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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還巢之梨花飄香
“月姐姐,我長大后一定要做晟哥哥的皇妃!庇讜r的我經(jīng)常都會一臉天真爛漫地對著月姐姐說著這句話。
而月姐姐只是溫柔寵溺地說我還小。
可是,現(xiàn)在的我已經(jīng)到了快要及篤的年紀(jì),迎來的卻不是晟哥哥期待的目光,而是一場籌備已久的婚禮,晟哥哥和月姐姐的婚禮。
他們大婚之日,整個皇宮都被覆上了喜慶的紅,鋪天蓋地的紅在我的四周蔓延開來,紅了我的眼。
所有人都說晟哥哥和月姐姐是天作之合,佳偶天成,紛紛都恭喜著早生貴子之類的話,我聽著心里堵得慌,一個人跑去了后院的荷花池。
“天作之合!蔽倚÷暤剜洁熘@個詞,扔了一個小石塊投進(jìn)了池子里,我一直都以為這個詞有一天會是別人用來形容我和晟哥哥的。
“佳偶天成!蔽覒崙嵅黄降乩^續(xù)扔著,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以至于一點(diǎn)兒也沒有聽到背后的腳步聲。
“初七!标筛绺绲穆曇粼谖业纳砗箜懫穑ひ粢蝗缤舻臏睾投统。
我像是做了壞事被逮了現(xiàn)形一般,錯愕地轉(zhuǎn)身望著他,晟哥哥衣冠穿戴整齊,白皙的臉上五官精致深邃,英眉入鬢,瞳孔里像是藏著一片潭水,清澈無比,領(lǐng)口刺眼的紅讓我心口窒息起來,我曾無數(shù)次幻想晟哥哥穿著一身喜服與我并肩而立的樣子,他和我無數(shù)次幻想中的那個人一樣,英氣逼人,風(fēng)華絕代,只是那么遺憾,和他并肩的人并不是我。
“初七,你在這里做什么。客饷嬗心敲炊嗪贸缘,都不合你這個小饞貓的口味嗎?”聽著晟哥哥滿是玩笑的口吻,我藏住郁悶的心情笑呵呵地望著他。
“晟哥哥你今天可是新郎呢,那你怎么在這里,不去外面和月姐姐陪客人?”晟哥哥聽到“月姐姐”的時候,眉間微微皺了皺,嘴角依舊含笑。
“有些累了!标筛绺绱介g輕輕吐出這幾個字,望著我的眼里流露出復(fù)雜的情緒,繞過了我走到了池邊,觀賞起水里正盛開的紅蓮,我也轉(zhuǎn)身站在他的身邊,靜靜地看著這一片開得如火如荼的紅蓮,只是我的心思并沒有完全在紅蓮上,而是在心里糾結(jié)著要不要開口問那一句在我心尖上盤旋過很久的話。
月光朦朧,灑在了我與他的身上,時光至此,仿佛靜謐了許久,終究我還是鼓起勇氣開了口:“晟哥哥,你愛月姐姐嗎?”
晟哥哥喉結(jié)上下滾動了一下,糾結(jié)的神情可以看出這對于晟哥哥,一定是一個不簡單的問題,晟哥哥看著我的眼睛晃了一下神,眼光飄向了別處。
“愛!标筛绺绲恼Z氣里有坦誠、有嘆息、還有我聽不出來的情感,但是只要是承認(rèn)了,那我還有什么好掙扎的呢?
我失望地撅了撅嘴,哼了一聲,賭氣跑開了。
晟哥哥和月姐姐的大婚之后不久我就大病了一場,我每日也無心學(xué)習(xí)音律琴譜,爹爹也沒有逼我,我一直都不覺得自己是學(xué)音律樂器的好材料,哪怕爹爹是當(dāng)今齊國第一樂師,我覺得自己一點(diǎn)也沒能遺傳到天賦,其實(shí)在我心里,我不愛這些音音調(diào)調(diào),學(xué)了這些年我一直都沒有過半分的熱愛,也真是廢了爹爹的苦心。
“二小姐,老爺說叫你今天打扮漂亮點(diǎn),晚些時候會帶你進(jìn)宮去為皇太后祝壽!本G霽端著些桂花糕進(jìn)來,放在了桌子上,轉(zhuǎn)眼望著正在看小人書的我。
“哦!蔽翌^也不抬地回答道,綠霽轉(zhuǎn)身欲走。
轉(zhuǎn)念一想晟哥哥和月姐姐也會去,立馬改口道:“我、我還病著呢,我不要去,免得破壞了大家的興致。”
綠霽停下腳步,斜視著我,像是一眼看出了我的想法似的說道:“二小姐,你不會是因?yàn)榫呕首雍途呕叔蝗グ??br> “我當(dāng)然不是!蔽亦搅肃阶靵y翻了幾頁書。
綠霽坐在了我的身旁,玉手覆蓋住了我的手,耐心地勸說道:“二小姐,我和你自幼一起長大,你在我面前不知說過多少次要嫁給九皇子的話,你現(xiàn)在在想什么我都知道,只是這次皇太后的大壽,極為關(guān)鍵,我們是皇妃的娘家人,皇妃出嫁后的第一次盛宴,若是你不去,傳出去對樂府和皇妃以后的路都不好走,尤其最近常聽人說端木樂師在宮里的地位大不如以前了,這次無論如何都是不能不去的。”
也不知道綠霽這番話是出自自己內(nèi)心的,還是爹爹的說客。
“綠霽,我不想聽這些大道理,我不想去。”我放下了書,板著一張臉。
“二小姐,若是你不去,九皇子肯定以為你還在對他念念不忘的!
對他念念不忘?
我鄙夷地蹙了蹙眉,別扭地移開了被她蓋上的手,糾結(jié)地開口:“好啊,去就去!
夜色漸濃,華燈初上,大殿之內(nèi)燈火通明,布置著各種種類的花簇,桌角雕著精致紋路的木桌整齊的排列在大殿之內(nèi),皇太后一身繡滿繁花的金絲華服坐在大殿之上,然而殿中并沒有皇上的身影,出席的皇子也沒有幾人,九皇子攜皇妃坐在了離皇太后最近的位置,放眼望去,滿朝文武百官,大概只有我們樂府一家才攜帶了女眷,我不禁在心里忐忑起來。
皇太后神色愉悅地望著臺下正在跳舞的舞姬,目光順著歌姬望向了我們這邊,我感受到她目光里的探究,疑惑地看向了爹爹,爹爹只睇給我們姐妹一個眼神,鎮(zhèn)定,一種不妙的預(yù)感在我的心里升起。
舞姬的舞步步步生蓮,身段柔軟,身姿嫵媚,個個面容都是絕色,舞曲停住,她們也靈活地隨聲而止,先是擺成了一個絕艷的姿勢,再規(guī)矩地站在一起,低眉頷首等著皇太后的訓(xùn)話。
皇太后依舊神色愉悅,笑容慈祥,開口道:“汝洹,你通曉音律,你覺得她們的舞跳得如何?”
爹爹聽到皇太后的問話,面容鎮(zhèn)定地起身走到大殿之中,行了一個大禮,跪在地上回道:“臣知曉音律卻不通舞藝,恕臣不敢斷言!
皇太后輕笑出聲:“汝洹,平身吧,哀家素來和善,這是哀家的生辰盛筵,大家都不必多禮了。”
“太后仁慈,謝太后!钡中辛艘粋禮,起身回到了座位上坐下。
爹爹臉上的表情嚴(yán)肅了幾分,眉頭深皺,以前爹爹不論何時面對何種刁難,永遠(yuǎn)都是一幅云淡風(fēng)輕事不關(guān)己的模樣,這一次卻特別不同。
“舞跳得不錯,都下去領(lǐng)賞吧!碧笙铝畹馈
舞姬們聽完微微行了一個禮,退出了大殿。
“山兒還沒有進(jìn)宮嗎?”太后思緒飄向大殿之外。
“回太后,大將軍已到殿外。”太后身旁一個侍衛(wèi)小聲地說道,隨后朝身邊的人使了個眼神去傳喚。
“兒臣來遲,恭祝太后娘娘金安,福如東海,壽比南山!眮砣寺曇舻统炼挥辛α浚谑绦l(wèi)稟報完后不久踩著穩(wěn)重的步伐進(jìn)來,到了大殿中央行禮。
“山兒快快平身,讓哀家好好看看你!碧笠宦暳钕拢ⅠR站起了身。
他應(yīng)該就是那傳說中鎮(zhèn)守邊關(guān)數(shù)年,叫敵軍聽到他名字都會瑟瑟發(fā)抖的我朝第一大將軍吧,看著高大偉岸的他,實(shí)在是不能跟“山兒”這樣的名字聯(lián)系在一起,我不禁想笑,他似是感覺到我這邊的歡愉目光,向我斜了一眼,他眼里的煞氣立刻將我震懾住了。
“瘦了!碧笱劾锼朴袦I光泛起,溢滿了溫情,“快快入席吧!
“謝太后!贝髮④姰吂М吘吹卮鸬,隨后入座。
座位竟安排在了我的旁邊,我頓時感到身邊籠罩起了天神降臨的氣場。
“汝洹,你乃我大齊第一樂師,你的琴藝技壓天下,聽聞你的二女兒自幼便跟你學(xué)習(xí)音律琴譜,你的女兒定然也是盡得真?zhèn),不如現(xiàn)在獻(xiàn)上一曲,可否?”太后詢問著爹爹。
得,是哪個王八羔子亂傳謠言,被我知道了定要他好看!
我默默地望向爹爹,我都能感覺到我的眼睛里快冒出了熾熱的火焰,心里一直大聲吶喊著爹爹別答應(yīng)。
當(dāng)然,最終我還是端坐于大殿之上扶了琴。
那大概是我活了那么久的年歲里最尷尬的時光,一直都沒想通為何自己不愛音律,一如想不通連彈了最久的琴,只不過才放下一段日子,我竟能彈出如此花哨的調(diào)子。
看著臺下文武百官都聽得醉生夢死的表情,我只好安靜地站在一旁默不作聲,眼神牢牢地看著地上,真怕一抬頭就看到爹爹那雙發(fā)出萬支箭的眼睛。
“恩……山兒覺得如何?”太后語氣里帶著勉強(qiáng)地問道,她居然沒讓我爹爹先評價,心里松了一口氣。
“二小姐是自己做的曲嗎?”大將軍的聲音有些沙啞。
“臣女……”我慢慢抬起頭對上了他探尋的目光,心里腹誹著他難道沒有聽過《荷月調(diào)》這首曲子嗎?一邊干笑著回道:“回將軍的話,不是的,臣女只是做了一些些改編!
“啟稟太后,小女學(xué)藝不精,實(shí)乃臣之過錯。”爹爹站了出來說道。
“汝洹,哀家在讓山兒說!碧笸难劾锿嘎吨┰S不滿,爹爹只好退了回去。
大將軍的目光深邃如一汪猜不透的深潭,刀斧神刻的臉上帶著陰暗不明的神色,面如冠玉,劍眉星目,握著流觴的手指泛著白,微微動了動,似是更用了幾分力,開口問道:“敢問二小姐芳名?”
我察覺出爹爹的異樣,遲疑出聲:“回將軍的話,臣女姓端木,單名一個黎字!
大將軍贊許地點(diǎn)點(diǎn)頭,看向太后,不動聲色地說道:“好名字。”
“端木黎,你可愿跟隨山兒長駐大漠?”太后的話問得我心里一驚,腦海里一片茫然,我驚訝地看著姐妹和爹爹,爹爹眉間透著隱忍,無奈而心疼地看著我。
“端木黎,你還要哀家問第二遍不成?”太后好像不愿給我拒絕的機(jī)會,嚴(yán)厲地說道,我不知所措地站到殿中跪下,慌亂地望著太后。
“臣女愿意!蔽冶鞠霋暝抗饷橄蛄司呕首拥姆较,他的位置上沒人,可腦海里還是浮現(xiàn)出晟哥哥和月姐姐恩愛的畫面,如今,我已無枝可依。
“好,皇上今日不在,那就由哀家代為賜婚,端木黎品行淑良,賜予大將軍封為側(cè)夫人!碧笮贾家猓业男睦镂逦峨s陳。
“謝太后!辈恢螘r,大將軍也跪在了我的身旁,我懵懂地看著他,和他一并像太后行了一個大禮。
一回到府中,我便直奔床上,催眠著自己快一些入夢,我想這一定是一場夢,夢醒了一定是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一樣。
而當(dāng)我睡醒了后,不得不接受眼前真實(shí)到不能再真實(shí)的現(xiàn)實(shí),綠霽早已收拾好我的行李站在床邊等我醒來,“二小姐,宮里傳話說,大將軍要啟程回漠北了,這成婚的禮節(jié)依照皇太后和大將軍的意思,可能是辦不成了,行李我都收拾好了!
我迷迷糊糊地望著她,眼淚禁不住流下,可憐兮兮地說著:“我不想離開樂府!
綠霽被我這么一說也是眼淚汪汪地看著我,走了過來緊緊地抱住我,安慰地說道:“二小姐不要傷心,你還有我,我會陪著你去大漠的,多遠(yuǎn)我都陪著你的!
我靠在她的肩膀上,痛哭失聲。
送行的時候,樂府的姐妹都哭成了淚人,爹爹抱著他最鐘愛的那架古琴遞給了我,我知道的,那是娘親生前最愛彈的琴。
我抱著古琴坐上了馬車,“轱轆”“轱轆”的車輪聲此起彼伏,我不敢抬手打開簾子看街道兩邊的熱鬧,我想此時的長安定是熱鬧非凡,我若看了定是不肯走了。
大將軍上了馬車,穿戴依舊如昨晚一般整齊嚴(yán)謹(jǐn),渾身都散發(fā)著壓迫性的氣場,只是深潭一般的眸里望著我的時候多了幾分柔色的光,他坐在了我的身旁,我便向一旁靠了靠。
“你很怕我?”他的喉結(jié)上下滾動著。
我本沒打算和他說話,只是他倒是先開了口,我便開口問道:“我知道你是晟哥哥最親近的叔叔,你為什么要選我?”
他沉默了一陣,伸出手覆蓋上我的手,大手溫暖而厚實(shí),粗糲的繭在我的手背上摩擦著,我想抽手,卻被他抓緊,握得我有些疼。
“做好本將軍的夫人,本將軍定護(hù)你一世長安!彼恼Z氣里帶著不容拒絕,揚(yáng)起眼角斜睨著我,墨色的瞳孔溫潤如玉,高挺的鼻梁在臉上映下一片側(cè)影。
我恨恨地望著他,默不作聲。
到了大漠,我才知道這個世上原來還存在如此貧苦的地方,百姓大多是衣衫襤褸,腳穿敝履,街道上遠(yuǎn)不及長安的繁華,一條長街上飯館都很少。
“是不是開始擔(dān)憂以后你要如何在這里生活?”大將軍與我同行于長街之上,他的神色漠然,似乎是知道了我現(xiàn)下心里的想法。
“想不到這世上還有如此貧苦的地方!蔽野l(fā)自內(nèi)心地感嘆出聲。
“漠北與長安相隔千里,你整日都在樂府里安于享樂,自然是不會知道!甭犞f的話,我白了一眼他,安于享樂?我每日在府里都是在學(xué)些費(fèi)力的音律琴譜,他說的樂子我還真是沒享過。
“可你仔細(xì)看看,他們臉上寫著痛苦了嗎?”大將軍頷首看著我,我疑惑地望著街上來往的人,好像他們臉上都寫滿了歡愉,似乎對日子的清苦并不在乎。
“為什么呢?”我不解地望著他。
“因?yàn)槿兆舆^得快不快樂與生活的條件沒有太大關(guān)系,你在這里生活久了自然會明白!贝髮④娚ひ舻统炼挥写判浴
將軍府邸在這樣環(huán)境里也顯得簡樸了許多,并沒有玉制燈盞,也沒有華貴綾羅,下人們都穿著干凈整潔的粗布衫,一如將軍一般,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分工,把整個將軍府整理得井條有序。
“夫人,我把你和將軍的房間布置好了,你快隨我來看看!本G霽拉著我進(jìn)了廂房。
廂房里的一切裝飾都是從長安帶過來的,費(fèi)了綠霽好一番苦心,而布置出來的廂房,在我踩進(jìn)廂房第一步的時候,就想倉皇而逃,綠霽太了解我了,我曾告訴她我想要一個怎樣的婚房,想不到她還記得,可感傷的是,我想象中的婚房是為我和晟哥哥設(shè)計的。
“謝謝你,綠霽!蔽腋屑さ貙G霽說著,這是她的一番苦心,我實(shí)在做不到辜負(fù)。
漠北的夜比長安要冷上許多,加之這幾日來的舟車勞頓,我早早地洗漱完就到床上睡覺了,朦朦朧朧間好似感受到身旁的位置壓了下去,我不明所以地伸手摸索著,也不知摸到了哪里,只感覺一陣熾熱灼燒著我的手心,一只手抓緊了我的手,放到了他的胸口上,起伏的心跳在我的手心下震動著,溫暖的氣息讓我下意識地想要靠近,我翻了個身貼在了他的身上。
早上醒來的時候身旁早已沒有了人,只是身旁的位置上還殘存著幾分杜若香氣,往后的一個月里都是如此,每當(dāng)我快要入夢的時候,他才到床上,而我醒來的時候,他早已沒有蹤影,今晨也一樣,我云里霧里地起了身,披著狐裘準(zhǔn)備到外面看看。
“夫人,外面寒氣重,小心身子!本G霽端著熱水進(jìn)來,一放桌上趕緊把門關(guān)了個嚴(yán)實(shí)。
“那個人呢?”我漫不經(jīng)心地問道。
綠霽面露笑意地說道:“夫人說的是將軍?將軍戎馬倥惚,寅時的時候,有人來報了軍情,將軍急忙穿好衣裳就跟著去了軍營!
“為什么我不知道呢?”我迷糊地問著。
“那還不是你睡得沉啊,將軍讓所有人都別驚擾到你,自己躡手躡腳地出了府!本G霽好笑地說道。
聽著綠霽的話,心上莫名地淌過暖意。
將軍是過了七日才回府的,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一身戎裝的樣子,甲渭加身,高大的身軀顯得更加挺拔偉岸,英眉入鬢,氣勢凌人,天人之姿,一進(jìn)院子,好似整個院子都多了幾分生氣。
肅殺的表情在看到我的那一刻柔和起來。
入夜的時候,我早早地到了床上躺好,感受到旁邊位置的陷下去,小聲地說道:“將軍難道打算一直要這樣偷偷摸摸地到床上睡覺嗎?”
將軍僵了一下,輕咳了一聲:“你還沒睡?”
“若將軍真當(dāng)我是夫人的話,應(yīng)該堂堂正正地到床上來睡覺,而不是故意等到我快要睡著的時候,再偷偷摸摸地到床上把我擾醒。”我嘟了嘟嘴,看著眼前的夜色不滿地說道。
將軍沉默了一會兒,似是思忖了良久,幽幽地開口:“我是怕……怕夫人會不習(xí)慣!
“不習(xí)慣?我是你夫人,怎會不習(xí)慣夫君在自己身邊睡覺?”借口,絕對是借口,這個理由一點(diǎn)也不能讓我信服。
他忽而一個翻身,欲要期身而下,我趕緊伸手撐住了他的肩膀,緊張地問道:“你、你、你要干嘛?”
將軍似是低低淺笑了幾聲,戲謔地說道:“夫人不是說不會不習(xí)慣嗎?”
“我……”我故作鎮(zhèn)定地望著他,心亂如麻。
一種微妙的氣氛曖昧地流轉(zhuǎn)在空氣間,他漸漸地壓下了身子,我慢慢放下了手,香氣四溢的杜若彌漫在鼻間,花瓣一般柔軟的唇貼在了我的唇上,我撫摸著他的腹間,順勢而上為他解開了衣衫,觸碰到他的肌膚那一刻,我只感覺我臉頰的溫度正飛速地上升著,不平滑的肌理在我的手心上摩擦著,我知道那是傷疤,應(yīng)該是他的身體上布滿了大大小小的傷疤。
“害怕嗎?”他貼在我的耳邊輕呵著氣。
“不怕!蔽抑肋@一刻終究是要來的,我也不知道哪里來的勇氣竟然雙手攀著他的身子,親吻起這些傷痕來,將軍也附在我的 用力地親吻著。
巫山云雨。
那一夜,他讓我喚他為“照山”。
我亦告知他我的小名“初七”。
清晨醒過來的時候,他又早早地離開去了軍營,我則是起身洗漱,坐在梳妝臺前,等著綠霽來為我綁發(fā)選衣衫。
“夫人,將軍說他這次去了軍營可能要過一個月才能回來。”綠霽為我端上了一碗粥,憂心忡忡地說著。
我很少見到綠霽這樣的表情,于是開口問道:“前方的軍情很緊迫嗎?”
綠霽焦慮地望著我,似有躊躇地開口:“恐怕……這天下怕是要變天了。”
我聽得心里一沉,轉(zhuǎn)而笑著說道:“這天下變天了我們也不怕,我們家有齊國第一的琴師,有戰(zhàn)無不勝的將軍!
綠霽依然深皺著眉頭,若有所思地點(diǎn)點(diǎn)頭。
照山回府的時候頭發(fā)高高地束起,面容冷峻,俊朗豐毅,他眼底閃著柔光靠近了我,我放下了手里正在澆水的水壺,好奇地看著他。
他突然從身后拿出了一大把的小紅花,我又驚又喜地捧了過來,笑著問道:“你從哪里帶回來的?”
“看你整日在栽培著花苗,我想你一定很喜歡花,漠北的冬天一般是看不到花的,正好回來的路上看到了這一簇小紅花,帶了回來,喜歡嗎?”照山柔聲說著,富有磁性的聲音此刻像是在山間的泉水,靜謐流淌過我的心間。
“喜歡,很是喜歡!蔽夷樕蠌垞P(yáng)著滿足的笑容,開心地望著他。
我心里知道漠北的冬天是不可能有花的,也并不想深究下去,也不知為何,這一刻明明應(yīng)該喜悅卻莫名有些想哭,也許是太久沒有被寵過了,身在大漠,沒有了親人的庇護(hù),但幸好呀,有了照山。
漠北的冬天一過,春天卻姍姍來遲,只有墻角一隅偶爾冒出一小撮的綠葉子,大樹上卻依舊是光禿禿的枝椏。
“夫人,這是王奶奶送的小衣服,你看看多乖巧,小將軍出生了肯定穿著剛合適!本G霽手上拿著一堆小衣服走進(jìn)了亭子,攤開擺在了桌上。
我坐在一旁欣喜地看著,開口問候道:“王奶奶的腳好點(diǎn)了嗎?”
“夫人,王奶奶的腳好了,這大半年來你也是成了史上最體察民情的將軍夫人了,現(xiàn)在你可是要做娘親的人了,得好好養(yǎng)胎。”綠霽嗔怪著,瞪了我一眼。
“我這才剛懷上,離出生還有好遠(yuǎn)呢!蔽逸p輕地摸上腹部,一想到有個小生命孕育在我的身體里,禁不住地開心起來。
“咦,夫人怎么把古琴帶出來了?”綠霽看著放在我面前的古琴疑惑出聲。
我略顯尷尬地支吾道:“我已經(jīng)是個音癡了,我可不希望孩子也是……”
“哈哈!蔽疫沒說完就引來綠霽無情地嘲笑,她笑得花枝招展地說著:“你就不怕小將軍還沒出生就被傳染成音癡嗎?”
我不滿地嘟嘟嘴,不再理她,拿起古琴彈了起來。
“噔!”三根弦驟然在指間斷開,鮮紅的血灑在了古琴上。
“我去拿醫(yī)藥箱來!本G霽聲音里夾著哭腔,跑出了亭子。
空氣里濃重的血腥味讓我一陣作嘔,眼前開始眩暈起來,我費(fèi)力地抬手揉了揉眉心,看著斷弦,莫名強(qiáng)烈的恐懼感和窒息感涌上了心頭。
回到了前院,我心里對斷弦的事始終耿耿于懷,總覺得有什么不好的事發(fā)生了。
“將軍回來了!”管家在門口迎進(jìn)來了照山,照山一進(jìn)門看著我的眼神微微發(fā)愣,隨即大步流星地略過我進(jìn)了屋,我對此很是疑惑。
沒過一會兒,照山換了一身便裝帶著一個包袱走了出來,眼神飄向別處地對我說道:“太后薨了,我要去長安一趟!
太后……我揚(yáng)了揚(yáng)眉,認(rèn)真地說道:“帶上我去長安吧,我想回樂府看看!
照山躊躇了一會兒,握緊了手里的包袱,憐愛地說道:“你懷孕了,路途遙遠(yuǎn),怕你受不了!
“不,我要去!蔽揖髲(qiáng)地看著他,難得能回長安看爹爹他們,我無論如何都不能放過這次機(jī)會。
照山似是惱了,用一種近乎輕蔑的口吻問道:“只怕你回了長安便不想回這里了吧?”
我驚訝地看著照山,不敢相信這是照山說的,驚慌失措地拉住了他的手輕聲問道:“照山,你怎么了?”
“在我回來之前哪里也不許去!闭丈剿﹂_了我的手,眼里是我從未見過的震懾。
望著照山漸行漸遠(yuǎn)的背影,心里的恐懼感開始擴(kuò)大開來,我不安地站起身跑上前從他背后牢牢抱住了他,撕心裂肺地哭喊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什么事我不可以知道,告訴我好不好!”
如果我肯聽爹爹的話不學(xué)一手好琴也要學(xué)一手好字就好了,如果我那天在大殿之上能夠鼓起勇氣反抗一次就好了,如果我能早一點(diǎn)知道爹爹的境況就好了……
“你還有我!闭丈綋Ьo我在懷里,沉聲說道。
“衛(wèi)鄞晟到底給了你什么好處?”被我這一問他的身體僵了一下。
“這一切不都是你們布的局嗎?當(dāng)日太后生辰,是他的意思讓你求太后賜婚的吧?太后垂簾聽政多年,皇上軟弱,太后挾天子以令諸侯,我樂府向來深得太后的心,衛(wèi)鄞晟想登位便娶了看似與樂府聯(lián)姻的月姐姐,你也如此,你們的目的就是為了讓太后信任你們是她的陣營的。”
“可我樂府早已失勢,為何還要趕盡殺絕,誣陷我爹□□后宮串通敵國,為什么?”我百思不得其解,我曾經(jīng)那么愛的晟哥哥到如今先讓我遠(yuǎn)嫁大漠,再讓樂府滿門抄斬,他非要看到我樂府一家如此境地是為了什么。
“初七……”照山壓低了聲音嘆息著。
“我怎么會問你呢?”我嗤笑出聲,掙脫了他的懷抱,冷冷地看著他:“你本是拒絕過好幾次賜婚的大將軍,卻為了幫衛(wèi)鄞晟娶了我,你怎么會告訴我原因呢!
“因?yàn)榕c樂師大人私通的……是貴妃……”
貴妃……衛(wèi)鄞晟的娘親?
慌妙至極!
可他若說的是真的,爹爹或是……一早便知道了會有如此下場,所以才讓我嫁給了這個在這場廝殺中,會是我的護(hù)身符的男人。
照山望著我的眼里透出痛苦的神色,輕輕地開口:“你不相信我愛你嗎?”
“愛?”我對上他隱忍的目光,嘴角掛著淺笑地望著他,“你愛嗎?可我不愛你啊,我和你在一起沒有一刻是愛你的!
“將軍,夫人,到皇宮了。”侍衛(wèi)畢恭畢敬地在外面?zhèn)髟挼馈?br> 我沒有再看他,自顧自地下了馬車。
皇宮早已不復(fù)往日的生氣,多了幾分冷氣和森然,來往的宮女都身著白裳,頭戴白花,沒想到,再回長安,會是此番景象,我掖緊了衣角,瞄了侍衛(wèi)一眼開口道:“你下去忙吧,我想自己走走!
“是。”侍衛(wèi)便退了下去。
眼看著照山并沒有跟過來,我便加快了腳步向桂沐園走去。
“連從小最疼自己的皇奶奶都?xì)⒌娜耍媸切暮!蔽衣哌M(jìn)了園子,衛(wèi)鄞晟正背對著我站在紅蓮池邊。
他聽到我的聲音身形頓了一下,隨即轉(zhuǎn)過身驚詫地看著我:“你怎么會來?”
“你以為你不給我任何消息,我便會一直在大漠安生地過,就算長安覆滅,山河易主我都不知道?”我好笑地問著他,繼而說道:“對了,利用我爹爹鋪好的路還有多長?”
“初七,對不起……”衛(wèi)鄞晟眼里難掩痛苦的神色。
我慢慢靠近了他,這個我愛得最多恨得最多的人,依然還是那張俊美無暇的臉,只是那雙曾經(jīng)清澈無比的眼眸里多了太多我看不透的神色,我曾為了他想成為一個琴棋書畫都精通的女子,也曾為了他茶飯不思厭倦塵世,是我的迷戀,才輕易成全了他的江山。
“在你的棋盤里,我又是哪一步棋?”我冷冷地看著他,“還是說,我一直都是一枚棄子,在我爹爹要和你做交換的時候,你甘之如飴。”
衛(wèi)鄞晟紅了眼,“初七,我沒有想過這樣的,我只是想你嫁給大將軍,遠(yuǎn)離這一切紛爭!
白玉無瑕的臉上開始淌下成線的淚珠,“可是這一切殺戮好像停不下來了,我沒有想過要?dú)穾煷笕说模覜]有的……可我已經(jīng)走到這里了,我不能停了!
他慢慢走近了我,臉上閃過一絲柔美破碎的笑。
“呃……”他輕哼一聲,捂住了腹部,鮮血從他的指間泵出四濺,我無措地望著他,是我準(zhǔn)備刺他別在腰間的匕首,沒想到卻是他拿出來刺了自己。
“初七,這一刀我先還給你,剩下的先欠著好不好?”他眼神迷離,語氣是濃濃的寵溺,恍然間像是回到了小時候,我不開心,他總是這般哄我。
匕首從我的手中滑落掉地,我站在原地,看著他受傷像是自己被刺般地難受起來。
其實(shí),我應(yīng)該是沒有勇氣殺他的,我只不過要一個解釋,一個他沒有想過樂府滿門抄斬的解釋。
“殿下,殿下……”一個穿著便衣臉上滿是鮮血的人邊喊邊走了過來,身后跟著一群士兵。
“孔琿?怎么回事?”衛(wèi)鄞晟望著那個人疑惑地開口。
“皇上駕崩了,但是中間出了意外,殿里殿外的人全部都被換了。”孔琿焦急地訴說著。
衛(wèi)鄞晟緊緊地皺起眉頭,沉思了一會兒,忽而眼神凌冽抬頭看看他又看看了我,隨即徒手一攤,揚(yáng)天長笑了幾聲順著墻坐了下去,我和周圍的人都被他的舉動嚇得不敢吱聲。
“想不到我堂堂齊國九皇子,算計了那么久,都在為別人出謀劃策!毙l(wèi)鄞晟笑得凄涼,臉上淌過淚水。
“大膽逆賊,你們已經(jīng)沒有退路了,還不束手就擒交出夫人!”不遠(yuǎn)處響起了喊聲,我們都向那里望了過去。
一群人拿著弓箭整齊地排成一排,正對著我們,為首的人披著一身黑色錦裘,偉岸的身姿如天人臨世,棱角分明的五官線條深邃,墨黑色的瞳孔里似藏有一汪永世看不透的深潭,薄薄的嘴唇抿成了一條細(xì)線。
一時間我好像明白了什么,要皇位的不止是衛(wèi)鄞晟,還有照山。
照山?jīng)]有跟著我一路過來,是因?yàn)橄胗梦彝献⌒l(wèi)鄞晟,亦或是,殺了他……
我蹲下身去擋在了衛(wèi)鄞晟的身前,朝照山大聲地喊道:“不要?dú)㈥筛绺,求求你!?br> 照山冷哼了一聲,“為什么?”
我摸上了腹部,幽幽地開口:“你要?dú)㈥筛绺缇拖葰⒘宋,你不是說過你要護(hù)我一世長安嗎?現(xiàn)在,我的肚子里還有你的孩子!
我不知道我是否在他的計劃里是重要的,但既然剛剛他們喊的是“交出夫人”,那應(yīng)該可以一賭。
照山被我的舉動激怒了,眼里閃過壓抑的痛色,問道:“你為了你的晟哥哥要挾我?”
一想到我和照山的曾經(jīng),我不愿意他誤會,我的心早已屬于他了。
我開口哀求道:“照山,我們回漠北吧,是你告訴我,漠北的人沒有富貴榮華,沒有名利江湖,可他們依舊過得很開心,這一年我們不也是過得開心嗎?”
照山的嘴角牽扯起一抹冷笑,從一旁的侍衛(wèi)手里拿過弓箭,上好箭對準(zhǔn)了我,“江山和一個不愛我的女人,哪個更重要?端木黎,你別高看自己了。”
我不再出聲,朝他張開手,毫無懼色地看著他,我好像一直都沒有真正地走進(jìn)過眼前這個男人的心,賭輸了就輸了吧,我又何曾想過會贏呢。
“初七……”衛(wèi)鄞晟一手捂著傷口一手推開了我,臉色蒼白如雪。
我心痛地看著他的傷,嗚咽出聲。
“你愿意用命護(hù)我,已經(jīng)夠了,我的初七,其實(shí)我很愛你,我為了保護(hù)月兒娶了月兒,其實(shí)我也想保護(hù)你的,可你唯有嫁給大將軍才是萬全之策,但卻最終沒能避免你卷入這一切,我想要你避開世間的一切凡塵,卻落了你滿身的燭灰!毙l(wèi)鄞晟嗓音溫柔如水,我仿佛看到了往昔那個陪我追風(fēng)箏的少年,干凈無邪。
正在我出神地望著他想著往事的時候,衛(wèi)鄞晟撿起了那把匕首快速地捅向了胸口,噴濺而起的血灑在了我的身上,我驚得發(fā)不出任何聲音,他順勢撲向我,擁住了我,下巴抵住了我的頸間,雙手漸漸滑落。
他在我耳邊輕聲地說:“好好活下去,我欠你的只有來生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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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隔好幾年,登上我的晉江……怎么發(fā)現(xiàn)文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