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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未央
人總是孤獨的,或者說,總會歸于孤獨。
你看那公園長椅上白發(fā)蒼蒼的老人,眼神暗淡落寞,曾經(jīng)的風華正茂早已在腦海中化成混沌的記憶。
你看那墻角里落單的孩童,眼神茫然無助,承受不起一點這個世界所給予的傷害。
如果人來到這個世界上總會是孤單的,那么可不可以選擇孤單。
我陰郁著,逃避著快樂,或者說,我不敢快樂,因為我怕我會不舍得這個世界。
一
第一次見顧沅是在上學的路上,我騎著自行車,車輪軋在鋪滿石子的路上咯嘣咯嘣的響,我的思緒也在這從充滿節(jié)奏的噪音中隨意飄搖,以至于差點撞上從巷子拐歪處突然冒出來的人。
“你長眼睛是轉(zhuǎn)眼珠子用的嗎,撞死你了怎么辦!”我極度煩躁態(tài)度也極其惡劣。
對方卻猛的抬起頭,我沒有看見清楚他的長相,只看見他那一雙亮的發(fā)光的眼睛:“你知道嗎,英國哲學家尼克.博斯特羅姆說了,我們整個人類都有可能生活在一個虛擬的母體中,就像《駭客帝國》那樣!
我愣了有那么幾秒鐘,向他翻了個白眼:“神經(jīng)。 闭f罷,便揚長而去。
來到學校,麻木的走進教室,我的座位在一個很不起眼的角落里,倒數(shù)第四排靠著窗戶的位置,不屬于好學生,也不屬于差學生,老師關注的盲點。
我不是那么的熱愛學習,懶得運動性格急躁說話刻薄,所以我也沒有什么朋友,找不到活著的意義,又不敢去死,我就這樣冷漠陰沉,活過一天是一天。
就連課堂上語文老師對我的表揚我也覺得是冷嘲熱諷。
“楚曼這次作文寫得非常好,我把她的文章復印出來給大家當范文,大家多學習一下,稍微有點瑕疵的就是文章中有一句話是從我們課文中照搬過來的,這樣不太好,下次在引用的時候注意修改一下!
“我文章里的每個字都是從新華字典里照搬出來的,這樣是不是也不好。”
我冷冷的說著,語文老師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的看著我,下課鈴響,我把衣服上的帽子套在頭上沒看老師一眼,趴在桌子上開始睡覺。
“嗨,你好!”窗戶外傳來了一個歡快的聲音,“我是顧沅,早上忘告訴你了,我有不死之身,你是撞不死我的!”
我抬起頭,眼睛藏在帽子的陰影里,看著那張站在走廊上趴在我窗戶外面笑的光彩奪目的臉,心里一陣煩躁,嘭的一聲關緊窗戶,這么吵,早上真應該一下撞死你。
放學的時候我正在推車,顧沅再一次的出現(xiàn)在我身邊,熱情澎湃的對我說:“我問了你同學你的名字,你叫楚曼!
我看了他一眼,冷漠的接著往前走。
“聽你同學說你脾氣好像不太好啊,你知道嗎,這個世界存在著很多平行空間,每一個空間里都有一個你,在進行著你的過去或者未來。如果你不高興,那么你的悲傷情緒都會放大數(shù)億倍甚至無數(shù)倍,為了別的空間的你自己,高興起來吧。”
“哎,楚曼你怎么一直不說話,你這么郁郁寡歡的不行啊,你是不是有抑郁癥?抑郁久了會自殺的,你可不像我一樣有不死之身,你自殺的話會真的死掉的!
我停下腳步,不耐煩的向他咆哮:“你有病。
他似乎有些被我嚇著了,撓了撓腦袋,停頓了一下,又更加熱情的說:“這個世界是很美好的,未來的世界也會越來越奇妙,我昨天還看一本書上說,科技發(fā)展到一定程度就可以實現(xiàn)秒穿了,就是把人體打碎成粒子狀態(tài)用機器瞬間把這些粒子從一個洲傳送到另一個洲,到達目的地再重新組裝起來。這樣以后我們出去旅游就再也不用收到了長途顛簸之苦啦!”
我看著他,從鼻子里哼出冷意:“那如果,在秒穿的過程中,機器壞了,怎么辦?”
二
“曼曼,把這個雞蛋吃了,中午我們一起去奶奶家!
媽媽用圍裙擦了擦手,把剝好的雞蛋遞給我。
像好多沒有父親的孩子一樣,我是母親整個生活的重心和希望,母親愛我么,或許吧,因為沒有我,她真的就是孤單的一個人了。
奶奶有兩個兒子一個孫子和一個孫女,爸爸走了,奶奶理所應當?shù)钠珢鄞蟛遥晕顼埖臅r候,她把兩個雞腿夾到她孫子和我大媽的碗里,無比慈愛的說:“乖孫子,多吃點,阿梅你也多吃點,多補補身子,再給我添一個胖孫子!
大媽和我媽媽一樣,都是工廠流水線上的工人,做著最苦最累的活,還經(jīng)常被組長訓斥,偏她還是一個極為愛面子的人,便見縫插針的向別人炫耀著她所擁有的一切,證明著她那可憐兮兮的尊嚴。
她得意洋洋的拿這雞腿,在我媽媽面前晃了晃:“哎呀,你看小霞你多沒福氣,要是你生了個兒子丈夫沒走多好!
奶奶也跟著和:“阿梅說的又沒錯,女孩又不能傳宗接代,上什么學,還不如讓她早點嫁人,省得你做工這么辛苦!
媽媽低頭畏縮著:“俺家姑娘喜歡讀書,就讓她讀唄,我不累。”
我拿著筷子的手不由的抖了起來,感覺我的的脾氣越來越不好了,聲音一下子提高了幾個分貝:“我們家沒用你們拿你們一分錢,多管我們什么閑事,養(yǎng)兒子怎么了,養(yǎng)兒子就能功成名就保你下半輩子吃香喝辣養(yǎng)女兒就是賠本受累么?!”
“養(yǎng)女兒就是沒有我們養(yǎng)兒子的享福,”大媽把眼睛瞪得圓溜溜的手指著我:“你這不正吃著奶奶家的飯,還說沒用我們一分錢,真是得了便宜還耍乖!
我把筷子摔在桌子上拉起媽媽轉(zhuǎn)身就走。
當然,沒人過來挽留我們,只有大媽在身后大聲的說:“這孩子,真潑皮,一點都不像我們楚家的人,一看她媽都是一個福薄的命!
我氣的牙齒都在發(fā)顫,回到家,我轉(zhuǎn)過身就看見媽媽微微顫動的身體和忍著淚水的眼睛,我想說些什么安慰她,卻比剛才更加暴躁。
母親的嘴唇顫動了好幾次才說出話來:“囡囡,都怪媽不好,沒讓你過上好生活,”
我煩的頭發(fā)都快豎了起來,像一頭被困住的獅子,在屋里暴走。
三
其實我也不是一開始就這么陰沉的,也曾把自己當成祖國的花朵,欣欣向榮的追著星,有暗戀的人,偶爾也會買一些便宜的化妝品來裝飾一下自己,對著鏡子孤芳自賞好半天。
我的暗戀是發(fā)生在高一,那個男孩的名字叫李旭,隔壁班,每天上學放學上課下課都會從我班門口過,我最喜歡看他打完球從我窗前路過的樣子,額頭上未干的汗珠亮晶晶的,讓他整個人都閃爍了起來。
可能是我每天數(shù)次對他苦苦的追望引起了他的注意,有一天放學,他竟然用雙手無比真誠的遞給我一封情書。
信里面是這樣寫的:
我把你弄丟了,最后在我的夢中還找到了你。我要怎么做,才能擁抱到你的清香。
我是在我家廚房里偷著讀完這封信的,內(nèi)心雀躍的燒個開水都能差點把家燒著。
遙遙相望的通了幾天的信之后,我們很快的就商定好了約會的時間,約會那天,我穿上了我最喜歡的小白裙,扎上一個紅頭繩,為了證明我是清香的,還專門噴了點驅(qū)蚊水。
扭捏了半天,還是他先說話:“你喜歡讀《納蘭詞》嗎?”
“?什么懶池?是那種一躺進去就會變懶的池子嗎?世界上怎么會有這種東西......哈哈哈!
李旭看了看我,勉強的擠出兩個字:“……呵呵!
過一會,他又問:“你看過《生命不能承受之輕》嗎?
我迷茫的問他:“都是輕的了,為什么還不能承受呢?”
李旭的臉扭曲了一下,半天沒說話,為了打破尷尬,我開始主動的說:“我之前看了幾本內(nèi)容特別精彩的書,有《黑暗法典》、《僵尸刑警》 、《圖說女鬼》,你看過了沒?”
......
于是我們的的談話徹底陷入了僵局。
我撓了撓頭,不知道哪里出問題了,既然話不投機,那就開吃吧,我從書包里掏出兩個外焦里嫩香噴噴的玉米,遞給他一個:“這玉米是今天上午從我家后院現(xiàn)掰的,剛放爐子里烤出來,別看烤的黑乎乎的不好看,特別甜,趕緊趁熱吃了吧!
“啊,”李旭似乎被這玉米嚇了一跳,愣了一下,勉為其難的接了過來:“......謝謝!
我以為出現(xiàn)了轉(zhuǎn)機,更加興致勃勃的說:“一個玉米能吃飽嗎,我家今天沒人,要不到我家我再給你下包方便面,統(tǒng)一老壇酸菜,再打個雞蛋,加倆火腿腸,要好幾塊錢呢,那酸爽,絕對夠味!”
......
那天李旭落荒而逃之后就再也沒約過我,也不從我教室門口過了,我給他寫的信也石沉大海了,我百思不得其解,在一個星期的寢食難安之后,終于在他教室門口堵住了他,質(zhì)問他為什么這樣對我。
他甚至都不正眼看我:“你知道嗎,那天我?guī)Я吮撅w鳥集,想和你躺在草地上一起欣賞經(jīng)典之作,你卻告訴我你喜歡看什么僵死女鬼,晚上想帶你去一家文藝餐廳,你卻掏出倆玉米要吃方便面,楚曼,你跟我想像的真的完全不一樣,我們不合適。”
那天我哭得天昏地暗,我明白我錯在哪了,我是空長了一副文藝柔弱的外表,他喜歡的是不食人間煙火的的仙女,而我只是一個人,還是個只會拿倆烤糊的玉米給他啃的俗人。
我的初戀就這樣的胎死腹中,最初的感情總是真摯而刻骨的,那場傷害如同在最寒冷的冬天淋了一場夾著冰雹的大雨,身心俱傷,久治不愈。而在不久之后,一向疼愛我的父親在工地上墜樓身亡,從此生活陷入一片混沌,看不到任何的光亮。
四
“我會向你證明這個世界的美好!”
那天我騎車先走他一步時,顧沅在我身后大聲的喊著,從那天起,他每天都會在我桌子上放一張明信片。
第一天,是芬蘭拉普蘭的明信片,他用銀色在背后寫著,大雪無聲,圣誕老人的童話世界。
第二天,是日本北海道的明信片,他用薰衣草色在背后寫著,絕美花海,會讓你忘記呼吸。
第三天,是巴哈馬哈勃島東側(cè)Pink Sands Beach 的明信片,他用瑪瑙粉色在背后寫著,獨一無二,粉色沙灘。
第四天,是新西蘭小鎮(zhèn)特卡波的明信片,他用寶石藍色在背后寫著,繁星如鉆,最美夜空。
第五天,是馬爾代夫的明信片,他用碧玉色在背后寫著,藍色天堂,如夢如幻。
第六天......
......
說實話,這些明信片確實把我震撼到了,我的目光所看到的只是繁重的課業(yè),勞累的母親,別人異樣的目光以及我所能觸碰到的一切荒涼。而這些美好,我從來沒有想到過,這個世界上會有。
送了半個月的明信片之后,在一個周末的早晨,顧沅出現(xiàn)在了我家門口,依舊熱情如初:“看了那些明信片,是不是覺得這個世界充滿了希望?”
我還是那副陰沉的模樣:“那些都離我們太遙遠了,一輩子都去不了吧!
“那好,我?guī)闳ヒ粋地方!彼挥煞终f,拉著我奔向汽車站,坐了幾個小時的汽車,來到一個陌生的城市。
他把我?guī)нM一個裝飾華貴的西餐廳,大廳精巧的舞臺上有穿著白色長裙彈鋼琴的女子,空氣中彌漫著閑適的香氣,服務生禮貌微笑的引我們?nèi)胱,幫我們擺好餐具,細心溫柔的詢問著我們的點餐。
我從未吃過西餐,也從來沒有出過小鎮(zhèn),我局促不安的坐在這柔軟的皮質(zhì)的沙發(fā)上,看著顧沅生硬的點著餐。
餐上齊了之后,顧沅指著面前這一桌對我們來說奢侈至極的餐點,說:“如果每天都能享受著鮮嫩的牛排醇香的咖啡香甜的冰淇淋,有人給你最舒適的服務,你還會覺得生活不美好么?”
我把目光轉(zhuǎn)向窗外,無數(shù)的高樓,無數(shù)干凈漂亮的玻璃窗在陽光下閃著耀眼的光,寬廣的路邊種著整齊挺拔的大樹,這是我沒有見過的世界,這是我夢中的世界。
顧沅接著說:“你要相信你現(xiàn)在沒有的,只要你想要,以后就一定會得到!
回去的路上,我腦袋里一直反復呈現(xiàn)著顧沅說的這句話:“只要你想要,就一定能得到!
確實,人是靠著希望而活的,沒有希望,這個世界便是一片黑暗。
“其實這些麥田也是很美的,天藍水清,是大城市根本看不到的光景!
回到鎮(zhèn)上,顧沅站在小山坡上說著,我看著這一望無際如綠色海洋般的田地,第一次認真的跟他說話:“你生活中的希望是什么?”
他看著我,突然揉了揉我的頭發(fā),眼睛澄澈見底,:“我是孤兒,靠著自己做零工生存,但我我始終相信,當我站到頂峰的時候,那些曾經(jīng)看不起我的人會仰著腦袋用羨慕崇敬的眼神去重新看我!
我全身打了個激靈,分不清是因為聽到了他的這句話,還是他對我做出如此親昵的動作。
顧沅笑容不改:“快回去休息一會吧,今晚我們高三還要補課上晚自習呢!
“對了,楚曼,”他又從新叫住我:“我看過你們班的成績單,你別的科目學的都蠻好的,就是物理有點弱!
我癟癟嘴:“我不喜歡學物理,尤其是電磁學!
“你一定要重新喜歡上物理!沒有物理,我們的世界就會失去好多色彩,沒有電磁學就不會有錄音機,不會有日光燈,不會有電磁爐,你要學好了物理說不定以后我還會成為一個偉大的物理學家能把我?guī)肴胛寰S空間,在五維空間里,時間就是一種實物,到時候我們就可以隨意的的穿越時空啦。”
他說了一大段讓我很難理解的話,而我卻出乎意料的沒有去反感和抗拒,甚至夜自習確實不知覺得翻開物理試卷來做。
下課鈴聲剛響,就聽見有人扣我桌邊的窗戶:“嗨,楚曼,加速度算出來了么?”
他的臉在走廊的燈光下和冬日窗戶上的霧氣里,好似被籠罩上了一層模糊的光,我向他揚了揚手中的卷子,不自覺的微笑。
五
漸漸地時光隨著課表一段一段走過,生活的色彩仿佛一筆一筆鮮艷起來。課余中我不時的小暴脾氣依舊挑剔著顧阮溫潤的固執(zhí)。只是慢慢心里有暖意涓流,一個人靜靜的時候腦海中會勾勒出我們討論爭執(zhí)過的畫面,不由自主隱隱浮現(xiàn)著期待和希望。
半年后高考,我超常發(fā)揮,以本縣第一名的成績考上了全國數(shù)一數(shù)二的重點大學,在我們這個邊遠的小鎮(zhèn)上已經(jīng)很久沒有出過重點大學生了,鎮(zhèn)上的領導還專門了跑到我家送了2000塊錢獎勵金。
從此奶奶走到哪都有人在她面前夸獎我,被寵壞了了的表哥卻連個三流大學都沒有考上,她再也沒有說女孩讀書無用之類的話,大媽看我的眼神也帶上了些討好。
最高興的應該是媽媽,她干枯的臉上出現(xiàn)了少有的光彩,每天下班回家都會把我的錄取通知書反復的翻看好幾遍,好久都不主動跟人說話的她也變得開朗了一些,說話時也都帶上了些笑意。看著她高興的情緒我的心里也漸漸開心起來。
按照習俗上學走的那天很多人來送我,認識的不認識的,對我各種噓寒問暖叮嚀囑咐,我也會點頭回應,但也無所謂的漫不經(jīng)心。不知道這是不是長大所謂的成熟,我的脾氣已經(jīng)比之前好了很多,而只有看著媽媽開心又不舍的笑顏,心里也會絲絲觸動。
不過還是期待和高興的情緒多起來。顧沅也考入了京城的一所高校,他學校離我學校很近,幾乎每天下課后他都會來找我,我們經(jīng)常一起去圖書館,像我看的書不是專業(yè)課類的就是一些青春類小說,而他看的都是些《時間簡史》、《量子力學》、《科學探索》之類的書,整天說一些不著邊際的話,比如:
“再過些年,在我們讀書的時候,書本里出現(xiàn)巧克力這個詞,我們就真能聞到一股巧克力的香氣,出現(xiàn)大海的時候,我們眼前就真能浮現(xiàn)大海的畫面,或許再過幾十年,我們通過食物就能把知識傳輸?shù)侥X袋,到那個時候,媽媽就再也不用擔心我的學習了!”
我癟癟嘴:“天方夜譚!
“不相信?那你說在幾百年前的人們是不是覺得現(xiàn)在的無線電通訊,飛出地球潛入海底也是無稽之談呢?”
......我竟無言以對。
周末的時候我便跟著顧沅一起做兼職,商場促銷、發(fā)傳單、食品試吃,什么掙錢做什么。顧沅本不讓我去的,卻拗不過我,我堅決要跟出去的原因不是我想要去掙錢,而是我害怕孤單,害怕自己一個人,我還是很不善于和別人相處,離開他就會很沒安全感。
就好像只有他溫暖的話語和明亮的笑容才能緩解我對這個世界的不安。
兼職的過程中,顧遠一點重活都不讓我做,可還是會避免的會遇到一些委屈,每一次我哭的時候他總會輕輕的抱住我:“放心,無論什么時候,什么事,都有我陪你一起面對。”
然后慢慢的開導我,讓我知道,如果沒有淚水,沒有傷害,我就不會蛻變成更好的自己。
一年快結(jié)束的時候,我跟顧沅在一起了,那天,他牽起我的手,放在他胸口,認真地看著我,鄭重承諾:“相信我,以后絕不會讓你過的比別人差!
我當時便淚如泉涌,如果說李旭是讓我情竇初開的人,那么顧沅就是我第一個真正意義愛上的人,李旭讓我受到傷害,而他卻一步一步的教我變得堅強,讓我看到這個世界的絢麗。
再開學的時候,顧沅當上了某兼職機構(gòu)的校園總代理,每個月能拿到不少的工資,之后他便堅決不讓我再做兼職,讓我在學校安心學習,通過大一這一年他對我的開導和感化,我也有了自己的交友圈,有了樂觀的心態(tài),有了自己的相處之道,漸漸的也不再害怕他不在我身邊的時光了。
在沒有課閑余的時候,我們會去校園里的植物園,坐在枝葉繁茂的樹下,看書聽歌聊天。這種悠閑寫意的心境和時光是我們最美好的青春年華。
而突然有一天,我發(fā)現(xiàn)他胳膊上有幾道很深的傷口,傷口還未結(jié)痂,像之前他身上也出現(xiàn)過一些小傷口,我沒怎么在意過,而這一次,深的卻讓我無法不心驚膽戰(zhàn)。
“這是怎么回事?!”
“幫同學搬東西被刮傷的,”他放下衣袖,刮了我鼻子一下,聲音輕松而愉快:“怎么,擔心了?放心吧,這點小傷無足掛齒,再說,我可是有不死之身呢。”
我稍稍寬了心,拿出隨身帶的藥膏給他抹上:“就你貧,以后可要多注意點!”
可能是他的聲音太暖,我很快的就忘記了他身上的傷,側(cè)身看見他好看的臉,突然一心動:
“都沒有女生跟你告白過么?”
“有啊,我以她胸太大為由把她給拒絕了!
“你找抽!”
六
“或許存在無數(shù)個宇宙,或許根本不存在宇宙,或許人死后會到一個溫暖的世界,或許有會轉(zhuǎn)世來生。我們永遠不知下一秒會發(fā)生什么,所以要開心快樂的活過每一個瞬間。當然,我不需要考慮這些問題,因為我有不死之身。”
我躺在寢室床上回想著我們之間的對話,噗呲的笑出聲來,隨口說:“我男朋友特逗,他總說他有不死之身,這個笑話,他從高中一直講到大學,真是永垂不朽!
我們寢室是混寢,其中夢珂是醫(yī)學院的,她抬頭看著我,敏感的問了一句:“他自殘嗎!
我一頭霧水:“什么意思?”
“我們老師最近上課講到一種精神病,患者別的地方跟常人無異,但總會認為自己有不死之身,隨著病癥的發(fā)展,便會不斷的自殘去證明自己有不死之身,直到殺死自己。”
我想起他身上的那些觸目驚心的傷痕,從高中就出現(xiàn)過,最近出現(xiàn)的越發(fā)的頻繁了。
心里突然一正緊張,如果,那些傷痕,如果不是他搬東西導致的,那......我不敢再想下去。
“我最近經(jīng)常頭疼,能陪我去醫(yī)院檢查一下嗎!
我找到顧沅,發(fā)現(xiàn)他脖子上多了一條新的傷痕。
“疼多久了,”他擔憂的看著我,“別怕,我把今天的工作推掉,我們現(xiàn)在就去檢查!
我更加擔憂的看著他:“我一個人看那些冰冷的機器檢查害怕,你也要去檢查,陪著我!
我們直奔全市最好的,各種檢查測試很快出結(jié)果,我沒有事,而對于顧沅,醫(yī)生卻異常嚴肅的說:“需要立刻住院!
我不知道這種精神類疾病的治療環(huán)境和生活是怎樣的,會不會孤單,會不會吃不飽,會不會被人欺負。但每次我去看顧沅的時候,他的臉上總是掛著暖暖的笑意,對我說:“曼曼,放心,我很快就好起來了,很快就能出院,別害怕哦!
而我從他的主治醫(yī)生那里了解到,他的病情卻越來越加重,他越來越堅信自己有不死之身,好幾次想要用自殺來證明,白天黑夜都需要有人輪班看護,讓我提前做好心理準備。
顧沅告訴過我,我們永遠不知下一秒會發(fā)生什么,所以要開心快樂的活過每一個瞬間。我不敢想,下一秒會發(fā)生什么,我只能活在當下,每天都爭分奪秒的跑去醫(yī)院看他,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每一秒,聽他講宇宙科學,聽他講霍金,聽他講愛因斯坦,聽他講這個世界上所有美好而神奇的事物。
接到顧沅死訊是在一個冬日的早晨,在前一天晚上我們還在像往常一樣聊天,道別前我還告訴他第二天回給他送去他最愛的西柚和金桔?蛇@些金燦燦的水果還沒有來得及綻放他們的甜蜜,就已經(jīng)被濃濃的酸苦所覆蓋,我捧著沉重的柚子走在去醫(yī)院滿是冰霜的路上,天地萬物都是灰的。我又成為了這世上最孤獨的人,哪怕身邊朋友的安慰,哪怕遠家里媽媽的牽掛,而心仿佛漏了一樣的孤獨,那么哀傷那么冷。
收完顧沅的遺物,我呆呆的坐在他的病床上,腦袋里一片空白。
護士長坐到我的身邊,輕輕地拍了拍我的肩膀以示安慰,說:“他每天都說,他要趕快出去,他的女朋友很怕一個人,他要去照顧她,陪伴她!
“可能是在他臨死的那一瞬間,他才醒悟過來,他確實是沒有不死之身的,當時但是我們在給他搶救,他用盡全身的力氣說了幾句話讓我轉(zhuǎn)告給你,她說,他要去另外一個地方了,在那里的一秒鐘便是地球上的一年,對他而言,你們很快就會相見,而你,要在這個世界上,堅強而幸福地活著!
當聽到有關他的最后的消息,眼淚就像決堤般洶涌而下,最后一點點他給的暖,才勾出心中那么深那么重的痛。我忍不住在他的病房痛哭泣不成聲,顧阮失去你的保護你的寵愛,失去我的愛失去你,我怎么獨自承擔我們的世界。顧阮,我想你,那么疼那么想。
哭得累了我深呼一口氣,抬起頭望著窗外的天空,雖然不能控制眼中的淚水依舊不斷掉下來?墒穷欍,可能終此一生不會再像我們一起你所描繪的幸福了,可是你在我心里那個幸福的世界里,一直以來都是你保護著我寵愛我,教會我的樂觀堅強讓我面對這一切賦予希望,而現(xiàn)在換我保護你,在我心上,我?guī)阋徊揭徊綄崿F(xiàn)我們的幸福。
尾
畢業(yè)后,我在北京租著500塊錢一個月8平米左右的地下室。我論再辛苦的奔波和艱苦的環(huán)境我都會平常以對。
失去顧阮已是我此生刻骨銘心之痛,其他任何困境苦痛對于我都不算什么。何況,我要努力走下去,實現(xiàn)我們的夢想。
第二年,我搬到五環(huán)和朋友一起租著兩室一廳小套房,工作之余也會細細照顧自己,就像顧阮一直以來體貼照顧的樣子。下班回去早了還能一起給自己做一頓熱乎乎的大餐。
第三年終收到了一筆豐厚的年終獎金,我決定用這筆錢帶母親去看海。
顧沅跟我說過,全世界最美的海是馬爾代夫,說她純凈美好,一千多個島嶼像是散落在印度洋上的繁星,美的不似人間。
我們是夜晚到的,島上酒店的裝修風格是以溫馨為主,可對于鮮未走出奔波生活小鎮(zhèn)的母親來說,卻是奢華至極。她小心翼翼的對待房間里的每一個設施,生怕碰壞了一分一毫。
我們選擇的島嶼是一價全包的,在酒店的自助餐廳里,我對媽媽說,這里面的東西可以隨意挑選,想吃什么便拿什么,都是不收費的。
在母親挑選了一圈之后,盤子里卻全是素食,看見我詫異的眼光,她忙說:“囡囡,這里的菜真的是媽吃過的最好吃的菜,媽吃這些素菜就夠了真的夠了,真的夠了!
我知道了,媽媽是不相信還有可以隨便吃喝的自助餐廳,看著媽媽兩鬢斑白的頭發(fā),看著她局促的拿著刀叉吃著最青素的蔬菜沙拉,回想這些年媽媽的含辛茹苦,心里一陣酸楚。
我平靜了一會,握緊媽媽粗糙干燥的手,說:“媽媽,你在也不用要謹?shù)倪^日子了,從此以后,有我,會把生活所虧欠你的,全部都補回來。會讓您幸福!
在度假的這幾天,我們經(jīng)常坐在海邊的躺椅上看著這個凈澈的世界,清淺的藍色柔柔拍打著銀色的沙灘,慢慢的過渡成如寶石般的碧藍,目光再遠處,便是連接著天和云的深藍。而時間仿佛停駐在這靜謐的時刻,就像從未散去的心中顧阮溫潤的笑顏。
看海是每個女孩子一生的夢想吧,我扭過頭看著母親,她在時光和生活里變得滄桑的臉上也出現(xiàn)了浪漫幸福的神色,我也不自覺笑了起來,內(nèi)心一片安寧。
從馬爾代夫回來后,我又去看顧沅,當年我把他葬在鎮(zhèn)里的一個小山坡上,那里每到夏天都會開滿雛菊,我摘了一束放在他的墓前,看著他照片上的笑容明亮。
顧沅,你說,要去馬爾代夫,要去帕勞,要去北海道,要去普羅旺斯,我會一個個的完成你的的夢想,帶你走遍這些人間天堂,只希望,你能在一個你夢想中的地方,無牽無掛,幸福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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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們,你們覺得未來的世界會怎樣呢?文章中對未來的一些假想你們贊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