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對的時間，遇見對的人，是一生幸福；在對的時間，遇見錯的人，是一場心傷；在錯的時間，遇見對的人，是一聲嘆息；在錯的時間，遇見錯的人，是一段荒唐......”
　　莫恬真的不知道，自己遇上那個人，是屬于其中的哪一種，她心傷，她嘆息，她亦覺得荒唐，但仍然有那么一絲絲的幸福在心中。
　　當(dāng)然，她所謂的幸福，只能依賴自己的想象而存在，她憑借著自己蒼白的思維在維持著一些假象，讓自己覺得不那么絕望，然后告訴自己：我是幸福的，我是幸福的……
　　總之，一切都錯了，所謂的愛情只在莫恬自以為是的想象中存在而已，她所知道的關(guān)于他的一切是錯的，她為他所做的所有改變是錯的，遇見他，更是最根本的一場錯誤！
　　在許多年后，莫恬唯一記得的，只有他的名字和他眼睛下方那個精致如妖的蝴蝶刺青。他的名字叫遲藍，他臉上的那只蝴蝶曾經(jīng)在無數(shù)個夜晚飛進莫恬的夢里。

　　那是九月一個晴朗無風(fēng)的下午，星期六，洗得發(fā)白的B中校服在莫恬身上顯得格外蒼白。莫恬的那種安靜內(nèi)斂和商業(yè)街的繁華成突兀的對比。
　　莫恬今年十八歲，經(jīng)歷淡而無味，從懂事起就在書海中沉浮，沒有任何戀愛經(jīng)歷也沒有喜歡過任何人，不愛逛街不打游戲，聽世界名曲讀羅素黑格爾。在同齡人眼中，她是高高在上的優(yōu)等生，更是一個可憐的傀儡。
　　高三了，如果不是因為萬小叢明天生日，莫恬決計不會一放學(xué)就一路狂奔到這里——她狂奔還是因為她還想趕回去多做幾道數(shù)學(xué)題。
　　說來奇怪，在學(xué)校里從來沒有人會和莫恬走得近，從小學(xué)到高中從沒有。但萬小叢是個例外。她陽光活力自信從容，有著太多太多的朋友。她主動問候每一個同學(xué)，包括莫恬。那些問候里的溫暖是莫恬十八年來一直在期待的。她是感恩的，感恩上蒼讓她見到了萬小叢。她寂寞的年華終于有了一絲明媚。
　　今天破例來這條繁華的商業(yè)街，也只為了萬小叢。

　　莫恬逛了好多商店，想要買一樣合適的禮物給萬小叢。但她真的找不到“最合適”的那一樣。萬小叢喜歡的東西太多了卻又沒有熱愛哪樣?xùn)|西愛得非它不可。
　　當(dāng)她以為自己要空手而回的時候，她發(fā)現(xiàn)了一家精品店，黑色底明黃字的招牌懸在自己的前上方，一個“起”字后面一個省略號讓莫恬的心泛起莫名的潮。
　　有起，無終。莫恬用她文學(xué)化的思維方式來詮釋這家精品店。
　　莫恬實在不記得這條街有這樣一家店。但話說回來，她上一次來這條街已經(jīng)是好幾個月前了。她每年上街次數(shù)寥寥可數(shù)，而且多數(shù)是去一些比較安靜的書店，這樣的商業(yè)街實在不是她的所愛。
　　莫恬走進“起”，冷氣使她打了個哆嗦。看看周圍的人，多是些穿著前衛(wèi)的少男少女，即便是和她一樣剛放學(xué)的穿校服的學(xué)生，發(fā)型也很是“藝術(shù)”。她覺得自己真的不屬于這里。
　　唯一一個看起來比較像和她一個世界的人，是在里面工作的一個男孩子。她聽到別人喚他“唐前”，他T恤雪白長褲灰亮。唐前的存在讓莫恬稍微松了口氣。
　　“請問你需要幫忙嗎？”在莫恬第十八次從自己眼前慌張地晃過后，唐前忍不住地拍了下她的肩膀問她。
　　莫恬先是嚇了一跳，回頭看見是那個和自己“同一世界”的男生才松了口氣。
　　“我想給人挑生日禮物，可是不知道要選什么�！蹦衲匦湃嗡�。
　　唐前介紹了一個杯子，杯子外面是深藍色的，杯里卻是跳躍的橙色，杯口的大小有碗口大，如果不是旁邊有把，傳統(tǒng)的莫恬幾乎要把它看成一個碗了。
　　“就它吧，謝謝�！蹦衿鋵嵤侨币粋�幫她拿主意的人，因為她自己不善于拿主意。唐前的出現(xiàn)給了她一個依賴。
　　唐前把杯子遞給莫恬，笑得溫柔：“那好，請到那邊結(jié)帳，謝謝�！�
　　他指了指最里面的地方，人挺多，把小小的空間擠得更窄。莫恬覺得奇怪，收銀臺不設(shè)在離門口最近的地方，卻設(shè)在最里面的角落。
　　但她沒有說這些，只是接過杯子去結(jié)帳。
　　她等了幾分鐘，因為人真的挺多，有些人還插隊，插完隊還會回過頭來不屑地白了她兩眼。對于這些，莫恬什么都沒有說，連憤怒的情緒都沒有。她已經(jīng)習(xí)慣了別人的各種眼光。
　　終于輪到莫恬了。她一抬頭，看見一頭黑得妖冶的頭發(fā)，銀光閃亮的各式耳釘耳環(huán)和黑發(fā)形成鮮明的對比。
　　她愣了一下。
　　同樣作為“起”的員工，唐前是干凈清秀的，而眼前這個人卻是妖艷張揚的——雖然還沒看見對方的臉，但那頭黑發(fā)和那些耳飾已經(jīng)這么告訴她了。
　　“二十五塊�！鼻宄旱穆曇敉钢睦淠�，男孩一抬臉，莫恬的心突突地漲開。
　　那是一種震懾！
　　放肆妖冶的眉眼，細挺的鼻子，嘴的顏色極淡極淡，莫恬幾乎以為他剛剛生完一場大病。但最讓莫恬心受沖擊的是眼角下方那只青藍的蝴蝶，精致如妖，翩然欲飛，把眼前的男孩點綴得如妖如精。或者說，那只蝴蝶也因為男孩的妖冶放肆而顯得分外妖嬈。
　　心臟，快要爆炸了吧……莫恬在男孩抬眼的一刻把整個世界拋棄在自己的思維之外。兩個世界，她和男孩所屬的兩個不同的世界在這一刻有了神秘的交織，纖細而敏銳的相互碰觸著，讓莫恬幾乎燃盡自己十八年的靈魂。
　　她知道不可能，但她幾乎偏執(zhí)地認定這種感覺叫愛情。那是她在書中看到千遍萬遍卻無法親身經(jīng)歷的一種最高神圣。
　　男孩的眼神放肆妖冶地潑在莫恬身上，卻是冷冷淡淡毫無感情。
　　“二十五塊�！蹦泻⒌穆曇粢琅f清澈冷漠沒有調(diào)子，他抬起一支手攏了攏耳邊的頭發(fā)。莫恬發(fā)現(xiàn)他的指甲纖長，涂著詭異的藍紫色指甲油，手碗上黑色水晶的手鏈纏纏綿綿地繞了好幾圈，仿佛不死不休。
　　這個有如妖精的男孩�。。�！
　　莫恬訥訥地開口：“請……請幫我包裝一下……”
　　妖精男孩對著遠處揚了揚手中的杯子：“唐前，把這個杯子的盒子拿來。”他的聲音終于比剛才有了些溫度，但依舊清冷。
　　唐前找不到那個杯子的盒子，于是他又喊了回來：“我找不到啊遲藍，在不在你旁邊的柜子里？”
　　原來，他叫遲藍。
　　莫恬看著遲藍迅速不帶感情地找到盒子，然后抬頭說：“選張包裝紙吧�！�
　　莫恬想都沒想就指著一張紫藍底銀白心形圖案的包裝紙，說：“就它吧�！�
　　那一刻，她看見遲藍的眼里有妖異的光芒一閃而過。是因為她在眾多的紙中選擇了一張冷淡簡單的，卻舍棄了那些可愛華麗的嗎？那是因為他��！因為遇見了如妖似精的遲藍，所以莫恬選擇了紫藍色。
　　那是莫恬進高三不久的一個晴朗下午，一個妖精似的男孩出現(xiàn)在她生命里。彼時，莫恬是個只有一個朋友的優(yōu)等傀儡，內(nèi)斂安靜不愛逛街。

　　萬小叢知道了這場奇特的相遇。她煽動莫恬勇敢地去接近遲藍�！澳阈枰粓鰫矍閬碚{(diào)節(jié)�！彼龑δ袢缡钦f。
　　于是，買完禮物的第二個禮拜起，萬小叢都會陪著莫恬去“起”買東西。
　　莫恬獨愛買耳裝飾。因為那些精致閃亮的耳飾成排成列地立在遲藍的的收銀臺周圍，也因為這是她唯一能擁有的與遲藍有關(guān)的東西。
　　可是她根本不需要它們——客觀上一點也不需要。因為她沒有耳洞。但她仍舊一對對地買，一周一對從不間歇。她用不著，又怕放家里被父母發(fā)現(xiàn)，只好把買來的耳飾全送給萬小叢，也當(dāng)是感謝她不辭辛苦地陪自己一次次來“起”。

　　已經(jīng)不知道是第幾次來“起”了，莫恬依舊沒和遲藍說過話。她只是羞澀地在他周圍打轉(zhuǎn)挑選，然后紅著臉請他結(jié)帳。而萬小叢卻已經(jīng)和店里的每個人混得很熟了，當(dāng)然包括唐前和遲藍。
　　唐前明媚和善自不必說，即便是冷漠妖冶的遲藍，在萬小叢的溫暖攻勢下，也多少會恩恩啊啊地回她兩句，發(fā)展到后來，偶爾還有點嗜血般妖艷的笑容，這讓他蒼白的臉顯出幾分活的氣息。
　　其實萬小叢嘗試過好多次讓莫恬加入她和遲藍的對話，可是每次都失敗。
　　十八年的沉默與孤獨讓莫恬幾乎喪失了表達愛的能力。有時候她真的想通過什么方式來表達一下，想到都快哭了，可是她的嘴巴就是打不開。她只能任由心臟無限地暴漲，漲到快要沖出自己單薄的身體。
　　對莫恬來說，每次來“起”是一種甜蜜更是一種折磨。可是每次從“起”出來后，她又會告訴自己：這就是愛情的幸福。因為她所看過的書都告訴她，愛情是甜蜜的負擔(dān)，愛上一個人總是痛并快樂著，但從本質(zhì)來說，它必定是幸福的。
　　莫恬甚至想象著，不需要她開口，那個妖精般的男孩必定足夠聰明能發(fā)現(xiàn)她滿腔的愛意。也許下一個周末來的時候，遲藍會用他消瘦的雙臂緊緊緊緊地摟著她，霸道無雙地對自己說：“我要你�！�
　　簡簡單單三個字就夠了。那才是一個妖精應(yīng)該有的風(fēng)格。她幾乎覺得自己可以穿過時光的縫隙感受到那侍侯遲藍妖冶而熾熱的眼神了，還有那頭黑發(fā)、那些閃亮刺眼的耳飾、那些涂著紫藍色指甲油的長指甲……
　　可是等過了一個又一個漫長的周末，她依舊沒有等到她想象的愛情，她只看到遲藍對萬小叢展開的笑容越來越多。
　　她嫉妒起了自信從容的萬小叢。

　　莫恬決心要改變，為了愛情而改變。

　　每次去“起”之前，她都會把遮住眼睛和耳朵的頭發(fā)往后梳，讓它們看起來立體精神，同時她會把發(fā)白的校服換成從家里偷偷帶來的衣服。那些衣服樣式普通，可是她一點點地學(xué)著用各種方式把這些衣服穿出一點味道。
　　但她沒有去打耳洞，因為那意味著明目張膽地和父母對抗。
　　莫恬的父母都是大學(xué)教授，權(quán)威冷靜，讀書至上。莫恬十八年來都在他們的掌控之下中規(guī)中矩地成長，絲毫不敢懈怠。
　　如今莫恬的叛逆期終于出現(xiàn)了，可是她還是沒有足夠的勇氣去挑戰(zhàn)父母的最高權(quán)威，所謂的“叛逆”只能成為不能見光的地下活動。
　　莫恬依舊所買的耳飾全送給了萬小叢，萬小叢就這樣每周換一對新耳環(huán)或耳釘招搖地去“起”。
　　莫恬開始學(xué)著向人打招呼，從最簡單的“嗨”開始。可是直到能自如地和店里所有人問候后兩周，莫恬才有勇氣第一次和遲藍也說一聲“嗨”。在那之前，她只假裝沒看到他，連結(jié)帳的時候都不敢抬頭，喧鬧的靈魂卻憋屈得幾乎出殼。
　　莫恬記得她跟遲藍問候時，遲藍愣了一下，然后微微啟唇。
　　“恩�！边@是他唯一的回答，然后她低下頭去認真地結(jié)算，她看到他手指纖細指甲妖艷，他的頭發(fā)黑亮妖冶，和長長的睫毛交錯著呈現(xiàn)在她面前，掩去那只青藍的精致如妖的蝴蝶�？墒敲裰�，那只蝴蝶輕貼著遲藍的臉，翩然欲飛，只是它缺少機會。
　　“不錯嘛，練了這么久終于有進步了�！比f小叢笑著調(diào)侃她。
　　莫恬笑笑。
　　可是她隱約覺得，遲藍，那個妖精般放肆的遲藍似乎在悄悄改變著。
　　他的冷漠漸漸瓦解，對萬小叢，對其他人，最后才是對莫恬。
　　莫恬的心被深深地刺痛了，只能怪自己，不夠努力。

　　又是一個星期六的下午，莫恬和萬小叢剛剛踏進“起”，萬小叢的手機響了。
　　接聽完手機后，萬小叢聲音發(fā)顫地說：“對不起莫恬，我爸出車禍了，我必須馬上去醫(yī)院，你等下自己回家吧！”
　　萬小叢走了。莫恬又是擔(dān)心又是無措。她為萬小叢而擔(dān)心，為獨自面對遲藍而無措。
　　但她依舊要去挑選一對耳飾。
　　但是唐前叫住她。
　　唐前的聲音前所未有的輕柔：“莫恬，我們?nèi)ズ缺Х群脝�？�?br>　　莫恬慌亂起來。十八年來，第一次有一個男孩這樣邀請她。她不知道能不能拒絕。拒絕的話，應(yīng)該怎么說才好？不拒絕的話，又該怎么表達才對呢？她沒有任何的經(jīng)驗，純白如雪，只能愣在原地慢慢地想。
　　莫恬思考的速度慢到足夠唐前把她拽進咖啡店里。
　　“你，你不是還要上班嗎？”莫恬慌張地問。
　　“我請假了。”唐前笑笑。
　　“喝什么？”唐前問。
　　莫恬報以無辜的眼神。
　　“你沒來過這種地方嗎？”唐前詫異的語調(diào)讓莫恬無地自容。
　　她只知道乖乖讀書，最熟悉的地方除了家里就是書店。
　　唐前沒有笑話她。他是有點詫異。一個城市里的女孩子長到十七八歲、年華如夢，卻從沒進過咖啡店，這不得不說是件難得的事，可是他的眼神卻一點點柔和起來，柔得幾乎能把整個太平洋的水納在那兩汪眼里，醉倒所有年輕的女孩子。
　　除了莫恬。她的心已經(jīng)給了遲藍，她只為那個妖精似的男孩而醉。
　　唐前的手越過桌面，輕輕撫上莫恬的臉，溫柔地摩挲著，驚得莫恬臉上紅霞絢爛。
　　“多好的女孩啊……你不該喜歡遲藍的。他太妖艷太冷漠了，幾乎不屬于這個世界，喜歡他……你只能痛苦而已……”唐前的聲音飄渺如夢，同時也像流浪歌者的吟唱——其間盡是苦澀溫柔的嘆息，一聲一聲催人淚下……
　　他們相對無言。
　　不知過了多久，莫恬的眼淚終于掉了下來。
　　愛上遲藍后，她第一次被迫正視自己的渺小，第一次哭出聲來。
　　她撲到唐前的懷里，任他溫柔地摟著自己安慰自己。可即便是這個時候，她依然不死心地想象著：這是遲藍的懷抱，是遲藍的安慰。
　　莫恬從來都知道唐前和自己才是一個世界的人，從第一次見到他開始就知道。所以她信任他，有如信任自己。
　　唐前說：“要是你能愛我，那該多好啊……”聲音里滿是無聲的悲痛和嘆息。
　　唐前愛著莫恬，有如莫恬愛著遲藍。
　　然而唐前知道莫恬卻不知道的是，遲藍……遲藍他……愛著萬小叢……
　　遲藍放肆妖艷有如妖精，他愛上的是自信從容的萬小叢。
　　萬小叢是最中庸的一個，所有收歡迎的條件她都具備了。而莫恬卻是一個冷僻的極端。遲藍本身作為一個極端，并不會愛另一個極端。他其實和莫恬一樣，羨慕著萬小叢的中庸。只是男孩和女孩不同。女孩的羨慕化作了友情，男孩的羨慕卻化成了愛情。
　　唐前是不敢告訴莫恬實情的。他知道她受不了。他知道她為了這場無望的愛情付出了多少，所以她知道她寧愿活在自己想象的甜蜜里也不愿接受一個殘酷的事實。

　　莫恬真的付出太多了。她的成績在直線下降。本來可以輕松考上名牌本一學(xué)校的她，在高三短短的一年內(nèi)，落到了他人難以想象的地步，只上了一個本二末的學(xué)校。
　　她英明權(quán)威的父母從高考前兩個月開始讓她禁足，每周親自接送她上下學(xué)，但這根本不能挽回什么。
　　莫恬不在乎外面的花花世界，但她在乎遲藍。她想念著他黑色的頭發(fā)銀色的耳飾，還有那極淡的唇色紫藍的指甲。最最重要的是那只精致如妖的蝴蝶。對莫恬來說，那個蝴蝶刺青已經(jīng)成為遲藍靈魂的化身，她甚至想象，也許遲藍真的不是人，而是一只修煉千年的蝴蝶精，翩然而來只為給她一場絕美的相逢。

　　高考結(jié)束的當(dāng)天，莫恬一路狂奔到了“起”，整整兩個月生不如死的相思折磨，她決定了，她要說！她要說出她所有的愛！也許錯過了這一次，她這一生再也不會有勇氣去表白。
　　她在“起”門前停下來喘氣。透過玻璃門，她看見兩個交疊的身影甜蜜熟悉。
　　莫恬的心突突地不安起來。
　　那兩個身影分開來，妖艷的男生潑一抹熾熱的眼神在那女孩身上，他手一撥，女孩耳上華麗的耳環(huán)來回搖擺。
　　他親自為她戴耳環(huán)。
　　莫恬的世界徹底崩潰。
　　兩個月的相思啊，結(jié)果她親眼見證了那個妖精般的男孩脫去一身妖骨，只留那眼角下的青藍蝴蝶在掙扎顫抖。
　　莫恬推開門，門上的風(fēng)鈴丁冬作響。
　　遲藍和萬小叢回過頭來。唐前迎了上來。
　　“你來啦莫恬！”唐前過分興奮地笑著，身子擋住了收銀臺的那兩個人。
　　莫恬的臉沉靜得仿佛一塊金剛石碰到那張臉都會被無聲息地消融掉。
　　“好久不見，遲藍�！�
　　遲藍報以一笑，放肆妖冶不可方物，但臉上的溫度比剛才驟降了好幾度。這時候的他，看起來又像是莫恬心目中的那個妖精了。、
　　莫恬看見萬小叢的臉一點點慘白。
　　“小叢，我們?nèi)ズ缺Х群脝�？”平生第一次，莫恬邀請了別人，并且還是去咖啡店。

　　在莫恬被禁足的兩個月里，萬小叢依舊每周都去“起”，因為那已經(jīng)成為她的一種習(xí)慣了。而這期間，她正在承受著喪父的痛苦。
　　看似冷漠妖艷的遲藍安慰了她。平生第一次，他講了這么這么多的話。因為他愛著她。
　　人在脆弱的時候總是特別容易妥協(xié)的。
　　于是萬小叢妥協(xié)了。因為她需要一跟浮木來拯救她擺脫痛苦。
　　然而可笑的是，遲藍告訴萬小叢，他看見她每周都戴著上周在店里買的耳環(huán)來見他，他以為她也愛他。至于莫恬，遲藍認為那只是萬小叢矜持時候的工具罷了。
　　當(dāng)萬小叢知道這些的時候，她知道她應(yīng)該組織事情的發(fā)展。但是她真的真的需要一個人在身邊，幫她走出悲痛。戀愛，是治療傷痕的特效藥。
　　加上莫恬失蹤了兩個月，她更加有理由催眠自己。

　　莫恬靜靜地聽完這個故事，仿佛自己是一個無關(guān)的局外人，無悲無喜。
　　“我上個廁所�！彼f。
　　莫恬在廁所里哭得幾乎全身抽搐�？尥旰蟮较词植巯茨槪ь^看看鏡子里打扮與從前相比有太多改進的自己，突然一把水潑向鏡子！
　　十八歲的青春啊，遲來的初戀，竟是這樣不堪的結(jié)局！
　　她沒有回到座位上和萬小叢說再見，她知道此舉意味著這段三年的友情徹底決裂。
　　莫恬跑回了“起”。
　　她沖到遲藍的面前，淚水把眼睛撐得疼痛鼓脹。
　　她看著眼前妖精般放肆冷漠的男孩，大聲地宣布：“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但那是曾經(jīng)！！再見了——不，是永不再見�。。　�
　　她一個轉(zhuǎn)身，眼角瞥到遲藍驚愕妖冶的表情和那只精致如妖的蝴蝶，它們都迅速地往后褪去……
　　莫恬來到唐前的面前，她看到他清秀干凈，T恤雪白長褲灰亮，一如當(dāng)初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這是除了父母之外對她最好最好的人了。
　　這個男孩啊，在這個錯誤的愛情故事里只是個配角，但也許多年以后回憶起來，卻能讓她回味無窮。
　　因為每個女孩子都渴望被愛多過愛人。莫恬不會忘記，十八歲的這一年，有個男孩愛上了她，他讓她慘白的青春有了少女應(yīng)有的一點粉色。
　　而至于遲藍和他臉上妖精般精致的蝴蝶，反而會漸漸枯萎。
　　因為莫恬和所有女孩一樣，她需要被愛，遠遠多于需要愛一個人。也許她會愛上一個不同世界的妖精，是渴望那只妖精能來愛自己吧……
　　莫恬揚起脖子，把初吻獻給眼前清秀干凈深愛自己的男孩，感受他苦澀的淚水滑落到自己的唇里時那種咸苦的滋味。
　　再見了……妖精男孩!她最后一次縱容自己把唐前想象成遲藍。
　　然后，她收起不應(yīng)有的悲傷，笑著對唐前說：“再見了�！�
　　這一次，她真的把他當(dāng)作了唐前。那個溫和善良的唐前。
　　莫恬走了，但留下的那些人，有誰會知道，這場相逢里的時間和人，是對還是錯呢？幸福，心傷，嘆息，荒唐，應(yīng)該都是其中的一種感受吧。痛并快樂著，果然是愛情最本質(zhì)的感受。

　　莫恬離開了她生活了十八年的城市，她向父母要求在另一個城市里復(fù)讀，這是她長這么大以來第一次明確自信地向父母表明自己的心聲。她在新的城市里奮斗了整整一年，順利地考上了她期望已久的一所名牌大學(xué)。
　　此時的莫恬，已經(jīng)成熟了很多。
　　午夜無人的時候，她還會偶爾想起遲藍，那個有如妖精的男孩，當(dāng)然還有萬小叢，以及唐前。
　　當(dāng)初的憤怒與悲傷已經(jīng)不復(fù)存在，剩下的只是懷念和感恩。
　　如果不經(jīng)歷這一切，莫恬永遠都是那個可憐的優(yōu)等傀儡，不會發(fā)現(xiàn)自我存在的價值。
　　成長必然是疼痛殘忍的，幸而命運之神還是仁慈的，她讓我們每個人在傷痛中漸漸變得成熟堅韌，自信淡然。
　　莫恬牢牢記著冰心先生的一句話:
　　“在快樂中我們要感謝生命,在痛苦中我們也要感謝生命.快樂固然美好,痛苦又何嘗不美麗?”
　　這樣想著,莫恬就能更加積極地去面對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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