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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1.
司空王朝,靖元六年。
我淪落在京都繁華的煙雨樓。顧名思義,這是一個男人尋歡,女人陪笑的風(fēng)月場所,這里夜夜笙歌,紙醉金迷。
“虞姑娘,你可準(zhǔn)備好了,媽媽說你可以出場了。”丫鬟輕聲催促著我。
“好,我馬上來!
我看像鏡中紅衣盛裝的女人,一身肌膚白皙似雪,眼眸燦爛若星辰,柳眉彎彎,鼻翼俏挺,朱唇似兩瓣桃花。嘴角微勾,眼波流露萬千風(fēng)情。
這便是我,虞輕晗,煙雨樓的頭牌,京都最具盛名的舞姬。
看著下面的人面露期待,眼神毫無顧忌地流露著人性的欲望。我微微一嘲,拉著梁上的綢帶飛身而下,萬千花瓣在我身后構(gòu)成一幅絢爛的背景,襯得一身紅衣的我更是令人驚艷。
隱藏起眼中的情緒,我微微一笑,隨即轉(zhuǎn)身舞動起來。舞步最終隨樂聲落幕。
“虞姑娘!虞姑娘!”臺下的掌聲襲卷而來,我盈盈一拜。
一丫鬟匆匆跑上臺在我耳邊道:“虞姑娘,懌玄王爺有請!
我點點頭,不顧臺下的挽留轉(zhuǎn)身離去。
“民女虞輕晗拜見王爺!
我看著桌上身著華服的兩人。一個身著紫衣,尊貴逼人,眉目俊秀,眼神卻很銳利,面容略顯威嚴(yán)。另一個身穿藍袍,長得斯文俊秀,溫潤如玉,此刻正自顧自喝著酒。
我暗自詫異:想不到多次請兵平定邊疆戰(zhàn)亂王爺竟是如此文質(zhì)彬彬的人。
“懌玄王爺覺得這虞姑娘如何?”紫衣男人問司馬懌。
此時司馬懌放下酒杯,抬頭。我看到了似乎他眼中的驚訝,再細看時卻是溫和的笑。
“虞姑娘果然姿色過人!鼻辶劣钟写判缘纳ひ艚o人一種如沐春風(fēng)的暖意。
“多謝王爺謬贊!蔽夜首鲖尚叩匾恍。
“虞姑娘陪我們吃頓飯可好?”紫衣男人笑著問我。
我點了點頭,拿起桌上的酒壺給二人斟酒。
接連幾天,司馬懌都來煙雨樓看我跳舞,每當(dāng)他看向我時,目光中都閃爍著一種莫名的情緒,我不解。但我知道,我這第一步快成功了。
舞罷,我第二次被請到了司馬懌面前。
司馬懌溫和地看著我。
“虞姑娘這樣的妙人兒本不該淪落于此,若本王替你贖身,你可愿跟本王走?”
我思索了會兒道:“承蒙王爺不棄,輕晗愿一輩子報答王爺!
2.
從那日后京都的人都知道我成了司馬懌的人。進入懌玄王府后,我又有了一個新身份,懌玄王爺?shù)膼坻。早聽聞司馬懌年齡已近二十二,府內(nèi)卻無一妻妾。那時只是聽傳聞,進入王府后才發(fā)現(xiàn)這竟是真的。
司馬懌將我安置在一處叫柳苑的地方。
晚上正當(dāng)我沐浴時卻聽到門外:“奴婢參見王爺!彪S即門被打開了,坐在浴桶內(nèi)的我頓時有些慌亂。我雖淪落青樓,但也只做舞姬,從沒被任何男人碰過。我擦干身子穿戴好后才出去,對司馬懌低低地喊了一聲:“王爺!
司馬懌放下手中的茶杯,起身一步步走向我。看他一步步向我走近,我有些緊張地攥著袖子,呼吸不禁變得急促起來。當(dāng)他白皙修長的手指撫上我的臉頰時,我只是怔怔地盯著他。
司馬懌目光溫柔地凝視著我,喃喃道:“真美!
我有些窘迫地想低頭,他卻用五指鉗制住我的下巴。我被迫地看著他,那種滿是溫柔的眼神卻讓我覺得虛空,他眼底的深邃是我不明的。他的手撫向我的脖頸,我有些慌亂了。正當(dāng)我以為他會有下一步動作時,他卻放開了。
司馬懌看著我微微一笑:“天色不早了,你先休息吧。”隨即走出了我的屋子。
我看著他遠去的身影,覺得很莫名。
接下來的幾天,我都沒有看到司馬懌。我問那些丫鬟司馬懌哪去了,她們都異口同聲地告訴我:“回夫人,皇上差王爺辦事去了,些許日子才能回來!
聽到這個消息,我有些松氣,暗自竊喜,也許是該有些動作了。
我走到司馬懌的書房前,看到有人守著,我故意道:“王爺可在里面?”
“稟夫人,王爺不在!
“既然不在,那我就先走了!
轉(zhuǎn)身離去時,我不動聲色地打量了周圍的環(huán)境,把情況暗記于心。隨后我又走遍了整個懌玄王府,記清了所有線路。
這其中有一座閣樓很吸引我的視線,本想推門而入,卻被身旁的丫鬟阻止:“夫人!夫人不可!”
我皺了皺眉,“為何?”
“稟夫人,這是王府禁地。在懌玄王府,書房和墨閣除了王爺能進,其他人是一律不準(zhǔn)入內(nèi)的。擅闖者,軍法處置!
軍法處置?
我深深看了一眼這墨閣,“我知道了。”
3.
自摸清楚懌玄王府的情況后,我便沒了興致再逛,而是呆在屋內(nèi)思索著下一步要怎么辦。
“聽丫鬟說你整日呆在屋內(nèi),怎么不出去走走?”
溫潤的聲音在我身后響起,我嚇了一跳,轉(zhuǎn)身卻近距離看到了司馬懌那張俊臉,我不禁后退一步:“參見王爺!
“今后你對本王就不用行這些虛禮了!彼抉R懌看著我溫和一笑,他扶起我,“可想出去走走?”
“嗯!蔽尹c了點頭。
和司馬懌走在街上,很多人都認(rèn)識我這青樓舞姬卻又不敢明目張膽地看我們,也許是礙于司馬懌的威嚴(yán)。
前方一身著青衣錦袍的男人吸引力我的視線。
是他!他來了!?
我心下一喜?伤]有看到我,只是和一柔美的女子停在路邊說說笑笑。這一幕讓我覺得有些灼眼,不想看卻又偏偏移不開視線。
他和那女子走了幾步,發(fā)現(xiàn)了我和司馬懌的存在,直直向我們走來。
“六哥!
他笑著向司馬懌打招呼,忽而又看向司馬懌身邊的我,“莫非這就是深得六哥喜愛又名冠京都的輕晗姑娘,果然絕色過人!
司馬懌看著我微微一笑,又對他說:“十弟怎么上京了?”
“有些想念皇上和六哥了,便回來看看!彼倚χf。
“那可曾見過皇上了?”
“還不曾!
“十弟可莫要浸在美人堆里忘了正事才是!彼抉R懌看著他邊上的女子戲謔道。
我眼睛直直盯著他,他卻不曾認(rèn)真看過我,方才也不過是客套罷了。他是堂堂的凌肖王爺司馬凌,身邊溫婉可人的大家閨秀不計其數(shù),眼中又怎么會有我這樣的女子?粗麑δ桥訙厝岬貥幼,我掩在袖下的手不自覺握緊。
“那我們先走了!彼抉R凌與那女子并肩而去,盯著他們遠去的身影,我袖下的手攥得更緊。
忽而手上一熱,司馬懌白皙修長的手已經(jīng)包裹了我的手。我突然回過神看著司馬懌,他眼中的澄澈讓我心下一驚。
“怎么了?你臉色不太好!彼抉R懌溫柔關(guān)切地看著我。
我忙低下頭。
“王爺,妾身有些不舒服,我們回去可好?”
“好。”
司馬懌旁若無人地牽著我的手走在大街上,手心傳來的溫度讓我有些迷茫。
4.
是夜,司馬懌如之前一樣沒有留宿在我的房間。當(dāng)我想把窗戶合上時,只感到一陣風(fēng)掠過,轉(zhuǎn)眼,我忙道:“屬下參見主子!
“嗯!彪[在黑暗中的他不復(fù)白日那風(fēng)流不羈的神態(tài),顯出幾分漠然。
“輕晗,第一步你做得很好。”
“這是屬下的本分!蔽壹幢阋蛩@句話開心,也不敢流露一絲情緒。
“這根毒針你拿著,到時趁司馬懌毫無防備時射入他體內(nèi)!蔽倚⌒慕舆^他給的毒針藏在了袖中,“屬下定不負(fù)主子所托!
司馬凌對我微微一笑,“自己小心!
暗夜中沒了他的身影,我還癡癡盯著那還未合上的窗戶,眷戀著他給的片刻關(guān)心。
我遇見司馬凌是在四年前。
自小是孤兒的我在紛亂的人世顛沛流離,經(jīng)常舍了尊嚴(yán),用最卑微的姿態(tài)去乞討一個饅頭?赡切└吒咴谏系挠绣X人寧愿用肉包子喂狗,也不愿將它施舍給路邊饑餓至死的乞丐。人情冷暖,不過如此。這些自以為是的有錢人,穿著華美的服飾,可那衣著下包裹著的丑陋的心又比我們這些臟亂不堪的乞丐高貴了多少?我本著一顆麻木的心,在乞丐中搶食與被人搶食的過程里逐漸長大。
那日,我搶了別的乞丐的饅頭狼吞虎咽地咽了下去。我知道自己又免不了一頓毒打,逃跑時慌亂地撞上了他。我以為他會嫌惡地將我推開,抬頭卻看到了他眼中一閃而逝的驚詫。我不知道那是為何。但是,他在我最狼狽不堪的時候救了我,將我?guī)Щ厮,派人照顧我,自己又多次看望我?br> 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了人世的溫暖。
所以,哪怕讓我用命報答他,我也無怨。
5.
翌日,我去找司馬懌時,卻看到他和當(dāng)初那個紫衣男子進了書房。我避開人,特意找了個不易令人發(fā)現(xiàn),又能聽到屋內(nèi)談話的角落。
“司馬凌今日進過宮了!蹦亲弦履凶拥馈
“皇上打算如何?”我聽到司馬懌叫他“皇上”一點也不覺得意外,因為那日我便知道了那紫衣男子便是當(dāng)今皇帝,司馬城。
“司馬凌看起來游戲人世,實則野心勃勃,這一次他定是有準(zhǔn)備而來。若想司空王朝太平,留不得他了!彼抉R城講得很平靜,我知道這位年輕的皇帝必定有他的謀略和手段。
“臣弟定盡全力協(xié)助皇上!
“好。司馬凌目前實力還不如我們,所以你要收好兵符!
“兵符安好,皇上無須擔(dān)心!
“……”
待司馬城走后,司馬懌便來了柳苑,我假裝在打理花草。
“王爺今日怎么這時才來?”
“方才皇上來了。”司馬懌溫和道。
“皇上?!”我故作驚訝道。
“嗯!彼抉R懌微微一笑,“怎么不找其他事做,每次來都看到你在打理花草!
“其他事?”我看著司馬懌微笑,“王爺,妾身自小是孤兒,不懂文墨,只在煙雨樓學(xué)了些舞藝罷了。”
我語氣平淡,司馬懌卻突然握住我的手,“既然如此,陪本王放風(fēng)箏可好?”
“放風(fēng)箏?”我驚訝地看著司馬懌,隨即微微一笑,“好。”
從小到大,我也不曾放過風(fēng)箏。所以此刻也只是看著司馬懌嫻熟地擺弄著繩線。
“來,過來。”司馬懌向我招招手,然后把風(fēng)箏的木椽給了我。他握住我的雙手,圈住我的身子,對我輕輕耳語:“放風(fēng)箏吶……”
他溫?zé)岬臍庀姙⒃谖叶叄幌率刮壹t了臉。
“知道了嗎?”
“嗯,妾身自己來!蔽覓昝撍膽驯芰似饋怼oL(fēng)箏隨我牽線的方向在空中飄移,看著天空那飄忽不定的風(fēng)箏,我不禁笑出聲來。這是我進懌玄王府后第一次發(fā)自內(nèi)心地笑。
我不知道生活竟也可以是這般自在無慮的。跑累了我便把風(fēng)箏給了丫鬟,回頭正看到司馬懌看著我,目光溫柔,可他的神態(tài)又似乎是在回憶。我疑惑地走向他。
“累了?”他白皙的雙手撫了撫我的頭發(fā),我在他身邊坐下。
“本王也很久沒放過風(fēng)箏了。”他看著我溫和一笑,“母妃只是父皇一時興起寵幸的一名丫鬟,身份卑微。哪怕是宮人也不把母妃放在眼里,時常送些剩飯剩菜。所以小時候,很多皇子都暗地里欺負(fù)我,那時只有皇上真心待我好,他把我當(dāng)兄弟,宮中險惡,他卻一直護我。小時候只有他陪我玩,教我放風(fēng)箏……”司馬懌神色有些黯然。
我看著司馬懌,心底有些哀戚,他身份比我高貴,卻也自小看透了世態(tài)炎涼。
我握住他的手,“王爺,那都過去了,今后有妾身陪伴你!
司馬懌反握住我的手。
“嗯。今后在我面前自稱‘我’便是!
我一震,看著他眼中的真誠,一股暖流從手心蔓延到心底。
司馬懌,他竟可以放下尊卑,與我坦然相對。
這樣的感覺難以言喻,卻是我從不曾有過的。
是夜,司馬懌在柳苑留宿。但他只是緊擁著我入眠。背后傳來的溫度讓我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6.
早晨,當(dāng)我睜開雙眼,正好撞上那道灼熱的視線,我臉一熱,低下頭小聲道:“王爺該起了?”
“嗯!彼偷鸵恍,在我耳邊輕輕道:“那你幫我穿衣服!
這樣孩子氣的話讓我一愣,頓時有些忍俊不禁,我隨即點了點頭。
當(dāng)我為司馬懌穿戴好后,他忽然牽住我的手,“帶你去個地方!
我拉住他,“王爺,你是不是該早朝了!
他神秘一笑,“今日不去了。”
“這……”正當(dāng)我還想說些什么時,司馬懌已拉著我走出了屋子。
騎在馬上,司馬懌用手環(huán)住我,他拉住韁繩一喝向城外奔去。
司馬懌帶我上了一座小山。山上楓林遍布,那滿山的紅艷晃了我的眼。這種極致的紅仿佛正待噴薄而出的生命。我從未見過如此張揚的色彩。
司馬懌將馬拴在了半山腰,他輕輕用力將我從馬上帶下來。
“這里有座清冷的小寺,少有人來,我卻甚是喜歡此處。”
我欣賞著沿途的風(fēng)景,心情舒坦,嘴角彎起淺淺的弧度。
“喜歡這兒嗎?”司馬懌問我。
我點了點頭,問他:“王爺經(jīng)常來這里?”
“嗯,心情不好時會來這里走走!彼抉R懌溫和地說著。
他帶我踏入了一座寺廟。
“司馬施主!庇袀小僧向司馬懌問候,司馬懌微笑著點了點頭,便與我踏向了別處。
榕樹下。
我抬頭看著上面掛的稀稀落落的紅條子。
司馬懌說:“來這里的人,有人會來此處許愿!
我微微一笑,看向司馬懌:“那么王爺呢,可曾許過?”司馬懌轉(zhuǎn)頭看著我,他溫柔的眼神讓我有些別扭。我迎著他的目光,似乎從他眼中看到了什么,又似乎只是我的錯覺。
“許過!彼⑽⒁恍τ挚聪蜷艠渖系募t條。
“那王爺許了什么愿?”我有些好奇地問他。
司馬懌嘴角的弧度更彎,“不過是年少心熱的事罷了!
見他不愿多說,我便不再多問。
“今日,我就再許一愿!
他拿起破舊桌上的筆,蘸了些墨,在紅條上揮寫起來。
片刻,司馬懌抬頭對我溫柔一笑。
“過來,我們一起把它掛上去可好?”
我走過去,看見那紅條上寫著:“司馬懌,虞輕晗,此生相守!
我訝異地看著他,他對我一笑,“這是我的愿望,與你一生相守,終此一生,唯爾一人!
終此一生,唯爾一人?
我呆呆地看著司馬懌眼中灼熱的期盼,似乎有什么溫暖的東西注入了我的心扉,與當(dāng)初司馬凌給我的感覺一樣,又好像不一樣。這是不是就叫,感動。
他牽起呆愣的我一起將紅條子掛上了榕樹,隨即拉著我離去。離去的剎那,我似乎瞥到了一張紅條上寫著:上官顏。還有,司馬懌。再細看時,發(fā)現(xiàn)不過是張脫色了的淡褪了字跡的條子,興許是我看錯了。
“怎么了?”司馬懌疑惑地看著我。
“沒事!蔽肄D(zhuǎn)過頭對他微微一笑。
7.
這兩個月來。司馬懌每次下朝后都幾乎會陪我,或是教我下棋,或是教我舞劍,又或是在未月湖游船,去醉香樓品嘗糕點,或是帶我去郊外散步,帶我去看不一樣的山花爛漫……他帶我感受了我不曾感受的世界,我不知道自己曾憎惡的人世也會如此美好。
一下,京都的人都知道了司馬懌對我甚是寵愛。
我走入屋內(nèi),那青色衣袍的人讓我的心一緊。我忙把門關(guān)好。
“屬下參見主子!
司馬凌轉(zhuǎn)身淡漠地看著我:“輕晗,你沒忘記你的任務(wù)吧!
“屬下不敢!
“差不多該動手了!
司馬凌銳利的目光讓我不敢直視。
“屬下定不負(fù)主子所托!
“如此便好!蔽輧(nèi)一下又只剩下我一人。
我愣愣地站著,有些不知所措。這么久以來的相處似乎已讓我不忍對司馬懌下手。
終于,我找了個司馬懌不在的時間,避開人偷偷潛進司馬懌的書房。我查了書房內(nèi)所有東西,卻獨獨找不到兵符。回到自己房內(nèi)不久,司馬懌便來了柳苑。
“想什么呢?”司馬懌從身后環(huán)住我。
我轉(zhuǎn)過身,反擁住他微微一笑,“想你!
司馬懌笑出聲,“看我給你帶了什么!
我拿過丫鬟手中的東西,是一條做工精致的裙子。湖水藍的色彩讓人覺得很清新,袖口做得寬大很飄逸,下擺是別出心裁的紋路,看起來很美。我輕輕撫摸著它,轉(zhuǎn)頭對司馬懌微微一笑:“謝謝王爺,我很喜歡!
“嗯,很適合你!
這幾日我一直在思索司馬懌將兵符放在了何處,心中覺得有些煩悶,便出去走了走。
再次經(jīng)過墨閣,我心下好奇:兵符莫不是在此處。
遣退丫鬟,我獨自推門而入。
這里的東西纖塵不染,顯然是有人經(jīng)常打掃的。
轉(zhuǎn)頭的剎那,我愣住。
那張畫像……那張畫像……
一樣的眉眼,一樣的鼻梁,一樣的嘴唇,甚至是與我此刻一模一樣的湖水藍的裙子。
這是我,又分明不是我,我沒有她的靈動和婉約。
突然間,像有什么要掙脫我的腦海,一切……
“誰讓你來這里的?!”熟悉的聲音在我身后響起,帶著無盡的冷漠。
我慌亂地轉(zhuǎn)過身,對上那一張冷漠的臉。他冰冷的眼神如窒息的海水般令我害怕,那眼底的盛怒仿佛可以瞬間將我湮沒。
“進入墨閣的人,軍法處置。”冷酷無情的語氣讓我的心猛抽了一下。這樣的司馬懌是我從未見過的。
8.
我最終踉蹌著跑出這里,跌跌撞撞跑回柳苑將門鎖上。瞬間,身體抵著那門癱軟下來。
許久之后,我起身搖搖晃晃地走向梳妝臺。
鏡子里的我,眼眸柔美動人,柳眉如月,精致的鼻梁俏挺,櫻紅的唇瓣似無盡的誘惑。
呵呵。好一張絕色容顏!
原來,原來如此啊……
司馬凌與司馬懌初見我時眼中那一閃而逝的驚訝,司馬懌眼底閃爍的莫名情緒。司馬凌給我的溫暖,司馬懌給予我的溫柔,一切的一切,不過是因為這張,一模一樣的臉!
可是我從來沒像此刻這樣憎恨過這張臉!
哪怕是淪為一個青樓舞姬,我也從沒覺得像現(xiàn)在這樣諷刺。
司馬懌帶我回憶了他的回憶,重復(fù)做著他曾經(jīng)對另一個女人所做的事。在榕樹下許愿,去未月湖游船,到醉香樓品嘗糕點……一切的一切,他做的那樣坦然,我卻信以為真,步步淪陷……
如我所料,司馬懌這些日子再沒來過柳苑。我終于成了一個失寵的女人。
之后我又潛入司馬懌的書房好多次,和之前一樣未果。至于那墨閣,我也再沒去過。唯一一處我沒去過的地方,就是司馬懌自己的臥房。
這日,我趁司馬懌不在的時候偷偷進了他的臥房。翻了他室內(nèi)所有東西,沒什么發(fā)現(xiàn)。只是,窗邊那個花瓶總讓我覺得有些奇怪,那上面的圖案……我走近,輕輕敲了敲,沒什么反應(yīng)。打算拿起它時,邊上的墻上卻開了一個洞,我很清楚地看到了里面那個虎符。
門外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我迅速將虎符藏入衣袖,把東西物歸原處。躲不了,我也不想躲。
司馬懌看到我的剎那怔了怔,忽而又皺了皺眉,“你來干什么?”如此淡漠的語氣仿佛我只是一個不相干的陌路人。
我的心抽痛了一下,咬了咬嘴唇:“我來找你!
他微微一笑,嘴角的弧度有些譏諷。那樣的表情刺痛了我的眼。
“寂寞了?”他一步步走向我,手指輕佻地觸著我的臉,我瞬間愣住。
司馬懌,在你眼中,我是不是只是個小丑?
我推開他奔了出去。
是夜。我偷偷出了府,將兵符給了司馬凌。
“輕晗,我就知道你不會讓我失望。”司馬懌對我微微一笑,“辛苦你了!
我點了點頭。若是以往,我早為他這一句話而欣喜不已。只是如今,司馬凌,我可還有利用價值呢?
“那根毒針呢,射入他體內(nèi)了?”司馬凌問我。
我握緊雙手,點了點頭。
回到柳苑,我感到前所未有的疲倦。怔怔地看著夜空的月亮,強迫自己不再去想司馬凌,也不再想司馬懌。
不日,就將是一場腥風(fēng)血雨。
9.
司空王朝靖元六年四月。
凌肖王爺司馬凌舉兵造反,攻入皇城。
彼時的我只想再見司馬懌一面。
我等在王府門口,看著他鐵甲戎裝向我走來。然后目不斜視漠然走過我身旁,仿若沒看到我一般擦身而去。
司馬懌,不過幾日的光景,你我之間竟已至此。
我看著他騎上戰(zhàn)馬飛奔而去,逐漸地,逐漸地消失在我眼中。
皇城內(nèi)。
司馬懌和司馬凌打得不相上下。
“司馬懌,你以為你還斗得過我嗎?”司馬凌看著司馬懌輕嘲。
“斗不過嗎?”司馬懌微微一笑,一如往常。
“來人,給我殺!”司馬凌一聲令下,浩大的軍隊卻沒有一個人動。
“本王讓你們攻,你們還愣著做什么?!”司馬凌有些惱怒。
“十弟,他們不會聽你的!彼抉R懌看著司馬凌頓了一下,“因為這才是兵符!彼抉R懌伸手取下腰間的玉佩。
隱在隊伍中的我一愣,隨即又明白。
司馬懌,你早發(fā)現(xiàn)了是不是。
我苦澀一笑。
司馬凌臉色瞬間變了。只見司馬懌向他飛身而去,或許明白大勢已去,司馬凌打得有些力不從心。
當(dāng)司馬懌的劍刺向司馬凌的剎那,我從隊伍中飛身而出。
“呲——”
劍插入我的血肉里,疼痛襲卷而來,鮮血噴涌而出。
司馬懌看向我的眼神有震驚,有憤怒,還有我不明的情緒。
我微微移動腳步,劍刺穿我整個身體,我微微一笑,剎那退離司馬懌的劍,轉(zhuǎn)身看向司馬凌。
“司馬凌,我再不欠你!
血不斷從我體內(nèi)涌出,我終于支撐不住。
倒下的瞬間,又被那個熟悉的懷抱擁住。他身上傳來的溫度讓我眼眶一熱,心中覺得酸澀。
我用力扯出一抹笑,看著司馬懌:“你可曾真的愛過我?”
我直直盯著他的眼眸,不想錯過他的一絲情緒。
許久,司馬懌都不曾回答。
我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冷意,原來人世的美好是不可貪戀的。我的血即將流盡,那頭又會是個冰冷的世界么?
眼角不自覺滑落一滴淚。
是不是很多傻瓜都這樣,明知答案與自己期許的相反,還是想問個徹底。
如此便好。
司馬懌,黃泉路上,忘川河畔,我再無牽掛。
10.
虞輕晗永遠不會知道,當(dāng)她的手垂下后,司馬懌發(fā)出了怎樣一聲撕心裂肺的仰天長嘯,似是痛惜,似是悔悟。
司馬懌從見到虞輕晗的第一眼時便知道,眼前的人并不是上官顏,上官顏眼底不會有她掩著的倔強和清冷。只是這張與上官顏一模一樣的臉讓他覺得恍惚,他帶著虞輕晗做了曾和上官顏做的事,那時他便知道,感覺是騙不了人的。自己面前的人是虞輕晗,不是上官顏。只是,多年來的心結(jié)又怎么可以說放下便放下。
當(dāng)虞輕晗鮮血翻涌倒在他懷中問他可曾真的愛過她時,他心亂如麻,不知如何回答。直到虞輕晗的手垂下,看著懷中面色蒼白了無生息的女子,他才知道失去她時的心痛竟會是這般刻骨銘心。
虞輕晗又是什么時候走入了他心底的?是初見她時,她眼底的倔強和清冷讓他好奇,還是看她放風(fēng)箏時露出的純凈的笑顏,曾讓自己心動?
只是一切,都來不及了。
那日之后,司馬城一道圣旨昭告天下:凌肖王爺司馬凌大逆不道,舉兵造反,不日斬首示眾。懌玄王在平亂中不幸犧牲,其夫人因此自縊。特封司馬懌為司空王朝第一王爺,為其修建陵墓,允許二人同葬。
華麗的陵墓內(nèi)。
瘦削不堪的男子用手輕輕撫著冰棺內(nèi)躺著的絕美女人,目光溫柔,一瞬蒼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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