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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吟不語若有忘，問君何行何當(dāng)歸。”
　　他初見清尹的那一日，是個(gè)暑夏的梅雨天氣，庭院深深，幽靜處，獨(dú)坐的姑娘著著月青羅裙，出神地望著院中一池錦鯉，癡癡輕念這樣一句詩，美好不似人間。

　　不知是否被腳步聲驚擾，她輕輕側(cè)臉，看到了身后躲雨的狼狽書生，巧笑嫣然，“沈安，你還是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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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驚訝于這女子知曉自己的名字，話到嘴邊，卻成了，“古道荒涼，姑娘怎會(huì)獨(dú)居于此？”

　　清尹苦笑，道烽火連城，征人遠(yuǎn)赴千里杳無音信，她在這偏僻古鎮(zhèn)，一守，便是數(shù)年，鎮(zhèn)子上的人難耐清貧，接二連三地遠(yuǎn)走他鄉(xiāng)，陪她的，只有一個(gè)名喚紅芍的丫鬟，和這一池錦鯉。

　　梅雨淅瀝，青草離離，沈安看著她落寞的笑容，突然心頭輕顫。
　　他寒窗十年終得功名，衣錦歸鄉(xiāng)路過此地，卻總覺得自己在找什么人，直到，遇見清尹。
　　眉眼間說不上來的熟悉之感，讓人頓生前世今生的錯(cuò)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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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安留了下來，為了那一瞬的錯(cuò)覺。
　　晨間，他為她簪花畫眉，夜來，她為他纖手弄墨。
　　一切，都如同俗世尋常人家。
　　他從不過問她的過去，仿佛是怕一旦知道了一些事，這美好便再無跡可尋。

　　直到有一天，她仍像往常一樣癡癡看池中錦鯉，卻突然回眸問他，“將紅芍許給你做妾，可好？”
　　他微怔，繼而有些生氣，說今生只愿娶清尹一人，與子偕老。
　　與子偕老，與子偕老，她默念了幾聲，悵然輕嘆：“你終究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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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日后，她突然道：“沈安，我聽來個(gè)故事，卻不得其解。”

　　她將故事緩緩道來——亂世烽煙突起，新拜了天地的女子送丈夫應(yīng)征，臨行前，她贈(zèng)他梨木雕的雙鯉魚，上書二字“當(dāng)歸”。

　　可是等到大軍凱旋，等到四海升平，他卻一直沒有回來。蹉跎盡了年華，紅顏成白發(fā)，她以為他戰(zhàn)死異鄉(xiāng)，躍下無定河殉了他。

　　生前有執(zhí)念的亡靈，渡不過忘川，入不得輪回，那女子陰差陽錯(cuò)，寄身在了河中一尾錦鯉上，過萬水千山去尋他。

　　“沈安，你說，她這樣癡情，為何還是等不來心上人？”

　　沈安輕嗔：“不過是俗套的話本子，別胡思亂想�！�

　　（五）
　　再醒來，竟已然換了一番天地，他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一處破敗荒蕪的老屋，哪里也尋不到清尹的影子，只有那干涸的池子里，靜靜躺著一枚木雕的雙鯉魚，上刻“當(dāng)歸”二字。

　　熟悉的簪花小楷，含多少癡念？

　　記憶突然涌來，他哪里是戰(zhàn)死沙場，分明是背了誓，一路高升，盡享富貴榮華，娶了名喚紅芍的佳人，卻忘了家鄉(xiāng)，那個(gè)還在苦苦等他的妻子。

　　（六）
　　沈安卻永遠(yuǎn)不會(huì)知道，她說了謊。

　　寄身在了河中一尾錦鯉上，過萬水千山，不為尋他，而為報(bào)仇。
　　也恨過，也怨過，甚至定下盟誓，等在這里為了來世他再過此地，讓他留下陪自己，做這不入輪回的一雙錦鯉。

　　可終究，是原諒了他。卻是永世不得相見的代價(jià)。

　　問君何行何當(dāng)歸？
　　這歸期，他遲了整整一生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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