂住胸口,悵然若失地唉聲載道,想要從床上挪下,這舉步艱難之中,她還在依依嘆息:“梨兒回來啦……”
“娘。”染戚扶起佝僂老嫗,盡量讓她穩(wěn)坐在床榻之上,“你不是最信神婆嗎?我給你求了符!
說罷,染戚拿過一個缺了口的碗,將黑灰碎末撒入,兌了點水,喂老嫗喝下。
那水入口,老嫗似乎恍惚了一陣子,待她渙散的眼睛回過神來,她抬頭看了一眼染戚。
“你不是梨兒!”老嫗一把推開染戚,嚎啕著跳下床,小步搖晃著向門外走去,“梨兒,梨兒,我的梨兒呢……”
染戚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他一把抓過老嫗的胳膊,低沉道:“她死了,她已經(jīng)死了!我才是你的兒子!”
“梨兒……”老嫗空洞地看著空蕩蕩的窗欞邊,那里本該有一個正值風華的如玉女子啊……
“我們同天出生,同時辰出生,她是我的人,她把自己給了我,我們是同一個人,我從小就沒有娘,只有一個可怕的爹,我想要護著她,想要護著她,把她推開,卻不想,還是害了她……”染戚凜冽道,對,他無能,他沒有保護她的能力。
侯爺?shù)鸟焙,這幾年眾人皆知,便是喜愛孌童。
圣上勘破京城一起孩童失蹤案,便是侯爺所為。
霧梨一襲輕身白衣,站在門口,看著屋內(nèi)的一幕,她正如當年十五芳華,面若銀盤,唇若含朱,眉若簪花。
只不過,她的眼中,沒有了少女般的靈氣,只有一份隱隱的恨意……
“梨兒!”老嫗忽然睜大了眼睛指著染戚身后,染戚回身一看,身后并無他人,他不由地直蹙眉,將老嫗攙回床榻。
“真的是梨兒!”老嫗大叫著想要跑出屋去,霧梨面無表情地看著面前的兩人,轉(zhuǎn)身離去。
待安撫了老嫗的情緒,染戚終于舒了一口氣,他給娘蓋上被子,慢慢轉(zhuǎn)過身,朝屋外走去。
晚風拂面,那輪明月已經(jīng)高掛在婆娑樹影之上,正慘幽地看著自己。
染戚拿起一個木桶,正要打水洗臉,卻見井中似乎一襲白影飄過。染戚一驚,手中長繩一松,水桶掉落,“啪嗒”拍出幾捧水花。
“霧梨?”染戚喃喃道。
他慢慢探下身,愈來愈接近那個人……
【6】
我死后,飄蕩在凡間久久不得轉(zhuǎn)世,我探入侯府,得知那官老爺夜夜都做那齷齪之舉,虐孌童數(shù)數(shù),每每竟然讓染戚在旁觀測。
我已經(jīng)是一個鬼了,我將官老爺?shù)氖,捅漏出去,全家下獄。
我站在侯府門口,看著他們一個個被帶出來,下獄嗎?怎么不是下地獄呢?用來祭奠我的孩子。
我將染戚帶出大獄之時,染戚早已被打得不省人事。我將他丟在娘親的門口,對他耳畔輕飄飄地說道:“我的娘就是你的娘,而你的爹,卻不是我的爹!
他似乎能聽到我的話語。
不管怎么說,他都是娘親的兒子,而我,不過是一個魔鬼的孩子。
我躲在井中,井里的陰冷感讓我感覺無比舒服,五年來,我真的很想他,卻又無法原諒他,他在我面前,那么近,那么近,只要輕輕一勾,他便能入井與我在一起。
“染戚,你可曾愛過我?”我慢慢問道。
染戚點點頭,越來越向井中靠近。
我心中一喜,縱身飛出水面,待我靠近他的臉頰,似乎能察覺到人的溫度,跟鬼,真的不一樣。
“染戚……”我覆上他的唇,而他也伸手將我拉向他。
他好暖,我忽然覺得寒冷刺骨起來,當了五年的鬼,居然還在覬覦那僅存的一點溫度。
我一把將他推出井外,緊緊抓著他的衣袖,他倒在一叢枯干的草垛上,怔怔看著我:“霧梨……”
我笑著點點頭,覆上他溫暖的身體,我很需要一具身體讓自己暖和起來,因為這五年,我真的好冷,冷得發(fā)抖,冷得連心都不知被誰剜去。
正欲解開他的衣襟,染戚忽然問道:“你是鬼?”
我瞇了瞇眼睛,側(cè)頭看著他:“你說我是什么,我就是什么……”
我慢慢解開他的衣襟,觸手的熾熱仿若可以吞噬我一般,牢牢將我捆在他的懷中。一如五年前那花香繚亂中,我靜靜看著他的雙眸。
如果我沒有認識你,那該多好……
月色凄凄下,他的臉璨著如玉般的光澤,白凈如水:“霧梨,我只是想保護你,侯府深淺難料……”
我抬手捂住他的唇,巧笑一下,將他慢慢拉近自己。這溫度,真的好暖和,竟然能讓我冰凍五年的心,如此刻般融化。
他將那白衣灑入月光之下,我抬眼輕輕看了一眼那半露羞赧的明月,慢慢迎合上這月下美酒。
熾熱的人,像滾燙的熱水一般,我是鬼,我沒有溫度,我只能這樣,我靜靜地看著那輪嬌羞半月。
與人相交,若有鬼泣,便得成人。
我伸手抓住一把干枯的草,讓自己好受一些。染戚迷離地看著我,淚水滑過,落在我的臉上和脖子上。
“霧梨,我還你一命……”染戚低低在我耳邊輕語。
我心中一驚,難道他竟知道我心中所想?
我抬頭看向他的臉,他潮紅的面色曝在這森森月光下,竟如那曼珠沙華般幾欲滴血……
“染戚……走開……”我推了推染戚,可他依然緊緊將我禁錮在他懷中。
我忽然覺得,我的身體變暖了。
而他,愈見冰冷。
屋內(nèi)忽然傳來一陣詭異的哭泣聲,繚繚縈繞……
我用力想要推開他,手中一把干枯稻草早已捏碎。
待他終于把所有熾熱給了我后,他咬住我的耳朵,低沉道:“你和孩子的命,我一并還你,替我活下去!
【7】
月色下的草垛,二人像被拋棄的孩童一般,緊緊依偎在一起。
霧梨披上衣服,靜靜地看著一旁的男子……
我叫染戚……
染戚染戚,淡染戚戚,戚戚華裳,殤殤若凄。
霧梨盯著染戚冰冷的身體:“你說你叫染戚,便是命染戚戚嗎?我說我叫霧梨,便是切勿相離嗎?可是如今,我用了你的體溫,用了你的心,還怎么切勿相離呢?”
染戚冰冷的毫無生氣的軀體被霧梨穿上衣物,霧梨揚手一揮,染戚的軀體便像一片孤葉,沉落在井底。最后那一面,竟是蒼白帶著笑意的臉。
霧梨拖著酸軟的身體慢慢走到房中,房中老嫗見她來到面前,忽然驚慌地一把抓住一旁的繡鞋:“梨兒!你是梨兒!”
“那年我懷了他的孩子,可你卻不讓我生下來,這是為什么呢?”霧梨?zhèn)戎^,拉緊了身上的衣服。
“我沒有!我沒有!娘沒有害你!”老嫗慌亂地往床后一鉆。
“沒有?難道不是你偷偷跑去侯府,說我懷了染戚的孩子,非要他們收我入府嗎?”霧梨癡笑著看著床上老嫗,“你想進侯府做夫人,用我的孩子交換,官老爺答應(yīng)你了是不是?可是你進侯府了嗎?你沒有,你還是在這破屋中潦倒一生!
老嫗驚恐地看著霧梨,渾身發(fā)顫。
“我敬你養(yǎng)我那么多年,我便讓染戚照顧你,當然,你欠的,我也要讓你還回來。我給了染戚一把催鬼灰,祝你成鬼,讓你永遠都不會住在這冰冷的破屋中了,你永遠也不會覺得自己冷了,因為,你已經(jīng)冰冷刺骨了……”霧梨伸出手,慢慢觸向老嫗的臉。
老嫗慘叫一聲,扔下手中繡鞋,竟如一縷被吹亂的拂柳般,輕飄飄地飄了起來。老嫗見狀,驚慌地在屋中躥逃。
“往西走,十里白樺,便是鬼門關(guān)的入口了,你的侯爺會在那里等你。”霧梨倩倩一笑,捂嘴喃喃,“當然了,你的兒子不會再等你了,他已經(jīng)是我的了!
屋外慘慘月色,一陣森森陰風襲過,帶走一縷被遺忘的幽魂。
【8】
我站在終南山山頂,牽著女兒,她抬頭沖我一笑,我撫了撫她的臉。
“娘,爹今天真的會來嗎?”女兒甜甜一笑,小手緊緊攥著我。
“會呀,為了見你,他當然會來!蔽叶紫律,給她擦了擦滲出汗?jié)n的額頭。
“為什么爹那么久都沒有來看我一眼!迸畠河行┵氣地問道。
“因為呀……”我摟了摟她,輕聲道:“因為什么呢?”
因為什么,我也不知道。
我看向遠處那一片連綿起伏,目光深邃,我知道他不可能回來,因為他把所有都給了我。
但是女兒,我只能欺騙她,每日都告訴她,明天爹爹就來看你了……
見那夕陽落下,女兒有些失落地別過頭來,我拍拍她的肩,道:“爹也許有事耽誤了,但他明日一定會來看你。”
女兒甩開我的手,我知道她惱了,正想跟她解釋,卻見她轉(zhuǎn)過身的時候愣住了。
我奇怪地看著她的表情,只見她忽然張口道:“爹爹你來了!”
我心中一驚,轉(zhuǎn)頭看去。
依然是錦衣華服,年少如初,他笑著看著我,伸出手來:“我給了你今世,你還了我前世。”
你真的來了啊……
井下水涼,竟凍住你七年……
我笑著看著他,將女兒往前一推:“她叫霧梨,七年前出生……”
染戚……
聽名字就知道,染戚染戚,淡染戚戚,戚戚華裳,殤殤若凄。
我叫霧梨……
切勿相離,不離不棄,你欠我前世,我還你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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