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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過往
遠離沖突連連的邊境,南方溫濕的天氣讓北方出生的熊文菁難以適應(yīng)。
來到這個基地大概也有快要滿一年了,這個在不明原因、不明情況下建立起來的基地里,每一位成員都有著各自不為人知的過去,這或許就是韓君天天吐槽的“物以類聚,人以群居”的關(guān)鍵因素。
大概是因為同病相憐?
但當(dāng)然,瀟灑如熊文菁的監(jiān)視官大人絕對不會承認的事情,起碼在今天以前。
832分隊的領(lǐng)軍人物之一的熊文菁依舊過著和隊友刷刷三觀下限,處理一周以來因為偷懶而堆積的文書,總而言之是再普通不過的日常生活了。
直到某人一身黑的就差沒在身上貼著“我是壞人”的家伙出現(xiàn)在自己眼前的話,熊文菁的心情可以接著保持著五顆星的優(yōu)良等級。
“延綿百載的熊氏一族覆滅,你難道、不怨恨嗎。”
24歲的熊文菁以為過去的記憶就有如一頁書紙般翻過便是了,然而事隔多年再次聽見“熊氏一族”四個字的時候,熊文菁才覺得,記憶真的可以想潮水一樣涌來,在呼嘯之中將她淹沒的連掙扎的力氣都沒有。
明明是夏日最炎熱的三伏天,那個瞬間,一梭子溜變脊梁骨的寒氣差點沒讓她殘廢。
直到結(jié)束一日的巡邏,那個突然出現(xiàn)又帶著詭異的笑容留下一句“等你想好了再來找我吧”神秘消失的黑衣人的話語久久的回蕩在熊文菁疲憊的腦海中。
最后的問題就是,當(dāng)午夜12點,剛剛盤算完一周內(nèi)832基地財務(wù)損耗報表準備沐浴的韓君在毫無準備,且衣衫半褪的情況下被破門而入的熊文菁嚇得【領(lǐng)域】失控,成功的在損耗報表上多記上了一筆房屋重建的賬目。
后,第二天掛著熊貓眼開啟“神也殺給你看”的模式。
至于當(dāng)晚的談話內(nèi)容,妥妥的死在了兩個人的肚子里,再沒有第三個人知道。包括那個擅自走漏消息,又無知覺踩到“G”的黑衣人。
【NO.1】
除去了韓君這個意外的知情人,整個832分隊的成員大概都不能料想的是熊文菁的出身,是九年前因為褻瀆皇權(quán)而落罪抄家的明國第一皇商,京師熊府的大小姐。
正兒八經(jīng)含著金銀珠寶出生的富家小姐,縱然如今的戶籍上白紙黑字的寫著江南籍貫,都無法將熊文菁身上那悠久的血脈給抹殺。
京師熊氏,以末流的商人之姿躍居明國響當(dāng)當(dāng)?shù)氖兰遥渥鹳F程度也就不言而喻了。因著資助開國皇帝的軍費,太祖破例,免去了熊氏商人子弟不可為官的禁令,允許熊氏一族的俊杰參加科舉,光大祖業(yè)。
這是這禁令延續(xù)了百載以后,從商從官的熊氏一族也就將祖先們“謙忍”的品德忘了個干干凈凈,有了官宦的支撐,到熊文菁父親一輩時的熊氏可謂富可敵國。
亦是功高蓋主了。
成也蕭何敗也蕭何,作為熊氏一族最后的血脈,熊文菁一點也不奇怪。
十二年前,京師熊府。
對于京師而言普通的再普通不過的日子,官宅林立的深巷,金額題字的牌匾之下,12歲的熊文菁心不甘情不愿的同父親站在府門口等候著據(jù)說是某位高居殿上的貴人的來臨。
事實上,熊文菁對于迎接來客這種事情完全沒有興致,大人們的虛與委蛇在年幼的熊文菁看來格外的麻煩、和厭人。何況是在她打破了誓言的情況下,至少在大人們眼里,那些小孩子的誓言不值一提,而作為熊氏一族唯一的本家大小姐來說,熟悉商務(wù)永遠比玩樂更重要。
什么背負著熊氏一族百年的榮光,什么熊氏一族上下千口人的性命。
這些東西,在熊文菁看來,就和自己家修的恐怕比皇家御花園更氣派的后花園一樣,不值一提。唏噓之余,感慨一下,對門朱府的小姐朱曼寧該不會是因為自己的違約而哭的稀里嘩啦了吧?嗯,一那只笨蛋的智商看,幾率還是蠻大的。
最近要不要躲開點,自己這些真絲制的衣服可受不了她眼淚鼻涕的摧殘。
當(dāng)熊文菁如此胡思亂想的時候,那個閑暇沒讓熊老爺?shù)鹊膬裳垡荒ê跁炦^去的馬車總算是滿滿悠悠的停在了熊府的縛馬石前穩(wěn)穩(wěn)站住了,銀甲紅袍的小將從車上跳下,將明晃晃的卷軸無聲的交給了隊伍為首的祖父。
四匹通體雪白的高頭大馬耀武揚威的看著這些弓腰俯首的人類,汗水幾乎打濕了衣服,為了避免遭父親的責(zé)罵,熊文菁選擇在所有人俯身迎接貴人的時候躲在最后面,以極度迅速的手法扯扯貼在身上的厚重衣服。
理所當(dāng)然,熊文菁獨獨站著的身影一下就吸引了那位剛剛從馬車里出來的貴人的目光。
所謂的孽緣也好,罪愿也罷。
公子弦與熊文菁的初次見面就是這樣平淡,平淡到如果沒有后面父親發(fā)覺自己失禮后的三天罰跪祠堂,熊文菁大概也想不起這回事了。
罰跪祠堂的次數(shù)太多這個前提,熊文菁打死也不會告訴任何人。
熊府的懲罰千奇百怪,專門為了對付某人足以把府宅鬧的人仰馬翻的大小姐的就有十幾種,或許是懲罰的多了,面對各式各樣的招式,熊文菁都能淡定自若了。
像往常一樣四肢大開的仰躺在祠堂,熊文菁無聊的差點沒睡過去,即使有父親的吩咐,熊府的家仆們也會默默的將懲罰力度放到最低,睜一只眼閉一只的事情再普通不過。
看著香爐搖曳,無聊到極點的熊文菁打算起身從小門洞逛出去的時候,整巧和早上那個罪魁禍首不期而遇。有著一頭騷包白發(fā)的小公子和對門紅著眼的朱曼寧就這樣偷偷的闖進了熊文菁的專屬小黑屋。
“我說,作為罪魁禍首來我沒意見,”死魚眼的熊文菁一臉無語的看著再次撲倒她并且哭的慘兮兮的朱曼寧如是嫌棄道,“這個淚包子還是別帶著了。寒磣誰呢。”
不明所以的小公子眨巴眨巴眼,很是無辜的看著熊文菁表示,“誰?”
生無可戀的熊文菁一巴掌把自己拍暈在了祠堂——其實是餓暈了。
然后就是睜開眼意識尚在迷糊中的的熊文菁呆呆的望著一只白毛、一只黑毛毫無自知的吃掉了給她準備的午飯,餓醒過來的熊大小姐表示根本不能忍,然后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跳起沖向兩只亂賊,一陣雞飛狗跳。
“你這個逆子!”看見公子弦不顧形象的奪路狂奔,權(quán)貴階級的熊老爺差點嚇得魂飛魄散,那可是今上心尖上的寶貝,送來他們府上第一天便遭此劫難,若是今上知道,怕是在劫難逃了,“弟子規(guī)五十遍!今天抄完!抄不完就加五十篇!直到抄完之前不準吃飯!”
結(jié)局成功在體弱多病的白毛手臂上留下七天不褪的咬痕,和在體胖無力的黑毛臉頰上赤果果的兩排牙印的熊文菁暈乎乎的趴在書房的地板上挺尸。
一白一黑的兩只小伙伴伏在書桌上奮筆直書,這段不打不相識的過命友誼便由此開啟了。
【NO.2】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德高望重的老夫子搖頭晃腦的在臺上念讀著,藏在書后的熊文菁幾欲呼呼大睡,可是瞄瞄旁邊坐的端莊的公子弦,熊文菁那點自尊逼迫著她維系在困死和睡死的境界之間。
“小公子!小公子!”
少公子,這是父親,甚至是祖父對公子弦的稱呼,干巴巴生冷的尊稱就像是一道橫溝豎在了兩者之間。君君臣臣,明確的令人心寒。
縱然是父輩們無數(shù)次的教導(dǎo)她要稱呼少公子,但熊文菁一貫我行我素,甚至惡趣味的叫起了小公子這樣奇怪的稱呼。
熊文菁是公子弦的朋友,不是下屬。
無數(shù)次的皺眉,熊文菁也察覺了公子弦對“少公子”這三個字的反感。
“我只不過是在熊府吃白飯的家伙,沒那么尊貴。”
依稀記得,太陽西垂的黃昏,如同烈火一般艷麗的赤紅漫灑的庭院,從草坪上爬起的公子弦擺擺手,同佯裝生氣而假正經(jīng)的自己解釋著。
那雙瞳眸中倒映的天空,深邃無比。
究竟是怎樣的心情呢?出生高貴,卻不得不遠離,偏居在末流皇商的府邸。
京師里的斗爭從未停歇,小到平民百姓,大到國邦朝堂。
全部的全部都隔絕在重重高墻之內(nèi),黎民百姓之外。
這位落魄敗走的貴人的年歲,甚至不及自己。
隱隱察覺了什么,可是又局限在閱歷之中的熊文菁放棄了思索。
只是在那之后,熊文菁沒有叫過公子弦一句“少公子”。
“睜著眼睛睡覺?”熊文菁挑挑眉一臉的不可思議,“難怪你……”
扶額的熊文菁恨不得自掛東南枝,都在私塾里學(xué)了半年才發(fā)現(xiàn)。是自己太遲鈍,還是公子弦偽裝的太好?嗯,一定是后者。
“恩恩,錢夫子的課,委實枯燥了些!北淮链┑墓酉倚Φ撵t腆,絲毫不在意睡覺事件暴露,笑嘻嘻的說,“不過大人真是很厲害呢!在這之前都沒有人發(fā)現(xiàn)過!
“是、是嗎?!”簡直想拍死這只得意洋洋的中二逗比,“那我再說一次吧,乞巧節(jié)的燈會,明天要不要去?”以熊府的門禁,出去是不可能的。
“溜出去!
居然是肯定句,已經(jīng)決定好了嗎!太果斷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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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初華,熱鬧的京師大街張燈結(jié)彩、燈火輝煌。難得今上赦免了禁宵的戒令,出來玩耍的百姓也隨著時間愈發(fā)的多了起來。
明國京師,匯聚了四面八方的來客,乘著節(jié)日準備小賺一筆的京師百姓也拿出自己置辦的小物什擺起攤位。好奇的異邦來客興致勃勃的享受著明國的熱情。
七夕節(jié),乞巧節(jié),亦是女兒節(jié)。
偽裝了一番的熊文菁和公子弦混跡在人群中慢悠悠的走著,絲毫不考慮被兩人步伐所拖累的大部隊人。索性節(jié)日人多的事實已經(jīng)深入了明國百姓的心里,慢悠悠的游玩倒成了每個人的期望。
今年來明國天災(zāi)連連,即使是京師,也不免為生計而蒙上淡淡的陰霾。
“放河燈可是每年的必備項目,”捧起從小攤上淘來的稀奇古怪的小玩意,熊文菁牽著不斷晃悠腦袋張望的公子弦,“別轉(zhuǎn)悠了,暈死了!
就兩個13歲的小鬼能高到哪里去?扔進人流里直接淹沒了,自知看不見遠處的公子弦遺憾的站會熊文菁身旁,“聽說今天圣元殿堂的監(jiān)視官們也會來,我就想看看!
監(jiān)視官?
熊文菁眨巴眼,迸發(fā)出驚人的光彩。
在這片依舊時常遭血族侵襲的大陸上,監(jiān)視官是人人仰慕的存在。但是要成為監(jiān)視官要面臨的考驗也不小,熊文菁雖然具備了成為監(jiān)視官的先決條件“圣元”,然而家世所累,也只能不了了之了。
即便如此,熊文菁對于監(jiān)視官的好奇之心不減,反而與日劇增。
“看的到嗎?”行動力高于思考力的熊文菁撐著公子弦搖搖晃晃的身體試圖突破人群的阻擋,“完全看不到啊!”
“去河邊嗎?河燈,即便是監(jiān)視官也不能避免吧!
咬著烤肉串的公子弦指指熊文菁懷里的兩盞晶瑩剔透的蓮花河燈建議道,于是,仗著每年偷溜出來的經(jīng)歷,而發(fā)現(xiàn)的最佳觀賞點的熊文菁甩下一干無用的小玩意塞給過路的小孩,只是拎著河燈便扯著公子弦空閑的手鉆出了人海。
護城河源頭的望龍山,夜幕籠罩下京師的重重?zé)艋鸾杂橙胙酆。偶爾有同樣心思的少女們結(jié)伴溜出內(nèi)城登上河源,公子弦跌跌撞撞的隨著熊文菁極速的步伐穿行在筆直的山道。
“我說,你感覺到了嗎?”
身后窸窸窣窣的聲音雖小,但常年逃跑功夫練就出的敏銳還是幫助熊文菁發(fā)覺了奇異。
“早在談監(jiān)視官時就察覺了!
加快步伐的公子弦氣喘吁吁的回應(yīng),“他們追得太緊,憑我們的速度逃不掉的!
“我知道!”拉著公子弦鉆進灌木叢后隱藏的小道,幽暗中看不見對方的表情,只是相牽連的手傳遞著輕微的顫抖。平靜的就好像是打破了一個普通的茶杯般,巋然不動。
“分開跑,”公子弦淡定的說著,“誰跑掉了誰搬救兵!
話語一路,便是熄滅了河燈的燭光率先跑了出去。
愣在原地熊文菁只聽見一聲吹哨和嘈雜的腳步,等回過神來四周已經(jīng)陷入一片死寂。
“那個笨蛋!”
以公子弦那種弱不禁風(fēng)的身體情況能跑多遠!小公子你是腦子抽風(fēng)了嗎!要逃跑也是我來引開他們好不好!怎么開目標(biāo)是我的幾率更大一些!
確定周圍沒有人的熊文菁撕下妨礙逃跑的裙擺,熊文菁躡手躡腳的爬出灌木叢。
一頭撞上了久候多時的追蹤人。
“喵了個去的!那里來的埋伏!”
這是熊文菁昏迷前的最后一個念頭,然后,墜入了虛渺夢幻。
紅與黑的交織,撕裂的天際,嘈雜的聲響。
最后融匯到紅白凌亂的那人,“終于醒了!”臉上帶著血絲的公子弦扯出笑容,卻因為觸及傷口又收斂,想拿手揉揉,卻又害怕疼痛感染,糾結(jié)的放回身側(cè)。
“怎么了?”
還是沒有反應(yīng)過來,直到感覺身下馬車的搖晃,熊文菁才迷迷糊糊的詢問。
“不記得啦?”公子弦詫異的看著她,就像是在看一個怪物一樣,兩只烏黑的眼瞳亮晶晶的看著熊文菁,“你也讓他們抓住了,然后看見我受傷,你的圣元之力突然爆發(fā)。就這樣了,你干掉了他們,然后陌生的圣元之力引來了參加燈會的監(jiān)視官。我們得救了!”
“不過真是可惜了!
接過旁邊監(jiān)視官服飾的女子遞來的毛巾,公子弦小心翼翼的擦拭著腦袋。
“什么!
爆發(fā)的圣元之力消耗盡了熊文菁的體力,有氣無力的躺在原地軟綿綿的說著。
公子弦沒說,只是扭頭望向了車外。
那個方向,是燈會嗎?
熊文菁裂開嘴為自己的機智點了一個贊。
“明年,明年我們來!
“好!
小指相勾,笑眼彎彎。
【NO.3】
“總感覺這種約定微妙的詭異。”
強打起精神的韓君評價道,對于小伙伴的黑歷史沒有任何感觸。
哪怕對方是全家流放邊境的獲罪之人,韓君表示比起聽故事她更想睡覺。
因為周一的咸甜之戰(zhàn),整個基地都遭到一次暴風(fēng)雨洗刷般的大劫難。即使在韓君的圣元能力幫助下僅僅一天就修復(fù)了基地的損壞之處,但是隨之而的材料開銷賬單卻活剝了韓君一層皮。
“很正常的伙伴之間的約定好不好,”熊文菁克制著額頭突突的青筋,“會覺得詭異的只有你了,腦補大神!
“以你和洛塔現(xiàn)在的關(guān)系,腦補起來完全無壓力。”
“……”
我可以揍她嗎,我可以揍她嗎,我可以揍她嗎!(╯‵□′)╯︵┻━┻
“我和洛塔什么關(guān)系都沒有!”
“好吧,解釋就是掩飾,掩飾就是事實。”韓君聳聳肩不去理會熊文菁黑了再黑的臉色,“那么是什么情況?熊文菁監(jiān)視官大人。”
監(jiān)視官的入選考核里明確表示了,落罪之人不得。熊氏一族的案子在當(dāng)年也是鬧的滿城風(fēng)雨,人人盡知的,照理來說,熊文菁是無論如何也過不來審核的。
“832分隊的監(jiān)視官都是出類拔萃的奇葩,不是嗎。”
瑞雪兆豐年?
紛紛揚揚的雪花鋪滿了庭院,銀裝素裹的京師黯淡無光。
初春的幾場大雪延誤了春耕,朝堂上關(guān)于雪災(zāi)的奏折堆了幾桌,皇帝忙的焦頭爛額,堂下的的臣子也不敢做出頭鳥,一個個老老實實的窩在衙門里辦公。但是雪災(zāi)的境況卻越發(fā)嚴重,甚至于是在京師,積雪都阻斷了城外莊子的存糧運進城內(nèi)。
“第三天了?”
跺跺腳竄進鋪有地龍的書房,裹得嚴嚴實實的熊文菁如同一只小白熊。如不是礙著母親的千叮嚀萬囑咐,熊文菁委實想竄進雪地里不出來。
相較之下,自入冬開始便不慎傷寒,拖拖拉拉的挨蹭了半個月才恢復(fù)的公子弦就相當(dāng)乖巧的躲在屋子里,寧死不肯踏出房門一步。若非熊文菁的執(zhí)意,怕是整個冬天都可以待在里面。
“呼呼,”抖落了一身的雪花,剛剛隨父親領(lǐng)略了京師大雪封城的場面的熊文菁蹲在火爐旁瑟瑟發(fā)抖,“三天了!苯舆^公子弦遞來的熱水,一口灌下。溫?zé)岬臍庀⒂巫呷怼?br>
“怎么樣?”
收起手里的書卷,公子弦趴在桌子上懶洋洋的詢問。
“乘著今個停雪的時間,莊子上的糧運進了城。父親的意思是先屯著,待過幾日發(fā)糧!
皇帝為雪災(zāi)繁忙,京師的臣子們也在費勁安撫皇帝。各自準備開倉救濟災(zāi)民,等到大雪消融已經(jīng)是一旬的時間,勛貴們的賑災(zāi)棚子也紛紛撤了。
跟隨父親學(xué)習(xí)的熊文菁漫不經(jīng)心的打量著熱鬧的京師,只是沿途的路邊,衣衫襤褸的逃難者也多了起來,蜷縮在街頭巷角,目光呆滯的看著過往衣著華麗的京城人士。
初春那場大雪的后遺癥嗎?
熊文菁嘆息,延誤的春耕使得多地的早稻欠收,縱然今上開恩,赦免了三成的賦稅。但落實到地方上的又能有多少?無法承受層層剝削的災(zāi)民涌進了京師,為了京城的治安,守城的將士不得不將災(zāi)民攔在城外,卻也改變不了什么。
“無商不奸,這酒家還真是……”
護衛(wèi)的家丁掃了一眼前方的道路,又是那家酒樓,從災(zāi)民來到的第一天就開始了,用做工來換得米粥果腹。即便少的可憐,卻也吸引了不少災(zāi)民求取。
真打的是好計謀,只是一旦流傳了也就沒什么了,到如今京師的人家紛紛效仿。
“莊子上也省了七成的工酬,”敲打著算盤,賬房摸著胡須匯報,“望龍山的幾個莊子還差人手,照目前看來,很快便能補上來!
“這些人能留多久!
打斷了話語,父親冷冷的說道。比起這些虛的,父親更關(guān)心的是效率。
“從災(zāi)情看,明年便是了!
接上支支吾吾的賬房的話,熊文菁回應(yīng)。
“那么,加大工量吧。”一語釘錘,“望龍山的莊子需要在建,若是嫌棄了,趕出去便是!
災(zāi)民怎么多,想活下去的大有人在,不愁人手工錢。
沒有餓死于糧荒,卻累死在莊子上的幾何?
偷偷溜進賬房的公子弦沉默不語,揉揉雪白的長發(fā),又偷偷的跑了出去。
或許公子弦真的不適合于此道。
“小公子!”
疲倦了一日的熊文菁看見從花園拐角走出的公子弦,亮了亮眼睛。
“今年的燈會!父親允許我出門了!”
眨眨眼,從消息中回過神來的公子弦柔和的笑笑。
點頭允諾道,“好!
今年的燈會,與往年相比顯得冷清了。
似乎是因為連日來涌進內(nèi)城的災(zāi)民讓京師的百姓惴惴不安。
“是在擔(dān)心吧!
熊文菁到底還是沒能來燈會,為了接手家業(yè),熊文菁最近很少出現(xiàn)在公子弦面前。
除去上次匆匆的告知,算算已經(jīng)七八天不見蹤影了。
“我才不會擔(dān)心那個家伙!”
粉嫩的包子臉氣鼓鼓的漲起,朱曼寧捏著糖人辯駁道。
“真的?”
似笑非笑的挑挑眉,公子弦打量著。
“……好吧,好吧,我承認。”扛不住公子弦的掃量,朱曼寧低聲說道,“我也是從父親那里聽來的,熊家的貢品在官道誰給人劫了。上面那位很是震驚,畢竟這是疑點太是多了。
御史去查了,是在東海一地。你也知道吧,那邊是皇后一族的望郡!
外戚做大威脅了皇權(quán)嗎?
公子弦心想,大概是了然的點點頭。
這個永明大陸上安定了百年的大國,如今已經(jīng)隱隱有了頹廢之姿。
“無論商場還是朝堂,皆是暗流涌動。”
難得起來性子拽著朱曼寧溜出府邸游蕩在京師的大街小巷,熊文菁一掃往日的疲憊興致勃勃的說著,“是要變天了!
“拜托,是個人都看得出。最近金吾衛(wèi)的巡邏也越發(fā)頻繁了!
滿朝堂的人等著看皇帝盛怒,打壓外戚。
熊氏一族卻不以為然,依舊按著自己的步伐進行著。
只是不久之后,皇城里便傳來了皇帝病急,皇儲暫時監(jiān)國的消息。
打壓外戚的風(fēng)波,似乎是平息了。
【NO.4】
“嘩——”
書桌上的賬單系數(shù)掃落,熊文菁捂著臉悲兮的癱坐在椅子中。
還是,無法改變嗎?
父親眉宇間的陰霾越發(fā)的沉重,早已跟隨父親處理商鋪的熊文菁清楚的知曉著代表的一切。
“接著說。”
平定了心緒,熊文菁冷冷的開口,語氣中帶著一絲不可察覺的顫抖。
“江南那邊的莊子近年糟了旱,存量不多……”賬房遲疑的看看上位的熊文菁,又看看手里賬本上的白字黑字,戚戚的說著,“朝廷指派下的數(shù)量還差三成,只是……”
久久沒有聽見賬房的話語,被結(jié)果撥的心煩意亂的熊文菁揮揮手示意賬房退下。
門扉咿呀,腳步聲漸漸平息。
熊文菁這才徹底無力的倒在椅子上。
只是,其余的商家也不知得了誰的消息,生怕牽累自己而不敢出賣貨物。
誰?能有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皇族和外戚的戰(zhàn)火,終究還是燒了起來。將整個京師都燒了個干干凈凈。
如今的朝堂,;逝珊驮紫嘁慌煞滞タ苟Y,下到皇家貢品,上到國邦交往,針鋒相對處處不留情。而妄圖以中立之姿保全的人,也在這場沖突中成為了最開始的炮灰。
熊氏一族雖有子弟入仕為官,但大多是靠著家業(yè)得到的捐官,零散的就職于部分閑散的職位上起不了什么作用。何況因為熊家的基業(yè),被皇帝忌憚所以默許的打壓也時常。
縱然依附著宰相一派,熊氏一族除了錢財,在外戚眼中也只是不起眼的一枚棋子。
隨時可以拋棄,比如現(xiàn)在。
幾月前,因著儲君的監(jiān)國,撕破了最后遮掩的兩派再無保留。
一時間,京師貴族人人心慌膽顫,生怕成為下一個祭獻的羔羊。
“怎么樣?今天!”
熊文菁看著從病榻上掙扎著起來的母親,強打起笑容,距離父親因為貢品一事落罪三日有余。
——熊氏監(jiān)運貢品不利,褻瀆職權(quán),藐視皇權(quán)。本應(yīng)剝奪官職打入大牢聽候發(fā)落,只是殿下思憂今上病體,特下赦免,祈求福澤。
金國的新王登基,是個沒什么大作為的皇子,看準了北境不太平。
再過幾月就要入冬了,這將士們的絨衣……
籌備軍需,何其困難。
其中層層的剝削,便是富可傾國的熊氏也難以承受。
再者,棉花等軍需的價格相來掌握在皇家手里。
各家得了命令固守著貨物,雖有幾家交好,如今卻也是落井下石。
“你來作甚!
冷著臉的熊文菁瞟了一眼裹得一襲黑衣的朱曼寧,少時的玩伴,逐漸生疏了。
“你以為我想來!要不是小……咳!
鼓著腮幫子不滿的戳戳熊文菁冷的足以掉冰渣子的臉蛋反駁。
“誰!
熊文菁挑眉,正經(jīng)嚴肅的目光看的朱曼寧心虛。
自知說漏嘴的朱曼寧轉(zhuǎn)動著眼珠,左看看,右看看,最后被熊文菁高出自己一個頭的身高的身影堵在了轉(zhuǎn)角的走廊。
“小公子,”朱曼寧擺擺說,“派的人而已了,現(xiàn)在朝堂上斗爭的那么厲害。那傳話人的意思是讓你趁早準備著后路,那位殿下是打算大清理了!
“什么意思?”
“喂!你家的事你最清楚了啊~。
熊文菁沉默,的確,熊家的貢品在外戚的食邑上出事怎么都奇怪。政治家從來都是有著自己的規(guī)矩的,這樣沒有掩飾的動作完全超出了常理。何況熊家本就是宰相一派的經(jīng)濟支柱,無論如何,也不會自斷一臂,還要撞上;逝傻牡蹲由畈逡获R。
“你的話,要走自然可以,望龍山的密道!
“熊家沒有退路了,別去想著找小公子了。誰也救不了了,熊文菁!
“公子弦今日已經(jīng)被護送出城了,能在這時抽出身提醒你已經(jīng)仁至義盡了。”
………………
“儲君今晨上朝時遇刺,賊人為守軍抓獲,招了!
憤然沖進書房的熊文菁看著一夜白發(fā)的父親,怒不可遏。
“熊家嗎?真是……失禮啊!
——這是最后的價值了,成了,保了,不成,誰也救不了。
——為了外人,搭上全族嗎!
——朝堂,商場,從來都是怎么殘酷。
——我才,不會認可!
“真是低劣的手段,”重重帷幕下,暗紅衣袍的女子信手扔開拿著的奏折,“虧得她還費心提醒,熊家這才是真的完了!蹦砥鹧┌椎慕z發(fā),女子收攏了衣擺一派悠閑的起身。
“殿下,您的傷……”
侍候的宮人在女子銳利的目光下緊閉了嘴舌。
“殿下,查出來了,是唐家人!
“在疑惑什么!
對于這位心慈手軟的侍人,儲君殿下心情大好的詢問。
“明明,熊家只是牽累與此事!
“不是哦,”曖昧的眨眨眼,女子放下墨筆,“從踏進這道宮門開始,就息息相關(guān)了!
——殿下打算如何處理此事。
——讓那孩子去吧,總歸是有些情分,斷了就是。當(dāng)作鍛煉。
高高舉起的火把漸漸逼近,坐在華庭里茫然的聽著家眷們驚慌失措的呼喊。最終還是將目光落在了那個承載了太多他的祈愿的獨女身上。
“我對不起你。”
“走吧……如果……”
開開張張的話語說的是什么?恍惚之中,只剩下那個萎靡的身影。不復(fù)曾經(jīng)的高大。
直直的倒下,對上那人波瀾不驚的雙瞳。
“竟然是你,這樣我便放心了!
戎裝秀美的白發(fā)少年沒有回復(fù)她的話,默默的拭去了劍刃上的赤紅。
“做你想做的吧。”
那是,記憶里的最后的一句。
【NO.5】
“喂,醒了。”
嗖的從顛簸的車廂爬起,對上面前少女溫和的少女。
“我沒死?”
“當(dāng)然,殿下要救人,便是一定的!
笑嘻嘻的回復(fù),似乎沒有察覺到熊文菁的震驚。面色淡定的少女遞來信封,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陷入沉思的熊文菁,不搭理她?撇撇嘴坐回原位。又有些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伸長了脖子去打探信的內(nèi)容。
——欠你一命,便換你一命。
“那個笨蛋!
一掌派在了額上,熊文菁仰面倒在柔軟的草皮上。
手里緊緊攥著的,是一份泛黃的戶籍文書和入學(xué)推薦。
“我們?nèi)ツ模俊?br>
“江南,圣元殿堂監(jiān)視官學(xué)院。”
——我是洛塔,多多指教。
——熊文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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