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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川
忘川旁,已有一抹溫潤身影,駐足太久。
通曉一切,看慣世事。年輕的少女幽嘆一聲,招呼他。
“一碗孟婆湯,忘卻塵世,不再煩擾。早日入了那輪回,也早日免了情愛的折磨!
“我原以為,孟婆也該是以為老婆婆的!蹦贻p公子只是端詳許久,笑道。
叫孟婆的,不一定就是老太太,比如現(xiàn)在站著的,正是一位芳華正好的女子。
眼盲的,也不一定永遠看不見,比如死后,又是一個例外。
眼看也勸不動,孟婆太息一聲,并不再言。不過一個為情所纏的癡兒。所謂癡障,任你如何,也是勸不了的。
翩躚五十年,忘川地界的魂魄習慣了孟婆攤旁有位溫和公子,與年輕孟婆一同,也是俊才佳人。孟婆習慣了身旁有一位少年,溫柔而滿足,仿佛世間的一切美好,盡在身邊。
聽到傳言,孟婆也有心臟的微顫,是多年不曾有過的,心動。
但一切,終是傳言,也只是傳言。少年等了五十載,執(zhí)著地等下去。她也不禁轉(zhuǎn)想,該是怎樣的倩影,映刻在少年心上,五十年不滅。都說時間是最好的雕刻手,磨平了一切痕跡。自古多有長情人,但死后,一切都如煙滅。地下的日子是最單調(diào)難過的。她聽著少年起初一年問一次時辰,后來一月問一次,最近一天問一次。少年只垂眸道:“五十余年,他也該是活足了。我只怕,忘了他的聲音。”復又低低笑道:“這樣我算是在咒他死么?真是急了些。還是,多活些吧……”
但是是忘不了的。
當又一個人走來,帶著驚喜的音色,道出“花滿樓”時,孟婆看見少年眼中閃現(xiàn)的光芒。是沉淀了五十余年的溫柔,是積存了五十多個春秋的盼守。他終于,是等到了。
孟婆無法形容這一瞬,只覺得,兩人目光交匯的剎那,仿佛地下從無概念的時間,也凝固了。
“原來,你是這般模樣。”花滿樓輕聲打破了沉寂,“看到四條眉毛的陸小鳳,我也不需一等了!
陸小鳳摸摸胡子,無奈道:“本事為了你能辨認的,后來你逐漸習慣了黑暗,我倒也習慣了留著它,你能看見了?”才意識到般,陸小鳳突然叫道。
“是啊。所以有幸一睹在下至友的面目!焙獙,花滿樓故作調(diào)侃。
“所以你便等了這么久?”整整五日。陸小鳳心中默念。如果在人世聽見這消息,他定是要翻上百來個跟頭慶賀。可是一切發(fā)生在忘川旁,就都變了味道。
花滿樓恍然看他:“可你還是這么年輕……我也是為了阿情留一留,一個姑娘始終是不適合做這些的!
孟婆適時微笑道:“我是孟婆,也名孟情。一碗孟婆湯,忘卻塵世,二位皆可投胎去。花公子,多謝幫忙,如今您也逗留太久了,再不走,便走不了了!彼獾,是花滿樓的圍,還是她的?
花滿樓等了如此久,如同沒了魂的一縷青煙,卻原來等的,不過是不能說也不能表現(xiàn)出的一份愛。她早曾提醒過,在忘川旁逗留過七十年,他便再也入不了輪回了?煽v是如此,這少年竟是笑望自己,道一句:“若不能親眼看看,便是在這忘川旁,等他一世又一世,也不錯?”花某不貪,只求,認真看他一眼。
陸小鳳大笑:“沒想到上了奈何橋,花公子還是這么好女人緣。也罷。這一世,你我做了一生受制于世的仕人。后來學了武藝,我們卻也皆沒逃了為官的路子。結(jié)識了許多豪杰,我想,下一世,我們便做一雙自在瀟灑的江湖人,又如何?”
花滿樓微笑,凝望著陸小鳳生動的臉龐:“不錯。這一世陷進官場,煩你學了武藝護著我,下一世我們便都學學那武功,互相扶持闖蕩江湖。”
“說好了。你花滿樓一生可許給我了。下一世,還得做兄弟。”
“下一世,還做,兄弟!卑殃懶▲P刻入心中,花滿樓一字一頓說完,兩人便盡皆將孟婆湯一飲而盡,踏入輪回,連一絲猶豫也不剩。
孟婆垂眸,如看了一場鬧劇。
陸小鳳走來的一瞬,她便看清了這人的一生;M樓死后的五日,他是如何過的,也看得明白。兩日的不吃不喝,三日的追兇緝兇,最后一日,平靜地死在了花家床上。
兩人不知道的,地上一日,地下十年。
所以陸小鳳不知道花滿樓的五十年,也如花滿樓不知道的陸小鳳的五天。只是身為孟婆,情愛之事看得何其多,即便兩人再突出,也逃不過一個圈子。所以,她什么也沒說。
只是兩人徒留背影的一剎,驀然想起多年前的下午,少年輕笑著問她:“姑娘真名是什么?”沒有溫暖的忘川旁,傾城陽光。于是突地濕了眼眶,怕是在沒有一個人,會叫著“阿情”了。
幾日后,孟婆偷偷違了世間定則、花滿樓仍叫了花滿樓,陸小鳳還取作陸小鳳;M樓有了七年光明,用孟婆七百年的精元。
但是花滿樓還是沒看見陸小鳳。上一世他生來眼盲,陸小鳳從小伴在身旁,他卻不知他模樣。這一世他多享了七年光華,卻沒等到陸小鳳。兩人相見,已是衙門監(jiān)獄外,花家七童眼盲心亮之名遠揚時。
或許多年后,仍會有一個公子,陪著損了七百年修為而虛弱成老婆婆的孟婆,在忘川旁等上幾十載,來銘刻一人面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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