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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妃
香妃
一雌復(fù)一雄,雙飛入紫宮。
這一年的年關(guān)十分熱鬧,京城的百姓們?nèi)f人空巷,全擠在大街上看新鮮。
回疆的可汗帶著自己兩個兒女,攜著浩浩蕩蕩的車隊馬隊,有些尷尬地行走在眾人好奇地目光里。
他身后的馬車上坐著他的大女兒和小兒子。大女兒香香公主目光哀沉,小王子卻是興高采烈!敖憬,你看,好熱鬧。∵@就是京城啊,他們不住蒙古包呢,真是奇怪!毙⊥踝有χ虬傩諅冋惺,被香香公主一把拉了回來。
“坐好!毕阆愎髦皇峭鲁鲚p飄飄的兩個字,繼續(xù)她的哀思。
小王子雙手托著下巴,無趣得很。
不知道到了那個什么驛館,會不會有機會出來玩呢?
皇上晾了回疆使團整整半個月,回疆可汗的臉色是一天比一天難看,卻又無可奈何,只好每天一早去問,每天晚上等來一個“皇上公務(wù)繁忙”的回復(fù)。
回疆可汗背過身去長長一嘆,回過頭來還要給傳達口諭的太監(jiān)們賠笑著,備一份好禮。
小王子卻不知道自己阿爸的辛酸,每日介只知道瘋玩。這一日,回疆可汗才送走了太監(jiān),就見小王子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跑了進來:“阿爸,阿爸!
回疆可汗唬了一跳,急忙問道:“你干什么!不要總是跑來跑去的,這京城大,迷路了怎么辦?明天開始不準出去!
小王子委委屈屈地哼哼唧唧:“明天要去見個人,他說他有東西要送我。”
小兒子天性單純,怎么才到了京城就有人送東西給他?京城中的達官貴人,多少有些人葷素不忌,莫不是小兒子被人看上了?回疆可汗憂心忡忡,就說道:“這幾日別出去了,等見了陛下再說吧!
“那不行,”小王子擺擺手,急忙說道,“他說他有一把好笛子,問我會不會。我說我會,他說要請我吹一吹,吹得好就送給我!
“玩物喪志!”回疆可汗差點沒背過氣去,“你知道那人是不是好人?就這么還應(yīng)了下來?罰你在驛館待著,哪里也不準去!”
小王子噘起嘴巴一臉的不情愿,有一句話愣是沒說出來:“那人長得忒好看,看一眼不夠,還想看第二眼!
當今皇上文功武治,英名赫赫,對西域番邦也多寬容。就是這回疆可汗被人挑唆著不愿上貢,勢要獨立,甚至還動了武,不想被中原大軍打得抱頭鼠竄不說,昔日的大好家園也飽受鐵騎踐踏;亟珊雇炊ㄋ纪矗缓们皝砬蠛。帶著幾個馬隊的禮物,還有他最心愛的女兒,千里迢迢地來到京城,請求皇上給條活路。
偏生皇上架子端得足,后來的幾個小國的使團都已拜見過皇上了,只有一個回疆可汗,左拖著右拖著,直到再無使團進京了,這才懶洋洋地宣召回疆可汗。
回疆可汗遞了國書上去,換來皇上一聲輕笑:“可汗費心了!
回疆可汗只覺心頭都在滴血,面上仍強顏歡笑;噬险f了沒幾句,便離開了,太監(jiān)送回疆可汗到了驛館。沒多久又來了一道圣旨,原來是皇上要設(shè)宴,請回疆可汗參加。
回疆可汗長舒了一口氣,總算,是他的機會到了。
回疆可汗的機會就是他的大女兒香香公主,花容月貌不說,更有一番楚楚動人的姿態(tài)。只是自從聽說阿爸要將自己作為禮物送給中原的皇帝,這楚楚動人便成了枯木死灰。只是為了回疆的百姓,香香公主紅著眼睛應(yīng)下了。
是夜,皇上設(shè)宴宣華殿,各國使團與群臣皆在宴請之列。殿內(nèi)燈火通明,仿佛白晝。一眾小國算是開了眼,不住地嘖嘖稱贊,回疆可汗倒是淡定得多。他來過京城幾次,皇家宴會也參加過幾次,只是此次國宴之隆重,卻是前所未見。
歌舞如流水淌過,再美貌的舞娘,再悅耳的樂曲,不過是觥籌交錯里的下酒菜,最后還引人昏昏欲睡。
突然一聲鼓點敲醒眾人,只見舞臺之上,已換了一批跳舞的人。
皇上笑道:“果然是回疆的特色,好!”
回疆可汗暗暗擦了把汗,至少第一步得了皇上的歡心。
回疆可汗來朝的目的,在場之人無不心知肚明,多有些似笑非笑地向回疆可汗敬酒。獻女求榮這樣的事歷來就有,中原王朝也曾送公主和親,時也命也,只能說誰也好不過誰去。
舞臺上的人在翩翩起舞,那腰肢柔軟得仿佛沒有骨頭,纖纖身形旋轉(zhuǎn)起來,偏又有一個少年從旁躍出,與那纖纖女郎形成鮮明對比。兩形相較氣質(zhì)有差卻不突兀,倒是十分和諧,相得益彰。
舞畢謝恩,那一男一女走進大殿,女子盈盈行禮,那少年卻突然看著皇上笑了起來。女子拉了拉少年的衣角,他才不情不愿地跪了下來。
皇上笑著問道:“這就是你女兒香香公主?”回疆可汗趕忙應(yīng)下。
“那么那一位呢?”皇上指著那少年。
少年見皇上指著自己,脫口而出:“你不是知道的么?我叫……”“住口!”回疆可汗趕緊打斷小兒子的話,伏身行禮說道:“這是我的小兒子,被我寵壞了,沒有規(guī)矩!
“漢語說的倒不錯。”皇上笑道,“可有取了漢名呢?”
“沒有取過!
皇上低頭想了想,突然笑道:“他一身白衣,方才在舞蹈之時,翩翩若飛,好似一朵蝴蝶姜,不如,賜他一個姜字如何?”
蝴蝶姜是南方的花種,皇家花苑里也不過幾株,還必須在暖房里將養(yǎng)著。皇上以蝴蝶姜喻之,這里頭的深意……
在場的文臣一臉了然,番邦的一些“中原通”想了一會兒,也明白過來。唯獨回疆可汗此時心中忐忑不安,聽聞皇上賜名,哪里不歡喜,趕緊謝恩,又回頭對自己小兒子說道:“快謝謝皇上賜名!
小王子睜大了眼睛,他本有自己名字,怎么叫皇上另起?起了還不算,還要謝謝皇上。他不喜歡“姜”怎么辦?
可由不得他拒絕,已被回疆可汗壓著脖子謝了恩了。
宴會將散,香香公主上了一乘小轎,自有太監(jiān)領(lǐng)路,小姜王子看得心急,要追上去,被回疆可汗攔下!澳闳ゲ坏谩!薄敖憬闳ツ模揖腿ツ。”說罷,甩了手就奔過去。
回疆可汗正要追,被一個大太監(jiān)攔了下來:“可汗,回驛館的車已經(jīng)備好了。”回疆可汗急得滿頭是汗,再去找小姜王子,竟是連個影子也沒了。
回疆可汗一路吊著心回到驛館,才歇了沒一會兒,猛然跳了起來。這蝴蝶姜的意思,他可算是明白了……
小姜王子追著小轎而去,不想僅是一個轉(zhuǎn)彎的工夫,竟跟丟了人。小姜王子急得抓耳撓腮,逮著一個人就問:“看到一乘小轎過去了么?”那小太監(jiān)趕緊指了指方向,說道:“剛從這兒過去!
小姜王子大喜,趕緊奔了過去,卻是入了一梅林,彎彎繞繞走了許久,才找到一座亭子,里面似乎坐著一個人。
“喂,你有沒有看到我姐姐香香公主?”小姜王子指著那人問道。
只聽那人一聲輕笑,說道:“我見過。”
小姜王子喜上眉梢,跳進那亭子,撲了過去,還沒看清人就沖口而出,問道:“她在哪兒?”
月光恰從云層中噴薄而出,落在那人的臉上,美若冠玉,氣度雍容,不是皇上是哪個?“她,大概在寶月樓吧!
“我去找她!毙〗踝愚D(zhuǎn)身就走。
皇上一把拉住他的手腕——腕骨纖纖,不盈一握——“你那么急干什么?我不是說過,我有一把好笛子,要請吹一吹嗎?”
小姜王子遲疑了一會兒,說道:“我姐姐一個人,她會害怕。”
“她有自己的侍女陪著。或者,等你吹了笛,我?guī)闳ヒ娝?”小姜王子聞言眼睛也亮起來,滿口應(yīng)下:“好好好!”
皇上牽著小姜王子的手往藏寶樓走去。一路上小姜王子左看看右看看,最后目光落在皇上的臉上,突然笑道:“你長得真好看!
皇上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小姜王子趕緊說道:“你別笑,我說的是真的。我在回疆長到這么大,他們都說我姐姐長得好,我覺得,你比我姐姐長得還要好呢!”
“我倒覺得,你比你姐姐更好看一些。”皇上目視前方,嘴角含笑。
走了一會兒,皇上突然停下,湊到在小姜王子身上一陣嗅!昂孟愕奈兜溃讲诺钌暇吐劦搅,還以為是香香公主身上的,原來是從你這里來的。”小姜王子被他弄得癢起來,咯咯笑道:“我姐姐身上也有,不然也不會叫香香公主了。只不過我身上沒有她身上那么濃,只有出了汗才會散出來!
“看來我沒有取錯名字,蝴蝶姜,小姜小姜,果然適合你!被噬咸謱⑺爝叺囊豢|頭發(fā)抿到耳后去。
溫暖的指腹輕輕摩挲在小姜王子冰涼的臉上,小姜王子先是渾身一陣麻,接著便覺出他掌心溫?zé)幔餍哉麖埬樁假N了上去:“你手心好暖和,給我捂捂!
皇上也任由他去。兩個人站在冷風(fēng)里,待到小姜王子覺得自己臉上也暖和起來,才繼續(xù)往前走。
藏寶閣里寶貝無數(shù),在小姜王子眼里,不感興趣的便是無用,只眼巴巴地等著那一把好笛子。
皇上捧了一個寶盒出來,打開一看,小姜王子頓時眼前一亮,果然是把好笛子!小姜王子拿在手里愛不釋手,翻看了好一會兒,這才放在唇邊,吹了起來。
這笛聲清亮悅耳,正如少年歡快的笑聲。
皇上坐在一旁聽他吹得認真,嘴角的笑意越發(fā)深了。
幾日后,回疆可汗帶著皇上的圣旨悄悄地離開了京城。他的一雙兒女從大草原上的鷹變成了皇宮里的金絲雀。
香香公主到底年長,站在高樓上,望著西方,默默垂淚。她的弟弟啊,卻還是個沒長大的孩子,還以為只是在京城多玩幾日,等到他真正明白過來,他一揚手,摔了手中心愛的笛子。
冬夜漫長,皇上興致起了,來寶月樓坐坐。香香公主唱了一首歌,便借口身體不適進房間去了。殿里只留了皇上和小姜王子,皇上招了招手,笑道:“怎么悶悶不樂的?你的笛子呢?吹一首來聽聽吧。”
“我吹不了。”小姜王子難得的沉靜,冷聲道,“笛子被我摔了!
皇上驚得站起來,問道:“為什么?”
小姜王子嘴角一斜,眼中盡是嘲諷:“一雌復(fù)一雄,雙飛入紫宮!
皇上的臉色霎時白了。“這不一樣……”
“哪里不一樣?我姐姐是阿爸送給你的禮物,我么,我……”小姜王子眼眶紅了,“我竟然被一根笛子留了下來,我……我真蠢!”小姜王子甩手給了自己一個巴掌。
皇上趕緊抓住他的手,說道:“我說了,你不一樣。你姐姐是禮物,你不是,我,我是真心想留你在身邊……”
“皇上當我年紀小,果然什么都不懂嗎?”小姜王子冷冷笑起來,眼里紅通通的,水霧迷蒙。“蝴蝶姜,蝴蝶姜,不過是一棵草罷了,皇上這樣費盡心思地養(yǎng)他,他也不會感恩戴德!
皇上立時揚起了手,卻是許久也不曾落下。
“我當你,對我也是一樣心思!被噬相溃皡s是我錯了!
說罷,他拖著身子,大步走了出去。
樓下,有人喊著“皇上起駕”,想來是真的走了。
香香公主走了出來,摸著他臉上的幾道清晰的手指印,心疼地問道:“疼嗎?”
小姜王子搖搖頭,從袖子取出那根笛子。那日被他摔壞了,他又不敢告訴別人,只好自己學(xué)著補救。
可惜再怎么補救,也恢復(fù)不了原來的模樣了。
小姜王子摸著那笛子,將頭靠在香香公主的懷里,小聲問道:“姐姐,他說,他錯了!毕阆愎鞅е念^,輕輕拍著他的背。
“姐姐,我,我是真的喜歡他!
“姐姐,你們都說我吹笛子總是跳來跳去,只有他知道,只有他才聽得懂,我想做天上的鷹,想飛得更高些,更遠些。”
“可他為什么要我鎖起來……”
皇上連著好幾天心情不好。
寶月樓是皇上的禁地,誰敢提這三個字,那簡直跟找死沒什么兩樣。
皇上桌上那本折子已經(jīng)攤了將近小半個時辰了,可皇上卻是盯著第一頁發(fā)呆。
一直在皇上身邊伺候的張公公湊近一瞧,原來是關(guān)于回疆的折子,難怪皇上出神了,這寶月樓里可不就住著回疆至寶一般的一對男女?其中一個還是皇上心尖子上的人哪!
“朕是不是錯了……”
皇上喃喃自語道。
夜里,總算看完了折子,皇上還不想將息,就隨處溜達起來。這宮城的夜真冷啊,不知道小姜他習(xí)不習(xí)慣。
皇上經(jīng)過藏寶閣,想起那夜他的手貼著小姜的臉,小姜笑著說:“你的手真暖和!彼粗请p眼睛里點起星光,又看著那星光黯淡。
他到底錯了么?
皇上漫無目的地走著,卻是離寶月樓越來越近。
北風(fēng)送來若有若無的一縷笛聲,如泣如訴一般。
皇上先是一愣,待到他回過神來,自己已站在了寶月樓的大門前,丫頭太監(jiān)跪了一地。算來已經(jīng)有半個多月沒來了,那朵養(yǎng)在暖房里的蝴蝶姜,不知道還好不好?
笛聲斷了,取而代之的是幾聲咳嗽。皇上只覺一顆心被揪緊,立時沖了進去。
小姜王子的房間里,香香公主坐在一旁,端著一碗不知是什么的藥,小姜王子他自己則抱著一把笛子,有一陣沒一陣地咳著。
“怎么病成了這樣?”皇上幾乎急出汗來,“御醫(yī)呢?來看過沒有?”
小姜王子倔強地別過頭,淡淡地說道:“我們不習(xí)慣漢人的藥。”
“胡說!”皇上眉頭緊緊皺起,看著那張白玉小臉幾日不見竟瘦得顴骨高顯,眼窩深陷,氣惱得要死,上前打橫抱起他來,轉(zhuǎn)身就走。
“皇上,你不可以這樣!”香香公主趕緊攔下他,“他是回疆的王子,不是你的男寵!”
小姜王子咳得更加厲害了。
“香香公主,我從沒有把他當成我的男寵!被噬险溃挚戳艘谎坌〗踝。懷中人也正怔怔地看著他,不知道想說什么。
“就算你本意不是如此,你也已經(jīng)這樣做了!毕阆愎鞲呗暤,“他是天上的鷹,不是你的金絲雀!”
“公主,你再攔著我,你的鷹只怕要活不成了!被噬喜慌c她多說,繞過她就走。
小姜王子卻掙扎起來:“我不要跟你走!”
“你閉嘴!”皇上低聲呵斥了他一句,小姜王子剛想說話,又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
皇上不顧香香公主的阻攔,直接抱了小姜王子回了自己的寢宮。
夤夜請醫(yī),看病,煎藥,喂藥。直到人終于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皇上才舒了一口氣。張公公小心翼翼地走了過來,說道:“皇上,該早朝了!
皇上看了看屋外,天還黑著,卻已到了時辰了。
時間過得好快啊。
小姜王子就在皇上的寢宮住下了,多少人勸著皇上的寢宮住著一個染病之人,太不吉利,皇上卻是一意孤行。
皇上想把政務(wù)也挪到寢宮的暖閣去,卻是不敢。每日只能亂翻著折子,時不時就出神,或者一日三次地把御醫(yī)叫來,問問小姜王子的病情如何。
到了晚上,皇上處理完了政事,總要來看一眼小姜王子。許多時候他是睡著的,那藥安眠,免得他半夜又咳醒。有的時候他是醒著的,看到那明黃的袍角跨過門檻,眼神便是一亮,可每每皇上走到他的身邊時,他卻換了一副苦笑的面孔,說道:“給皇上請安。”
這樣兩相折磨。
這一夜皇上喝多了酒,搖搖晃晃地往寢宮來,進了屋,徑直走到床邊,揮退眾人,將看似昏睡的小姜王子抱在懷里。
小姜王子哪里是睡著了,不過裝樣,被皇上一抱,整個人都僵了。可皇上的懷抱這樣暖和,他的臉,他的掌心,他的雙臂,就連他說的話也呵著熱氣:“小姜,你恨我,是不是?”
小姜王子心頭泛起酸來。
第一次見他,滿樓的人欺負小姜王子是回疆來的,故意喝倒彩,只有他一人為小姜王子說話。
第二次見他,他遙遙坐在萬人之上,眼里只有一個小姜王子,他說他是蝴蝶姜。小姜王子后來去花房找到了那種花。真是美啊,潔白無瑕,怡人的香氣,卻不濃烈,沁人心脾。
第三次,他請小姜王子吹笛,那笛音纏繞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意。小姜王子想,他應(yīng)該是聽懂了的。
可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小姜王子在他的懷里蹭了蹭,環(huán)著他的手臂越發(fā)緊了緊。
“小姜,我多想你能留在我身邊,我是真的想……”皇上的掌心那樣溫?zé),暖到小姜的心頭去!拔屹F為皇上,要什么得不到?我明明可以逼你就范……”皇上扳過他的臉,手指劃過他的眉骨,“可是我舍不得!
他們單獨相處的時候,皇上從來沒有自稱“朕”。
這一夜皇上沒有出來。
開春之后,皇上本以為小姜王子的病情會好起來,不想?yún)s是一日重過一日,甚至已經(jīng)開始咯血;噬鲜⑴,換了一批又一批,仍舊是束手無策。
香香公主請求把小姜王子送回寶月樓。皇上斟酌了許久,還是不允。
香香公主冷笑道:“皇上,你上次對我說,我的鷹快活不成了,F(xiàn)在我來問問你,我的鷹到了你那里,就活得成了么?”
皇上一擺手,如山的奏折倒在香香公主的腳邊。
是夜皇上又去看小姜王子。小姜王子抱著笛子嗚嗚咽咽吹不成調(diào)。
“不是說摔了么?”皇上從他手里拿過笛子,不由失笑,難怪這聲音這么怪,這笛子早變了樣了。
“摔了,也是我的!毙〗踝訉⒌炎訆Z了回來,抱在懷里,“我被這笛子騙了!
皇上抱著他,柔聲說道:“我送你回回疆好不好?”
小姜王子一怔,看向皇上的眼神有些錯愕!拔沂钦f真的,我送你回回疆吧!被噬先讨念^的血,說道,“把病養(yǎng)好,等下一次,和你阿爸一起來!
“你……你不要我了?”小姜王子艱難地問道,一只手抓著他明黃的龍袍,緊緊地,仿佛要撕開一般。
“你是鷹,不是蝴蝶姜,本就是我錯了!被噬蠐е〗踝,輕聲說道。
“那你喜歡的是蝴蝶姜,還是鷹呢?”
皇上親了親他的額頭,說:“我喜歡你。”
小姜王子突然哭了起來。
淚水打濕皇上的龍袍,一直一直浸濕進去,直到心口那一塊也被冰冷的淚水濕透。
“我回不去了,皇上,我,我早就回不去了!
若不是因為喜歡你,我何苦折磨我自己?
天快亮了,可皇上還沒有從寢宮里出來。張公公小心翼翼地走了進去,帷幕低垂,重重掩映。
“張公公,是你么?”
皇上的聲音透過帷幕傳來,帶著一絲疲憊。
“是,奴才在呢!
“把簾子都拉起來吧!
“嗻!
太監(jiān)宮女們魚貫而入,將那一重重的帷幕拉開。晨光透過大開的窗戶灑了進來,帶著清白的涼意。
張公公走到皇上身邊,輕聲道:“皇上,該早朝了。”
皇上并不答話。他盤腿坐在床上,小姜王子伏在他的懷里,似乎睡得正香。
皇上看向窗外,迎著晨光,手卻下意識地撫摸著小姜王子的頭發(fā),從他的發(fā)根,直到發(fā)梢,一遍又一遍。張公公覺得奇怪,探頭一瞧,臉色瞬間變了,趕緊捂住嘴,不敢發(fā)出聲音。
陽光似乎帶著怒氣噴薄而出,裹著那火球冉冉升起。
皇上低下頭,在小姜王子的額頭上,輕輕落下一吻。
這一日,陛下龍體欠安,遞交奏本,早朝自散。
第二日,宮中發(fā)布消息,寶月樓的香香公主暴病而亡,頭七之后,由其弟小姜王子送返回疆。
棺木出宮那一日,皇上親自來了,他撫摸著那具棺木,對女扮男裝的香香公主說道:“是我錯了!
香香公主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說錯,他們都沒錯。
說沒錯,他們又都錯了。
最錯的大概是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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