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云薄暮時。

　　展昭坐在木桌邊，盯著明晃晃的燭火發(fā)呆。

　　“臭貓兒，眼睛不要了？”窗戶半掩著，白玉堂翻進來就瞧見這幅場景，立刻就伸手去捂了展昭的眼睛。

　　這白耗子手腳利索，發(fā)著愣的展昭還沒能反抗什么就感覺脊背被貼緊了，伸手去扒拉那只爪子，倒是摸到一片冰涼。估摸著白玉堂是一氣跑了過來，手心兒倒還暖著，手背卻被冷風刮地沒了溫度。

　　“嘶——”展昭在屋里坐著，雖然窗也沒關緊了，好在是沒怎么被凍著，這一下給白玉堂手捂著就跟扎了針似的，條件反射地縮了手，展昭的目的卻是達到了。

　　白玉堂轉個身就歇在了邊上的板凳上，兩手收回來自己搓了搓，想跟展昭說道說道注意著些眼睛卻又覺得跟公孫先生一個樣，自己說那么些遍都煩了，這貓兒一定聽了當耳邊風，干脆不說，就將蠟燭推遠了些。轉臉又問道：“今天有吃過東西么？”

　　從前年八月十五起，白玉堂就跟個狗皮膏藥似的白天夜里一個勁兒地粘著展昭，一開始的時候盯梢久了發(fā)現他許多毛病，這才明了這么些年溫潤如水的公孫先生怎么從一個翩翩公子發(fā)展成了個整天絮絮叨叨的老婆子形象的。雖然這只是他白玉堂看著的那些個場景叫他留下了這么個夸張的印象。

　　到最后已逾半年，白玉堂倒是習慣了似的，趕也趕不跑。今夜罵走了，明天也總會貼回來。

　　展昭聽罷想了想，倒還真是一天都沒怎么進水米。

　　正月十五，包拯把能放了假的人都趕跑了，卻正巧是出了宗民案，死的是個十六七的姑娘。說簡單也是簡單的很，只是按規(guī)矩要仵作驗尸之類種種規(guī)矩得過一遍，等呈報和記錄的卷宗都折騰好了，也拖到了今天。

　　原本是直接送了尸體去給家里的人安葬，公孫策猛然想起來什么，為難地把人勸回去。展昭跟在后頭聽著，大致是說不巧今個忌安葬。那小姑娘的家里人淚水連連，卻也曉得日子不好，再問才知道十六還是不可，只得拖到十七，可給難過壞了。展昭也跟在后頭難過，同公孫先生一塊兒好生安慰。

　　白玉堂前一日來過，今日的事還不知，只好簡單解釋了，免得他沒完沒了地問。

　　聽完白玉堂就皺著眉頭悶悶不樂的樣子，扭頭開了展昭擺衣物的柜門粗略一翻，尋了件還算厚實的斗篷給他圈上，在頸邊打了個結�！白甙�，我知道一家極好的鋪子~老板是蘇州來的，那兒的圓子軟糯，湯水也甜�！痹挳叡忝M斗篷里，抓著展昭的手，推門就要走，行動力真真是極強。

　　冷風當面一吹，白玉堂又想起來件事兒，趕忙折回去挑了只紙糊得略厚的燈籠，借桌上的燭臺點著了提在空著的手里。另一只手可是一直沒撒開，展昭也只得被拽著來來回回地走了一遭。

　　冬日里太陽落地更快，只一會兒就連點光都不剩，早先自然是不用這樣麻煩的，可白玉堂現在就是養(yǎng)成了這樣的習慣。自從展昭的眼睛傷了，白玉堂幾乎是把公孫策瑣碎的叮囑都抄下來帶在身邊，一條條盯下來成效頗豐，不過一年余，展昭也只是晚上還不大方便些而已。

　　晚來風急，提著的燈盞散發(fā)著微弱的光。

　　元宵街上冷清，恐怕也有天涼的緣故，白玉堂也被吹得一哆嗦，兩人手抓手呢，怎么可能不被發(fā)覺。

　　“白兄怎么不也拿一件披上�！闭拐延X得白玉堂冒失，卻又沒忘過自己的事兒，想責備倒也張不開這嘴，光是皺眉盯著看。

　　白玉堂微笑，好看的不行，都快閃出光來了，回答道：“我又不是你這病貓~不礙事兒！”

　　“你見過誰一病一年多的？”展昭稍有些不滿，眉眼處都有些許的不一樣，有點兒像是小孩子不開心，撅著嘴的味道。這點兒小情緒平時可是不肯泄露了給公孫先生看到的。

　　“你啊�！卑子裉煤敛华q豫地說，樂悠悠地瞧展昭的表情。

　　展昭狠地牙癢癢，確實沒法反駁，現在連包大人跟公孫先生都站在白玉堂那邊兒，真是氣煞人了。白玉堂更是樂得很，提起燈籠連著自己個兒的臉湊到了展昭面前，確實是一臉的容光煥發(fā)，道：“你瞧，好著呢~”

　　在展昭眼里，四周都是黑漆漆地，連刻意遮擋變弱的燭火光也不怎么清明，只是那雙耗子眼睛閃閃放光，想看不著都不行。展昭被白玉堂的鼻息弄得發(fā)癢，臉一偏伸手就把那白耗子臉推遠了去。

　　白玉堂被跟指頭擋著嘴，還是掙扎著開口：“明兒我們一起去找裁衣師傅給小姑娘做件衣裳，打扮好了后日好叫她家里人送了走。”

　　“好�！�

　　雪也不知道什么時候飄落下來，展昭收回手，白玉堂也就順勢湊過去給他把兜帽戴上。兩人并肩走了一陣子，終于到了熱鬧些的地方，開封的老少爺們兒們早也習慣了這個場景，店老板迎出來招呼著，可是歡騰地很。

　　展昭眉心舒展，笑看白玉堂吹熄了燈籠里的燭火，甩掉了蓋在外頭的雪。

　　“老板，兩碗桂花酒釀圓子！”

　　“好嘞~兩位樓上請，圓子這就來~！”

　　他年再看云上月，月下舊時一雙人。

　　-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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