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生命的長河里不斷漂流。細細想來，生命有種不可掌握的感覺。
　　我想這并不是錯覺。
　　失去親人，第一次和人打架，第一次和人廝殺；
　　遇到近藤老大，遇到三葉，遇到你。
　　離開武州，來到江戶。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我現(xiàn)在又在哪？

　　樹很綠，陽光投射下來斑駁了草地。你小小的樣子，有時在溪邊洗腳，有時在樹下打盹。
　　記憶中的顏色在歲月的打磨下不但沒有褪色，反而越發(fā)鮮明，暖色的陽光甚至?xí)C傷我的眼睛，同樣耀眼的還有你嬰兒肥的臉頰。
　　你慢慢長大了，圓潤的下巴漸漸略顯消瘦，天真的表情越來越少，眼底的顏色漸漸靠近了我們的制服顏色。除了折騰我和別人的時候會神采飛揚得讓我想起你的童年，其余時間會漠然的像個木頭人。我不喜歡你那樣的表情，尤其是在殺人的時候。
　　你是什么時候長大的呢？我甚至都沒有察覺。明明第一次教你對戰(zhàn)的是我；第一次逼你用真刀捅死敵人的也是我；第一次喝酒第一次抽煙第一次逛花街第一次shang}床都是我教的，可我還是忍不住拿你當(dāng)個小孩子，看到你冷靜的處理尸體的時候還依然會恍惚和詫異。
　　不過我有什么資格說你呢，因為這種事我做得比你還溜，漠然的時候也比誰都漠然�！拔覀円戎榈氖w活下去。”連這樣的話我都說得出來，還是對著我以為是個小孩子的你。

　　后來啊，世道更亂了，我們分崩離析。你離開了江戶，去了很多地方。而我還固執(zhí)的留在原地不愿走開。我偶爾會碰見你，本就削尖的下巴瘦得更尖了，奶茶色的短發(fā)也蓄了起來。哈哈，冷不丁一看跟個女孩子似的。不過這話我可不敢跟你直說，因為關(guān)系遠了，而你也變得更強了。
　　那個時候我就意識到了，當(dāng)年那個會用幼稚的方法想方設(shè)法激怒我的小屁孩，再也不會回來了；而我也開始意識到，我在慢慢的變老。我們會有爭吵，因為你總是固執(zhí)的說我們的關(guān)系沒有改變。也許自顧自拘謹(jǐn)?shù)闹挥形�，我不會再下意識的揉揉你的頭發(fā)，嘲笑你矮矮的身高；不會再醉酒后摟著你的肩膀在你耳邊呼出酒氣；不會固執(zhí)又任性的在生病的時候指定你來照顧我；不會……呵，連做|ai都會變得安分守己。

　　再后來……再后來呢？
　　再后來組里能聚起來的人越來越少，后來近藤老大也……到最后就連那些歸隱成老百姓的舊友們都有些喪了命。
　　世道無常。
　　你的命可真是硬，我也是。只是再后來你不再常常露面，我也只是能從大家的口中偶爾得到你的消息。這消息越來越少，越來越少。少到，我已經(jīng)有些記不得你的樣子了。你頭發(fā)的觸感，你的臉，你的眼眸，你的笑容，越來越模糊，越來越模糊，漸漸的只剩下一個符號一樣的存在。
　　我記不得你的臉了。

　　我想我在你記憶中，也許也早就模糊不堪了。某天對著鏡子整理衣裳的我，看到鏡子里的自己的面容，突然感到了陌生。對面的那個衰老不堪的男人到底是誰？我又是誰？

　　我也和大家完全失去了聯(lián)系。回想曾經(jīng)的下屬，能記得起名字的少得可憐。過去終究完全變成了回憶，而回憶正在沉淀成片段，最后溶在血液里；而我還能記得起的一切，成了我這輩子的傷口，和這滿身的宿疾一起，鐫刻進了骨髓。痛楚讓我清醒，讓我記得自己的存在，不至于被自己遺忘在茫茫的人海中。

　　我記憶中的那個小鬼，沖田總悟，你能不能告訴我。
　　我是誰？
　　我現(xiàn)在在哪里？
　　我現(xiàn)在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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