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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晉州•花月樓•天下第一補
“天下第一補?補何,何補?”
“肉身凡胎,渾血濁肉,皆有不到之處。以原精補其缺,即為,第一補!
“原精何解?”
“原精——”眼角瞥到白衣翩動,路人甲緘口不言,只管微笑,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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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白靴,白發(fā)帶,一把白玉折扇輕搖于手,桌上隨放雪白寶劍?∏晤伱姹緛碇皇锹唤浶模藭r卻越發(fā)慵懶起來。瓷白酒盞自唇邊輕佻抿過,睫毛遮了眼底滿滿嘲諷。
不說么?不說我也知曉。
原精嘛……
“客官慢走——”目光隨意落在門口,只見一道藍影閃了出去。
心臟立刻雀躍起來,手指輕彈,十兩成銀穩(wěn)穩(wěn)當當落在了小二懷中。“結帳——”話未落音,人早已晃在了門外。
徒留小二傻傻的張了嘴,直盯著那一簾還在微微晃動的翠珠。
眼見著就招呼上前面藍影肩膀,那人卻先轉過頭來,笑著叫了聲:“玉堂?”
伸出的老鼠爪沒偷襲成功,白玉堂訕訕的縮回手,抓了抓頭發(fā),囁嚅道:“貓兒,你怎么在這里?”說著便涎著面皮湊過去,緊緊貼上對方溫熱的身體。
“來找你!闭拐涯樜⒓t了一下,不動痕跡的朝后挪了一步,脫開白玉堂的圈圍!澳愠鋈ミ@許久,卻半點信也無。我自然是擔心!
“你是說,你特意來,特意來見我?”白玉堂驚喜,這公事貓何時想起了私事,還是關于自己的私事?
“算是吧……”
一時間相對無言。半晌,白玉堂執(zhí)起展昭手,邊走邊道:“貓兒,你可知道這晉州城如今甚不安寧呢!
“我知道——年輕男子頻頻失蹤。來找你之前,府內接了一紙晉州求助飛書,便是說的這個事情!
“哦?”白玉堂頗有興味的看著他,道:“你都知道些什么?”
展昭嘴角微微翹起:“其一,原精是何種東西。其二,花月樓和城墻外的廢宅之間的莫大關系。二者僅僅一墻之隔,又常有不明人士頻繁出入……”
“下面定是有連接通道,只是遍尋不著入口!卑子裉媒涌冢怀鲆饬系目吹秸拐杨罅素堁!澳阆雴栁以踔前?——我被困于此點亦有半月余了!
“……玉堂,你來這里本是打算做什么的?便條上只字未提,一走就是兩月,你倒也是能寬心。”
“我是覺得沒什么大事兒才不說的……我大哥來信說錦州綢坊兩個伙計失蹤,要我來看看。沒曾想跟這案子扯上了干系。是我不對……你別氣嘛……”討好的搖搖展昭衣袖,白玉堂干脆撒起了嬌。
“我沒氣。只是有些擔心!闭拐雅呐陌子裉眉绨颍瑴睾偷目粗。
白玉堂面色立即鮮亮起來,拉著展昭說東道西,把晉州城所有好處說了個遍,末了意猶未盡的提議:“貓兒,等到將來你我退出官場,到這里來安享晚年可好?”
展昭也是心向往之,便微笑頷首。正想將話題拉回案子上時,卻聽一嘶啞男子聲音響起,似乎還相當驚訝:“黑老弟怎的還在此閑逛?愚兄找你找的好苦!”
黑老弟?展昭瞥了白玉堂一眼。
“這位是?”
“內……內弟! 白玉堂幾近咬到舌頭,險那!若是說出“內人”二字,那貓必定亮爪,以后再想接近可就堪比蜀道難了!
白玉堂這廂暗自慶幸著,那御貓已經暗暗觀察起對方來。長相……不像一名良善之輩,獐頭鼠目,賊頭賊腦,眼中狡詐卻不甚精明。白玉堂肯接近他,怕是有什么目的。略一沉吟,側身對白玉堂拱手道:“姐夫。即是有故交在此,小弟不便打擾,改日再敘。記得代我向阿姐問好!碧痤^來跟白玉堂交了幾個眼色,又向那男子揖了一揖轉身離開。
“想必老弟你的娘子也是貌美天仙之人了!蹦凶油h去的展昭,頗感興趣的撫著下巴,一雙眼直勾勾定在藍影之上,表情越發(fā)委瑣起來。
白玉堂冷笑道:“怎么?王京兄可是對我這位內弟有意?他可不好那一口!
被喚做王京的男子回頭嘿嘿一笑:“瞧你想到哪去了?兄愛的可是柔嫩美人,不過就是想給你家弟弟牽個線,看有無合適他的姑娘而已。不過話說回來,你這位弟弟真是俊秀的緊那!”說罷又吃吃傻笑起來。
白玉堂不置可否,輕輕一笑,打開折扇搖著,問道:“王京兄,你給我選的那稚兒,現(xiàn)在何處?”
“男人沒你這般好色的!娶了一房在家待著,出來天天泡著青樓還不夠,又要再納幾個妾來!”
白玉堂斜了一眼房檐:“我家那位大方。”
“老弟福氣了,可苦了我那如花似玉的弟妹嘍!諾!就在前面拐角那條小胡同里。”
二人漫步走去。
屋檐之上露出一頭,星眸含笑,面容月華,可不正是那御貓!原來他假意走了,其實在王京看不到的角落里又縱身上了房。聽到二人對話,雖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但心里隱約猜到白玉堂是打的什么主意。這會兒又聞王京說什么美人,便伸頭朝前看去。果見暗巷之中亭亭玉立一位佳人。
此佳人約莫二十七八,身量甚高,竟有近七尺。體纖形弱,嬌而無力。身著素綠衣裙,下擺幾朵嫩黃花瓣點綴。再向上看,則可見一張絕世美人顏,柳眉輕蹙。杏眼半垂,點脂朱唇似啟還閉,哀怨之情溢于言表,突然間佳人幽然一嘆,卻教多少騷客文人停了足,濕了眼!
呸,展昭暗罵自己怎么跟耗子混久了也變得如此油腔滑調起來!懊惱間,展昭卻不曾忽略那女人身上那些個不自然——多年辦案養(yǎng)出的敏感知會他:這人,有問題。哼哼,展昭冷眼就作壁上觀,且看你白老鼠如何處置!
此時白玉堂王京二人已近了那女子身側,恰巧就聽見了那一嘆。王京先上前與耳語了幾句,那女子抿嘴兒一笑,真真?zhèn)沉魚落雁,國色天香——那白玉堂也不用這般緊緊盯著吧,沒見過美人還是怎地!展昭心里一陣氣悶,醒悟過來時才意識到自己在想什么,當下羞愧,忙凝了神去聽他們說甚。
佳人起步,擰擰裊裊朝白玉堂而去。近了身,低喚一聲:“好相公,鶯娘可等的辛苦!”說著便望白玉堂懷中倒去。
白玉堂擁著這柔弱無骨,心道:奶奶的粉骷髏,嘴上卻是調了蜜一般的甜膩:“原來找的鶯娘你!那日一別,我可是連魂都丟在你身上了……倒是鶯娘你可曾念著爺來?”
美人撩起一只粉拳便錘向白玉堂胸膛:“冤家!明知自己一張面皮生的好,還來招惹奴,沒的教奴不思本分,一心里想冤家你贖我出來!你說你,惡也不是!”
白玉堂拿住粉拳,放在鼻子底下聞一聞,眼眸瞇緊,笑意濃濃:“鶯娘,你一嬌弱女兒家,怎也學些草莽粗漢用的迷藥?還怕你這小妖精迷不死我黑珊瑚不成?”
鶯娘聞言臉色驟變,哼哼冷笑:“怎么了,奴也是怕相公就同那些個沒良心的恩客一般對奴用過即棄。自是要多加準備留你在奴身邊。盼的就是長久那!闭f著輕輕推了他一把,白玉堂頹然軟倒在地。
那鶯娘也不顧什么淑女風范,堪堪然蹲下,將白玉堂渾身摸了個遍,半天抽出許多銀子來。正冷笑著,突然眼角瞥見什么閃光,揀起一看,是把白玉折扇。
她盯著扇上的字,臉色卻變的古怪,低聲喃喃:“原來是他?”又復搖頭,起身對王京說道:“官府那邊看緊些。有變動即刻通知我,”旁邊王京唱個諾,轉身吹了聲口哨。不一會,一輛雙馬拉的花車就停在了巷門口。從車上跳下兩個大漢,將白玉堂手腳緊縛了,又在他口中塞入一團爛布。二人抬閹豬似的把白玉堂扔進車廂。
鶯娘探頭左右看看,大街上熱鬧非常,無人留意這里。這才放心大膽的進了車廂,吩咐那二大漢架馬走人。
啪地一物自馬車簾子縫隙飛出來,落在地上滾了兩滾,停與王京腳下。白燦燦的一片,是錠五十兩的大銀。
王京迅速撿了銀子揣到懷里抬腳要走,就覺一硬冷之物架在了后頸之上。耳后方低沉渾厚的男子聲音響了起來:“朋友,借過一敘!闭钦拐选
卻說展昭在房檐之上是看了清清楚楚,分分明明,那女子如何下的藥,白玉堂如何假裝中毒,就連他倒下時對自己拋的媚眼都沒錯過!
展昭有些氣,這臭耗子可知這次是碰上了什么兇險之輩?二人今日才得相遇,展昭也不曉得白玉堂有何對策,就憑他一人單槍匹馬的闖賊窩,回來時只不定身上少什么東西那——他還眼神對自己說不用擔心!不擔心?展昭腹誹,你的身份都被人揭穿了,還不讓我擔心?沒事兒亂現(xiàn)什么啊,非在白玉扇上題字落款把自己大名顯給別人看!晃晃腦袋,展昭穩(wěn)穩(wěn)心神,提氣跳下——把這個解決了再說。
王京不用回頭也知道自個兒脖梗子上架的什么東西,哆哆嗦嗦的自懷里摸出那大銀奉上:“好、好漢,小的身上就這些……您勉強收了……啊,不要殺我,不要殺我!”原是巨闕又向下壓了一壓。展昭根本沒使內力,僅由著劍重放了下去。但一想到就是這人接頭害人,心里不免就冷了幾分,開口也冷冰冰的:“你共接過多少人?可知那女子來歷?”王京愣了,原來不是強盜是官差!罷,罷,罷!昧心錢,遭天譴!撲通跪地磕頭道:“官爺饒命!小的也是身不由己那!”偷眼瞧去,大驚失色,“您您不是……”這不是那漢子的內弟么?原來是個官差!虧得我還沒朝他伸手,否則定要坐牢!王京卻不知,他做的那些個事情已足夠他判上個十幾年了。
“身不由己也不該作惡。老實回答,否則休怪我不客氣!笔栈鼐揸I,展昭雙手環(huán)抱,身子倚在墻上,看也不看王京一眼。
王京吞了下口水,看著展昭,心想,可端的是俊俏!哎~~合著該自己倒霉,如若不然,他這樣的相貌,這樣的氣質,可就不止五十兩大銀啦,說起來這官爺?shù)慕惴蛞岔サ暮每,鶯娘那賤婢,真真小氣!正胡思亂想著,忽的又對上了展昭冰冷眼神,心里顫了一下,直罵自己糊涂,都被抓個現(xiàn)行了怎么還想著這些個事情!清清嗓子開口:“小人做的是物色接頭的活,那女人是在半年前找上小人的。小人只知她是花月樓的掌柜。這些俊后生就是拿去給富商豪紳玩弄的。這花月樓,就是一個據(jù)點。其余的小人是一概不知了……”
展昭沉默了一會,道:“你可愿將功折罪?”
“愿、愿!”
“好。我有一計策,還需你在里內應。你過來。”展昭讓他微微靠近,輕聲低語幾句。
“這……”王京一臉驚詫。
“你只管照我說的去做便是。記好了,你要是想;ㄕ校揖褪亲返教煅暮=且材馨涯愦貋頂貒D。”
看著王京唯唯諾諾遠去,展昭嘆了口氣,果然是近墨者黑,自己也學來了這般陰險的表情。不再思量,展昭抬步朝府衙走去。
亮了自己護衛(wèi)牌子,見過府尹,少不了又是一番客套感激。硬是留展昭吃了晚飯。眼瞅已經過了酉時,天也完全黑下來了,展昭只得借口頭痛先回了住處。只在走前說要借衙中兄弟一用,那府尹也滿口應承。
“王大哥,張大哥。各位晉州府的兄弟們,這次就麻煩大伙。展昭在此謝過了。”展昭細說詳細之后,對面前各大漢作了個揖。
“自家兄弟,客氣什么!蓖醭瑥堼埿Φ,伸手摟了一下展昭肩頭,“倒是展大人你該好好謝謝自己——真當自家鐵打一般?這次回去,說什么也要請大人給你放假,轟你出去休息了!”
“展某無礙……”展昭正想說什么,就聽得外面有人來報。
“客官~有人托小人把這條子交給您!
接過紙條,展昭微微笑著,轉身說道:“今夜,亥時,晉州城的百姓有好戲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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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開兩朵,單表一枝。
這廂白玉堂假裝中招,一路上也真睡了個好覺。覺得車子停下時,天已飛霞。
約莫著快到了酉時。
鶯娘先跳了下去,揮揮手,那兩個大漢進車抬了白玉堂便走。
白玉堂從睫毛里偷瞧,一行人是先進了廢宅,往后院走,再順著爬山。一路上是艱難重重,兩個大漢抗著一個人是氣喘吁吁。玉堂心想,奶奶的,上回若不是五爺迷路,哪需要這許多麻煩!最后來到一片荒草叢生的地兒,鶯娘左右看看,朝左邊走過去,拉住一條纏在大樹的老騰,使勁拽了幾下,再用手帶節(jié)奏的叩了叩樹皮。
“吱呀~~~~轟隆!”白玉堂頗為驚訝的看著荒草下面緩緩打開的一方洞口——怪不得自己怎么也找不到還迷了路,原來竟是這般精巧的機關!回頭在陷空島也裝他一個~省得自己跟貓兒獨處想要做點什么時總有不相干的人跑進去。
留神下去的樓梯,仔細辨認著岔道,白玉堂把這入口的路記了個清楚,以后進去救人也還能用的上。
終是來到一處好似監(jiān)牢一般的地方。柵欄里零零散散的關著些美貌少年,個個是精神萎靡,見鶯娘走過去,有幾個就沖到柵欄前對著她大叫:“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叫我爹拿錢給你!”或者是“我叫我叔叔/舅舅/爺爺拿錢給你!”聽得白玉堂是心頭火起:這些個敗家子兒,還要勞得自己跟貓兒不辭辛苦的來救——若不是還有自家人在里頭,真想就不管了!想到這,白玉堂稍稍睜眼看看自家?guī)讉相貌俊秀的伙計,只見他們幾個雖是精神不好,卻也算是鎮(zhèn)定——還不錯,沒哭哭啼啼的給五爺丟臉。
這時,突然一人急沖沖走過來,對著鶯娘說了些什么。只見她眉毛一挑,看向白玉堂,目光中頗有些玩味的味道。
“把這位爺送到單房里去!闭f罷鶯娘便先走了。那兩個大漢對望一眼,吃吃的□□起來。
笑、笑個鬼!白五爺本來因為自己教導有方暗自竊喜,聽他們笑,心里又惱起來,于是壓在兩男子肩頭上的千斤墜又加了三成,直把二人累的是苦不堪言,又不敢把自家主人看上的人給摔了,只得小心翼翼的把白玉堂抗到一間算是干凈的草房里。放下他便走了。
“嘿嘿~咱家主子又難得看上一個,上回那后生可真是被活活搞死的……”走遠了還給我留下這不堪入耳的糙話來!白玉堂氣急。上臂向外一抬,肌肉繃起,幾股拇指粗的麻繩盡熟斷裂飛了出去;顒踊顒油饶_,抓住門扇使勁一拉,“喀吧”鎖頭被擰斷了,門也掉了下來。只是,這門外怎么站著一個人?俏眉俊眼。是鶯娘。只見她盈盈笑著,
拿出一把白玉折扇搖了搖:“白五爺。不,白大人,您到奴這里來是想干嗎呢?”
白玉堂嬉皮笑臉:“反正不是要娶你!
“哼,五爺那!柄L娘突然湊近白玉堂,“想不想知道從這怎么到花月樓?”
白玉堂笑的更歡:“想。正要去看,你就來了。不如你帶我去?”
“那自然。對了,外帶附送一只貓哦!柄L娘風清云淡的說完,歪頭看著白玉堂反應。
白玉堂還是笑,眼睛都瞇了起來:“你有能耐抓的住那只貓?笑話!”
“我自是沒能耐。可我有錢請人捉還不行么?一人不行兩人,兩人不行再加。
我可是用了五十多個好漢那。再說,奴也聽聞,展大人心慈,斷是不會讓受到蒙蔽的那些個可憐的江湖兄弟受多大委屈——您說我說的是也不是?”
“你想干嗎?說吧,繞這彎子多難受。”白玉堂笑容斂去了,他知道鶯娘所言不虛,那只貓,臭貓!
“沒什么,就是想跟五爺說個體己話。請吧。奴帶你去花月樓!柄L娘腰肢輕擺,走在前頭。白玉堂緊緊握了下拳頭,跟了上去。
二人所走的洞道岔路甚多,白玉堂記了幾條便開始混亂,頭也隱隱作痛。
沒過多久鶯娘突然停下,手向上一陣摸索,摳著一條細縫,左右用力一分,即有光亮透了下來。她手伸上去使勁一撐,身子跟著上去了。
“五爺,你不上來??”
“展昭在哪?”白玉堂攀上去,冷冷問道。
“奴怎知?”鶯娘打了個旋坐到床上。“我只是差人送信說五爺在花月樓而已。”
“你!”白玉堂忽覺胸前一片洶涌,忙扶了墻站定怒視鶯娘。卻終是難抵眩暈不支倒地。
鶯娘輕移蓮步將白玉堂抱起放到床上,纖手輕撫他精致面孔,幽幽嘆道:“奴可舍不得吃了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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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昭站在花月樓前,微微瞇起了眼。想起自己收到的字條不知怎么有些想笑:鼠陷花月?怕是要捉貓吧。
提氣躍上墻頭,借著明白月光查探院中情況。
四處靜悄悄的,連個蟲兒聲也聽不到。
忽有一物自墻頭落下,撲通沉悶的一聲。
“拿住他!是展昭!”
不知誰喊了一聲,草叢房門突然奔出了幾十條人影,一齊朝著重物落地聲而去。刀、槍,棍、棒紛紛招呼上那重物。小小的院子即刻變的喧鬧異常。在這混亂之中,沒人注意到輕似羽毛落地的聲音,也沒人注意到晴朗的夜中忽起的一絲微風。
笨,展昭挑起眉毛瞟了一眼院中還在奮力殺“敵”的眾人,身形一起,躍上了二樓。窗子里看到那群人已經發(fā)現(xiàn)上當,正罵罵咧咧往回走,展昭手一抬,二只袖箭發(fā)了出去,射中了院外的樹枝喀拉兩聲響。
眾人一驚,立刻有幾人喊了起來:“讓他給逃了!兄弟們追啊!”
聽著人漸漸遠了,展昭從屋中走出來,迎頭碰上二人。
“展大人!痹瓉硎峭醭c張龍!
展昭拍拍二人肩膀,笑道:“做的好!”
張龍猛搖頭:“是大人的計策好!哈哈,看咱們的人帶著繞不死那幫狗崽子!”
展昭微笑頷首,道:“衙役大哥也辛苦,回去展某定當備席謝過!”揮手示意開始搜查,三人各自向不同方向走去。
展昭在大廳之中轉了一圈,足下并無空洞之聲,墻壁敲起來也是實的。抬腳要上樓梯,忽有有道黑影一閃而過,卻是只褐鼠。展昭心念一動,跟在那鼠后面進到大廳拐角處一屋內。鍋碗瓢盆,氈板灶火,想是做菜的伙房。環(huán)視一周,展昭的目光落在西墻角一片扁圓昏黃的光斑上去。月光可不是這般亮法——展昭走過去,在那光處以指相探,原是一個耗子洞。抽回來手指上沾上了氣味——淡淡的胭脂味和少許松筋散味。展昭俯身將耳朵貼于那洞,隱隱聽見兩人對話——一聲音較細,卻有些陰陽怪氣的,那人道:“五爺,你可算醒了!绷硪蝗说溃骸苞L娘,你這是何意?”有氣無力,但一聽便知是白玉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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鶯娘笑盈盈的伏在白玉堂身上,輕聲說道:“奴想留五爺在身邊一輩子,別去想那個什么貓了行么?”
白玉堂也笑:“不行!
話未落音,已有一冰涼之物貼于他脖頸之上,鶯娘獰笑著向下一劃,“唰”地一聲,白玉堂胸前衣物被割開,精壯的胸膛便暴露了出來。留在其上的劃痕慢慢裂開,血絲逐漸滲出,順著白玉堂矯健的腰身滴落入身下的床褥。鶯娘眼中閃出驚喜之色,指腹撫過傷口,又一口咬了上去。
白玉堂身子微顫,是鶯娘咬了一塊血肉下來。白玉堂看著她閉上眼細細品味,暗中將剛剛凝起的內力集于右手腕子,卻仍不足于掙斷這小指粗的牛皮繩。
“好吃。”鶯娘睜眼,那眼神,已與野獸一般無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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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吃?展昭皺起眉頭,心里掠過一個想法,隨即又被他否定:那耗子豈能讓人輕易占到便宜?在墻上摸索尋找機關的指腹突然一痛,拿近一看,卻是根木刺。木……展昭瞳孔縮起,若有所思的看看墻壁,退后一步,抬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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鶯娘餓虎撲食般的撲到白玉堂身上,指甲深深嵌入他皮肉,牙齒也顫抖的貼上了他頸間的脈動。就在她要咬合瞬間,白玉堂右手終于掙脫繩子,掌刀帶著風聲砍向了鶯娘后頸!
那鶯娘叮嚀一聲,暈死在白玉堂身上。
“轟隆”巨響,繡床所對墻壁竟然倒塌了下去!煙霧散盡之后,一個清瘦的身形顯現(xiàn)了出來。那人望向床上,顯然是嚇了一跳,說話也結巴起來:“玉、玉堂,你,你當真失身了??!”
什么?!白玉堂瞠大眼:“胡說八道!還不快把白爺爺解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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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州俊美男子失蹤案終于水落石出。
經審之后,晉州城民皆感其惡,覺其怪。原來這起案子的主首,看起來是個嬌滴滴弱娘子的鶯娘,竟是一名喬裝的俊秀男子!他被擒時已經瘋癲,渾身的毛發(fā)均被剃光,赤身裸體的要擊鼓求自首,嘴里還大叫著“士可殺不可辱!士可殺不可辱!”因其堂上瘋言瘋語,說話顛三倒四,府尹無奈,只得讓恰巧來到晉州的御前四品右?guī)У蹲o衛(wèi)先暫借開封府聽用的白玉堂——也正是這位白大人擒得的鶯娘——來述案首罪行。
白玉堂陳言,此匪首,心狠手辣,全無人性。派人四處尋搜俊秀男子,以自己美色誘之,若不動則硬搶之。私設牢獄拘留,以花月樓為據(jù)點,虛名“天下第一補”,釣些惡好之官賈,付重金乃可領,隨任褻玩,發(fā)泄或啖食。其與同僚展昭共查,卻苦于花月樓與其背鄰廢宅機關密甚而不得證據(jù)。白護衛(wèi)假裝被虜,只身獨闖賊窩,與展護衛(wèi)里應外合,終將機關破解,擒得賊首。根據(jù)律法當判斬刑。其主要同黨則各按犯情重輕判之。
另有人言,賊人被擒前一天,亥時,人畜均已恬然入睡,萬物皆靜。大街之上卻突然人聲鼎沸,腳步紛亂亦伴高叫嚎聲,聽來貌似是“抓住展……!”之類話語。人勞作一天,身心俱疲,哪能容得有人搗亂?故犯眾怒,城民群起而攻之,一時間,鋤頭與鍋盆齊飛,泔水共長夜一色。天明,有人告到官府,要把這群滋事擾民之地痞法懲。升堂審之,得知這些人乃是鶯娘手下,竟然是為了要謀殺朝廷命官!府尹怒,欲斬,幸得展護衛(wèi)求情,各自杖刑三十了事。然實則人多,官杖竟不堪重負盡數(shù)折斷!
“貓捉老鼠,畢竟精明!甭啡思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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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躺在溫滑被褥之上,雙手枕與腦后的白衣俊郎突然笑出聲,眉眼彎彎的甚是高興。
“你樂什么?”身邊手剝晶瑩葡萄的藍衣儒雅男子奇問,順手將顆光溜溜胖嫩嫩的一顆輕輕彈過去,力道正好,不偏不倚地落在了白衣人張開候著的嘴里。
“這天下第一補,還是非全貓宴莫屬~~”那男子一個翻身起來,一雙桃花眼里滿是促狹。
“展某只知有全魚宴,未曾聽過什么‘全貓宴’……”
這兩名男子正是破了奇案,被自家大人趕出衙門休養(yǎng)的展御貓與白老鼠。二人駕車四處游玩,端的是好不愜意。眼看著兩月假期已經到頭,錦毛鼠便提議先去陷空島,再回開封。御貓亦欣然接受。
快近島了,這七竅玲瓏心的白老鼠不知又動了什么念頭,為的,還是攏得貓兒的一顆心。
“材料嘛,用的就是天下獨一無二,僅有我朝才有的御貓的貓肉!笨凑拐训伤谎,低頭不言,白玉堂湊過來,爪子不安分的攀上貓肩,不動聲色的把他逼到車壁上圈在自己懷里。
“貓兒,你躲我藏,猜來猜去的日子很有趣么?”
展昭不看他:“有趣!
“你——”白玉堂氣極,又不肯來強的,只好收手,恨恨的盯著面前讓他打不得,罵不得的人,好似要用眼神把他吞吃入肚一樣。
展昭卻微微一笑,伸手拉過白玉堂的,“既然交心,何必拘于言語?”
白玉堂嘆氣:“清心寡欲,圣人才能。我白某自忖做不到。所以——我要吃貓。!”
車子突然顛簸趔趄,白福無奈笑笑,手肘用力,揚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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