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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她是個(gè)飄零的女子,平凡,如一葉孤秋。
她有長長的發(fā),從不刻意修飾。或隨意披在肩后,或隨意挽起,她的生活充滿隨意,許多開心或不開心,許多不敢撒的野,許多不便肆的虐……都好不扭捏的揉進(jìn)她的畫里。
所以他說,她的畫有著狂野和柔情,抒著霸道和恬靜。
她微笑,因畫的心思,
被他輕語道破。
她的唯一家當(dāng)是那滿腹的少女心思,和一個(gè)旅行包。
里面是她的畫。
畫里全是他……
他的家世,權(quán)傾一方。
他想許她承諾,她秀眉低斂,目凝于畫。
他沉默,他知道,她比自己更清楚,除了做紅顏知己,他什么都給不了她。
既如此,沉默比傷害好太多。
就這般,想像著。
每每看她專注作畫。
怎奈,家世那般顯赫,卻連這點(diǎn)小兒女心思都容不下。
“蘇楚華……”
她擱筆,輕念他的名字。
“……”
他望著她,眼含一抹飛揚(yáng)的丹青水色。
近在咫尺,疏離的味道卻壓抑了呼吸,靜的只聽見兩人的心跳。
“當(dāng)作從未見過,忘了彼此,可好?”
他突然輕描淡寫的說著,握她的筆,自她的水墨間輕佻隨意的一筆。
畫中的人,便活起來了。
那個(gè)人,像他,卻不是他,畫中人眉眼太柔和,神情太慵懶。
她輕吁口氣,黛目中的霧色升華,仿佛從未有過的氤氳。
蘇楚華轉(zhuǎn)身:“丫頭,你的筆,已因我不再瀟灑!
她怔住……
一個(gè)人的心若有了牽絆,思還如何施展?
“好,我們不再見!彼拇。
她的不做糾纏,他始料未及。
蘇楚華自嘲的笑,堂堂蘇家大少,到底是她愛上自己,還是自己愛上了她?
世間竟有這般女子,對待感情,竟比自己還放的下。
之后,
他果真再未見過她。
她棲身的地方,她不在。
她慣去的地方,她不在。
她與他初見的地方,她不在。
有他流連的地方,她不在。
……
他能想到的地方,她皆不在……
他笑,
她喜簡不喜繁,既答應(yīng)了不再見,豈會讓自己找得到她。
蘇府,
靜的一如往昔。
蘇楚華更靜,沒有人敢去打擾蘇大少的安靜。
蘇父手抵額中,問:“少爺整日都在書房?”
下人頷首,點(diǎn)頭:“是”。
“可曾用飯?”
下人無聲搖頭,頭,壓得比剛才更低。
“荒唐!”蘇父的怒意表露無疑。他起身,出門,直奔蘇楚華的書房。
蘇楚華的書房依舊安靜。
他想不通,
身邊多少鶯鶯燕燕,呼之即來揮之即去,
她們中間,
不乏才華,
不乏美貌,
不乏琴棋書畫……
為何,
獨(dú)放不下她,
他甚至,從未關(guān)心過她的名字。
天下之大,一句當(dāng)作從未相見的玩笑話,她們便真的咫尺天涯。
若知她這般在意,
若知自己這般在意,
便是父命難違,于他,又何在話下。
然而她一個(gè)弱女子,怎逃得出他父親的天下。
她被反縛了雙手,像麻袋一樣被扔在蘇老爺子面前。
老者望著她的掙扎,只是笑。
索性,她不再掙扎。定定的望向他,挑戰(zhàn)他的孤傲。
“我們不認(rèn)識,”她開口,聲音有些啞。
“是,也不盡是!碧K老爺子接過一袋煙,神情索然。
“您的話,我聽不懂。”她又一次望向他,眼中是他未見過的,漠然,似乎是在同一個(gè)問路的人說話。
“怕死嗎?”蘇老吐出一抹煙圈,話意直白的冰冷可怕。
“……”她不再看他,隱已猜到,蘇家依然容不下她。
蘇老玩味的看他,果然有些不同的。
只是,當(dāng)年強(qiáng)。暴未成,她母親的尸骨,為掩人耳目尚且埋在蘇家的廢棄院落。
如今她的女兒欲想勾引他的兒子,
他豈容的下!
蘇楚華決定找到她,無論多大代價(jià)!
七天,音信仍無半點(diǎn)……
蘇楚華不再淡定!眼神中透著煞,他撞開他父親的房門……
“她在哪!”
蘇老未抬眼看他,只抿了口茶,漫不經(jīng)心的說話:“怎么?舍得離開書房來看你爹?”
“我問你,她在哪!”蘇楚華問的直接生硬冷漠。
“混蛋!就這么跟你老子說話?”
“少在我跟前賣關(guān)子,我蘇楚華找不到的人,只有一個(gè)人有這個(gè)實(shí)力藏得住!就是你!”他說著推掉蘇老的茶。
“這般沉不住氣,不配做我蘇鼎榮的兒子!”蘇老似乎已經(jīng)習(xí)慣了自己的兒子的脾氣,他用審視的眼光看向蘇楚華,“你曾經(jīng)答應(yīng)過我不再見她!你食言了,這就是代價(jià)……”
蘇鼎榮漠然的,有些可怕。
如果說蘇楚華是一匹脫韁的野馬,狂烈不羈,蘇鼎榮則是天生烈性的金錢豹,有著嗜血的殘忍和狠決的天性!
蘇楚華的眼因憤怒而赤紅:“放了她!聽到?jīng)]有?”
蘇鼎榮不怒反笑:“跟你老子我斗,想試試嗎……”
“你-敢--!”蘇楚華只自唇邊擠出兩個(gè)字,便甩門頭也不回的出了蘇家。
她的發(fā)已亂,心已亂。
任誰被關(guān)在這暗無天日的潮濕屋子心情都不會好到哪去。她吃著難以下咽的食物,希望不至于真的死在這里,她并不怕死,只是怕真的就這樣死的莫名其妙。她并未期盼蘇楚華會真的來救她,蘇楚華偏偏來了……
她不知道面對他做何表情,該哭?還是該笑?
蘇楚華看著發(fā)愣的她,一臉的不悅:“你不走是真的打算死在這?”
她嘲弄的勾了勾唇角,算是笑。
“我是怎么被還在這里的,你比我更清楚!
“不打算出去就留在這,我不勉強(qiáng)!”他又?jǐn)[出那張玩味不羈的任性的臉。
她直直的看進(jìn)他眼里,直到他側(cè)開目光。
她轉(zhuǎn)身向外走,經(jīng)至門口踉蹌中扶住門板,她沒有回頭看蘇楚華,自然也未看見蘇楚華伸在空氣中欲攙扶的手……
一路出了暗房,沒有人攔阻,也沒有人那么無知自認(rèn)攔得住蘇楚華。
蘇府,實(shí)在太大!院落大,實(shí)力大,勢力更大!大到可以視人命如草芥螻蟻。
蘇楚華站在蘇老面前,狂烈與狠絕的對立。
蘇鼎榮無視他的狂烈不羈,冷聲低語打趣道:“游歷花叢,膩了?”
蘇楚華勾了勾唇角,冷冷的語氣:“放過她!”
蘇鼎榮徑自哈哈大笑,眼神中閃過與笑極不相稱的狠虐,笑罷,他望向蘇楚華,漫不經(jīng)心的聲線:“你的手段都是打我這學(xué)的,想跟我斗,尚且嫩了點(diǎn)……”
蘇楚華亦笑:“是么?豹子也有老得動不了的一天!
蘇鼎榮毫不意外的抬頭,與蘇楚華冷冷的眸光交涉一處,之后兩人皆大笑!
門外的家丁對視了一眼,便聽得屋內(nèi)杯盞碎裂的聲音,皆謹(jǐn)慎自保的低下頭。
“你父親不會放過我,”她淡淡的說,語言淡的像是要蒸發(fā)掉,神情像一幅畫。
蘇楚華笑:“是么?那要看我是不是愿意!”
“你會因?yàn)槲遗c你父親做對?”她有些許不解。
“世界上的事,只要我蘇楚華愿意,沒有可以不可以!”
“你……不可理喻!
蘇楚華笑,又是那般她熟悉的玩味疏離:“知道我危險(xiǎn),還敢靠近,你豈非更加不可理喻?”
她低下頭將他給的肯定掩于濃濃的睫影下,她總是對不上他的心,聽不懂他的話是真是假。
與她的對手戲敗的總是她。
“你并簡單!”蘇楚華突然開口:“你面對死并未表現(xiàn)出一個(gè)女人該有的懼怕,說,你接近我的目的是什么……”
她抬頭,重又看清他眼中的自己。
“怎么,不愿意說?算了,我對這并不感興趣。”他帶著索然無味轉(zhuǎn)身離開,再一次留給她一片空白。
在這里,她是安全的,他相信蘇楚華。而今,也許只有蘇楚華可以讓她有理由說服自己相信。
目的?她的淚奪眶而出。
她渺小的如一葉孤塵,有誰會在意她的目的?
她默默的流淚,睫毛與盈光呼應(yīng),如月與星的清冷皎潔。
“蘇楚華,我愛你,但不能愛。我想親手殺了你爹,卻又殺不了,你問我目的?我的目的……”她的自言自語被淚阻斷,卻倔強(qiáng)的抹干。
蘇楚華離開的時(shí)候門是開著的,夜幕下,那門外的世界便更像一張嘴,一張饑餓的嘴,等待吞噬,等待嘲諷。她漠然起身走直至門外,待要關(guān)門,卻對上一雙比也更冷更黯的眼睛。
蘇楚華的眼睛……
她以生命跳動的頻率向屋里退!
蘇楚華逼視著他,步步緊逼!
他原本沒有走,原本在遲疑間打算逗留,卻無意間聽得清楚她隱忍壓抑的自語。
“這便是你接近我的目的!”蘇楚華眼中迸發(fā)的是她從未見過的嗜血的煞氣,她只感覺心已堵塞,血亦滯流,呼吸也急促到另她無法控制。她想努力調(diào)整在他面前鎮(zhèn)定,卻被一雙有力的手掐緊咽喉!
她掙扎,流淚,蘇楚華的臉在她眼前放大,模糊,渙散……
也許她要死了,死了便不必糾結(jié),不必痛苦,不必再與刻骨的恨與痛徹的愛中輾轉(zhuǎn),一切便都升華,蒸發(fā),如她的生命般不復(fù)存在。
就在她的意識慢慢模糊,痛苦漸漸抽離,蘇楚華卻出她意料之外松開了手。
她踉蹌著大口攫取,淚卻漫布:“為什么松手?……為什么不掐死我……我像寄生草一樣靠著仇恨活著,這種日子不是……我想要。”
蘇楚華眸光中煞氣漸斂,換作殺神般的孤漠清冷,對上她楚楚的目光,無半分漣漪。只有發(fā)白的指節(jié)出賣了他的壓抑隱忍。
蘇楚華本不會壓抑,于他而言,隱忍從來與他無關(guān),從來……
她等著他的下一步動作,他卻久久未動。
良久,蘇楚華低啞的開口:“你跟蘇鼎榮有何深仇大恨?”
她用左手控制右手的顫抖,艱難地開口:“我娘……死在蘇家……”
“啪-”的一巴掌毫無溫度的甩在她臉上,蘇楚華精琢的臉因皓齒咬合而扭曲!那煞氣重又覆在他周身,他將她于伏地的姿勢狠命拉起,狠狠地問:“你娘的身價(jià)怕是還不勞蘇鼎榮親自動手,莫不是貪戀富貴以至人財(cái)兩空!”
他冷冷的諷刺溢于言表,是她所不能忍受的諷刺!
她踉蹌著用盡全身力氣甩開他的手,亦冷笑:“蘇楚華,在你們蘇家人眼中,你們的覬覦都是理所應(yīng)得,而我們平民百姓的反抗拒絕便都是罪無可恕當(dāng)誅九族!我從很小便沒有家,顛沛流離中長大,我處心積慮的活下來,因?yàn)槲液,恨你們蘇家!”
最后的言語由悲愴變作嘶吼,蘇楚華釘立原地,別過臉試圖降低空氣中彌漫的壓抑,他攥緊拳頭,攥緊想要打向她的拳頭。
她緩緩的轉(zhuǎn)開灼灼的目光,自言自艾:“偏偏……遇到你!”聲音如夢囈自語,卻無聲的震撼了蘇楚華……
他不留余地的轉(zhuǎn)身,重重的摔上門。
她下意識的跟出門,看他決然的背影與夜色融于一處,丟了靈魂一般踱步回屋,掃落幾上杯盞,伏案嚎啕大哭……
她原本安靜的像一株竹,如今,卻因仇恨的撕裂如拉滿崩潰的弩,瀉去了生命的力度……
蘇楚華要找的人,總是有很多方式可以找到。
蘇楚華要弄清楚的事,再多的遮掩亦是多余。
這點(diǎn)蘇鼎榮一點(diǎn)都不意外,也從不懷疑。
意外的是那個(gè)女人居然對她娘的死因如此篤定,并且意外的被蘇楚華獲知。
大上海只有一個(gè)蘇家,只有一個(gè)蘇鼎榮,而敢與之抗衡并有資格與之抗衡的便只有他的兒子---蘇楚華!
可能是宿命,蘇鼎榮家大業(yè)大卻只蘇楚華這一獨(dú)子,蘇老重傷之后雖妻妾無數(shù)卻再無法傳宗接代。
蘇鼎榮并非慈父。
他如虎豹般的慫恿歷練使得蘇楚華幼時(shí)便掌握了多于這個(gè)年紀(jì)該有的求生本能與對安危的本能辯知,恩威并存的環(huán)境之下以求自保的本能使他努力的掙脫,證明,冷虐,放縱……
蘇楚華總是試圖想將自己童年時(shí)失去的用肆虐的方式加倍補(bǔ)償回來,又似乎喜歡并習(xí)慣了這個(gè)殺戮多于和平的年月。
太多人怕他,因他冷酷,肅殺,不容余地的恣意妄為。
很少有人看得到他植入骨髓的孤獨(dú),對憐憫與包容他迫切渴望卻又不屑一顧。
唯獨(dú)她,獨(dú)自面對他的時(shí)候不害怕,會嗔怒,斥責(zé)于他,因?yàn)樗绕鹚臅r(shí)候并不知道他是蘇楚華。
命運(yùn)中有太多刻意的成分,不說,不知,便作罷。
一旦知了,明了,便復(fù)雜。
再見她的時(shí)候,她已歸于平靜。
不動聲色的倒了杯茶與他,她便不再說話。
真的無話可說。
蘇楚華把玩著杯子,神色復(fù)雜。
她畫著心中的荒涼凄楚,毫尖糾結(jié)于無聲處……
“你的心亂了……”蘇楚華開口打破壓抑的靜,起身,至她身側(cè),將茶于畫的上方緩緩傾下,畫濕,顏色暈染,她的妝亦暈染,淚,無聲而下……
卻終究未吐只言片語。
“你在挑戰(zhàn)我的忍耐極限?”蘇楚華聲線平靜的可怕。
“你想聽什么?”她含淚抬眼,不奢望憐憫。
蘇楚華俯下身,輕抬起她的下額,探究的語氣:“就憑你,想復(fù)仇?”
她慘然一笑,任由他,不作掙扎。
“接近我,對于你報(bào)仇有些畫蛇添足!彼碜痈┑母,近乎貼上她面頰,語調(diào)平平,根本未曾想過要她回答:“我不可能為一個(gè)女人背叛我爹……也舍不得你惘死……”
“我有我自己的辦法”,她突然抬起臉,正視他,帶著視死如歸的決然說話。
“你沒有贏的籌碼。”
“我有!”
“什么?”他又笑,有諷刺,有殘忍的疼痛。
“我!”她的眼中有閃亮的光,蘇楚華錯(cuò)愕的恍然,覺得那光像流星,一閃即逝,帶著夢昧的渴望與虛構(gòu)的真實(shí)。
“你想干什么?”蘇楚華的語速出賣他慣有的冷靜。
她不再說話,就著茶葉水漬繼續(xù)她的畫。
衰草凄凄秋葉唏噓,何處有家……
蘇楚華不容分說的吻上她,氣息炙熱,貪戀。任由她掙扎,單手將她雙手反擒在后,另只手霸道的將她外衣除下……
天已微涼。
蘇楚華醒來的時(shí)候,屋里面安靜的可以清晰的聽見落地的針。
她已不再。
是短暫的離開還是……
蘇楚華重重的躺下,回想著昨夜的翻云覆雨。
她,并非不愛他!
看她尚未完成的畫,他披衣起身,佇立良久,想她說的話,想她眼中的話,想她昨夜似蛻變又似涅盤的絕代風(fēng)華。
蘇楚華只覺心被扔在地上,狠狠的踐踏。
多少時(shí)日過去,蘇楚華還是蘇楚華。
他身邊依然不乏貌美女子,琴棋書畫。獨(dú)獨(dú)夜不能寐,腦中眼前都是她。她到底要做什么……
蘇楚華攥的格格作響的拳頭重重的擊在墻上,他低下頭抵在門上,
足有月余未歸家,
足有月余未見過她。
“笑話,蘇楚華的心會被女人俘虜?那蘇楚華便不是蘇楚華!”他依舊于鶯歌燕舞中笑的張揚(yáng),笑的桀驁,對于洛的語重心長有明顯的不悅。
洛是他的朋友,是酒肉朋友。
卻如酒鬼對酒一樣了解他。
洛大他三歲,如他的話形容,洛是個(gè)木疙瘩。
因?yàn)樵谒壑,洛沒有脾氣,亦沒有過悲過喜,對于女人和朋友,他似乎也可有可無。
每次拈花聽曲卻總要拉上他。
開始是為有趣,后來卻是試圖改變他。
慢慢的,事情發(fā)生了質(zhì)的變化。
張揚(yáng)跋扈的蘇楚華卻離不開這個(gè)木疙瘩。
“——蘇楚華?你動心了……”洛不動聲色的飲下杯中酒。
“你再放庇,信不信我剁了你?”蘇楚華斜睨,神色帶著不容置疑。
“好,不說,”洛疲憊的妥協(xié),嘴角卻掛著一絲玩味的透徹。
蘇楚華霍然起身,杯子落地,應(yīng)聲迸裂。
洛默然,一副理所當(dāng)然的神色。
對于蘇楚華的脾氣和作風(fēng),他已習(xí)慣,但習(xí)慣并不代表認(rèn)同。
洛起身,懶散的扔下了酒錢和杯子的數(shù)倍賠償,轉(zhuǎn)身出門,還扔下一句:“蘇,有興趣繼續(xù)!
逕自離開,不再理會蘇楚華。
蘇楚華紅了眼,掀翻桌子,打碎所有杯盞……
屋外落雪皚皚,洛聞得聲響怔了片刻,便緊了緊領(lǐng)口,步子繼續(xù)……
蘇楚華有很多朋友,有很多去處。
她卻沒有,孑然一身。
蘇楚華沒有找她。
因?yàn),如果找,斷沒有找不到的理由。
有些東西,未得到與已失去概念本不相同吧。
如青春,如女人的身體……
她凄然淺笑,笑里藏刀。
哪里的青樓,都一樣。
這里有些人笑的很真,如卿姨。
有些人笑的特別假,亦如卿姨……
她又一次回到這,盡管她并不喜歡,卻不得不承認(rèn)這里的溫暖,卿姨帶給她的溫暖。
卿姨是個(gè)厲害的角色,嗔的怒的喜的訕的戾的虐的軟的硬的黑的白的,這個(gè)女人總可以無師自通。她熟稔的掌握,分寸拿捏恰到好處,無論對待男人,還是女人。
卿姨是她娘的朋友,也是收留她的人,琴棋書畫遍數(shù)盡授,難得的是并未看她做搖錢樹,總是在關(guān)鍵處危機(jī)處將她保護(hù)的很好。
“回來了……”卿姨口吻極淡,卻只漫不經(jīng)心的一眼便將她的傷盡收眼底。
“我回來了,卿姨!彼卮鸬囊嗍禽p淺,報(bào)以云淡風(fēng)輕的笑。
“去洗洗,換件衣服,我忙完過來……”
目送卿姨,徑直進(jìn)了自己的房,差人打了熱水,便沉溺在溫暖陌生的輕松之中,水汽氤氳,她的心也濕潤。
用帕子輕輕沾拭光潔如瓷的身體,她試著用男人貪婪覬覦的角度審視自己----
用卿姨的話說,這身體很美。
她細(xì)細(xì)打量----頸窩影魅,蝶骨如翼,□□高聳,纖腰盈握,光潔的臂和修長細(xì)膩的腿,加之泛著水色的青蔥玉指。
而如今,這瓷樣柔韌光潔的身體卻是蘇楚華的。
她目光深遠(yuǎn),遠(yuǎn)到撥開時(shí)光刺痛記憶。
蘇楚華略帶粗略的掌心涼了她的體溫,燥熱摯烈的氣息自她唇瓣霸道的占有,而后,至頸,至肩,至胸,與緊致高聳的胸前狠命的攫取,占有。這個(gè)游遍花叢的男人對于未經(jīng)世事的她無異于巫山云雨,帶來的是飄然欲仙的極致和波箬地獄的掙扎。
那夜,蘇楚華無視她的掙扎,一次次的索求。
她反抗,拒絕,呻?吟顫栗。
她的目光很特別,有著刻意的挑/逗與溫潤的疏離。
她看人的目光有時(shí)咫尺的近,有時(shí)天涯的遠(yuǎn)。
這是蘇楚華對她的評價(jià)……
卿姨走進(jìn)屋子,將她拉回現(xiàn)實(shí)。
卿姨自她手中接過拍子,替她擦拭,一點(diǎn)點(diǎn),一處處,動作很慢,細(xì)細(xì)的打量,精心的呵護(hù)……
“卿姨,讓我接客吧……”
卿姨指尖一頓。
她目光悠遠(yuǎn),自顧自說道:“我已非完璧。”
卿姨的手停在她肩住,未動,亦未問。
“他是蘇楚華”,她的聲音平靜淡漠。
“你想好了?”卿姨繼續(xù)動手整理她如絲如墨的發(fā),
“嗯,想好了!
“憑你的姿色悟性和技藝,不出月余!
“謝謝卿姨!
……
果然,
如卿姨所料。
不出月余。
聞名遐邇的“待月賞”,
捧紅了聞名遐邇的顧月羞……
“待月賞”
是蘇鼎榮經(jīng)常光顧的地方。
亦是蘇楚華拉著洛,偶爾放縱豪飲的地方。
這里月余前還沒有,月余后的今天卻以舞和歌冠出的第一美人顧月羞,總是輕紗遮面。
蘇鼎榮包下她的場子,看她舞,看她歌,看她駕錦馭瑟。眼中閃爍著莫名其妙的連他自已都無法控制的東西,他按捺住急切的占有欲,與她慢慢的磨。
靜待鹿死誰手的奇妙游戲。
男人面對獵物總有耐心怠盡的時(shí)候,蘇鼎榮也是男人,只不過比別的男人多些警覺和耐力。
然而卿姨說的沒錯(cuò),再狠絕的男人,也是男人。
是男人,就有男人當(dāng)有的弱點(diǎn)……
她一次次撩/撥著蘇鼎榮的極限,卻一次次笑著逃離,做著欲擒故縱的游戲。
----不會勉強(qiáng),只是男人虛偽情形下猶裝清高的產(chǎn)物。
蘇鼎榮也有按捺不住的時(shí)候。
他想扯下她的面巾,看看她是不是那個(gè)同她娘一樣風(fēng)流嫵媚的女子,可是他放棄了。
扯開一個(gè)窈窕女子的面巾,總不如扯開她的衣服來得更刺激更有誘惑力。
他將她控制在身下,一路強(qiáng)攻猛占。
她的反抗竟沒有預(yù)想中的激烈。
蘇鼎榮彎起嘴角,連帶他的胡須也頑皮的動了動,----權(quán)勢之下,名利之上,再富才情再過剛烈的女子也無非是跨下尤物,枕畔良人。
二十年了,蘇鼎榮占有過很多女人,不論是身體,還是心。
唯有一名女子,到死,他都沒有得到。
那女子到死,都在挑戰(zhàn)他的忍耐極限。
她就埋在蘇家的廢棄院落。
旁邊,是一口枯井。
身下這個(gè)女子的眼睛像她,仿佛一口咒怨的井,將人的靈魂吸進(jìn)去,不復(fù)超生。更像那個(gè)他一直排斥自己兒子喜歡的那個(gè)女人。
蘇鼎榮笑了,不管她是不是她,二十年的夙愿了了;不管她是不是她,今天成了他的女人,蘇楚華也只能甘休作罷。
想著,他散開她的發(fā)。
她睜著眼,眼里有破繭的期待,仿佛迎接著秋天的花……
蘇鼎榮吻上她的唇,剛沾上便如戀上罌粟一樣,一路渴求、索取。
一路向下,向下,向下……
撞開的門無辜的裂開一道深深的痕,無法修復(fù)。
蘇楚華血紅的眼死死的盯著床上糾纏的兩個(gè)人。
洛,顯然還是慢了一步。
脆聲聲的響,打落了面紗。
“我說過,我會用我自己的方式……”她流著淚,倔強(qiáng)的仰頭看蘇楚華,這個(gè)打過她兩次,她心中無法全然放下的男人。
高高抬起的巴掌還未來得及落下,她便倒下,他本能的伸出手,她便倒在他懷里。
驚詫,錯(cuò)愕,恐懼……
蘇楚華看著她,奄奄一息的她。
蘇楚華看著床上赤著上身的蘇鼎榮,奄奄一息。
她握住蘇楚華的手,笑了,手緩緩垂下……
蘇楚華想要去握,卻怎么也使不出力氣。
他怔在原地,她竟恨到在自己身上下毒,他輸了。
洛上前探了蘇鼎榮的鼻息,亦怔在原地。
卿姨笑了,隨著彎起的嘴角,淚落下。
故事好像結(jié)束了,一切都結(jié)束了。
蘇楚華還是蘇楚華,諾大一個(gè)蘇家仍然不減繁華。
洛知道,蘇楚華時(shí)常一個(gè)人,對著一幅畫發(fā)呆。
那幅畫里畫的人,是他。
蘇楚華。
可作這這幅畫的女子,他卻不知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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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總是有雷同的結(jié)局,喜劇參半得到也會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