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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魔戒》原著向同人,一切版權(quán)及人物、世界觀歸于J.R.R.托爾金教授,只有文中錯誤屬于我。主要情節(jié):萊戈拉斯在一次旅行中拜訪多年未見的老朋友吉姆利,二人的相談的結(jié)果出乎意料之外。
內(nèi)容標(biāo)簽: 正劇
 
主角 視角
萊戈拉斯
吉姆利

其它:托爾金

一句話簡介:原著向,無CP

立意:

  總點擊數(shù): 928   總書評數(shù):0 當(dāng)前被收藏數(shù):6 文章積分:155,252
文章基本信息
  • 文章類型: 衍生-無CP-架空歷史-東方衍生
  • 作品視角: 女主
  • 所屬系列: 魔戒時代
  • 文章進度:完結(jié)
  • 全文字?jǐn)?shù):10625字
  • 版權(quán)轉(zhuǎn)化: 尚未出版(聯(lián)系出版
  • 簽約狀態(tài): 未簽約
  • 作品榮譽: 尚無任何作品簡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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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火星表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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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 章


      萊戈拉斯下了馬,以精靈特有的語言囑咐自己的馬兒在附近休息不要走遠(yuǎn)。然后他在那扇鑲嵌密銀的洞府大門前站定,凝望了一會。說心里話,雖然已經(jīng)拜訪過多次,他依然有些排斥鉆進地洞的感覺。不過這面傍山而建的壯觀石雕大門,他每次見都不由心生贊嘆。以后自己也會懷念這里吧,一個森林精靈,會懷念一個地洞,也算是稀奇了,他這樣想著,上前以暗語叫門。

      “請教來者何人?”聽到暗語,里面?zhèn)鞒隽松ひ魸庵氐耐ㄓ谜Z。

      “瑟蘭杜伊之子萊戈拉斯,前來拜訪你們的吉姆利領(lǐng)主!

      “請稍候!崩锩婺莻聲音說道。然后他聽見一陣腳步聲,這應(yīng)該是有人去傳信了,然而大門還連縫都沒開。

      這倒沒什么,他心想,矮人們只是對外人一貫警惕,這也不奇怪,畢竟在自己的老家,自己的族人也是一樣不喜歡有陌生人上門打攪。

      接著又有一串較為清脆的腳步聲響起,很快門打開了一絲縫,露出一張生著短胡須的年輕面孔。萊戈拉斯認(rèn)得這個矮人,知道他的名字叫歐利,已經(jīng)負(fù)責(zé)接待來客十幾年了。而這年輕矮人一望見萊戈拉斯,門就立刻大開了,他從很小的時候就已經(jīng)認(rèn)識萊戈拉斯,年輕人的活潑勁又正旺盛,所以比其他人對精靈都要熱情。

      “大人,果然是您到了。歡迎!”他高興地跑向萊戈拉斯,萊戈拉斯見了他的笑臉也不由微微笑起來,雙方互相行禮致意之后,矮人繼續(xù)說道:“吉姆利領(lǐng)主正在巡視工場,不過算算時辰應(yīng)該過一會兒就有空,我先領(lǐng)您去會客廳,請跟我來!

      萊戈拉斯向他道謝,隨著他進了山洞,大門在他們身后緩緩關(guān)閉。兩邊方才與他對話的守衛(wèi)現(xiàn)在都向他致意,他也還了禮。

      自己已經(jīng)好幾年沒有來了,這幾個守衛(wèi)也果然面生——不,他不確定是不是真的面生,其實在他眼里有不少不相熟的矮人長相挺難分辨,甚至很久以前吉姆利的父親格洛因在那次決定統(tǒng)御魔戒去向的會議上沖他發(fā)火重提舊事的時候,他還在努力回憶他究竟是十三個矮人中的哪一個、有沒有受到什么特別不禮貌的待遇——當(dāng)年他旁觀自己的父親盤問那十三個矮人的時候,其中有幾個他只能從衣服的顏色和須發(fā)蓬亂的程度上區(qū)分,其中應(yīng)該就有他。

      回憶到此處,他暗笑自己今天為何如此在意這些小事又為何勾起那些陳年往事,不過也許所謂早年的趣聞,其實本就有許多來自于這些瑣碎的回憶吧。

      等他適應(yīng)了洞內(nèi)的環(huán)境,不再顧忌身在地下的感受之后,就再次贊嘆起吉姆利以及他的伙伴們與此修建的一切來。洞內(nèi)雖然不見日月之光,卻有四處垂掛而下精美銅制燈飾營造的光明,通道的四壁盡是石英和寶石結(jié)晶映射著燈火的光輝、少有人工的矯飾。萊戈拉斯當(dāng)然不會忘記當(dāng)年初次被吉姆利說動,進入洞窟游覽之前,吉姆利描述洞窟原貌所用的那些動人的言辭,論及洞窟的經(jīng)營也全是一片愛惜之情。而據(jù)自己歷次造訪時的觀察,親見這個洞窟的規(guī)模逐漸擴大,景觀卻不失天然之美,反而越加壯觀,足以證明吉姆利建造自己的新家完全是踐行他從前言及的初衷。萊戈拉斯深信,確實再難找出一個比吉姆利更珍視這奇妙之地,欣賞它非凡的景觀與蘊藏,而且懂得怎樣去為它增輝,而不是為了攝取礦藏而粗魯損害它、又或者把它建成修飾繁多卻俗不可耐的洞府的人了。

      這一高一矮兩個身影就在這閃耀洞窟美妙的光影中穿行,走過數(shù)個通道之后,才進到了會客室。歐利先差了另一個守著會客室的同伴去送口信,然后問客人想不想用些點心,得知客人只想要喝的,便去了鄰近的儲藏室,萊戈拉斯獨自留在會客室內(nèi)環(huán)顧四周,看著那一件件他已經(jīng)熟悉的裝飾。

      這間會客室是吉姆利會見最信任的朋友所用,因此陳列著各種珍奇的裝飾品,不過這些物品中也有一些外人看來不怎么協(xié)調(diào)的物品,比如一本綠封皮的厚書——書名寫著《中洲搜奇》,而梅利和他們私下開玩笑時稱之為皮平老爺?shù)拇蹬4笕;旁邊那個外表有點俗氣、尺寸比常見酒壺小一半的銀酒壺則是梅利本人送的禮物,此外還有不少零碎的小物件,這許多的禮物都是來自于他們共同的友人之間。他們,應(yīng)該說是霍比特人,他們每個人個性各不相同,與他從前所熟悉的任何生靈都可以說是大相徑庭,如果不是加入了魔戒小隊,他可能永遠(yuǎn)也不會與這些人相遇。

      還有他現(xiàn)在注視著的一面相當(dāng)普通的小木盾,在它一旁放置的是一個相較之下精美得多的頭盔。

      那是他們在圣盔谷之戰(zhàn)前吉姆利從洛汗的武器庫里選的,是希優(yōu)頓國王幼年時用過的盾牌。那時候吉姆利殺敵勝過了他一個,還救得了不打不相交的埃奧默爾一命。那時候這面盾已經(jīng)滿是刀斧痕,殘破不已。但是吉姆利留下了它,做了精心的修補。作為他與自己、埃奧默爾王和洛汗軍隊一同血戰(zhàn)御敵的紀(jì)念。戰(zhàn)事平息以后,他還為已是洛汗新王的埃奧默爾精工打造了一身全新的鎖子甲,埃奧默爾十分感動,他想起吉姆利在圣盔谷的鏖戰(zhàn)中曾丟失了頭盔,于是差人取來了武器庫中最精美的一個頭盔贈與吉姆利留念。

      他們和埃奧默爾的初遇其實不怎么愉快,他想起那時候雙方真稱得上劍拔弩張的一刻,不禁莞爾。埃奧默爾滿是懷疑和怒意的臉好似就在眼前。當(dāng)時他和吉姆利都被埃奧默爾言辭對伽拉德瑞爾夫人的冒犯激怒,不過如今回想起來,換成是自己看到人類、精靈、矮人組成的小隊突然從剛打掃干凈的戰(zhàn)場附近的草叢里冒出來,又是經(jīng)那樣一座傳說眾多以致凡人不敢靠近的森林而來,也是會驚詫不已、難以輕信吧。反倒是他們應(yīng)當(dāng)慶幸在戰(zhàn)亂時還能遇到埃奧默爾這么個正直豪爽的好漢,而他們兄妹在戰(zhàn)時與他們?nèi)C手結(jié)下的情義深厚,是他們在魔戒小隊成員以外最可貴的朋友……

      “出去走走,綠葉萊戈拉斯!”米斯蘭迪爾的聲音隨著他的回憶浮現(xiàn)出來,“哦,這個世界最美麗的部分、最古老的部分可能是在精靈的歌謠里,然而世界之大遠(yuǎn)不止這些。不,那些你族人之中最偉大的歌手,無一不曾在這廣闊的世界游歷,這不是沒有原因的。如果你還沒有真正見識過這個世界,那些好的、壞的、你意想不到的,那么你甚至不能真正理解你在歌聲中所見的一切!在外面的世界,你就會發(fā)現(xiàn)有那么多前所未見的事、那樣多不同的人……你會結(jié)識許多你意想不到的朋友。那時你才會有真正屬于你自己的歌,這世界上獨一無二的歌!而這世界最為不可思議的部分,哈,我自己都不曾想到我是在霍比特人人之中發(fā)覺到的,你現(xiàn)在只見過其中的一個,不過我想你能了解我所說的意思,但這還遠(yuǎn)遠(yuǎn)不夠!等哪天你真的有了自己的發(fā)現(xiàn),這發(fā)現(xiàn)也許會是連我也要大吃一驚的呢。誰知道呢?”

      “你是對的,米斯蘭迪爾,我和這些朋友們經(jīng)歷的一切,也多是因為你的促成!比R戈拉斯在心里回應(yīng)那個許久以前在幽暗森林聽到的勸告,那些共同經(jīng)歷生死、悲喜、勝利之前的犧牲、還有在黑暗的時刻生出的脆弱卻不屈的希望的日子……親身經(jīng)歷之后,這些足以令他擁有從前不敢想象的壯闊的歌謠,還有那許多牢不可破的友誼,“然而有一件事,你那時并沒有提到……”

      他正想到這里,門口突然一響,原來是歐利帶著酒水回來了。

      “我真抱歉大人,耽擱了這么久。真抱歉,我仔細(xì)找過,可紅葡萄酒不巧沒有了——不過我?guī)砹宋覀冏詈玫木啤猩虾媚攴莸陌滋m地和新釀的淡啤酒!睔W利說道,舉著手里的大銀托盤,上面有一個裝著白蘭地的玻璃酒壺、一對小小的空玻璃杯;還有兩個大杯,都倒?jié)M了淡啤酒。他把盤子放在了桌上,“您也許有興趣嘗嘗?”

      “就嘗嘗淡啤酒吧。”萊戈拉斯伸手取了那個大酒杯,喝了一小口,淡啤酒獨特的澀味讓他皺了皺眉,他恐怕永遠(yuǎn)搞不明白矮人們?yōu)槭裁词群么宋飫龠^果酒,不過他還是繼續(xù)喝了下去。

      “大人……有件事我想告訴您……”歐利看看四下無人,門又緊閉著,便悄聲說道,“我家領(lǐng)主他……最近心情不太好。我是說,他一直都是既和藹又嚴(yán)肅的,不過最近幾年我覺得他好像比以前愛發(fā)脾氣,平時的話卻越來越少了。我,我有一點擔(dān)心,您是他的老朋友了,也許可以幫幫他!

      萊戈拉斯點了點頭:“如果我能幫得上,我一定會幫。我也很高興他能有你這樣為他著想的人來照料!

      歐利有些靦腆地笑了,這時被敲響了三下,隨后門打開了,出現(xiàn)了剛才在外面守著門的矮人。

      “吉姆利領(lǐng)主到。”他通報道,隨后一鞠躬站到了門邊。吉姆利從敞開的大門走了進來。萊戈拉斯覺得比起上次見面,吉姆利的行動顯得更加疲憊了些。

      老朋友見面自然是以互相的問候開始,不過吉姆利的態(tài)度多少有點冷淡。因為有歐利之前的提醒,萊戈拉斯倒也不覺得很意外,何況自己是不請自來,對方事先并沒有準(zhǔn)備。隨后吉姆利先請萊戈拉斯落座,自己也不吭聲地坐下了,他看了看桌上擺放的酒,把手探進自己懷里,取出煙斗和打火石,開始打火點煙。

      “孩子,你出去吧,我們暫時不需要別的了。”吉姆利向著歐利說道。歐利依言退了出去,關(guān)上了門,室內(nèi)只留下主賓二個。

      點燃煙斗,吉姆利先吸了一口煙,緩緩地吐出一個眼圈之后,他向萊戈拉斯說:“你這是從哪兒來?”

      “從埃明亞南!比R戈拉斯說。

      “那里怎么樣?”吉姆利接著問。

      “和從前的秋末一樣,農(nóng)場的收獲都結(jié)束了,農(nóng)閑時候人們比較悠閑。不過伊希立恩的樹林大部分樹木的葉子還沒有凋零,景色還很漂亮!

      吉姆利帶著一副心不在焉的神情聽著,接下來的問話說話好像有一點猶豫:“那么……我們那幾個老朋友,他們怎么樣?沒有什么特別的消息吧?”

      萊戈拉斯意識到了吉姆利態(tài)度不太自然的原因,心里一沉,為了打消他的疑慮很快地回復(fù)說:“不,沒什么特別的,他們……都好!

      吉姆利聞言好像稍稍放松了一些!皼]特別的消息最好!彼f,抬起頭看了一眼萊戈拉斯。

      萊戈拉斯一瞬間覺得眼前這位矮人比他先前注意到的更顯蒼老了。雖然他的面容還和以前一樣頑強,歲月又添上了一份智慧的深沉,但同時也刻下了許多痕跡,花白了他的須發(fā);外表上的變化固然最易察覺,而萊戈拉斯對于吉姆利心思上的變化也有所洞悉:吉姆利早年間的豁達(dá)漸漸淡薄了,就如剛才那番對話瀉露的,他的倔強和敏感卻日益明顯,就如他兩眉間越來越深的皺紋!翱蓱z的老吉姆利……”他腦海里不由得冒出這個念頭。

      矮人突然低下頭,抬起了沒拿煙斗的那只空手,從衣襟探進了自己懷里,他脖子上戴著的密銀細(xì)鏈繃緊了一些。

      萊戈拉斯知道吉姆利這是抓住了那根鏈子上的掛墜——那是由一整塊毫無雜志瑕疵的晶石剖成兩半,精心打磨得光滑渾圓,以鏨刻著簡潔精細(xì)花紋的密銀滾邊相連,合成一個完美無缺的扁球形,里面鑲嵌著三根金色的發(fā)絲,以優(yōu)美的弧度蜷曲著,在幽暗中散發(fā)著柔亮的微光,映照著在晶石邊沿以精巧的工藝雕刻的細(xì)小如尼字符。吉姆利告訴過他,上面的字在矮人語中的意思是“來自一位最崇高的夫人:伽拉德瑞爾夫人的禮物”。至于為什么沒有上用矮人平時打造首飾時愛用的金銀,吉姆利解釋說,白銀會發(fā)黑暗淡,配不上那塊永葆潔凈透亮的晶石;而黃金也不能增加這份禮物的珍貴與美。萊戈拉斯早就留意到,自從矮人上了年紀(jì),在下決心的時候經(jīng)常會不自覺地去握住那枚掛墜,仿佛能從舊日的情誼中汲取莫大的力量。這份禮物承載著一段特別的回憶,既有失去友人的沉痛哀悼,也有在艱辛中難得的救助休憩。對萊戈拉斯和吉姆利而言,他們的友誼也是從那時開始的,兩族之間的隔閡同他們對這位夫人的疑慮一同消散了——因為伽拉德瑞爾夫人的慷慨,他們由此漸漸意識到寬容與信任也已植根于彼此之間。那段出生入死的旅程中精靈結(jié)識了許多肝膽相照的朋友、見識過他之前幾百年也未見的奇異風(fēng)土,有許多珍貴的回憶,但是說起其中最為美麗奇異的,他一定會想起在金色森林和這位老朋友同游交心、冰釋前嫌的時光。對一個森林精靈而言,在這個世界上哪里的景色比洛林金色的森林和銀色的河流互相映襯更加秀美醉人;又有什么能比發(fā)覺矮人粗獷倔強得好像巖石的外表下,有著細(xì)膩的溫情和熱烈的友情更出人意表的呢?

      不過記憶也許因為時代遙遠(yuǎn),已被時間又美化了一番,因為眼下他回想起這些的時候,面前這位矮人表情相當(dāng)不親切、越來越不耐煩地瞥著他。

      “別老拿這種眼神看我!卑嘶ò椎暮颖凰约罕г沟耐職獯盗似饋,伴著一團灰藍(lán)的煙霧,“好像鐵匠在看一把銹爛的鐵錘!

      “你這么說太沒道理,我們西爾凡精靈根本就沒有鐵匠,我又從哪去學(xué)這種神氣!比R戈拉斯故作輕松地笑笑,然而他心里清楚,他的眼神剛才一定不經(jīng)意顯露出了些許憐憫以及困頓,吉姆利的敏感超出了他的預(yù)料。

      “好吧,那我換個說法。你那眼神好像在看一棵漸漸枯死救不活了的老樹。你,那回在伊希立恩,對著個樹樁子長吁短嘆,就因為它害蟲病的時候你沒治得好它,后來園丁不得不把它砍掉了——你那時候的樣子和現(xiàn)在沒什么差別。我告訴你,我可不喜歡被人那樣看著,就只差指著我說:你這老家伙,其實是沒治了的,可別在我走開的時候……”吉姆利想要一連氣把話說完,不給對方反駁的余地,不過也許是很久沒用這么快的語速說話,加上之前又猛吸了幾口煙,他沒能說完,反而猛烈地咳嗽起來。而萊戈拉斯在他說到最后幾個字以前就已經(jīng)起身站了起來,他原本想要開口,然而在吉姆利開始咳嗽以后他保持了沉默。

      吉姆利對此的反應(yīng)是忿忿然扔掉了煙斗。

      “該死!你就真的不打算反駁嗎?”矮人粗聲說著,話語因為咳嗽斷斷續(xù)續(xù)。

      “我覺得這要當(dāng)做道歉可不夠懇切!比R戈拉斯回答,跨出一步走到矮人的身邊,把一只手輕按在矮人的肩膀上,“不過我們互相足夠了解了,你是言不由衷,你在生自己的氣——老朋友,你該知道我不會那樣想的,你不該那么說。”

      吉姆利抬頭仰視著萊戈拉斯的臉,然后低下了頭!笆堑,我不該那么說。我道歉。”他低聲說,神態(tài)好像一個認(rèn)錯的孩子,把揣在自己懷里的手抽了回來,拍了拍自己肩上萊戈拉斯的手。簡單的動作藉著長年的默契使得諒解達(dá)成,萊戈拉斯取過酒瓶酒杯,倒了一杯白蘭地遞給了吉姆利,吉姆利謝過了萊戈拉斯,接了過來。

      等吉姆利終于止住咳嗽,一仰脖吞下了那杯烈酒后,他清清嗓子重新開口,聲音比剛才更嘶啞了:“無論我是不是愿意承認(rèn),衰老的確是找上我了,老伙計。我已經(jīng)老眼昏花,那些精細(xì)的活,我已經(jīng)不能勝任了。從去年開始,那些篩選、打磨寶石的活計我只能全數(shù)交給我的那些孩子們了。我都不記得最后一次能把一塊寶石原石好好地切割打磨、在鏡下檢查瑕疵是是什么時候了。我老了,老眼昏花,我怕再過幾年,我連最粗笨的鑿刻活兒也做不了了……我們的那些朋友呢,他們哪個出生都比我倆晚,卻只能比我還先過這一關(guān)……”

      萊戈拉斯沒想到他會這樣說,一時無言以對,而吉姆利也沒有再說下去。許久的安靜之后,吉姆利冷不丁來了這么一句:“只有你,年紀(jì)奈何不了你,你這老小子,還和以前一樣那么愛四處瞎逛,閑不住,老毛病難改。我們這群人也真奇怪,越老的反而越不安分!

      “這么說,你難改的至少有兩樣!比R戈拉斯回到自己的座位,取過了酒瓶和剩下的那個酒杯,自斟自酌,“酒量還有醉話。”

      “我可沒醉——還有你啊,你為什么就那么迷戀那些樹林子,一直都是,蘿林那樣美的地方也就罷了……哎,可是那些怪里怪氣的樹林子有什么好,如果我沒猜錯,你這是又要去法貢森林了吧?越老越古怪你越是愛鉆……伊希立恩的林子倒有一大半是你重新打理過的,你卻不老老實實待在那里……”吉姆利說著,話越來越多,語速卻慢了,“世道太平之后,我們都已各得其所了。不過你,你有那么點不一樣。伊希立恩的樹林,就算你自己建起了房子、修好了花園,對你來說也不算是家——不……不,即使回到了你自己的家,你還是不得安寧……”

      “我只是閑不住,你剛才不也這么說了!比R戈拉斯故意用玩笑的口吻打斷了他的話,“我又不是你,洞府內(nèi)縱有千般的神奇景致、萬般的珍寶礦藏,要我待在一處不走動走動,就算只有半天也要悶壞。”

      “哼,不用你說我也知道外頭是怎么說我們矮人的——只要住在礦洞里,就只知道埋頭挖礦和制造,對外面就只在乎買賣、不問世事。這也沒錯,我們祖祖輩輩多數(shù)人就是這樣過活的。就像我的母親說的,如果不是因為那條該死的惡龍強奪了我們孤山的老家,不是為了逃命,她這一輩子也不會跑出埃瑞博的洞門外。我呢,在外面停留得最長的也就是這一年多,和你們這些外族人相處得最多的也就這一年。可就這么點時間,我走過了多少的路、見過了多少的人、生生死死經(jīng)過了多少。就這一年,我這一輩子就和外面的世界脫不了關(guān)系了,多奇怪!這幾年,我也不是沒聽過外頭的消息,那些來做生意的商人、我們自己派出去的商隊……他們都帶來消息。只是,我最留意的居然不是那些奇聞逸事、也不是生意能賺得多少,而是阿拉貢——我是說埃萊薩國王、你、我,我們身為三獵手的時候認(rèn)識的那些老熟人的消息。可是,最近十多年,我再沒能聽到什么好消息……誰又病了,誰又去世了。這十來年都是這些,只有這些。

      “我們有多少次在敵陣?yán)锊铧c喪命,在摩瑞亞、在圣盔谷、在黑門前,我們那時候來根本沒時間去想,假如勝利屬于善良的人們,我們能從戰(zhàn)場上幸存、活著見到這世界的創(chuàng)傷得到平復(fù),固然我們能歡歡喜喜地過許多年,然而再往后呢?我們倆,除了甘道夫,就只是你和我,我們兩個年紀(jì)最大,卻注定要是這班人中最后留下的兩個。除去那些已經(jīng)渡海而去的朋友,埃奧默爾是第一個……”

      吉姆利說不下去了,又給自己倒上了白蘭地。

      洛汗王埃奧默爾,已經(jīng)在五年前去世了。在那一年年初,他曾捎信給他所有的好友至親,希望能在最后再見見他們。多年不曾聚首的魔戒小隊,所有仍在中洲的成員因此重聚;而更為令人心情沉重的是,多年不見,歲月在他們身上留下的印記在彼此眼中頗為驚心,殘酷地昭示著這樣的相聚不會是最后一次。萊戈拉斯記得,當(dāng)時他們幾個,尤其是梅利,對埃奧默爾的妹妹埃奧溫公主明顯的衰弱十分留意。這位公主雖然是他們這些友人之中年紀(jì)最小的一位,但同她的兄長一樣,都受制于普通人類的壽數(shù)。作為伊希立恩親王妃,她婚后在埃明亞南城中重要場合時常露面,不過幾年前就已經(jīng)深居簡出,連身在附近林中居住的萊戈拉斯也很少見到她了。昔日在馬上英姿颯爽猶勝洛汗男兒的執(zhí)盾女士,那年再見時,需要乘坐馬車出行,走路也需要侍女?dāng)v扶。梅利在她兄長的葬禮上吹響了這兄妹二人早年所贈的銀號角,這位年輕時因冰冷堅毅引人注目的婦人淚如雨下,幾乎昏厥。

      “我們無法向這個世界請求它改變?nèi)藗兠ǖ臍w宿,好讓我們珍惜的一切永遠(yuǎn)伴隨我們!钡染`終于能夠從回憶里分神,他試圖安撫自己的朋友,“何況——我知道,我要說的也許此刻是不足以安慰你,但你也記得——埃奧默爾他走得很平靜,是在親友、兒孫簇?fù)硐逻^世的。而那之前,衰老讓他無法騎著他的駿馬繼續(xù)馳騁,病痛讓他覺得受罪。他最后對我們說過,他這一生擊敗了來犯之?dāng)、雪洗了家仇國恨;也結(jié)識了生死與共的戰(zhàn)友、與最偉大的君王并肩作戰(zhàn);有心愛的妻子和孩子、洛汗在他為王時安享和平,他已是無憾,有我們?yōu)樗蛣e,他覺得滿足!

      不過還有一些話他并沒有說出口,而是再次在內(nèi)心向那個早已離去的巫師訴說:“與埃奧默爾相仿,我也不能說自己有遺憾,因為我也一樣收獲良多,確實很多。這短短的時間里,我得到的是幾百年間在林間游蕩的日子里都不曾得到的、甚至從沒有夢想過的……只是米斯蘭迪爾,你那時并沒有提到,擁有這些的時光過得這么匆忙,而記憶越是深刻,越覺得失去難以忍受。這首歌的尾聲注定倉促傷感!

      “這就是為什么離別時,常?偸撬托械娜烁,因為他們才是被留下的!奔防雌饋頉]有受到寬慰,臉色依然凝重,“我還記得,很多年以前,弗羅多同甘道夫,還有伽拉德瑞爾夫人和埃爾隆德領(lǐng)主一起乘船離去了以后,梅利和皮平是怎么描述他們的送別。我當(dāng)時覺得,沒能在他們離去時親自送別總是遺憾的。然而自從我的父母、還有埃奧默爾去世以后,我越來越覺得,不能親歷未必更令人難過!

      萊戈拉斯聞言連忙說:“你不必這樣貶低自己的忠誠。無論是他們倆還是你,為了自己對親友的愛,都甘愿承受那種痛苦。如果不那樣做,你們就會永遠(yuǎn)抱憾,你們只要能趕得到,都會不假思索,把無可避免的悲傷暫且拋在腦后!

      “我并沒有他們兩個趕上的離別多,我也確實沒法喜歡海港和那些吵鬧的海鳥。戰(zhàn)爭結(jié)束以后,有太多的朋友、太多的回憶從那里遠(yuǎn)去了。連山姆也據(jù)說已經(jīng)從那里離開了。”吉姆利說,然后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問道:“我問你一句,老伙計。如果,當(dāng)年在米那斯提里斯,那只討嫌的海鷗飛來的時候,我和梅利沒說那些要你留下之類的話,戰(zhàn)爭結(jié)束以后,你是不是……就會走?就同甘道夫他們一樣?”

      萊戈拉斯一時沒有想出答復(fù),而吉姆利似乎也并不想等他的答復(fù),搶回了話題自問自答起來:“你終歸是想走的,伽拉德瑞爾夫人說的,怎么會錯——你在這里難得安寧,你的終點不在這里……不在中洲。我們那個時候只是沒真正弄明白——也不想明白?晌椰F(xiàn)在覺得,也許你那時候走了對你來說也是好的!奔防卣f著。

      “這個時候為什么沒有皮平來告訴我們不要那么陰沉!”萊戈拉斯喊道,勉強擠出一個作笑容,“你也不是沒空去埃明亞南做客,他們兩個也還沒有耳聾,你大可下次當(dāng)面再去提這些陳年舊事!

      “那兩個專愛四處亂竄、滿嘴胡話的混小子!奔防吡艘宦,“可是誰能想得到,這兩個混小子、霍比特人戀家鬼,會因為要見老朋友最后一面,在這個年紀(jì)拋舍掉家里的一切!碑(dāng)初收到埃奧默爾的信之后,夏爾白蘭地鹿和圖克家的兩位年老的族長就將家業(yè)交付給了兒子們,當(dāng)他們來到洛汗以后,大家得知兩位以故土難離著稱的霍比特人居然并不打算再回故鄉(xiāng),都非常感慨。如今他們都居住在埃明亞南,同伊希立恩親王夫婦一起生活。

      “這世界最為不可思議的部分就在霍比特人之中。甘道夫從前這么說過,你可以以為你已經(jīng)熟悉了他們的一切,可到頭來,他們還是能讓你大吃一驚。他們就是有這種本事!比R戈拉斯頗為感嘆地說。

      “我想他們也一定覺得外面的世界不可思議,或者說,怪得很。我一直都這么覺得!奔防f著,又把手探進了自己的懷里,臉上的表情由凝重轉(zhuǎn)向了沉思的表情。萊戈拉斯覺得他需要自己靜一靜,于是又站起身,對著那些剛才看過的陳列品,一一審視。

      過了一會,吉姆利突然出聲說:“我知道我們矮人一向沒有霍比特人那樣的名聲,不過,我多少也有那么點不可思議的經(jīng)歷——從前有哪個矮人接受過‘精靈之友’的稱呼呢?要不是認(rèn)識了高貴的伽拉德瑞爾夫人,我簡直會以為那對矮人來說是侮辱!所以我覺得,我再作一個出人意料的決定也沒什么大不了的。萊戈拉斯,我不喜歡欠別人人情,既然當(dāng)年第一個挽留你的人是我,我可受不了哪天你再見到了伽拉德瑞爾夫人,她問起你為什么耽擱了那么久不渡海,你回答她:‘哎,全要怪那倔脖梗的矮人,他拖著我不讓我來。 晕覜Q定了——如果有那么一天,你真的再也受不了那些吵嘴的海鳥,受不了安督因河的催促,你不必再掛心還有我這么個老朋友需要你留下之類的話。我,只要我還走得動,我就同你一起走!

      萊戈拉斯立刻轉(zhuǎn)身去看著吉姆利,他幾次想問話,卻覺得連口也張不開,直到吉姆利大聲嚷嚷起來:“別那樣瞪著我,你的耳朵沒出毛病,是真的。趁我如今腦袋還清醒,先說定了,免得以后你以為我老糊涂了在說胡話!

      萊戈拉斯沒有說話,只是眼神瞟向桌子上的白蘭地酒瓶,酒瓶幾乎見了底。

      “我要說多少回,我沒醉!”吉姆利嚷嚷得更大聲了,“那兩個戀家鬼可以為了朋友舍家棄業(yè),我也沒什么不行的!

      “不是。這決定太突然了——我是說你不必、不必現(xiàn)在就決定這么遠(yuǎn)以后的事,我是說……”萊戈拉斯終于能說話時,卻實在把握不住自己的意思。

      “這有什么可拖延的。你還擔(dān)心我活不到那么長?雖然目力不及以前了,可我硬朗得很!”吉姆利說著,又喝了一杯,“還是說你不肯帶我這個乘客?因為從前從沒聽說過矮人去維林諾的先例?”

      “不,當(dāng)然不是,不是因為這些。”萊戈拉斯只能搖搖頭,惱恨自己不能找出更恰當(dāng)?shù)恼Z言來回答,“我當(dāng)然很愿意帶你出海,只是我知道你對現(xiàn)在的家有多深的感情,我永遠(yuǎn)不能比你找出更合適的言語來形容,你真的……”

      “我可以安心地把它托付給我的孩子們!奔防抿湴恋恼Z氣打斷了他,“他們可是我教導(dǎo)出來的!我可以信任他們,他們能好好照顧這里,也能好好照顧他們自己。你可別把我此番承諾的代價想得太大了,我可是個老實的人——我這又不是要拿我的寶庫換你的小破船,去哪個貧瘠的荒島——我們要去的地方,可是有伽拉德瑞爾夫人在,世間哪有寶藏可以與她爭輝!難道為再見她一面,不值得我付出金山?加上還有那些老朋友——不過,說真的,雖然我是這么說了,不過海上風(fēng)浪可是大得很,我可是覺得很遭罪啊,你不會還忍心收我船錢什么的吧?”吉姆利最后一句話說得頗為認(rèn)真。

      “當(dāng)然不會!”精靈喊出這句以后,吉姆利帶著非常滿意的表情點了點頭,腦袋略略低垂,手依然揣在自己的衣襟里。

      ”米斯蘭迪爾,你又說對了,哦老天,為什么你每次都是對的。我確實發(fā)覺了我在這個世界能發(fā)覺的最為不可思議的,確實也與你的不同!叭R戈拉斯想著,這時終于覺得能夠展眉一笑了。他內(nèi)心的想法給他的語氣帶來了些許暖意:“不過,我們要乘坐的才不會是什么小破船,而是能渡海的帆船,當(dāng)然外表絕不會像我們見過的昂巴海盜船那樣可憎。”

      矮人聞言發(fā)出了微微的笑聲,又點了點頭,但沒有出言回答。萊戈拉斯繼續(xù)說道:“到時候你會見到的,可是真正的灰船——埃爾達(dá)們是這樣稱呼它的。它會有淺灰色的船身,有甲板和桅桿,有潔白的風(fēng)帆。我知道你并不太喜歡船,不過你是建筑大師,看到它的樣子也一定會欣賞它的美麗。也說起風(fēng)浪或許一開始會有,可是隨后……”精靈訴說著他說不清有多少個夜晚在夢里所見的情景,不由自主地被隨著他的敘述在自己眼前展開的景象迷住了,聲音也因此越來越低。結(jié)果他沒能注意吉姆利后來并未出聲回應(yīng)他的講話。等他發(fā)覺時,只見矮人已經(jīng)睡著了。

      也許吉姆利剛才確實說的是醉話,或許不是,也許他清醒以后矮人會收回剛才所說的話。不過,萊戈拉斯看著矮人垂在胸前的頭,笑了笑——萬一許諾真的被當(dāng)做酒話被收回了,精靈覺得他自己也不會太介意,況且此刻他心中已有了自己的定論。

      因為并不打算吵醒朋友,萊戈拉斯靜靜地走回了自己的座位重新坐下,可他并沒有因為惟一的聽眾已發(fā)出輕輕的鼾聲而閉口不言,而是用如歌唱一般的聲音,繼續(xù)低聲敘述著他夢里的情景,他覺得如此,或許他的朋友在夢里也可以見到他眼前的那番神奇的光景:

      “……其實沒有你想的那么糟,在最后的一段旅程中,如果大能者們允許我們航行向那條筆直航道,我們會航行在你從未見過的海面上,那不是我們在這邊所能見的海,翻滾的云朵將組成波濤,一顆最明亮的星辰指引我們的航行。如果你仔細(xì)聆聽,風(fēng)聲將為我們奏曲,星光之中,將有遙遠(yuǎn)地如同來自另一個世界的歌聲,唱著自從繁星點綴在天空之后,這個世界上一切美好的故事,也許那歌聲里也會有我們自己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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