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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一、
臨安城最近不太平,城中命案接二連三。金家太爺、張家女婿,算上今早的李家公子,短短三月,不多不少恰好一月一樁,死狀也是如出一轍,皆被人挖心而死。
事情傳開,滿城風雨,少有人在夜間出門,生怕一不留神,明早自己就是躺在街上那個。
“這城里,不太平呀!被锢锬谴┘t著綠的花嬤嬤搖著手里的美人扇,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生意都不如以前好了。你說是吧,傾城姑娘?”
被喚做傾城的女子,乃是花柳巷的花魁。有閉月羞花之貌沉魚落雁之姿,也不知這花嬤嬤從何處將她請來,花了多少金子,只知,“傾城”一出,自此城中論及美貌便唯有“傾城”二字。
“嬤嬤不必擔心,”綠衣白裳的花魁倚著朱紅雕漆的欄桿,笑著用扇子遮住了半張臉,“難道嬤嬤還不相信傾城的魅力嗎?”
強烈的顏色對比越發(fā)顯出花魁的清麗脫俗,看起來不像是紅塵里被蒙了灰的風塵女子,倒像是佛祖金蓮池中一朵初開的水蓮花,庸脂俗粉斷斷不能比肩。
“哎呦,瞧我這記性”花嬤嬤那足足刷了三寸厚白粉的臉湊了過來,“有傾城姑娘在,嬤嬤的手啊,數(shù)錢都數(shù)疼了呢!”
桌上的燭光一跳一跳,仿佛在心頭有一下沒一下的輕撓,傾城姑娘的面容在這燈光里也變得模糊起來。
打更人的聲音遠遠的傳來“天干物燥,小心火燭”在小小的巷子里響了好久。
二、
臨安城的案子久久不破,捕快們將整個臨安城翻了個底朝天,一點蛛絲馬跡都不曾尋得。如此高明利落的手法,除了刀口舔血的熟手,便只有殺人飲血的妖怪。這可急壞了本城年輕有為而又野心勃勃的城官大人林遠,原本還指望著今年升官呢。
一甩袖子,熱鍋上的螞蟻終于想出了辦法“來人吶,隨本大人一起去棲霞寺把了凡大師請來!
棲霞寺,建了有些年頭了,不知是哪個虔誠的鄉(xiāng)紳捐的,論排場,自然不能同城里那些官家督造的大寺廟相比,就連香火也一日不如一日的衰敗下去了。
如今,也只有一個了凡和尚守著廟里一尊掉了金漆的佛陀,日日敲著木魚誦經(jīng)念佛,這廟里,越發(fā)的冷清了。
修行到底有什么好?無悲,無嗔,無喜,無怒,凡間的七情六欲俱都斷盡,人間的煙火紅塵俱都跳脫,得來的一個正果亦不過是一日復一日地敲木魚與一日復一日地念經(jīng)文。
活過一天便仿佛活了一世,活了一世亦如同只活過一天。
林遠覺得這樣不好。
而眼前的這個和尚卻這般足足修了八世。
“大師。”眉清目秀的城官大人站在棲霞寺破敗的廟宇門口,明媚的陽光將他暈染的很好看,和眼下的冷清格格不入。
和尚巋然不動,木魚聲不聞絲毫停滯。
“最近城中接二連三的出現(xiàn)命案,鬧得人心惶惶,我作為臨安城的城官,也不能坐視不管,卻一直沒抓到兇手。所以今日前來,是想請問大師,這其中是不是……”好聽的聲音頓了頓,復又明朗起來“妖孽作祟。”
木魚聲停了。和尚睜了眼,看的卻是座上的佛陀。
“本來呢,我也是無意擾了大師的清修,可是這件事卻真真是棘手,還望大師愿幫我這個忙,還這臨安百姓安寧!背枪俅笕碎]了口,安靜的站在門口,沒說走,也沒說進來。他就站在那里,眼光灼灼的盯著和尚的背影,像是要看出個洞似的。
“下月初七!焙蜕泻鋈婚_了口,然后“篤篤篤篤”的木魚聲繼續(xù)響了起來。
“既然如此,林遠在此替這臨安百姓謝過大師!
“阿彌陀佛!北澈蟮暮蜕懈咝宦暦鹛,聲若洪鐘,威嚴不可一世,仿佛能降服萬千妖魔,又似乎只是一聲悠長悠長的嘆息。
三、
初七,月亮剛剛好長了一個笑臉,卻被烏云遮住了半邊。
自打臨安城出了這三樁命案,晚上的小攤小販便收拾了起來安安靜靜的待在了家里,畢竟不是說著玩的,誰不想平平安安的過一輩子啊。也有人不信邪,噴著一醉酒氣從花柳巷搖搖晃晃的走出來,肥頭大耳的樣子看起來就……讓妖怪很有食欲。
“這位爺”嬌媚的聲音從背后傳來,甜膩到骨子里,聽的整個人都酥了。
他迷迷瞪瞪的回過身,悄然出現(xiàn)在背后的女子著一身綠衣白裳,美得不像話。
“傾城!”滿臉赤紅的男人瞪大了眼。
“抱我!弊尪嗌倌腥嘶隊繅衾@的花魁,朱唇輕啟間吐出的二字對眼前的男人來說極具誘惑力,木頭人般瞪著眼一眨不眨。
她“咯咯”的笑,一陣風似的就飄到了他的面前“我好看嗎?”雪白的胳膊纏上男子的肩,她把頭輕輕靠在男子的肩膀上,又問了一遍“我好看嗎?”
男子似現(xiàn)在才清醒過來,看著懷里的美人樂開了花“好看!你最好看!”
美人聽了這話卻低低的笑了起來,聲音里又帶著化不開的苦澀。她緊緊抱著陷入狂喜中的男子像是要揉進骨子里:“那他為什么不看我呢?為什么他不會好好看我一眼呢?你說呀,為什么?你說!你說!你說呀!」她問得如此急迫,一句又一句「你說」急促宛如驟雨,及至最后,凄厲竟如杜鵑啼血。
但是男人已無法回答。因著箍得越來越緊的手臂,他正迅速消瘦,面頰被戳過一般深深地向里凹陷。他半張著嘴似要呼救,卻發(fā)不出半點聲響。
美人長長的指甲沒入了男人干癟的胸膛,掏出了一顆血淋淋還溫熱著的人心。
原來如此。
站在黑暗墻角里的林遠默默的看著眼前的一切,看著眼前女子手上的心臟。世間怎會生出那般傾城容顏?不過是靠一顆又一顆血淋淋的人心一月又一月的不斷滋補而成罷了。仔細回想,第一樁命案發(fā)生之時,這位花魁剛好入城滿一月。
“阿彌陀佛。”四字佛號聲如洪鐘;ǹ土诌h一起扭頭回望,巷口那人背光而來,暗黃僧袍,赤紅袈裟,手中一桿降魔杵金光四射,嚇煞萬千妖眾。
“你終于肯來了。”她不緊不慢收回血跡斑斑的手,抽出腰間繡著蓮花的潔白手帕擦了擦殘留的鮮血。抬起的眼眸中映著和尚那張英俊的臉,劍眉星目,真好看。她癡癡的想。
大團大團的烏云終于將月亮另一半笑臉也完全遮去了。和尚的臉上帶著怒意,對視片刻,旋即卻只逸出一聲長嘆:“你何苦?”
“你記得我?”她便笑,“咯咯咯”笑不停,笑到眼淚流出來,笑到手中的手帕也無力的飄到了地上“你看看我吧,我看了你很久呢。很久很久呀……久得久得我都不敢想”
暗影錯落的巷子里,叫滿城男子魂牽夢縈的花魁就這般毫無顧忌地跪坐在地上,在無悲無喜的和尚跟前,高高仰著臉,好似要將這張冠絕群芳的面孔一直印在和尚的眼瞳里。她的嘴角始終翹著,帶著一臉的淚。
四、
她說:“我看了你那么多個夏天呀,那么多年,你終于跟我說話了。”
她說:“我永遠記得那天清早你坐在窗下念經(jīng)的身影,漂亮得像是一幅畫兒,我找遍了世間所有畫匠,沒一個能畫得那么美!
她說:“你還記不記得那方蓮池里的錦鯉,那時候,它總嘲笑我癡心妄想……”
她說,很久很久之前,和尚還是個剛開始修行的小和尚,她是和尚廟中那座蓮池里的一朵白蓮。
蓮花們總在夏夜微微吹拂的風里竊竊私語,她們說,這個長得很好看的小和尚在修滿九世后會成為佛祖座下的尊者。
她不在乎這些,她只知道,這個和尚念經(jīng)的聲音很好聽,安靜地站在禪房外,哪怕一日又一日地聽上十年百年也不會厭倦。
那段時光很美好,枯燥的蟬聲里,因著和尚望向蓮池的目光而歡喜,又因和尚遠去的背影而落寞。每一年每一年,她總是蓮池中最早綻放的那一個,一遍又一遍地告訴自己,或許,和尚在睡夢中能聞到自己的一絲清香呢。
“光是遠遠看著又能滿足多久呢?”跪坐在地上的女子雙目灼灼的盯著他,“好不容易夏天終于又到了,你卻已經(jīng)圓寂了……這夏天于我又有何用處?”
不經(jīng)意間已經(jīng)凝望了足足一甲子光陰,蓮花還是那朵皎皎蓮花,和尚卻已經(jīng)老了,然后在某個冬天圓寂。
回想起那時的撕心裂肺,女子依舊凄楚,“生老病死,你總在輪回,我一次又一次失去,又一次又一次找尋。自天山至江南,你一路修行跋涉,我一路跟著你,幾乎訪遍天下所有珈藍梵剎!
“我喜歡你,就算是沒有結(jié)果的喜歡,就算是一廂情愿的喜歡,我還是喜歡你。想看著你禮佛的模樣,想聽著你誦經(jīng)的聲音,想陪著你度過每一年的夏天。”
“這已是你的第九世,今生若再不跟你說些什么,待你修得正果,你我便再無交集!
漫漫九世,近乎千年歲月。她伴了他九世,陪了他九世,等了他九世,歡喜了他九世。千年的歲月里滿心滿眼的都是他,再也容不下旁人分毫。
她哭得不停哽咽,卻還滔滔不絕地說著,“很早,我就去過你的廟。我站在廟門口,你在里邊念經(jīng),那本《金剛經(jīng)》我聽你念了足足八世,若給我一只木魚,我可以一字不差敲給你聽,連音調(diào)都跟你念的一模一樣。我走進廟里,就坐在你邊上,我以為你會抬頭看我,一直等到太陽下山,你眼中還是只有你的佛祖!
“我總在想,如果更美一些,你是否會回頭看我一眼,是不是會把我記得更深些?可修成人形就花了那么久時光,若要任意變換形貌,我要修到何時?只怕你早登西天極樂,再也見不著了!
于是,她便開始殺人,靠著凡人鮮活跳動的心臟來維持著這一張精致畫皮。
林遠順著她的目光望向和尚,和尚拄著他的降魔杵,一言不發(fā)地聽著,任由她哭,任由她笑,不動如山。
她伸長手臂想要去撫他的臉,卻又夠不著。頹唐地收回手,第一次低下頭,看著空落落的掌心自嘲地笑:”我呀,怎么會喜歡上你呢?明知……明知……你不會喜歡我的呀。”
妖怪啊,總是癡情而固執(zhí)的,喜歡了便會千年百年一世又一世地喜歡下去,哪怕明知對方不喜歡。卻也是自私而殘忍的,為了自己的喜歡便不顧一切,即便是無辜者的性命。
五、
那個晚上,哭得雙眼紅腫的女子固執(zhí)地揪著他的衣擺,眼神如此渴切,她說:「大師,你應該不知道我的名,我叫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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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里面蓮花和和尚的故事虐的蛋疼,于是忍不住把歡喜大大書中的原話結(jié)合自己的腦洞寫出了一篇文。2333大家隨意看看就好,文筆渣渣也不要噴我QWQ不過我覺得應該也沒人看 .._:(??`」 ∠):_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